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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蛇妖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4-10-25 18:15回复
      还未说完,耳廓突然一动,变色道:「不好!那小妖女来了,你快收好丹丸,藏到水里去!」
      「小妖女?」我方甫一愣,上方遥遥传来熟悉的龙鹫叫声,接着又听见一个女子银铃般的清脆娇叱:「老妖怪,你若想少吃苦头,就老老实实地给本姑娘炼药,再敢喷水捣乱,小心魂飞魄散!」
      是她!
      原来她所说的「老妖怪」指的就是玄婴老祖。我心中嘭嘭大跳,相隔二十日,重又听到这声音,如遇故人,喜悦填膺。
      正想说话,玄婴老祖却瞪起双眼,又急又怒地传音喝道:「小子,还不快藏到水里去!」
      听两人说话的口气,似是彼此结有冤仇。玄婴老祖是姥姥旧交,那少女却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她此刻要我做她奴隶,折辱老祖,的确也为难得很。我来不及多想,将丹丸收好,深吸了一口气,冲入下方滚滚沸波之中。
      气泡在四周汩汩乱窜,水温竟是意想不到的森冷,体内药力受其激发,五脏六腑更象浸于冰窖一般。我打了个寒颤,抓紧垂入水中的榕树长须,飘摇跌宕,朝上凝神观望。
      透过急剧晃荡的水面,依稀看见那紫瞳少女骑着龙鹫绕树盘旋,嘴唇翕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满脸都是娇嗔薄怒的神色。突然挥起一鞭,重重地抽在水波上,火焰交迸,涟漪荡漾。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生气的模样也如此动人。水光潋滟,她的容颜也变得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就象「天之涯」的云霞,北海的极光。
      我的心仿佛也被那长鞭抽中了,忽然疼得难以呼吸,这种感觉竟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脸上、耳根,一阵阵热辣辣地如烈火烧灼,刹那间,竟盖过了体内、体外所有刺骨的寒冷。
      我紧紧地攥着榕树的枝条,惊惶、迷惘而恐惧,仿佛变回了童年时第一次沉入水底的自己。不同的是,那时上方水面所摇晃的,是姥姥斜长的身影。
      许多年以后,我又沉入东海的波涛里,夕阳的金光镀照着另外一个少女的脸,她痴痴地俯瞰着我,泪水充盈在她蓝色的眼睛,整片大海仿佛都倒映入她蓝色的眼睛里。
      那一刻我才明白,爱和恨是找不出因果的,就象海和天分不出界线。水面上下的两个世界,似乎截然相反,却又如此相似。让你看不清风景与倒影的,不是涟漪,不是吹动涟漪的风,而是你自己的眼睛。
      岁月的河遄急而冰冷,年少的我沉在水里,看着她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火炉,象在抽打着自己,体内丹丸的药力全都散发出来了,浑身战栗,几将窒息。
      就在那时,就在那天之涯、海之角的深渊里,我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却不知道任何缘由。她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我和她之间,注定横亘着永远也无法穿越的界限。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4-10-25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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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懂事起,姥姥就一遍又一遍地吿诉我,我爹如何中了公孙轩辕的离间计,与舅舅反目成仇,又是如何被公孙轩辕与旱魃所杀,枭首裂尸,将尸身藏在了大荒各个隐秘之处。
        这些年,除了掀翻公孙氏。我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找到父亲的尸首,将他与娘亲合葬在蜃楼城的旧址。但任我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点儿消息。这时听见玄婴老祖的话,又是惊疑又是狂喜又是悲戚,竟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玄婴老祖生怕我不相信,又传音说道:「小子,你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北海,唯独这里四季如存么?为什么隔三岔五,就会喷出冲天的水柱?为什么公孙小贼要将我囚禁于此?为什么那小妖女孤身一人霸在这里,周围的百姓都不敢踏入一步?」
        不等我回答,便径自说道:「我原本被天吴闪禁在北海渊底,十一年前,公孙轩辕突然将我移到了此处,我也觉得奇怪。有一天,那公孙小贼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这『天之涯』的八百里雪岭并不是真的雪山,而是鲲鱼所化!」
        鲲鱼!我心中大凛,那太古巨兽被公孙轩辕降伏后,便随着他一起不知所踪,行迹成谜。
        但这凶兽当年既能被女娲封镇入岛,沉于海底,今日变成连绵雪山也不足奇。更何况除了鲲鱼,又有什么东西能喷出这等冲天摩云的磅礴水柱?
