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痕玉】鸳鸯织就欲双飞

玉石一边收拾茶具，想著想著心里打定主意，对於无介的事，可以的话，她想要帮上一帮。
或许她在傲龙堡人微言轻，但是，这么些时日相处起来，她相信无痕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也能说上话，假使他愿意帮帮无介，至少无介的情路上能减少些阻碍吧！
游说总不能空手而去，玉石苦思著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当个藉口由头，好去找无痕谈谈无介的事。
收拾好进了屋，总算看到搁在墙角的那几醰子酒。算一算时间，桂花应该已经入味了吧。
她取来一醰，拆了绳，揭了封布，一开封口，浓浓的酒香里夹带淡淡金桂清香，她笑了笑，看来酿得挺好。
找来个小空醰和一块清布，她将酿好的金黄酒液滤了出来，装了满满一醰。
些许酒液溅在她手指上，舔了一口，味道似乎还不错。倒一小杯试饮，白酒陈香里多了桂花味和冰糖甜，非但不辣口，还带著清甜温润的口感，喝起来很滑顺。
「嗯，这个礼应该就像样多了。」
玉石微微酡红著脸颊，封上酒塞，准备过去松院一趟。尽管她心里挂著要替无介和秋雨说项的事，却也有那么一小丁点儿成分，她很想与他分享这第一醰香香甜甜的桂花酒。
秋日凉风习习，迎面吹来的风，减了几许暖，但是玉石却觉得这风吹得她很舒服，彷佛可以将她脸上的热气全数带走。
□
幻儿脚步不停的往松院去，心里觉得很忧虑，方才才发现秀清这丫头当真要移情别恋了。看来女儿心要飞，还真是抓也抓不住的。
虽然玉石也是相当优秀的男子，但是她怎么想还是觉得说来说去就是无痕不够积极坏事。本来她很确定秀清的心是挂在无痕身上的，藉著脚伤来傲龙堡也是奔著无痕来的，可谁想到这才多少时间相处，秀清就从满口无痕哥哥变成句句玉石哥哥了。说实在的，秀清配玉石也是不错，可是如果无痕其实也对秀清有意，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说起来他们石家兄弟虽然个个能力强，唯独谈起感情来，全都不成样。当年她和无忌，不也是一堆误会拖累，无端折磨了许久？开口说句喜欢、谈谈爱讨好讨好，最好有那么难！
唉，要幻儿来说的话，她最担心的还是无痕，他不像满脑子只关心马的无介生活单纯，他也常常跟著无忌到处谈生意，什么风花雪月的场所没去过，可是未曾听过他与哪名女子走得近、过从甚密。
她之所以觉得无痕与秀清合适，也是因为他难得的不排斥这个女娃，虽然是嫌她聒噪了点，但是几乎从来不会给她脸色看。或许不会特别去讨好她，但也人前人后照顾著。这两年来，幻儿从没见过无痕对其他女孩好过这个程度。

尴尬，当真是尴尬。本以为自己已经能看淡那件过往，即使面对大哥和大嫂都能自在如常，岂料，发生过的事，即使远去，也尚留痕迹。事情不说破，大家不知道也不谈论，无痕以为事过境迁，连自己都快想不起来了。
可是，今日看大嫂的反应，显然，记忆当真是缠人的鬼魅家伙，也许想永远盘旋在他们心底不去了。
未来，只要一碰触到感情的事，这件事就会再冒出来提醒他吗？他就不能有一个全身心都真正属於他的人吗？
突然，无痕觉得踩著了什么，低头一看，是幻儿遗落的丝巾。拾了起来，本想追上去交还，又觉得似乎不必这么刻意，等等找个丫鬟送过去也就罢了。
手里捏著那丝巾，缓缓踱著步子，往事杂沓而来，又让他看见那个一厢情愿、陷入难堪境地的自己。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貌？怎么样的情感才算是爱情？女人心，到底要如何才能猜得透？不会表错情？
这两年下来，他不是不想谈感情，而是只想要追求最纯粹的情感。他只知道跟女孩子相处，她们会对你和颜悦色，会在有困难的时候来请求你帮忙，对著你笑，却把心留给她最心爱的人……
他不妒忌大哥，也没有退让的遗憾，只要幻儿的心不在他身上，那她就不是他要的人。他很清楚这一点。
那么，到底心头那一丝后悔的情绪所为何来？他也说不明白。
也许只是懊悔自己当时明白得太晚又说得太早，如果他早知道有些事是说也没有用的，他应该就会选择不说。
又或许，他只是遗憾为什么上天没有为他石无痕安排一个独一无二、专属於他，可以倾诉、可以信赖，也可以相互照顾的伴侣吧。
他要的不是片刻的爱恋，而是长久的两心厮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个希望会是奢求吗？
他有把握自己能守护所爱的人一生一世，但这天底下有那个能够懂他且专心一意对他的人吗？一如幻儿一心一意只为大哥？
无痕甩甩头，想将那些黏人的往事甩出脑袋，他只知道，下一回，一旦让他遇上真正心爱的人，他一定会将她牢牢守住，任凭谁想来相抢，他都死也不让。
「无痕！」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让无痕猛然从思绪中抽离，抬头一看，是玉石。
看见是她，无痕一来松了防备，二来赶紧将握在手里的丝巾抛入桌底。
他站起来，故作轻松松的问：
「玉石，你怎么来了？」
「喔，那天跟秀清一起摘的桂花，我酿了一醰子酒，给你送来。」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不在玉石面前硬戴上玉面诸葛的面具呢？
算了，反正这么些日子以来，玉石也早已见过他不为了笑而笑的模样。
总之，此刻的他笑不出来，也不想笑。
「正好，我正想喝酒。坐。」

无痕在桌边坐下，取过酒醰，摘了酒封，漫溢出来的是桂花甜香。仰头就饮了好大一口。
这也算是酒吗？这只是有酒味的甜水吧。
