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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个贴】爱伦坡短篇五则,搭配古典歌金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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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日子没开过新帖,最近在刷自习室和投简历之间疲于奔命,虽心有余但力实在不足。今天顶着百词斩单词还没打卡的心理压力来开个新帖。最近闲暇之余回过头来重新读了爱伦坡部分作品,恰好最近又入了悲情剧院和汝爱之罪首专各一张,二者相联系,今天开这个贴就算是致敬一下古典哥特金属三巨头与伟大的哥特文学家爱伦坡先生(其实我只是周末厌学情绪高涨所以想干点与学习无关的,配曲皆出自挪威三T,与小说内容无必然联系)


IP属地:陕西1楼2014-10-24 22:24回复
    ps:幽会中情诗的英文原版(早期英语写成,略晦涩,不过坡的诗确实美妙,要不然也不会被许多哥特乐队引用以至泛滥)
    Thou wast that all to me, love,
      For which my soul did pine —
      A green isle in the sea, love,
      A fountain and a shrine,
      All wreathed with fairy fruits and flowers;
      And all the flowers were mine.
      Ah, dream too bright to last!
      Ah, starry Hope, that didst arise
      But to be overcast!
      A voice from out the Future cries,
      "Onward! " — but o*er the Past
      (Dim gulf! ) my spirit hovering lies,
      Mute — motionless — aghast!
      For alas! alas! with me
      The light of life is o*er.
      "No more — no more — no more,"
      (Such language holds the solemn sea
      To the sands upon the shore,)
      Shall bloom the thunder-blasted tree,
      Or the stricken eagle soar!
      Now all my hours are trances;
      And all my nightly dreams
      Are where the dark eye glances,
      And where thy footstep gleams,
      In what ethereal dances,
      By what Italian streams.
      Alas! for that accursed time
      They bore thee o*er the billow,
      From Love to titled age and crime,
      And an unholy pillow! —
      From me, and from our misty clime,
      Where weeps the silver willow!


    IP属地:陕西9楼2014-10-24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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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14: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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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曲1
      A Distance There Is
      ——Theatre of Tragedy(歌词转自虾米)
      (前两专的歌词全用早期英语写就,本人曾经试着用一下午加晚上的时间来翻译,以失败告终,早期英语的词与语法皆与现代英语存在较大差距,且悲情剧院歌词中典故不少,如非熟读原版文学著作的大触不能得之)
      Come in out of the rain thou sayest - but thou ne*er step*st aside;
      从雨中进来吧,你说——但你凝视着我,没有挪开
      And I am trapp*d -
      我被困于此——
      A distance there is...
      你我远隔如斯……
      None, save me and the bodkin - pitter-patter on the roof:
      无人拯救我,而那屋顶上如针的雨滴答作响……
      Behold! - *tis not the rain; thence me it has to be -
      看!——那不是雨;而恍若是我——
      I will not drink thy vintage wine, my dear;
      我不饮你的陈年美酒,亲爱的;
      Thou hast heed*d that I am of innocence, yet thou let*st thy lass into peril -
      你早明了到我的天真,却让你的爱人身处险境——
      Thou let*st me be parchéd;
      你令我枯萎;
      My heart is of frailthy, my pale skin is huéd damask.
      我的心脆弱不堪,我苍白的皮肤泛上血色。
      When thou thy tears hast hidden, "Come back!", thou sayest -
      当你掩饰了你的泪,说,“回来!”——
      There I soon am to be - but how am I to run when my bones, my heart
      我立刻出现于此——我怎么能够逃开,我的骨,我的心,
      Thou hast me bereaft -
      你令我痛失挚爱——
      But run thou sayest; I run -
      但你叫我离开;于是我离开——
      And there and then I behold that a time will come when I again dead will be.
      顷刻间我明白,死亡将再次降临于我
      Thou tell*st me to leave without delay -
      你要求我要毫不犹豫地离开——
      I leave with my bodkin and my tears in my hands;
      我离去时手心里是如针的雨,还有我的泪;
      Lo! - the shadows, the sky descending;
      瞧啊!瞧这阴影,天空瞬时坍圮;
      So by a dint of smite I gait ere I run and melt together with dusk.
      恍若一次重击,使我脚步蹒跚逃进晦暗暮色
      In my mind in which is this event,
      此情此景萦绕于心,
      But it seems as if naught is to change anyway?!