        玄婴老祖冷笑着说:「公孙小贼生怕你姥姥找到你爹的尸首,施法复活,于是便诡称将他枭首裂尸,分散各地,实际上将你爹的尸身藏在了鲲鱼肚子里。然后又将鲲鱼封镇北极,化若雪岭。就算你姥姥想破了脑袋,又怎能找到这里?
        「公孙小贼虽然妖法通天,但鲲鱼毕竞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凶兽,被他镇化为山后,心肺还要过上百八十年才能彻底石化,每隔几日,便要喷起冲天水柱。四周的冰天雪岭被喷出的热浪一搅,阴晴云雨,反倒变成了草木葱荣的沃野。
        「公孙小贼生怕露出破绽,便故意将我囚禁这里。纵然有朝一日,你姥姥找到此处,也以为这深渊不过是像天柜山一般的海窍地孔,公孙小贼借此为牢狱,折磨我罢了。嘿嘿,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让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又偏偏让我今日遇见了你!」
        他说的这些话虽然颇为离奇,却能自圆其说,入情入理。我心中怦枰狂跳,稍一犹疑,还是转身朝下冲落,沉声道:「如果前辈说的是真的,那位……那位罗姑娘也必定知道我爹的所在。我去找她问上一问……」
        「问她?」玄婴老祖尖声大笑,「你以为公孙小贼会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一个黄毛丫头么?她留在这里,不过是向我勒索炼药罢了。鲲鱼长逾千里,别说你找不到入口,就算找着了,要想在鲲鱼肚子里寻到你爹,也好比海底捞针!」
        顿了顿,冷冷地说:「小子,我和你姥姥既是旧时至交,又同仇敌忾,自然愿意助你达成心愿。但你如果辜负我一番好心,将我费尽心血所炼的丹丸平白便宜了那小妖女,别说救活你爹,连我都没法活着离开这里,敢问又如何做你向导?」
        我贴在冰壁上,看着下方火焰乱舞,波涛如沸,心里亦缭乱起伏,但一想到能救活从未谋面的父亲,其他一切便都顾不得了。于是取出一颗黑色的丹丸,吞入肚内,说:「前辈刚才说的心法是什么?」
        玄婴老祖大喜,圆胖的脸上红彤彤的尽是光彩,哈哈大笑:「我这心法叫摄……叫玄婴大法,只要你牢记于心,每日依法修炼,很快就能将二十八颗五行神丸吸收炼化。最多过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劈断混金链,解开封印了!」
        他将心法仔仔细细地传音相授,我背得滚瓜烂熟,再依照他的指点,将丹药所化的元炁如纳入丹田,循环经脉。起初觉得那心法颇为简单,无非是化气炼气,和姥姥所传的「玄水诀」并无多大差别。但到了后来,才发现其中蕴藏了艰深奥秘与无上变化。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4-10-25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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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丹田比作火炉,玄窍比作炼鼎,二十八颗五行丹丸到了腹内,还需以真气继续炼烧。只有将这些丹丸炼成气丹,经过经脉反复循环,才能真正将五气合一,纳归气海。
          我虽然熟知五行相生的道理,却从未这么混炼过五行真气,颇觉新鲜。接连吞了白、黑、绿、红、黄五颗丹丸后,果然觉得丹田内有五股真气相激相生,在奇经八脉间循环穿梭,每绕体一次,便增强许多。修炼了不过四个时辰,真气竟似乎暴涨了一倍,心中惊喜,难以描述。
          玄婴老祖也大感意外,没想到我进境如此神速,紧张、狂喜之余,似乎还有些许羡妒。
          此后我每隔两个时辰便吞一颗丹丸,盘坐于冰壁的洞隙中循环炼气。每吞完五颗,再调息两个时辰,如此五行循环一次,正好一「天」。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五「天」,丹丸只剩下了三颗,她却始终没来。
          到了第六「日」,深渊里的漩涡越卷越高,距离玄婴老祖的鼎炉巳不过十余丈,有时浪涛轰鸣卷来,撞击在炉壁上,白雾「哧哧」蒸腾,激得火焰更加狂猛。
          玄婴老祖却不再嘶声惨叫,不管炉火如何炙烤,始终端然盘坐,竖长的双眼似闭非闭,口唇翕动,念念有词。