又是大饮一口，无痕让那甘甜的酒液滑下喉头渗入已然酸涩的心里，恰恰好中和一下。
玉石见他这么毫无顾忌的狂灌酒，心里觉得很不对劲。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疲倦、那么没有精神？他心里有什么事吗？是为了无介和秋雨的事烦心吗？
玉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你…你不想让一个青楼女子嫁到你们石家？」
无痕瞪了她一眼，不说话，又灌了一口酒。
「可是无介对秋雨姑娘用情至深，他是真的很喜欢秋雨……」
无痕不等她说完，就把酒醰放到她面前，说：
「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你操心！」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无介跟那个秦秋雨的事。要喝酒就乖乖陪他喝，废话少说！
玉石见状，只能举起酒醰，也以口就醰，饮了一口。
虽然这桂花酒滑顺易饮，但她实在没法像他一样饮水般狂饮。再怎么好喝的酒终究是酒，玉石也只能皱著眉吞下。
「我今天跟无介谈过了，他真的很喜欢秋雨，而且秋雨也不像其他青楼女子那样，她很纯洁的……」
无痕原本看玉石喝得难受的神情，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忍，一听她又说起无介的事，他就没好气的取来酒醰又狠灌一口，再次把酒醰放到玉石面前。
喏，到你了，多喝酒，少废话，无介的事我懒得听。
玉石没办法，只好又大饮了一口。
只不过，这两大口桂花酒喝下去，多半也过了玉石的界限，只见她轻摇了摇头，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你说你们石家三兄弟，老大平常什么都不说，可是人家过得很幸福……」
喂，她不会是连喝这糖水也会醉吧，胡言乱语什么？都像她这样酒量浅倒好，哪像他，喝再多也醉不了……
无痕又拿起酒醰连喝了几口。
「你再看看老三，一门心思就喜欢秋雨姑娘，就想跟她在一块，可他敢於面对他自己的感情啊。你呢？唉呀，你别喝了……」
玉石一把抓下无痕手上的酒醰，不让他再喝。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你不说、自己担著。你这样很辛苦的……」
怎么，难不成现在你是打算来排解我的心事吗？你知道什么？
「你可以找人聊一聊啊，说说话，分担分担啊！」
「聊什么？跟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我的痛苦吗？」
你不懂就别来说三道四的，我没空跟你解释，也不想解释！
玉石被无痕堵了这么一口，也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的了，她嘟著嘴说：
「我当然知道啦，你就是把自己禁锢在以前的感情里不愿意走开，是不是？」

无痕登时脸色一变。
她知道了什么？她那双清澈澄净的眼眸里看见了什么吗？他的尴尬、他的难堪、他曾经的情难自已，她都看在眼里了吗？那么他的醒悟和悔不当初，她也看见了吗？
「可是，你心里明白你不是这样的人。你问问自己的心，当你看到她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你开不开心？如果开心，那就说明你已经放下，已经释然。你只是不愿意走出自己的感情，你不愿意承认！你是想把自己的心拿去做陪葬，是吗？」
玉石的声量大了，像是要吼进他的心里，唤醒他，不许他再掩著耳，不许他再蒙著心，她这是要硬生生揭开他心里那块愈合不了的痂，打算要强势治疗是吗？
玉石，你的眼里别含著泪，我不想要你同情，不想要你可怜。不要你可怜我不懂爱不会爱！
「在这段感情里扮演一个苦情的角色，你这样值吗？你这样有意思吗？」
是不值，但我能怎么办？我的孤单、我的寂寞，怎么办？
「你真的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好，我不愿意。
那你来告诉我，我怎么办？
不，你还是别说了！你知不知道你正红著眼、红著脸望著我？你知不知道你细致如玉的白皙脸庞，正挂著绯色的红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没有说服力？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姿态已经显露了出来？
「找一个真正是属於你的人，属於你自己的感情。你看你这么好，能文能武，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啊……」
无痕望著那眼前的红唇，那么靠近，那么靠近，说著好听的话，散发著金桂芳香，他再也无法自已、无法控制……
被吻住的片刻，玉石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在做什么？他为何吻她？
玉石挣扎了起来，可是无痕的两只手臂如铁钳般紧抓著她不放，她挣不开！
从未有人碰触过的唇，被紧紧吻住，他的唇、他的舌，不断紧逼著她，逼她顺服、逼她开启、逼她回应……
自无痕舌尖、唇上渡过来的酒气，交换著玉石口中的桂花甜味，让她一点一点陷入了迷醉，发热的眼、发热的脸颊、发热的颈、发热的心，像一张发热的网，彻底将她网住，再也逃不了。
那红唇太甜美、太醉人，喝了一口又一口的桂花酒，喝再多也喝不醉，可是这唇他尝一口就上瘾了。莫非这唇上淬了毒，醮了蜜，让他停不下手，只能一尝再尝，不论她如何挣扎，他都不放手。