      恍然清醒没有什么能够改变。
      After all these years thou left*st me down in the emotional depths -
      年复一年我早已被你抛在感情的深渊——
      The sombre soakéd velvet-drape is hung upon me,
      那忧郁仿佛浸透的丝绒帷幔覆于我的心,
      Turning my feelings away from our so ignorant world:
      恍若蒙昧的世界离我远去:
      All the beautiful moments sharéd, deliberately push*d aside -
      所有共同分享的美好时刻,都刻意不去回忆——
      ...a distance there is
      ……远隔如斯。
      A Distance There Is - theatre of tragedy


      IP属地:陕西10楼2014-10-24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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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黑猫
        我要开讲的这个故事极其荒唐,而又极其平凡,我并不企求各位相信,就连我的心里都不相信这些亲身经历的事,若是指望人家相信,岂不是发疯了吗?但是我眼下并没有发疯,而且确实不是在做梦。不过明天我就死到临头了,我要趁今天把这事说出来好让灵魂安生。我迫切打算把这些纯粹的家常琐事一五一十,简洁明了,不加评语的公之于世。由于这些事的缘故,我饱尝惊慌,受尽折磨,终于毁了一生。但是我不想详细解释。这些事对我来说,只有恐怖,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无非是奇谈,没有什么可怕。也许,后世一些有识之士会把这种无稽之谈看作寻常小事。某些有识之士头脑比我更加冷静,更加条理分明,不象我这样遇事慌张。我这样诚惶诚恐,细细叙述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一定是一串有其因必有其果的普通事罢了。
          我从小就以心地善良温顺出名。我心肠软得初期,一时竟成为小朋友的笑柄。我特别喜欢动物,父母就百般纵容,给了我各种各样玩赏的小动物。我大半时间都泡早同这些小动物玩上面,每当我喂食和抚弄它们的时候,就感到无比高兴。我长大了,这个癖性也随之而发展,一直到我成人,这点还是我的主要乐趣。有人疼爱忠实伶俐的狗,对于他们来说,根本用不着多费口舌来说明个中乐趣其味无穷了吧。你若经常尝到人类那种寡情薄义的滋味,那么对于兽类那种自我牺牲的无私之爱,准会感到铭心镂骨。
          我很早就结了婚,幸喜妻子跟我意气相投,她看到我偏爱饲养家禽,只要有机会物色到中意的玩物总不放过。我们养了小鸟、金鱼、良种狗、小兔子,一只小猴和一只猫。
          这只猫个头特大,非常好看,浑身乌黑,而且伶俐绝顶。我妻子生来就好迷信,她一说到这猫的灵性,往往就要扯上古老传说,认为凡是黑猫都是巫婆变化的。我倒不是说我妻子对这点极为认真,我这里提到这事只是顺便想到而已。
          这猫名叫普路托,原是我心爱的东西和玩伴。我亲自喂养它,我在屋里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连我上街去,它都要跟,想尽法儿也赶它不掉。
          我和猫的交情就这样维持了好几年。在这几年工夫中,说来不好意思,由于我喝酒上了瘾,脾气习性都彻底变坏了。我一天比一天喜怒无常,动不动就使性子,不顾人家受得了受不了。我竟任性恶言秽语的辱骂起妻子来了。最后,还对她拳打脚踢。我饲养的那些小动物当然也感到我脾气的变坏。我不仅不照顾它们,反而虐待它们。那些兔子,那只小猴,甚至那只狗,出于亲热,或是碰巧跑到我跟前来,我总是肆无忌惮的糟蹋它们。只有对待普路托,我还有所怜惜,未忍下手。不料我的病情日益严重——你想世上哪有比酗酒更厉害的病啊——这时普路托老了,脾气也倔了,于是我索性把普路托也当做出气筒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城里一个常去的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而归,我以为这猫躲着我,就一把抓住它,它看见我凶相毕露吓坏了,不由在我手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牙印。我顿时象恶魔附身,怒不可遏。我一时忘乎所以。原来那个善良的灵魂一下子飞出了我的躯壳,酒性大发,变得赛过凶神恶煞,浑身不知哪来的一股狠劲。我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打开刀子,攥住那可怜畜生的喉咙,居心不良地把它眼珠剜了出来!写到这幕该死的暴行,我不禁面红耳赤,不寒而栗。
          睡了一夜,宿醉方醒。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智恢复过来了,对自己犯县这个罪孽才悔惧莫及。但这至多不过是一种淡薄而模糊的感觉而已。我的灵魂还是毫无触动。我狂饮滥喝起来,一旦沉湎醉乡,自己所作所为早已统统忘光。
          这时那猫伤势渐渐好转,眼珠剜掉的那只眼窠果真十分可怕,看来它再也不感到痛了。它照常在屋里走动,只是一见我走近,就不出所料地吓得拼命逃走。我毕竟天良未泯,因此最初看见过去如此热爱我的畜生竟这样嫌恶我,不免感到伤心。但是这股伤心之感一下子就变为恼怒了。到后来,那股邪念又上升了,终于害得我一发不可收拾。关于这种邪念,哲学上并没有重视。不过我深信不疑,这种邪念是人心本能的一股冲动,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原始功能,或者说是情绪,人类性格就由它来决定。谁没有在无意中多次干下坏事或蠢事呢?而且这样干时无缘无故,心里明知干不得而偏要干。哪怕我们明知这样干犯法,我们不是还会无视自己看到的后果,有股拼命想去以身试法的邪念吗?唉,就是这股邪念终于断送了我的一生。正是出于内心这股深奥难测的渴望,渴望自找烦恼,违背本性,为作恶而作恶,我竟然对那只无辜的畜生继续下起毒手来,最后害它送了命。有一天早晨,我心狠手辣,用跟套索勒住猫脖子,把它吊在树枝上,眼泪汪汪,心里痛悔不已,就此把猫吊死了。我出此下策,就因为我知道这猫爱过我,就因为我觉得这猫没冒犯过我,就因为我知道这样干是在犯罪——犯下该下地狱的大罪,罪大之极,足以害得我那永生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如若有此可能,就连慈悲为怀,可敬可畏的上帝都无法赦免我的罪过。


        IP属地:陕西11楼2014-10-24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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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层害怕倒不是生怕皮肉受苦,可是要想说个清楚倒也为难.我简直羞于承认——唉,即使如今身在死牢,我也简直羞于承认,这猫引起我的恐惧竟由于可以想象到的纯粹幻觉而更加厉害了.我妻子不止一次要我留神看这片白毛的斑记.想必各位还记得,我上面提过,这只怪猫跟我杀掉的那只猫,唯一明显的不同地方就是这片斑记.想必各位还记得,我说过这斑记大虽大,原来倒是很模糊的,可是逐渐逐渐的,不知不觉中竟明显了,终于现出一个一清二楚的轮廓来了.好久以来我的理智一直不肯承认,竭力把这当成幻觉.这时那斑记竟成了一样东西,我一提起这东西的名称就不由浑身发毛.正因如此,我对这怪物特别厌恶和惧怕,要是我有胆量的话,早把它干掉了.我说呀,原来这东西是个吓人的幻象,是个恐怖东西的幻象——一个绞刑台!哎呀,这是多么可悲,多么可怕的刑具啊!这是恐怖的刑具,正法的刑具!这是叫人受罪的刑具,送人死命的刑具呀!
