一
顾信今天回来得很早。
他拎着书包走进卧室,到门口时，他顿了顿脚步，回头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关上了门。
空气中晕飘着淡淡粥香，我把毛线顺好，搁在沙发边上，起身去厨房添水，用勺细细搅拌，看着它安静地冒泡。
顾信自小胃便不太好，我隔几天总会熬次药粥。顾信不算很乖巧的孩子，但每次喝粥时都会很安静，很顺从。他不喜甜，粥里并不放糖，只是先用冷水把五谷浸泡段时间，再用小火慢慢熬炖。
顾信的吃相很斯文，我常常看着他的不经意间发愣。

那个人吃东西向来风风火火，顾信到底像谁呢？这孩子不像我，也不像那个人。不，也不是，顾信性子和那个人大相径庭，但他们的眼睛很像，像墨黑的玛瑙，还有井，黑，暗，深不见底。他们的睫毛都长而挺，眯眼时，没有人摸得清他们的想法。或许有人，但刚好非我。
顾信从房里出来，靠墙站立，眯着眼，沉默着，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我不知道缘由。
过了一会，沙发微陷，他坐了过来，他还沉默着，我放下毛衣，挑眉看他，他避开了。
我起来去乘粥，揭锅盖时被热气腾到眼睛，一不留神，手碰到滚烫的锅壁。我连忙到水龙头下冲洗，哗哗水声中，我听到顾信开口。
“”

“有个人来找我，他说他是程锐，是我父亲。”

我心里一震，随即平静下来，尽量不动声色。
关闭水龙头，转过身，顾信站在面前，他拉过我的手，将牙膏涂抹在红肿的手指处。
他拿出碗，自顾自乘好两碗。
我伸手去接，他笑道，“我抬过去吧。”
我点点头。
喝粥时，我终还是忍不住问，“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顾信双眼微眯，“课间崔老师跟我说有人在校门等我。”他停了停，看着我，“我以为是你。”
“他……有没有说什么？”

“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我笑了，“比如，问你要不要跟他走？”
他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不想知道他有没有提你？”
“我知道，所以没必要问。”
“你知道？”
“他不会和你提起我，他也不会对你说这些年很抱歉亏欠了你等等”，我想了想，缓缓道，“他只是给你选择。而你，会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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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顾信，不管如何，你是我儿子”，我把碗放到桌上，拿起毛衣，我的手势平缓，但编织的速度很快，“我知道，你一直不快乐，或者说，你很难快乐。你无法认同我的某些观点，但我不会迁就你，你很压抑。”
线轻盈飞快跳动着，指尖的针舞动得越来越快，我看着顾信，他眉间的戏谑已经不在，他盯着我。
“你看不惯我的做法，你从来不说，但在你心里，我不称职，你也不把我当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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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信的唇角突然扬起奇怪的笑容，他狠狠盯着我，半晌不说话，神色莫测。
我坦然看着他，“说吧，你的决定。”

他看着我，目不转睛盯着我，“我要跟他走。”
我闭眼，很久才压抑住外涌的泪液，不，从我那一刻起，我便只能选择坚强。何况，我一直如此。
“好。”

二
顾信跟着程锐走了。
深夜，我突然醒过来，神游一般走到顾信卧室的门前，久久伫立着。
很多个夜晚，我便是这样，隔着一道门，静静听他睡梦中的呼吸。但从不进去。
顾信不喜欢我晚上进去看他，他不愿我总把他当做孩子，但他不知道，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从来没有想过不尊重他。
我一度以为，我是一个成功的失败者，因为我有顾信。
但我实在太一厢情愿，不是我的，总会离开我。
即使是从我身上血肉分离的一块肉。
现在，他已经走了。
只有我还在原地，还保留着半夜的习惯。
明明里面空无一人，明明我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但我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总觉得，推开了，就真正分布了。
就让我守着一个人的顾信，自欺欺人地幸福着。

三
我曾经是一个骄傲的人。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成功者。
我曾经觉得自己肯定是上帝的宠儿，要不然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比别人轻而易举获得。
我曾经觉得哪怕再难的事情只要我付出了，我就一定有所得。
都是曾经。
我是顾霏，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从头到尾从未赢过还心存侥幸的失败者。
我不难过，也不抱怨，我感激曾经那段似乎幸福的时光。
我投入了所有，成全了一段浩浩荡荡的青春。
但我再没有精力去做同样的事了。
我不是泄气，也没有绝望。相反，我很平静。
我是一个平凡人，平凡是世上大多数人生活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