这个女孩知道他的过往，懂他的情，知他的心，她什么都知道，她会是上天为他安排的那个人吗？她会是他能携手相伴一生的伴侣吗？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她的话………

这一天晨练时间，玉石来到校练场，第一次没有看见那个每天都会先到一步等著她的人。
正气楼的兄弟们，依旧十人一伍轮流与她对招，她的白杨刀已越使越顺手，剑招变化也越来越多元，体力更不断强化，已经可以全力练上好一阵子而不觉疲倦了。
一直到团练时间结束，无痕都没有出现。
终於，玉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无痕……二堡主今天怎么没来？」
领头的小队长回答：
「二堡主昨天晚上交代今天有要务待办，命我们陪同梁公子如常练习，不得松懈怠慢。」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那没事了。」
玉石静静收拾好刀剑，准备回容园。
好奇怪，感觉心有一点空空的。
虽然每回练剑，总在他的嘲弄和指点中度过，往往激得她佛也发火似得恼怒憋气，但这一时间少了那个人，竟然有一点点不习惯了。
咦？她已经那么习惯有他在身边了吗？
今天他为什么不来呢？真的是有什么要务来不了吗？为什么他不来亲自跟她说？
还是说……是因为那个吻？
想起昨天那场意外，玉石轰然脸颊一热，如果她没有使足劲推开他，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她不知道，也羞於想像。
晚膳时她躲在房里，秀清来问，她推说不饿吃不下。他没有来，幻儿也没过问，只是后来差了丫鬟送鸡汤和米饭过来，说她要是晚了饿了可以当夜宵。
她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心里想著天一亮又要见面，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结果，白担心了。
看来，他反倒是避著她呢。
轻抚著唇瓣，上头的酒味和红肿早就已经退去了，可是她却彷似还能感受得到那曾有过的热度与力量。
天啊，梁玉石，快醒醒，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那凌云龙珮的婚约，他是你未婚夫的弟弟！
是啊，先不说那个婚约，昨天她一身男装，他究竟为何吻她？
是因为酒吗？还是因为他心里有伤？亦或者，只是刚好，那时在那里的人是她？吻不到他想吻的人，吻谁都可以？
玉石摇摇头，否认最后一个答案，不，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么，他为何吻她？
等玉石发现自己站在松院的小院里时，她才知道，她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梁公子。您来多久啦？二堡主出门还没回来呢！您要进厅里等吗？」
松院的丫鬟，见她呆站在院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不用了，我先回去了。呃…没什么事，用不著跟二堡主说了。」
玉石恼著脸回到容园，她气恼的是自己。
直到听见那声“梁公子”之前， 她竟然彻底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儿身，而且早就决定一旦报了父仇就要离开傲龙堡 。
现在，不是她能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跟她，没什么以后。

这时候，无痕人在哪里呢？
他在风云楼。一早他就把帐本什么的全带了出来。既没去校练场，也不敢待在松院里。
为了昨天那个意外，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玉石。昨晚她躲开晚膳，他心里虽过意不去但也松了一口气。后来听说大嫂已派人送了夜宵过去容园，他也就放心她不会饿著。
回想昨日，那个吻来得太突然，一直等到玉石用力推开了他，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就算玉石现在扮成男装，她终究还是个姑娘呀！他真的太唐突了！
思及此，无痕懊恼得放下那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帐本，忍不住怨怪自己竟然会有失去控制的一天。
这么多年来，他何曾这般纵情，何曾这般不顾一切？就连当初受到刚进堡的幻儿吸引心思微动，他也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但他与玉石之间却有过太多意外，难道是因为他对玉石少了男女之防吗？
朱炳金来的那天，第一次看她穿上女装，他就明白，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不，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玉石是女子，根本从未把她视为男人，当然也不是待她如秀清那样的妹妹……玉石是……她就是……总之就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待在他身边。他跟她相处很轻松、很自在，他们可以谈天说地，他可以放下防备。他从未遇过像她这样的女子。