            这时我真落到要多倒霉有多倒霉的地步了.我行若无事的杀害了一只没有理性的畜生.它的同类,一只没有理性的畜生竟对我——一个按照上帝形象创造出来的人,带来那么多不堪忍受的灾祸!哎呀!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再也不得安宁了!在白天里,这畜生片刻都不让我单独太太平平的;到了黑夜,我时时刻刻都从说不出有多可怕的噩梦中惊醒,一看总见这东西在我脸上喷着热气,我心头永远压着这东西的千钧棒,丝毫也摆脱不了这一个具体的梦魇!
            我身受这般痛苦的煎熬,心里仅剩的一点善性也丧失了.邪念竟成了我唯一的内心活动,转来转去都是极为卑鄙龌龊的邪恶念头.我脾气向来就喜怒无常,如今发展到痛恨一切事,痛恨一切人了.我盲目放任自己,往往动不动就突然发火,管也管不住.哎呀!经常遭殃,逆来顺受的就数我那毫无怨言的妻子了.
            由于家里穷,我们只好住在一栋老房子里.有一天,为了点家务事,她陪着我到这栋老房子的地窖里去.这猫也跟着我走下那陡峭的梯阶,差点儿害得我摔了个倒栽葱,气得我直发疯.我抡起斧头,盛怒中忘了自己对这猫还怀有幼稚的恐惧,对准这猫一斧砍下去,要是当时真按我心意砍下去,不消说,这猫当场就完蛋了.谁知,我妻子伸出手来一把攥住我.我正在火头上,给她这一拦,格外暴跳如雷,趁势挣脱胳膊,对准她脑壳就砍了一斧.可怜她哼也没哼一声就当场送了命.
            干完了这件伤天害理的杀人勾当,我就索性细细盘算藏匿尸首的事了.我知道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要把尸首搬出去,难免要给左邻右舍撞见,我心里想起了不少计划.一会儿我想把尸首剁成小块烧掉,来个毁尸灭迹.一会儿我到院子中的井里去.还打算把尸首当作货物装箱,按照常规,雇个脚夫把它搬出去.末了,我忽然想出一条自忖的万全良策.我打定主意把尸首砌进地窖的墙里,据传说,中世纪的僧侣就是这样把殉道者砌进墙里的.
            这个地窖派这个用处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墙壁结构很松,新近刚用粗灰泥全部刷新过,因为地窖里潮湿,灰泥至今还没有干燥.而且有堵墙因为有个假壁炉而矗出一块,已经填没了,做得跟地窖别的部分一模一样.我可以不费什么手脚的把这地方的墙砖挖开,将尸首塞进去,再照旧把墙完全砌上,这样包管什么人都看不出破绽来.
            这个主意果然不错.我用了一根铁撬,一下子就撬掉砖墙,再仔仔细细把尸首贴着里边的夹墙放好,让它撑着不掉下来,然后没费半点事就把墙照原样砌上.我弄来了石灰,黄沙和乱发,做好一切准备,我就配调了一种跟旧灰泥分别不出的新灰泥,小心翼翼的把它涂抹在新砌的砖墙上.等我完了事,看到一切顺当才放了心.这堵墙居然一点都看不出动过土的痕迹来.地上落下的垃圾也仔仔细细的收拾干净了.我得意洋洋的朝四下看看,不由暗自说,"这下子到底没有白忙啊!”
            接下来我就要寻找替我招来那么些灾害的祸根;我终于横下一条心来.不料我刚才大发雷霆的时候,那个鬼精灵见势不妙就溜了,眼下当着我这股火性,自然不敢露脸.这只讨厌的畜生终于不在了.我心头压着的这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了,这股深深的乐劲儿实在无法形容,也无法想象.到了夜里,这猫还没露脸,这样,自从这猫上我家以来,我至少终于太太平平的酣睡了一夜.哎呀,尽管我心灵上压着杀人害命的重担,我还是睡着了.
          过了第二天,又过了第三天,这只折磨人的猫还没来.我才重新象个自由人那样呼吸.这只鬼猫吓得从屋里逃走了,一去不回了!眼不见为净,这份乐趣就甭提有多大了!尽管我犯下滔天大罪,但心里竟没有什么不安.官府来调查过几次,我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搪塞过去了.甚至还来抄过一次家,可当然查不出半点线索来.我就此认为前途安然无忧了.