          我正想吞下第二十六颗丹丸,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尖利的长啸,接着「咻咻」之声大作。抬头望去,雪壑冰峰围合的蓝穹上,划过无数道赤红的火箭,云霞迸舞,群鸟惊飞。
          又听号角破空,夹带着阵阵凄厉的骨铃,引起野兽此起彼伏的咆哮。
          玄婴老祖的脸色骤变,睁开眼,目光如利电似的朝上眺望,竟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与骇怕。
          我心中更是大凛,难道是炎黄军从盖国长老哪里听说了我被龙鹫虏走的消息,一路追杀过来了?
          空中巨石纵横,火矢乱舞,冰壑四周冲起道道红光。冰峰崩塌,连着乱石、冰川,一齐从峭壁上滚滚坠落,其中还夹杂着若干断折的箭矢。
          我抓住半支断箭,箭杆上刻着蜿蜒的蛇纹。是蛇族!这些蛮子对公孙氏忠心耿耿,定是打探到我的踪迹,到这里抢功来了!
          我又惊又怒,玄婴老祖却咪起眼,舒了口长气,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还是那小妖女。嘿嘿,就凭她这点儿本事,也想学什么苍龙角?」
          蛇族军队剽悍凶狠,一旦认定是她救了我,定然痛下杀手。我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玄婴老祖连声喝止,沿着冰壁飞速上冲,很快便跃出了壑口。
          狂风鼓舞,火矢呼啸着从四周怒射而过。几块巨石从天而降,接二连三地将我身边的冰塔、冰墙撞得四炸迸飞。
          几百个蛇族蛮人骑乘着蛇鹫,狂呼怪叫,沿着东侧的雪岭疾速飞来,不断弯弓放箭。
          蛇鹫飞骑的后下方,则是数以百计的青铜投石车,在一条条巨蟒的拖引下,朝着山上蜿蜒冲来,速度极快。
          每辆铜车分为三节,稳稳地架在巨蟒背上。前后两节装满了巨石,各站着一个蛇族大汉,中间那节车上则立着两个大汉,有条不紊地接过巨石,安放在投石机上,高高地抛射而出。
          更远处,冰洋湛蓝连天,百余艘蛇首帆船正乘风破浪,绕过最北端的霄岭,朝着「天之涯」疾速挺进。转头西望,数十艘战舰已经沿岸停靠,成千上万的蛇族将士分列蛇阵,旌旗卷舞,朝着山谷中冲来。
          略一数去,来的蛇军至少有两三万之多。海、陆、空三头并进,东西夹击,却层次分明,秩序井然,俨然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
          在漫天火矢冲击下,西面原本绚丽斑斓的山野巳卷起了熊熊野火,兽群惊嘶狂奔,有的被箭矢射中,悲鸣倒地;有的受烈火焚烧,嘶声惨烈;有的则惊惶逃向两侧雪岭,被崩塌的冰石轰然掩埋。
          在这苍茫死寂的北极,唯有这片沃野美如江南,却在片刻之间,因我而成涂炭!我怒火如焚,双拳捏得「咯咯」作响。这些蛮子既然想赶尽杀绝,老子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4-10-25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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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凄烈的号角声吹得越来越加高越,令人闻之寒毛尽乍。
            群兽如回潮怒浪,纷纷止住奔逃,漫山遍野地仰头悲吼。狮虎、青鹿、苍狼、白羚、凶牛……乃至鹫鸟、雪鹰,各种飞禽走兽全都跟随着那激越的角声,发出排山倒海的咆哮。
            角声从西北侧的雪峰遥遥传来。她站在陡峭的冰崖边,碧衣鼓舞,飘飘欲飞,仰头吹着赤红的龙角。鹫鸟在她头顶盘旋。
            角声妖诡森寒,却听得我热血如沸。那些兽群更如着了魔似的,不顾烈火,不顾箭矢,在号角的指挥下,汇如汹汹怒潮,向那些绕过雪岭、出现在岸边的蛇族军队狂奔猛冲。
            曾听说大荒中有人能奏乐御兽,其中又以龙女、百里春秋、火仇仙子等人最为了得。但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隐退,无缘得闻其妙。想不到她年Ji轻轻,竟有如此神通!