他很愿意分担她肩上的责任，他说过，她的仇就是他的仇。而她也肝胆相照，不会喝酒也陪著他喝酒，听他弹琴， 陪著他说话， 想解他心伤……想到这里，无痕总算明白，在这世上，玉石是第一个能够这么靠他的心这么近的女孩。
但即使如此，也不表示他就能如此孟浪的占她便宜。那个吻……柔软的红唇……
他想将那些画面赶出脑海，却只是让画面在脑中不断重复上演，他心知肚明，自己并不后悔那个吻发生，任何责任他都愿意负。但他能做什么？
如果今天玉石只是哪一家的待嫁姑娘，他就能让大嫂去尽情发挥，好将玉石娶进门来，可是……
她会愿意成为石家的二夫人吗？她会愿意当他石无痕的妻子吗？不是傲龙堡的当家主母，而仅仅是个二堡主夫人？
他不明白玉石是为了什么原因同意继续扮著男装， 照理说她大可直接换回女装，拿凌云龙珮要求他们石家履行婚约，毕竟那是她的权利，是两家长辈的许诺……
只不过，如果她那么做，他会阻止她。
为了大哥大嫂，为了傲龙堡，他不能为她正名，不能让她得到原属於她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报仇，帮助她完成心愿。只要她答应不会破坏大哥和大嫂的婚姻，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二哥。」
无痕混乱的思绪被无介的叫唤打断。

无痕脸色一整，看无介表情凝重，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三弟，怎么来了？」
「二哥，我来是想问你点事……」
「什么事？」
「二哥，你有没有去过万花楼找过秦姑娘？」
又是为了秦秋雨。昨天玉石之所以会来，也是为了无介和秦秋雨……
无痕正在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无介忍不开口：
「行，你还是别回答了……」
无介一时间有点想逃避真相，如果二哥真的喜欢秦姑娘，那他……
昨天听完玉石的分析，他终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要对秋雨表白、要为她赎身、要娶她为妻！可是就在他飞奔到万花楼的时候，却被赛妈妈挡在门外，苦不得其门而入。
他身上没带银子，只能等在门外，好不容易才看见秋雨的丫鬟小影，便想托她带个信，没想到小影竟然板个脸对他说她家小姐身体虚弱还病著不能见他，而且还问了他一句：三少爷来万花楼见姑娘，可有事先请示过二堡主？
无介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见秋雨干么要向二哥请示？昨儿个他想了一整天还是摸不著头绪，才想乾脆来问个清楚。
可是，要是二哥真的喜欢秋雨的话……
「三弟！秦姑娘和你并不合适。」
我不合适？难道你才合适？ 无痕的话，刺激了无介的怒气。
「没想到事情真的是这样，可二哥你为什么要瞒著我呢？」
「我不想伤害你。」
「你这样偷偷摸摸就不算伤害了吗？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好哥哥，从小到大我都把心里的话讲给你听，可是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三弟，二哥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哼，那我就谢谢二哥了。」
无介愤怒的拂袖而去，无痕被他吼得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个秦秋雨还真是他的灾星，瞧瞧这两天他的日子为了她被搞成了什么样的天翻地覆？真是麻烦！
「二堡主。」
「什么事？」
「城里当铺的李当家送帖子来，说是请您今天晚上过万花楼议事。」
家仆恭敬递上刚送来的帖。
无痕接过帖，想不清这李当家特意来约，到底会有什么事可议？可是再想想，能够有个藉口出门，倒也不是件坏事。
□
无痕睁开眼，发现人在自己房里，觉得头疼欲裂，万般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昨晚喝醉了吗？
起了身，穿了鞋，拧了帕子擦额脸、凉著后颈，才总算觉得那浑身无力的不适感渐渐散了去。
无痕越想越不对，昨晚那个当铺李当家，说是要谈什么生意，结果他现在唯一有印象的是他们才刚落座，秦秋雨就进来了。
他还记得他当时还说了李当家几句，他石无痕谈生意向来是不来风花雪月这一套。可是人都来了，总不好当面赶她出去，一杯酒之后怎么了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无介一整夜都守在无痕门口，没办法，在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根本睡不著，他只能等著无痕清醒，好让他问个清楚。
他知道不论主观条件或客观条件，他都远远不及二哥，但是，他也有他的真心，他的真心不见得会输任何人。
昨天晚上万花楼的小厮来请人，说是二哥喝醉了，一定让他过去接人回来。
跑一趟路当然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压根也没想到自己推开厢房门，会看到那样的景象：二哥醉倒在桌上，手里还搂著同样喝醉的秦姑娘！
看著那只搂著秦姑娘的手，即使无介心里明白那是二哥，也让他难以忍受。他去叫了人来，小影和赛妈妈扶著昏睡不醒的秋雨回房休息，他自己则扛著醉倒的二哥上马车回傲龙堡。
他不明白，如果二哥喜欢秦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是怕他知道吗？是瞧不起他石无介也有意秦姑娘吗？