            到了我杀妻的第四天,不料屋里突然闯来了一帮警察,又动手严密的搜查了一番.不过,我自恃藏尸地方隐蔽,他们绝对料不到,所以一点也不感到慌张.那些警察命我陪同他们搜查.他们连一个角落也不放过.搜到第三遍第四遍,他们终于走下地窖.我泰然自若,毫不动容.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一颗心如此平静.我在地窖里从这头走到那头.胸前抱着双臂,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警察完全放了心,正准备要走.我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为了表示得意,我恨不得开口说话,哪怕说一句也好,这样就更可以叫他们放心的相信我无罪了.
            这些人刚走上梯阶,我终于开了口。”诸位先生,承蒙你们脱了我的嫌疑,我感激不尽.谨向你们请安了,还望多多关照.诸位先生,顺便说一句,这屋子结构很牢固。”我一时头脑发昏,随心所欲的信口胡说,简直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栋屋子可以说结构好得不得了.这几堵墙——诸位先生,想走了吗?——-这几堵墙砌得很牢固。”说到这里,我一时昏了头,故做姿态,竟然拿起手里一根棒,使劲敲着竖放我爱妻遗骸的那堵砖墙.
            哎吆,求主保佑,把我从恶魔虎口中拯救出来吧!我敲墙的回响余音未寂,就听得墓冢里发出一下声音!——一下哭声,开头瓮声瓮气,断断续续,象个小孩在抽泣,随即一下子变成连续不断的高声长啸,声音异常,惨绝人寰——这是一声哀号——一声悲鸣,半似恐怖,半似得意,,只有堕入地狱的受罪冤魂痛苦的惨叫,和魔鬼见了冤魂遭受天罚的欢呼打成一片,才跟这声音差不离.
            要说说我当时的想法未免荒唐可笑.我昏头昏脑,踉踉跄跄的走到那堵墙边.梯阶上那些警察大惊失色,吓得要命,一时呆若木鸡.过了一会儿,就见十来条粗壮的胳膊忙着拆墙.那堵墙整个倒下来.那具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凝满血块,赫然直立在大家眼前.尸体头部上就坐着那只可怕的畜生,张开血盆大口,独眼里冒着火.它捣了鬼,诱使我杀了妻子,如今又用唤声报了警,把我送到刽子手的手里.原来我把这怪物砌进墓墙里去了!


          IP属地:陕西13楼2014-10-24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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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一连几个小时不知疲倦地盯住书页边上某个可有可无的图案思索,或沉迷于某本书的印刷式样;把夏日里一天最好的时光用来聚精会神地凝视斜映在挂毯上或地板上的某片奇妙的阴影;整夜整夜地痴迷于一盏灯的火苗或是一团火的余烬;整天整天地陶醉于一朵花的芬芳;毫无变化地反复念一个普通的字眼,直到那声音再也不向大脑传送任何概念;身体长时间地绝对静止不动,直到完全丧失行为意识和肉体存在的意识——这些还仅仅是由一种心力状态所诱发的最普通最不要命的偏狂行为中的寥寥数例,虽说不全然空前绝后,但肯定已超越了分析或解释的范畴。
              但千万别误解我的意思。——绝不能将这种由零碎琐事所激发的过分的、热切的、病态的注意混同于人类所共有的爱沉思的癖好,尤其不能与耽于幻想相提并论。它甚至不像人们会猜想的那样是什么沉思冥想的过度现象或极端状态,它从本质上与沉思和幻想有根本的不同。举例来说,当梦幻家或狂热者对一件通常微不足道的事物感兴趣之时,他们会在由此而生发出的一大堆推理和启迪中忽略那件事物本身,他们那个白日梦的结尾常常都充满了华美的色彩,而当梦醒之时,他们沉思的诱因或第一原因早已烟消云散,无影无踪。在我的病例中,首先是诱因绝对微不足道,尽管由于我病态的幻觉,它呈现出一种折射的非真实的重要性;其次是很少推理,如果有推理的话,那少有的推理也紧紧围绕诱因这个中心;其三是这种沉思冥想绝不愉快;最后就是当冥想终结之时,其诱因非但不会消失,反而会被夸张到超自然的地步,这也正是我这种疾病的主要特征。一言以蔽之,这种脑力的特殊运用,于我就是我已经说过的凝意,而于白日做梦者则是思辨。
              我的那些书,在这个新时代看来,即使它们实际上并不足以造成神经错乱,但就它们富于想像且不合逻辑的内容来说,也会被人发现其本身就具有神经错乱的特征和性质。在那些书中,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位著名的意大利人科留斯·塞昆达斯·库里奥的论著《论上帝福地之阔》、圣奥斯丁的杰作《上帝之城》和德尔图良的《论基督肉身之复活》,最后一本书中那个似非而是的反论句(上帝之子死了,荒谬但可信;他又复活了,不可能但真实)曾使我一连几个星期殚精竭虑但终归徒然地对其进行研究。
              从被微力所动摇这一点来看,我的精神似乎与托勒密·赫斐斯蒂翁所讲到的大海中的那块岩相似,那块巉岩在人类的攻击和风浪的震撼前都岿然不动,只在那种被叫做日光兰的花的触及下才瑟瑟颤抖。虽然在一位轻率的思想家看来,贝蕾妮丝不幸的疾病使她精神状态产生的巨变无疑会给我刚才一直费力解说的我那种病态沉思提供许多诱因,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我清醒之时,她的不幸的确使我感到痛苦,她美丽而温柔的生命所遭受的毁损的确使我非常悲伤,我也并非没有经常地苦苦思索是什么惊人的力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成了如此奇怪的巨变。但这些心理活动并不具有我那种疾病的特征,而是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的正常思维。与我的病状特征相符的是,我错乱的神经完全沉溺于比精神变化更不重要但却更令人吃惊的贝蕾妮丝的身体变化——沉溺于她身躯相貌那令人震惊的完全变形。
              在她绝世无双的美最粲然夺目的日子里,我绝对没有爱过她。在我那段怪异的生命中,感情对我从来不在于心,而总是在于脑。透过清晨薄薄的灰雾——在中午时分森林的树影之间——夜晚在我书房的寂静之中,她也曾从我眼前倏然闪过,我也曾留意注视过她——但并非作为现实中的贝蕾妮丝,而是作为梦中的贝蕾妮丝——不是作为尘世间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是作为这样一个人的抽象概念——不是作为赞美之物,而是作为分析之因——不是作为爱的对象,而是作为那种虽说杂乱无章但却最为深奥的沉思之主题。而后来——后来我一看见她就浑身发抖,她一走近我我就脸色发白;然而在为她憔悴的形容和孤独的处境深深悲叹之时,我想到了她长久以来一直爱着我,于是在一个不幸的时刻,我对她说起了结婚。