            想起玄婴老祖说的话,我的心头又是一紧。这角声确实有些像传说中的苍龙角。难道……难道她真的是蛇姥的女儿?真的是那个与公孙氏、龙女有着极深渊源的罗沄?
            兽群越过溪流,翻过丘岭,潮水似的朝西北席卷,很快便和蛇族的先锋骑兵迎头相撞。那些蛮子虽然彪悍无畏,也经不起这等冲击,刹那间血肉横飞,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后方的蛇族纷纷冲天放箭,抛射巨石。箭石流星密雨般地撞入兽群,火焰冲舞,许多猛兽悲嘶倒地,众兽却丝毫没有受惊逃散,随着角声节奏,继续浩浩荡荡地咆哮猛冲。
            一阵狂风刮来,我后颈一凉,汗毛俱乍。那些蛇族飞骑呼啸着冲掠而过,两个蛮子骑鸟俯冲,长刀怒卷,朝我头上砍来。
            我下意识地反身挥掌,掌心「呼」地冲起一道两丈来长的黑光,那两柄弯刀应声碎炸,蛮子连人带鸟,如断线纸鸢似的冲天倒撞,鲜血狂喷。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一掌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又惊又喜,接连挥出几记气刀,势如犴飙,将夹冲而来的六七个蛮子飞骑一一劈飞。
            那些蛮子似乎没料到这么快便遇见我,咿呀大叫。当先六七十骑盘旋俯冲,朝我乱箭齐发。另外数百人则骑鸟绕飞,继续朝北侧雪峰掠去。
            火光缤纷,箭矢如电,全都被我双掌扫舞震飞。这几式「回浪诀」我练了整整十年,直到今日才显出惊人威力。
            我纵声啸吼,大步奔掠,气刀纵横卷扫,四周冰雪接连迸炸,随着我的气浪,如滔天大浪般滚滚喷涌,转眼间又有二十多飞骑被我震得横死当场。
            「轰!」一个三丈方圆的巨石从斜后侧凌空撞至,被我掌刀拨扫,顿时抛弹起七丈来高。
            还不等我站稳身形,两个、三个、四个……数十个巨石,接连不断地破空呼啸而来。每个石头都重逾千斤,速度又迅如雷霆,就算我有开天辟地之力,也无法瞬间全部震开。
            生死一线,只有奋力一搏了!我凝神聚气,陀螺似的冲天飞旋,双掌错舞,掀卷起羊角风似的重重气浪,那些巨石或被我直接震飞,或擦着我身侧冲撞在地,砸开道道深坑,冰迸雪炸。
            东面雪坡怪啸连连,二十余辆青铜投石车在众巨蟒的拖曳下,率先冲上了斜岭。继而越来越多的战车越出山脊线,漫天巨石,如陨星雨般纵横乱舞。
            我接连震飞了七十余个大石,气息窒堵,双掌已有些应接不暇,后方狂风呼啸,「砰」的一声,避挡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撞中背心,喉中腥甜狂涌,顿寸翻了几个跟头,朝山崖下摔去。
            乱石飞舞,轰隆连声,上方崖壁坍塌雪崩,将我卷溺其中,沿着陡壁疾速滚落。那些蛮子纵声欢呼,也不追赶,径直向北面霄岭冲去。
            若在从前,被这千斤重的巨石撞中,我纵然不死,也必定气息奄奄,伹此时除了皮肉剧痛,脏腑、经脉居然没什么大碍。也不知是因为吃了「冰甘果」、「寄牛一草」,还是玄婴老祖那些五行丹丸之功。
            我天旋地转,朝下翻滚了百余丈、奋起全力,大吼着一拳击入冰壁,这才止住疾坠之势。
            冰川雪石飞瀑似的撞在我头上、肩上,喷涌反弹,朝深崖下轰隆冲落。我强忍剧痛,深吸了一口气,牢牢攀附在壁上,
            万里蓝天火矢缤纷,霓霞如荼,数以千计的蛇族飞骑从上方呼啸冲过,朝罗沄所在的山峰夹冲包围。那些青铜投石车也在众蟒的拖曳下,沿着山脊蜿蜒北向,疾速挺进。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些蛮子想抓的不是我,而是她?」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加惊疑骇怒,猛地翻身飞旋,踩着峭壁朝上疾冲。