无介越想越愤慨，这时，无痕开门走了出来。
「三弟，怎么坐在这儿？」
「睡不著。」
无介实在扮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他语气里就是掩不住的火气。
「怎么？有心事啊？」
无痕的关切，无介一点也不领情，场面有点尴尬，他只好继续问：
「对了，我昨晚喝醉了吗？我是怎么回来的？」
既然无介说睡不著来坐他门口，那么昨晚的事他可能知道些什么。岂料，一听到他提起昨晚，无介当场就神色不对的站了起来，嘲弄著说：
「我看昨晚二哥是不想回来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昨天晚上在万花楼，喝著小酒、抱著美人花前月下，二哥你可真是好雅兴啊……」
这小子在鬼扯些什麼？他昨晚是去了万花楼，但是后面那一堆是在说什么鬼？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被当铺的李老板约去谈事情的。」
「反正我没看到什么当铺老板！」
无介大吼了起来，整件事情的过程中，他最生气的就是无痕这些掩饰的态度，喜欢秦姑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石无介的心胸也没那么狭窄，但二哥这样委屈著秦姑娘，算什么好汉？
「二哥，你要是真的喜欢秦姑娘不必这么遮遮掩掩，我会祝福你们！」
无介吼完这句话，只能扭头就走，虽然他想成人之美，但他的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他很不开心。他没有办法忍受内心里那股越来越扩大的无力感。他痛恨自己连争的实力都没有！
望著无介离去的背影，无痕满脸纳闷，想不透无介到底是在闹什么？发什么邪火？
不过无介的话倒也让无痕醒觉到昨晚事情的蹊跷。
那个李老板口口声声说要谈生意，结果一个晚上什么具体的事都没谈，而无介只看到他和秦秋雨……

无痕起想越不对，显然，那个李老板很有问题，得探探才行。想不到，在这伏龙城里，还有人敢在他石无痕身上下招，他倒要好好再去会会这个李老板，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天大的本事人物？
□
隔天清早的晨练时间，无痕还是从松院缓步踱向校练场，就算尴尬也不能再避下去了，毕竟，唐突孟浪的人是他，至少也该向玉石好好道个歉。
只是说，这两天下来，他的心实在是乱得很，想起事来总无法太专注，前天还著了人家的道，连酒里被人下了药都没发现，真是把师傅教的本事都还回去了。
所幸，让他查到那个什么李老板大概只是个受人指使的小人物，事情一办完就夹著尾巴逃了。他放了话，说给姓李的三天时间，让他来傲龙堡把事情交代清楚，如果那姓李的还想在伏龙城混下去的话，不怕他不来。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呢？目的又是什么？总不会就是要挑拨？三弟来跟他闹事这么小的意思吧？
无痕想著，说起来他最近到底是走了什么楣运？怎么会万事不顺？
唉，如果真是楣运，还希望这运能早点过了算数，否则他接下来还有盐铺开张的事要忙呢！
走近校练场，玉石已经与一名正气楼兄弟对练长剑，看她的情况进展得很顺利，脚步稳，剑招灵活，劈砍动作有力道，挑刺动作速度快又轻盈，随机应变能力也提高了。看来，这些日子来的种种训练，都已渐渐露出成效了。
抿嘴一笑，他取来一柄长剑，唰得一声加入阵局，眼神暗示他要接手，两招之内就把玉石引了开来，形成两人对斗的模式。
突如其来的变化，虽然令玉石有点措手不及，但是她很快力持镇定，谨慎应招，小心不败下阵来。
两把剑时而交错，两对脚步迅速移动，无痕出招快但点到为止，玉石知道他有意餵招，却不领情反倒加重每一招的力道，连连攻向无痕几处要害，逼他拿出实力，不可相让。
无痕略微一笑，似是很满意玉石的反应，手一运劲，玉石的剑像是被无痕的剑黏住一般，几招之内都挣脱不开。
两剑交锋，两人相互对视。无痕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牢牢的盯住玉石。
怎么样，认输了吧。
结果，玉石并没有如他所预期的，接受他的挑衅，继续来攻。反而就此别开眼，收了剑，抱剑一揖：
「玉石谢谢无痕兄赐教。」
说完就到一旁休息，过程中几乎没再看他一眼。
无痕愣了一会，他先解散了大家，交代了明日的练习，而后才走到玉石身后。
「玉石……」
「无痕兄，什么事？」
转过身来的玉石，显然不太对劲，动作太快，回答太快，笑得太灿烂，像是就等著他唤她。
「玉石，对不起，那天…」
「没事，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
无痕望著玉石，眼睛一瞬也不瞬。
她真能这么轻描淡写？
「是啊，难道无痕兄有别的想法？」
「我……」
「玉石明白无痕兄只是太忙、太紧绷了，喝了酒，一时才……没事，玉石理解的，那玉石先回去休息。明日见。」
「等等！」
无痕一把扯住玉石的手臂。
她总是要这样吗？动不动转头就走？
发现她被诬陷钦犯那时、发现她与石家有指腹为婚的婚约那时……她总是要先他一步放手，让他一个人被落在身后。
她的理解、她的懂事，都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心疼。
她那倔强的脸，总是让他反过来要恼怒头疼，想要摇晃她，告诉她别那么强著。
她扔下他头也不回离开，将他排除在外，总是让他生气自己内心未知莫名的怒气。