              就在我们举行婚礼的日子临近之时,在那年冬日的一个下午——那种反常的日丽风和、有淡淡薄雾的冬日被叫做美丽的哈尔库俄涅的看护人①——我坐在我书房的里间(像我想问题时一样独自而坐)。可当我抬起眼睛,我看见贝蕾妮丝站在我跟前。


            IP属地:陕西16楼2014-10-24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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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自己坐在书房里,而且又是一人独坐。似乎我刚刚从一场乱七八糟、令人激动的梦中醒来。我知道当时是半夜,而且非常清楚贝蕾妮丝在日落时分就已经下葬。但对从傍晚到半夜这段时间里我在干什么,我却毫无——或者说至少没有一个明确的记忆。我只记得那段时间充满了恐怖——那恐怖因模糊而越发令人心悸,因朦胧而越发令人胆寒。那是我生命记载中最可怕的一页,它用模糊不清、莫名其妙且恐怖的记忆写成。我试图辨读这一页,但却枉费心机;然而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却像声音之精灵时时响在我的耳边。我肯定做了一件事——但是什么事呢?我高声问自己,四壁的回音应答我,“是什么事呢?”
                我身边的桌上亮着一盏灯,灯旁放着一个小箱。那小箱并不惹眼,我过去常常见到它,因为它是我家家庭医生的医疗箱。可它怎么在这儿?怎么在我的桌上?为什么我一看见它就发抖?这些问题无论如何也难以说清。最后我的眼睛落在摊开的一本书上,并看到了一个下面用笔加了横线的句子。那是阿拉伯诗人伊本·扎阿德所写的一个古怪而简单的句子,“友人曾告诉我,若我能去爱人墓前,我的痛苦便可以减轻。”那为什么,当我反复体味这句话时,我的头发会倒立,我的血液会凝固?
                随着一声轻轻的敲门声,一个脸色煞白的仆人踮着脚尖进了我的书房。他满脸惊恐,用一种颤抖的、沙哑的、低沉的声音跟我说话。他说了些什么?——我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他说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的沉寂——说府上的人都集合到了一起——说他们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寻找——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他给我讲一座被掘开的坟墓——讲一具裹着尸衣但面容被毁损的尸体,可那尸体还在呼吸,还有心跳,还活着!
                他指着我身上的衣服——我的衣服上粘着泥污凝着血迹。我说不出话,他又抬起我一只手——手上有被人的指甲抓破的凹痕。
                他接着又叫我看靠在墙根的一样东西——我足足看了几分钟——那是一把铁锹。我尖叫一声跳到桌边,抓起桌上那个箱子。但我没法把它打开,箱子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并摔得粉碎;随着砰的一声,一些牙科医生用的器具滚了出来,三十二粒细小、洁白、象牙般的东西混杂其间,撒落在我书房的地板上。
                (1835)
                ①因为朱庇特在冬季两次让天气一连暖和七天,人们——直称冬日短暂的暖和天气为美丽的哈尔库俄涅的看护人。——原注
                ②玛丽·萨莱(Marie Sallè,1707—1756),法国舞蹈家。——译者注


              IP属地:陕西18楼2014-10-24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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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曲3.
                Lake of Sorrow
                ——Sins of Thy Beloved
                You buried me down
                To hold my eyes at the lake of sorrow
                There is no vision of my eyes
                Take me and make us one
                See the shadow of my obsession
                Knowing her so well
                Let your visions know the passion
                I feel this lost, oh, take away, away
                In this life I feel lost for you
                All those times
                I*ve been praying for your love
                In your eyes
                I see love and innocence
                But I still I do not know
                And I*m loving you
                Still I*m trying to touch
                Are you loving me
                Do you want to do
                Realize be now and dance
                Come on follow my words then we will fly
                You*ve buried me down
                And your life will cry.
                And I crave for my love,
                I long for you
                If love is for real
                We might relive
                All alone is not for real
                Why don*t you take me for real?