            那些蛮子去势极快,毫无防备,我凌空抄掠,跃落在最后一名飞骑的背后,双掌合击,将他天灵盖打得粉碎,神不知鬼不觉地抛下深壑。骑着蛇鹫,尾随蛮子朝西北疾飞。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4-10-25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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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群帆鼓动,蛇族的船舰已经陆续停靠在「天之涯」岸边,越来越多的蛮子登陆列阵。
              步兵半跪在最前沿,两两相护,一个斜举青铜长矛,一个紧握大盾,排成楔形尖阵,后面依次是弓箭、火弩手与投石车。骑兵分列两侧,岿然不动。
              号声长吹,前方的蛮子先锋军朝两翼退散。兽群势如破竹,从烈火熊熊的山坡冲拥而下,向岸边奔去。长箭、火矢、乱石顿时破空呼啸,铺天盖地,顷刻间便有数百只猛兽立毙当场。
              这些蛮子身经百战,勇悍守Ji,兽群纵然凶狂,迟早将被围戮殆尽。但他们倾尽全军之力,到这北极海角,肖然不是为了狩猎。如果不是为了来擒我,唯一的目标,便只有她了!
              漫天飞骑越来越多,将她团团围住。箭在弦上,只等一声令下。
              她却毫无一丝惧怕之意,站在崖边,嘴角微笑,依旧仰头吹角。那缭乱的发丝,起伏的衣裙、耳垂蜷舞的碧蛇,半眯着的紫色双眸……衬着雪山、蓝天、火光、云霞,美得像一幅画。
              角声突转低沉,听来却更加凄厉。龙鹫尖啸,当空张开巨翼,接着呀呀之声大作,雪岭北侧突然冲起千百只鹫鸟。发狂似的冲向盘旋着的蛇族飞骑。
              蛮子措手不及,上百人或被鹫鸟啄瞎眼睛,或被撞得凌空摔跌,惨叫不绝。一时间箭矢穿梭,刀光闪动,阵形大乱。被自己人乱箭误伤的,竟比死在鹫鸟尖喙利爪下的更多。
              忽听「叮」的一声,东边突然响起铿锵激烈的琴声,仿佛金戈铁马,杀气逼人,漫天鹫鸟惊飞四散。
              琴声密奏,与龙角声互不相让,一个甜腻婉转的声音笑着说:「师尊,你听我这曲『迎宾欢』弹得如何?比起前几日有没有长进?」众蛮子齐声欢呼。
              我转头望去,只见一条赤红色的肥遗飞蛇腾空盘旋,一头双身,左边蛇身上骑着一个黑衣少年,背负长弓,腰悬蛇形长刀,乱蓬蓬的头发,一双铜铃绿眼光芒闪烁,嘴角虽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那笑容却让人莫名地心生惧意。
              肥遗另一边的蛇身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人。前面是个白发老人,双眼翻白,须眉飘飘,蜡黄的脸上尽是萧索落寞的神色,又夹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怨毒。
              他身后是个黑衣赤足的美貌少女,尖尖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双眼淡绿,笑意盈盈,膝上横着一具雪白的五弦骨琴,十指跳动,拨奏出凌厉激越的琴声。
              那白发老瞎子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旁边的黑衣少年却拍手哈哈大笑:「妹子琴艺一日千里,可喜可贺!再过一年半载,『万兽无缰』可就后继有人啦!」
              万兽无缰?难道这个老瞎子竟然是百里春秋?我心中一沉,惊疑更甚。
              当年北海一战,百里春秋的念力镜被公孙轩辕劈成几片,重伤大败,自此便杳无影踪。姥姥为举大业,收罗旧部,也曾遣人寻找这厮,却一无所获,想不到他竟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这兄妹二人想必是他的门生,但瞧这黑衣少年嚣狂放浪之态,对他似乎又没有弟子应有的恭敬,颇为奇怪。