他与她，怎么可能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无痕兄还有事？」
「你当真可以当做没事？」
「玉石行走江湖早已学习到凡事难免有意外，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反正无痕兄应该也不是有意的吧！」
「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咱们都别放在心上吧。」
「可是你一个姑……」
「无痕兄，玉石是一名男子，这个事实，对所有人都好。玉石此刻心中只有报仇一件事，除此别无暇他想。」
无痕深深的看进玉石的眼里，他知道这双眼说不了谎，而这双眼现在盛著请求，她希望他也不要再提那件事，那个意外。
好吧，既然她希望，就当那是个意外。
「好，不论无何，无痕都理应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如果玉石兄弟能释怀，那自然再好不过。报仇的事也请玉石兄弟不必太焦急，无痕说过的话，绝对负责到底。等你父仇报定，还请玉石兄弟给无痕敞心相谈的机会。」
「……」
玉石终於真切的抬眼望著他，她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回答好还是不好。无痕认真的态度，让玉石一瞬间愣住了。
他的意思是……
无痕收起所有嬉笑伪装的表情，他绝不逃避，总有一天，他也将不允许她逃避。
现在，他不管玉石到底做何打算都没关系了，反正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他也有耐心可以等，等到他们俩身上都没了包袱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玉石是上天安排的那个人，他不会退缩、不会放手，也不会再任她转头就走。
「那么玉石兄弟早点回去休息吧，无痕有事先行离开，明天还请玉石兄弟准时来练习，无痕不希望任何松懈成为了玉石兄弟未来的藉口。」
「你……」
无痕嘴角一笑，带著揶揄和嘲弄，而后衣衫一摆，潇洒离去。
玉石咬了咬唇，望著无痕大步离去的身影既感羞恼又觉万般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宁愿他能这般自在的面对她。

秋雨足足休息了大半个月，她躺在床上虽然啥事也不能做，但是她也好几天可以不用弹著自己不想弹的琴，不用唱自己不想唱的歌，不用陪自己不想喝的酒……
前两日，她刚能起身，赛妈妈就说慕容公子的朋友想她去出席作陪，不用唱歌也不跳舞，简单喝杯酒就成了。
可谁也没想到，当石三公子去通知赛妈妈和小影的时候，竟发现她醉倒在桌上，人被也同样喝醉的石二少搂著。
赛妈妈差点没吓出魂来，小影在她醒时仍挂著泪守在她床边。
「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都已经昏睡两天了……」
她醒时仍觉得昏沉沉的、浑身无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扯出个微笑，安慰小影。
后来，赛妈妈不敢再让她陪客，怕她又出什么意外，要她再多休息个几天。
这几日，小影老妈子上身，时间一到，一定把药端到她床前，非得盯著她把药乖乖喝完不可。
那一天，她一进门就看到石二堡主，他从头到尾都板著脸，态度相当严肃。要不是那个李老板一直解释， 她说不定当下就会被赶离那间厢房。自从前一阵子石二堡主特地来提点她，她就有点害怕这位有玉面诸葛称号的石二少。
他与三少爷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从他脸上的神情几乎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来提点她那一天，他脸上始终带著笑，却半点都让她感受不到暖意，话里的尖刻与威胁都是清清楚楚的。
说也奇怪，不知李老板设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这么多年下来，酒量也练得不差，照理说只是浅啜一口，不可能就这样醉倒的。
小影说她们接到通知进门去的时候，就只看他们两人醉倒在桌上，她还被石二少搂在怀里。
真是难以想像。那石二堡主打从一见到她起，就掩不住的嫌恶，竟然会醉到将她搂在怀里？实在难以想像。
小影说，当时是石家三少爷来通知她和赛妈妈去把她接出来。
石无介？
秋雨自枕心里摸出一个用红绢包裹著的物件，掀开红绢，躺在她手心的是一颗小小的石头。
这是那一天无介带著她骑雪影奔驰过草原那一天，她阻止他丢石子惊扰鸟群时，他亲手交到她手上的。
后来，慕容公子发飙暴怒，拂袖而去，她也昏厥过去，醒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将那块石子紧握在手中。
那石子上，乘载的是一份美好的记忆，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是一份能够自由自在的奔驰在这个世界上的期待。
那一日，她曾经牢牢紧握在自己手中。
那一日，她曾经抛下一切束缚与责任，开怀畅笑了一场。
可惜，不过短短一日，好梦易醒。
慕容公子的威胁不是说笑，她不能等闲视之。只是，她似乎也不想那么被动了。

玉石手没停的将几醰桂花酒一一滤滓，秀清则一旁帮忙点数，分配哪一醰要给谁。
「咦？玉石哥哥，怎么好像少了一醰？」
「喔…我给你无痕哥哥了。」