                视频来自:优酷


                IP属地:陕西20楼2014-10-24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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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14: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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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舍府之倒塌
                  曹明伦 译
                    他的心儿是一柄诗琴,
                    轻轻一拨就舒扬有声。
                    ——贝朗瑞
                    那年秋天一个晦暝、昏暗、廓落、云幕低垂的日子,我一整天都策马独行,穿越一片异常阴郁的旷野。当暮色开始降临时,愁云笼罩的厄舍府终于遥遥在望。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那座房舍,我心中便充满了一种不堪忍受的抑郁。我说不堪忍受,因为那种抑郁无论如何也没法排遣,而往常即便是更凄凉的荒郊野地、更可怕险山恶水,我也能从山情野趣中获得几分喜悦,从而使愁悒得到减轻。望着眼前的景象——那孤零零的房舍、房舍周围的地形、萧瑟的垣墙、空茫的窗眼、几丛茎叶繁芜的莎草、几株枝干惨白的枯树——我心中极度的抑郁真难用人间常情来比拟,也许只能比作opium服用者清醒后的感受:重新堕入现实生活之痛苦、
                    重新撩开那层面纱之恐惧。我感到一阵冰凉、一阵虚脱、一阵心悸、一阵无法摆脱的凄怆、一阵任何想像力都无法将其理想化的悲凉。究竟是什么?我收缰思忖。是什么使我一见到厄舍府就如此颓丧?这真是个不解之谜。我也无从捉摸沉思时涌上心头的那些朦胧的幻觉。无奈我只能接受一个不尽如人意的结论:当天地间一些很简单的自然景物之组合具有能这样影响我们的力量之时,对这种的力量的探究无疑超越了我们的思维能力。我心中暗想.也许只需稍稍改变一下眼前景象的某些局部,稍稍调整一下这幅画中的某些细节,就足以减轻或完全消除那种令人悲怆的力量。想到这儿,我纵马来到房舍前一个水面森然的小湖,从陡峭的湖边朝下俯望。可看见湖水倒映出的灰蒙蒙的莎草、白森森的枯树和空洞洞的窗眼,我心中的惶悚甚至比刚才更为强烈。
                  然后,我却计划在这阴森的宅院里逗留几个星期。宅院的主人罗德里克·厄舍是我童年时代的好朋友,不过我俩最后一次见面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但不久前我在远方收到了他写给我的一封信,信中急迫的请求使我只能亲身前往给予他当面答复。那封信表明他神经紧张。信中说到他身患重病;说到一种使他意气消沉的精神紊乱;说他极想见到我这个他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知交;希望通过与我相聚的愉悦来减轻他的疾病。信中还写了许多诸如此类的话。显而易见,他信中所求乃他心之所望,不允许我有半点犹豫,于是我马上听从了这个我依然认为非常奇异的召唤。
                  虽说我俩是童年时代的知交,但我对我这位朋友实在知之甚少。他为人格外谨慎,平生不苟言谈。不过我仍然得知他那历史悠远的家族从来就以一种特有的敏感气质而闻名。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这种气质在许多品味极高的艺术品中得以展现,而近年来又屡屡表现于慷慨而不张扬的慈善施舍,表现于对正统而易辨的音乐之美不感兴趣,反而热衷于其错综复杂。我还得知一个极不平常的事实,厄舍家族虽历史悠久,但却不曾繁衍过任何能赓延不绝的旁系分支;换句话说,除在很短的时期内稍有过例外,整个家族从来都是一脉单传。想到这宅院的特性与宅院主人被公认的特性完全相符,想到这两种特性在漫长的几个世纪中可能相互影响,我不禁认为,也许正是这种没有旁系血亲的缺陷,正是这种家业和姓氏都一脉单传的结果,最终造成了两者的合二为一,使宅院原来的宅名变成了现在这个古怪而含糊的名称——厄舍府。在当地乡下人心目中,这名称似乎既指那座房舍,又指住在里面的人家。


                  IP属地:陕西22楼2014-10-24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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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说到,我那个多少有几分幼稚的试探的唯一结果——俯望湖面的结果——就是加深了我心中最初的诡异感。毋庸置疑,主要是我心中急剧增长的迷信意识——为什么不能称之为迷信呢?——促成了那种诡异感的加深。我早就知晓,那种迷信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法则:即人类所有感情都以恐惧为其基础。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我再次把目光从水中倒影移向那座房舍本身之时,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那种幻觉非常荒谬,我提到它只是要说明令我压抑的那种感觉是多么真实而强烈。我如此沉湎于自己的想象,以致我实实在在地认为那宅院及其周围悬浮着一种它们所特有的空气。那种空气并非生发于天地自然,而是生发于那些枯树残枝、灰墙暗壁,生发于那一汪死气沉沉的湖水。那是一种神秘而致命的雾霭,阴晦,凝滞,朦胧,沉浊如铅。
                      拂去脑子里那个谅必是梦幻的感觉,我更仔细地把那幢建筑打量了一番。它主要的特征看来就是非常古老。岁月留下的痕迹十分显著。表层覆盖了一层毛茸茸的苔藓,交织成一种优雅的网状从房檐蔓延而下。但这一切还说不上格外的破败凋零。那幢砖石建筑尚没有一处坍塌,只是它整体上的完好无损与构成其整体的每一块砖石的风化残缺之间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极不协调。这种不协调倒在很大程度上使我想到了某个不常使用的地下室中的木制结构,由于常年不通风,那些木制结构表面上完好无损,实则早已腐朽了。不过,眼前这幢房子除了外表上大面积的破败,整个结构倒也看不出摇摇欲坠的迹象。说不定得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方能看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那裂缝从正面房顶向下顺着墙壁弯弯曲曲地延伸,最后消失在屋外那湖死水之中。