              这几年来,蛇族扩张极快,大有恢复伏羲女娲之治的架势。各国蛇裔明里奉晨潇为主,暗地里却各起炉灶,拥兵自立。这些蛮子瞧其服饰,应是北海相国的蛇裔,算得上晨潇的嫡系。
              如果玄婴老祖所言非虚,紫眸少女真是晨潇的妹子罗沄,这些蛇蛮为何竟敢对她如此不敬?
              我正疑窦丛生,又见那黑衣少年朝着紫眸少女拱手行礼,笑嘻嘻地说:「在下相繇,拜见滕兀公主。」
              果不其然!我勒住鸟缰,真气毕集右掌,屏息静观其变。只要蛮子稍有异动,立刻拼死相救。
              罗沄置若罔闻,依旧微笑吹角。角声越来越高,龙鹫尖声长啸,翎毛利剑似的根根竖起,上空的鹫鸟也振翼尖啼,团团盘旋,似乎在角声与琴声中挣扎。
              黑衣少年相繇笑嘻嘻地也不生气,又行了一礼,说:「滕兀公主隐居天涯海角,隔绝尘缘俗世,原本不该胃昧打搅,但三天之前,陛下暴病驾崩……」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4-10-25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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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恶的第一人称QAQ
                 —— 山河为君也沉浮,神魔寂,天地哭。猛志毅魄常在逐鹿。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4-10-25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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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沄睫毛陡然一颤,脸上闪过惊愕悲怒之色,角声登时变调。
                晨潇死了!我心中也是一凛,这小子既用了「暴病驾崩」四字,足见其死得蹊跷。再看这些蛮子毫无悲伤恨怒之色,多半就是这兄妹二人害死。
                晨潇是我彩云军的宿敌之一,他死了,我原本当高兴才是,但眼见她双颊晕红,眼角似有泪光闪烁,我的胸口竟也像块垒郁积,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相繇叹了口气,说:「蛇不可一刻无首,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死了,又没子嗣,长老会都在商议新帝人选。八长老中,有六个推举公主继位,真可谓所望所归。可惜相某人也一直想坐这个位置,思来想去,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请公主禅让给我了。」
                弑主篡位的乱臣贼子不少,但像这小子这般明火执仗的却不多见。我怒火如烧,罗沄却只是嘴角冷笑,仍不应答。
                角声陡转尖高凄厉,直欲破云,将琴声完全压制。群鸟厉啸,黑云似的团团飞转,随时都将扑冲下来。
                蛮子骑鸟包围四周,开臂张弓,不敢妄动。
                黑衣少女十指急拂,琴声也越来越激越,突然「嗡」的一声,琴弦迸断,将她玲珑如玉的指尖震裂了一道血口。
                「不玩啦,不玩啦!」她猛地把琴往悬崖上掷去,吮吸手指,大发娇嗔,「大哥,跟这小妖女啰嗦这么多干吗?砍了她的手脚,带给国相便是。」
                琴声既断,那些鹫鸟再无所惧,随着角声的节奏,凄烈怒啸,前仆后继地朝着蛇族飞骑猛冲而下。那只龙鹫更迅疾如雷霆,朝着相繇当头扑落。
                相繇哈哈大笑,闪电开弓,「轰」的一声,龙鹫腹部被青铁箭贯入,周身火焰乱舞。众蛮子跟着乱箭齐发,霎时间便射死了数百只猛禽。