玉石的手，稍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继续保持忙碌，就不会胡思乱想。
「想不到，无痕哥哥动作倒挺快的嘛！」
明明知道秀清是无心之言，玉石还是耳际一热，不敢回应。
「不过玉石哥哥，我想啊，你这酒送给无痕哥哥肯定是要浪费了。」
「唔？为什么？」
「因为无痕哥哥不爱吃甜的啊，我刚来的时候，给他带了瓶牧场的羊奶酒，你知道他才喝了一口，说什么评语吗？」
「他怎么说？」
看秀清那副愤慨的模样，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听话。
「六个字，奶味太重，太甜！然后就整瓶还给我了。」
玉石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的确是像他会说的话。
其实大家说无痕待秀清好，那是真的，因为他不会对秀清说些假意的话讨好她，往往表达了真实感受，在她看来，他只有在面对家人的时候才会如此。
玉石和秀清商量著将其中三醰酒给幻儿、玉娘跟无介送去，剩下的就劳烦马管家帮忙分送给堡内管事。
秀清开心的拿著两醰酒，准备去兰院和杏院。被他们找了来的马管家则命几名下人来帮忙搬酒。
最后只剩下那醰无介的，玉石打算自己走一趟，这几天也几乎没跟无介碰上面。
拿了酒准备出门时，竟天阴下起雨来了。
玉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了伞，走入雨中。
她需要走走。
到了柳院，下人说三堡主骑著雪影出门去了，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既然想找的人不在，玉石便把酒交托了去，就不多逗留了。
撑著伞，沿著湖闲步走到幻儿拨给她用的小亭子里。因为下雨的关系，下人已经将亭上的四面帘子放下。
玉石走到面湖那面帘前，顺手卷了半帘，就凭著栏柱边坐下来。
玉石心思微乱，任凭丝雨拂面，她想把自己纷乱的心理一理。
回想她与无痕接触的这段期间，他待她其实是好的，或许有时言语上就爱捉弄她，但她明白自己身旁所需所用的，全不乏他关照著，他们之间也能有话直说。
如此想来，他也是把自己视为亲人了吧。
这样就好了。他们就当亲人，毕竟他们敬告过天地父母，交换过金兰帖，本来就是结拜的异姓兄弟姐妹。
远望湖面，夏日里的荷，花期早过，只剩莲蓬枯枝，在雨中让雨打得滴答作响。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玉石兄弟挺有闲情雅兴，一个人在这儿吟诗听雨，真是让无痕好生羡慕。」
玉石闻声猛一回头，此刻站在亭里的，不是无痕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
无痕没回答，只是望著她被雨丝沾湿的发和额，扬声交代：
「去取巾帕子来，东西放著就好，先下去吧。」
玉石这才发现无痕身后跟著几名家仆，他们各自在几案上放了一大叠书册，还有笔墨纸砚。
很快的，巾帕子也取来了。
「你这是……」要干么？
玉石不明白他突然来这么大阵仗是要打算做什么。
无痕接过巾帕，递给玉石。
「虽然雨不大，但淋湿了还是容易伤风，先把头上雨水擦乾吧。」
玉石愣愣的接过，虽然觉得那点雨水不算什么，还是乖乖的拿巾帕拭去了头上、额上的水痕。
她接著把巾帕递给他，无痕只是微挑一眉看著她。
「你肩上也被雨水沾湿了。……算了，我帮你。」
心想他侧头看不到，玉石也不多想的就拿著巾帕在无痕被雨水淋湿的肩头上轻轻拍著，把上头的水渍仔细拭乾。无痕则是一动也不动的任她近了身来，近到两人都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气息。
「好了。」
玉石有点尴尬的退了开来，手里揉著那巾帕，不知放哪去。
亲人，对，帮亲人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玉石心里这么想著，表面故作平常，却掩饰不了发热的耳根。
无痕咧嘴笑了笑，让她在几案边坐下，自己也一敞外衣后摆，坐在她对面椅凳上。
「无痕此刻来，是有两件事想请玉石兄弟帮忙，不知玉石兄弟可否愿意？」
「只要是玉石做得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只是小事。」
「什么事？」
「第一件事是想请玉石兄弟帮我从这些帐本中，把一些资料整理出来。好让我可以及早向大哥汇报。」
「帐本？」
「嗯，这是傲龙堡西北二十处矿场五年来的产销记录，我想麻烦玉石兄弟帮我把铁矿与石炭的产销分别整理出来。这事本该由我自己来做的，只是无痕近日工作量增加，这事就拖著了，请玉石兄弟务必帮忙。」
玉石听出来他是暗指每天陪她晨练增加了工作量，当然没有任何推托的道理。
「没问题，玉石做得到。无痕兄什么时候要？」
「无妨，你就按著做，好了给我就行。」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想请玉石兄弟回想。我与大哥知道你与梁世叔为了我们石家的案子追查多年，由於有几个疑点一直未能解开，所以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记得的记录下来，我们可以相互参照。」
「好的，我明白了。」
「对了，还有关於朱炳金的事，我也想你把你的了解写下来。虽然正气楼的兄弟一直在查，但是若能有多一点线索总是好的。」
玉石点点头，取来砚墨，就磨起墨来了。无痕所说，不管哪件事，都是她即刻便能著手的事。她很高兴终於有事可忙了。

秀清抱著两醰酒，走到一半就飘起雨来了，她迈著步子快跑了起来，总算在雨势变大之前进了兰院。