                      观看之间我已驰过一条不长的石铺大道,来到了那幢房子跟前。一名等候在那儿的仆人牵过我的马,我径直跨入了那道哥特式大亍拱门。另一名轻手轻脚的侍仆一声不吭地领着我穿过许多幽暗曲折的回廊去他主人的房间。不知怎么回事,一路上所看到的竟使我刚才描述过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越发强烈。虽说我周围的的一切——无论是天花板上的雕刻、四壁阴沉的幔帐、乌黑的檀木地板,以及那些光影交错、我一走过就铿锵作响的纹章甲胄——都不过是我从小就早已看惯的东西,虽说我毫不犹豫地承认那一切是多么熟悉,但我仍然惊奇地感觉到那些熟悉的物件在我心中唤起的想像竟是那样的陌生。在楼梯上我碰见了他家的家庭医生。我认为当时他脸上有一种狡黠与困惑交织的神情。他慌慌张张跟我打了个招呼便下楼而去。这时那名侍仆推开一道房门,把我引到了他主人跟前。
                      我进去的那个房间高大而宽敞。又长又窄的窗户顶端呈尖形。离黑色橡木地板老高老高,人伸直手臂也摸不着窗沿。微弱的暗红色光线从方格玻璃射入,刚好能照清室内比较显眼的物体;然而我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房间远处的角落、或者回纹装饰的拱形天花板深处。黑色的帷幔垂悬四壁。室内家具多而古雅,但破旧而不舒适。房间里有不少书籍和乐器,但却未能给房间增添一分生气。我觉得呼吸的空气中也充满了忧伤。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凛然、钝重、驱不散的阴郁。


                    IP属地:陕西23楼2014-10-24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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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厄舍和我都闭口不提她的名字。在那段日子熙.我一直千方百计地减轻我朋友的愁苦。我们一起绘画,一起看书,或是我如痴如梦地听他那柄六弦琴如泣如诉的即兴演奏。就这样,我与他之间越来越亲密的朝夕相处使我越来越深入他的内心深处,也使我越来越痛苦的意识到我想让他振作起来的一切努力都将毫无结果,他那颗仿佛与生俱来就永无停息地散发着忧郁的心把整个精神和物质的世界变得一片阴暗。
                        我将永远记住我与厄舍府的主人共同度过的许多阴沉的时刻。但我却不可能试图用言辞来描述他使我陷人其中、或领着我读的那些书或做的那些事所具有的确切的性质。一种非常活跃并极其紊乱的想像力使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他那些长段长段的即兴奏出的挽歌将永远回响在我的耳边。在其他曲调中,我痛苦地记得他对那首旋律激越的《冯·韦伯最后的华尔兹》①所进行的一种奇异的变奏和扩充。从那些笼罩着他精巧的幻想、在他的画笔下逐渐变得空潆、使我一见就发抖而且因为不知为何发抖而越发不寒而栗的绘画中——从那些(似乎迄今还历历在目的)绘画中,我总是费尽心机也只能演绎出那本来就只能属于书面语言范畴的一小部分。由于那绝对的单纯,由于他构思的裸露,他那些画令人既想看又怕看。如果这世上真有人画出过思想,那这个人就是罗德里克·厄舍。至少对我来说——在当时所处的环境中——那位疑病患者设法在他的画布上泼洒出的那种纯粹的抽象使人感到一种强烈得无法承受的畏惧,而我在观看福塞利②那些色彩肯定强烈但幻想却太具体的画时也从未曾有过丝毫那样的畏惧感。在我朋友那些幻影般的构思中,有一个不那么抽象的也许可以勉强诉诸于文字。那是~幅尺寸不大的画,画的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矩形地窑或是隧洞的内部,那地下空间的墙壁低矮、光滑、雪白、而且没有中断或装饰。画面上某些陪衬表明那洞穴是在地下极深处。巨大空间的任何部分都看不到出口,也看不见火把或其他人造光源,但有一片强光滚过整个空间,把整个画面沐浴在一种可怕的不适当的光辉之中。
                        我上文已谈到过他听觉神经的病态,除了某些弦乐器奏出的曲调,所有其他音乐都令他不堪忍受。也许正是他那样把自己局限于那柄六弦琴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赋予他的弹奏那种古怪空幻的韵味。但他那些即兴之词的炽热酣畅却不能归结于这个原因。洋溢在他那些幻想曲的曲调和歌词(因为他常常边弹边即兴演唱)之中的炽热酣畅必定是,也的确是,精神极其镇静和高度集中的产物,而我在前文中婉转地提到过,他的沉着镇静只有当他不自然的兴奋到达顶点之时才能见到。我迄今还轻而易举地记得他那些即兴唱出的诗文中的一首。这也许是由于他弹唱的这首吟诵诗给我留下的印象最强烈,因为我当时以为自己从那潜在的或神秘的意蕴之中,第一次觉察到了厄舍心中的一个秘密: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他那高高在上的崇高理性正摇摇欲坠。那首题为《闹鬼的宫殿》的诗基本上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一字不差的话:


                      IP属地:陕西25楼2014-10-2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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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我们最绿的山谷之间,
                          那儿曾住有善良的天使,
                          曾有座美丽庄严的宫殿——
                          金碧辉煌,巍然屹立。
                          在思想国王的统辖之内——
                          那宫阙岧岧直插天宇!
                          就连长着翅膀的撒拉费
                          也没见过宫殿如此美丽!