                ―那只龙鹫带我到此,又喂我良药,更曾被我误认作姥姥转世,虽只短短一月,却已有如老友。见它悲啼着摔落在罗沄脚边,簌簌颤抖,我脑中嗡的一响,怒火灌顶,再也按捺不住,御鸟朝前冲去。
                罗沄弯下腰,抚摩着它的脖梗儿,一颗泪珠倏然滴落在它颈羽上,咯咯大笑:「你想做蛇帝,只管去做,但这里方圆三百里,都是我的天下,除了他,谁也不能踏人一步!」
                说到最后一句时,蛇鞭怒舞,「啪」地将相繇的长弓横扫两半,连他的脸颊也被抽出一道血痕,身子剧晃,险些翻身摔落。
                还不等我出手,她已经冲天掠起,蛇鞭呼啸狂卷,青光如虹。只听惨叫迭声,血肉飞溅,眨眼之间,便有二十余骑被她连人带鸟扫成了两半。
                狂风刮舞,弥漫着腥臭刺鼻之气,隐隐可以看见淡紫色的雾瘴,外闱的百余飞骑突然丢掉兵器,狂乱地抓挠着全身,发出凄怖痛楚的长呼。三五个挨得最近的,手指满脸乱抓,青雾蒸腾,哧哧作响,很快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蛮子哗然惊呼,慌不迭地骑鸟飞退。
                我又奇又喜,想不到她的修为、蛊毒居然如此厉害。
                相繇抚着脸颊,纵声狂笑,左手一翻,举起半片青铜残镜,一道刺眼的金光电射而出,投映在罗沄脸上。
                光芒摇晃,她眯起双眼,脸上晕红如霞,又是惊怒又是悲楚,忽然尖声大叫,周身如水波似的荡漾起来。
                衣裙猎猎翻卷,如轻烟袅散。她那纤巧白皙的双脚银光闪耀,竟泛起片片蛇鳞,接着朝上疾速扩散,顷刻之间,腰身以下已变作蛇形,银白的蛇身凌空盘蜷,和那张娇媚绝伦的脸颜相映衬,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春秋镜!我惊怒交迸,想不到此镜被公孙轩辕劈裂后,残片仍有如此神力!正如玄婴老祖所说,今日本来已近十五,罗沄蛇身将现,被念力镜这么一激。更是无所遁形。
                蛮子振臂欢呼,罗沄软绵绵地飞旋而起,朝镜中冲去。
                那黑衣少女哧哧而笑:「师父,你的神镜果然厉害。我们再试试兽牙钉好不好?」手指连弹,银光乱舞,十余枚长不盈寸的兽牙射入罗沄体内。她蛇身陡然蜷缩,双眉紧蹙,却连呻吟声也无法发出。
                我纵声狂吼,抄足疾冲,双手气刀冲出四丈来长,狂飙似的将前方飞骑撞扫粉碎,朝那道镜光扑去。
                几在同时,后方「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磅礴水柱冲天喷涌。雪岭上方的云霞如漩涡乱涌,姹紫嫣红,亮起万千道闪电。
                雷声狂震,暴雨倾盆而下。
                刹那间,天色骤暗,山顶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影影绰绰,什么也瞧不分明了,只有那道神镜金光滚滚闪耀,奇QīsuU.сom书依稀可见她的身影浮沉其中。
                蛮子猝不及防,惊哗四起。
                我趁乱横冲而过,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冲天飞掠。
                浓香扑鼻,腻人欲醉,和她的体味迥然两异。我心中一沉,空中闪电乱舞,将怀中人照得雪白透亮。
                柳眉斜挑,双颊晕红,一双淡绿的秋波惊愕地凝视着我,带着几分羞恼、恨怒。赫然竟是骄纵狠辣的黑衣少女!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4-10-25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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