「嫂嫂？幻儿嫂嫂？」
听见秀清的叫唤，幻儿出来迎人，见秀清淋了些雨，赶紧让她进屋来。
「秀清，怎么淋雨了呢？」
「嫂嫂，我和玉石哥哥一起酿的酒能喝了，秀清给你送来。」
笑容挂在秀清脸上，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就是天真可爱。
女孩子动心了就是不一样，提起心上的那个人，浑身就像是洒了金粉一样，闪闪发亮。
幻儿顺手取了帕子过来，叫秀清先把酒放在桌上，拿著帕子替她拭去了满头满脸的水气。
「也不知道打伞，等会儿著了凉，有你好受的。」
「我都走了一半才下的雨嘛，这种羊毛丝一样的雨，没关系啦！」
「最好让你逞强，上回脚伤让你喝药，是谁整天苦著脸？」
「唉呀，嫂嫂啊，好好好，秀清知错了。」
秀清见幻儿板著脸训人，连忙陪笑求饶，磨得幻儿忍不住笑。等幻儿将秀清擦乾了，才让她坐下。
「这就是你们那日酿的桂花酒？」
「对啊，这一醰呢，是你跟无忌哥哥的，这一醰啊，是冷叔叔跟玉娘婶婶的，我等会儿给他们送去。」
「雨势大了，在这等一会儿，等雨小了，我陪你走一趟，我也去找我娘说说话。」
「嗯！」
秀清笑著点点头，拿起一块幻儿推过来给她的小茶点，开心的一口咬下。一点也没发现幻儿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了，幻儿嫂嫂，秀清有一件事想请嫂嫂帮忙。」
「什么事？说吧，大嫂给你做主。」
「嫂嫂，玉娘婶婶对针线活儿是不是很拿手啊？」
「是啊，我娘的手艺很好呢。」
「真的吗？那秀清能不能拜她为师？请嫂嫂帮秀清跟玉娘婶婶说说，秀清想学。」
「你？学针线活？」
「是啊，我自小一直待在牧场，加上我娘又走得早，身边这个也是男的、那个也是男的，哪有机会学做针线？」
「哦？那你现在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学，莫不是为了谁喽？」
看著幻儿意有所指的取笑表情，秀清一下子爆红了脸，捧起茶杯猛灌茶，不小心呛了，咳嗽连连。幻儿也只好拍著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好啦，答应你了，反正我娘最近也闲著慌，有你去陪陪她，我也放心。」
好不容易，雨势转小，幻儿打了伞，跟秀清一起往杏院送酒去。
「娘。」
玉娘一见幻儿与秀清进门，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站了起来。
「幻儿，秀清，你们怎么有空过来？这雨还下得不小呢。」
「玉娘婶婶，秀清给你和冷叔叔送酒过来了。」
「哦？送酒？」
「对啊，我和玉石哥哥采了一大堆桂花，还一起酿了酒，你瞧，好不容易等到桂花入味了，就给您送来啦。」

「玉石哥哥还说这桂花酒啊，咱们女子饮来更有补身调气的效果呢。」
秀清捧著酒醰送到玉娘跟前来。
「好了好了，瞧你嘴甜著，快把你那主意跟我娘说吧。」
「怎么啦？有事找我？」
玉娘温和的脸上，有著不解与好奇。
「就是……就是…就是秀清想跟玉娘婶婶学针线活。」
「好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玉娘看秀清那有点害羞扭捏的模样，忍不住捂著嘴笑了出来。小丫头突然想学做针线活，通常不外乎几个原因，玉娘早已看在眼里了。
「娘，你这是做第几件啦？我看我孩子还没生出来，你这儿娃娃的衣裳都快可以开铺子了。」
「哪儿话？这孩子长得快，小衣服很快就得换了，我多做几件，到时候怎么都有得穿。」
「我看你还是帮冷叔多做几件衣服吧，不然啊，我那还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的孩子，可要累死奶奶了。」
「他啊，别说了，性子也不知哪古怪，明明帮他做了新的，可他穿来穿去就爱那么几件，教人看了就生气。」
听著嫂嫂婶婶满口太太经、娃娃经，秀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满心欣羡，她也好想早日有自己的家庭，带著孩子守著一个人，晨昏日月。
「笑什么呢？还不赶快跟我娘说说你想学著做些什么，好让她别在我孩子的衣箱里再添衣裳了。」
「幻儿！」
玉娘佯怒，轻瞪了幻儿一眼，拉了秀清坐下，笑问道：
「你想学绣帕子？还是绣荷包？这两种简单些，也比较容易做出成品。等你熟练了，再做衣服也不迟。」
秀清见玉娘一问就说到她心上，不禁红著脸颊回说：
「那…那我想学做荷包，这样…他可以随时带在身上，看著就会想起我……」
玉娘和幻儿听著小女孩话越说越小声，相视一笑。玉娘说：
「那好，我们就从荷包做起，来吧，咱们先一起来挑块布。」
「娘，那你们忙吧，这雨也快停了，我先过其他院里去巡巡。」
「好啊，你去忙吧，秀清待我这儿没问题的。」
幻儿看秀清已经兴奋的翻著玉娘取来的各种布料，她摇了摇头，便打著伞离开了。
出了杏院，幻儿往后院方向走去。
看来秀清是整颗心都在玉石身上了。可是，那天她明明看到无痕和玉石……，这可怎么办才好？
打从玉石进堡来，他们俩就常常在一起，一起练剑、一起商量什么的，可是，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那无痕不就……
唉，这无痕也真是糊涂，就算玉石看上去很像是女孩子，但他毕竟是男人啊。
说起来也很难怪无痕啦，幻儿心想，当初在掠卖人小屋里，她自己不也是没看出来玉石是男扮女装吗？
走著走著，雨虽然停了，但是幻儿的心里却还是阴霾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