                          2
                          金黄色的旗幡光彩夺目,
                          在宫殿的屋顶漫卷飘扬;
                          (这——一切——踪影全无
                          已是很久以前的时光)
                          那时连微风也爱嬉戏,
                          在那甜蜜美好的年岁,
                          沿着宫殿的粉墙白壁,
                          带翅的芳香隐隐飘飞。
                          3
                          当年流浪者来到这山谷,
                          能透过两扇明亮的窗口,
                          看见仙女们翩翩起舞,
                          伴和着诗琴的旋律悠悠,
                          婆娑曼舞围绕一个王位,
                          上坐降生于紫气的国君!
                          堂堂皇皇,他的荣耀光辉
                          与所见的帝王完全相称。
                          4
                          珍珠和红宝石熠熠闪光
                          装点着宫殿美丽的大门,
                          从宫门终日飘荡,飘荡,
                          总是飘来一阵阵回声,
                          一队队厄科③穿门而出,
                          她们的职能就是赞美,
                          用优美的声音反反复复
                          赞美国王的英明智慧。
                          5
                          但是邪恶,身披魔袍,
                          侵入了国王高贵的领地;
                          (呜呼哀哉!让我们哀悼
                          不幸的君王没有了翌日!)
                          过去御园的融融春色,
                          昔日王家的万千气象,
                          现在不过是依稀的传说,
                          早已被悠悠岁月淡忘。
                          6
                          而今旅游者走进山谷,
                          透过那些鲜红的窗口,
                          会看见许多影子般的怪物
                          伴着不和谐的旋律飘游,
                          同时。像一条湍急的小河,
                          从那道苍白阴森的宫门,
                          可怕的一群不断地穿过,
                          不见笑颜——只闻笑声。


                        IP属地:陕西26楼2014-10-24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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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在把马德琳小姐安放进那个地窑后的第七或第八天晚上,我在床上充分体验到了那种影响的力量。当时我辗转反侧不能人睡——而时间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我拼命想克服那种已把我支配的紧张不安,竭力使自己相信,我的紧张多半是,如果不全是,由于房间里那些令人抑郁的家具的使人迷惑的影响——是由于那些褴褛的黑幔的影响,当时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送来的阵风卷动了那些帷幔,使它们在墙头阵阵晃动,在床头的装饰物上沙沙作响。但我的一番努力无济于事。一阵压抑不住的颤抖逐渐传遍我全身,最后一个可怕的梦魇终于压上心头。我一阵挣扎,气喘吁吁地摆脱了那个梦魇,从枕头上探起身子凝视黑洞洞的房间,侧耳去倾听——我不知为何要去听,除非那是一种本能的驱使——倾听一个在风声的间歇之时偶尔传来的微弱而模糊的声音,我不知那声音来自何方。被一阵莫可名状、难以忍受、强烈的恐惧感所攫住,我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因为我感觉到那天晚上我再也不能安然入睡),开始在房间里急步踱来踱去,想用这种方式来摆脱我所陷入的那种可怜的心态。
                          我刚那样来回踱了几圈,附近楼梯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久就听出那是厄舍的脚步声。紧接着他轻轻叩了叩门,端着一盏灯进了我的房间。他的脸色和平时一样苍白——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疯狂的喜悦,他的举动中有一种虽经克制但仍显而易见的歇斯底里。他那副样子使我害怕——但当时最使我不堪忍受的是那份独守长夜的孤独,所以我甚至把他的到来当做一种解救。
                            “你还没有看见?”他一声不吭地朝四下张望了一阵,然后突然问我——“这么说你还没有看见?——但等一等!你会看见的。”他一边这样说着话一边小心地把他那盏灯遮好,然后冲到一扇窗前,猛然将其推开,让我看窗外骤起的暴风。
                            刮进屋里的那阵风的猛劲差点使我俩没站稳脚跟。那的确是一个狂风大作但却异常美丽的夜晚,一个恐怖与美丽交织的奇特的夜晚。一场旋风显然早已在我们附近聚集起它的力量,因为风向正在频繁而剧烈地变动,大团大团的乌云垂悬得那么低,仿佛就压在那座府邸的塔楼顶上;但浓密的乌云并没有妨碍我们看见变换着方向的风从四面八方刮起,极富生气地在附近飞驰碰撞。我说即使浓密的乌云也没有妨碍我们看见那场大风——可我们却没有看见月亮或星星,也没有直见任何闪电。但是,在那些大团大团涌动着的乌云下面,在我们眼前地面上的物体之上,却有一层闪着微弱但却清晰的奇异白光的雾霭,像一张裹尸布把府邸及其周围笼罩,使一切都泛出白光。
                            “你不能——你不该看这个!”我哆嗦着一边对厄舍说一边轻轻用力把他从窗口拖到一张椅子上。“这些使你迷惑的景象不过是很普通的电气现象——或者也许是那湖中瘴气弥漫的缘故。让我们关上这窗户——冷空气对你的身体可没有好处。这儿有一本你喜欢的传奇小说。我来念给你听——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熬过这可怕的一夜。”
                            我随手拿起的那本旧书是兰斯洛特·坎宁爵士的《疯狂的约会》,但我说它是厄舍喜欢的书则不过是一句言不由衷的调侃,因为平心而论,那本书语言粗俗,想像缺乏,故事也拖泥带水,其中很少有东西能引起我那位心智高尚、超凡脱俗的朋友的兴趣。不过,那是当时我手边惟一的一本书;而且我还有一种侥幸心理,那就是我希望正搅得我朋友不安的那份激动恰好能在我读给他听的那些荒唐透顶的情节中得以缓解(因为精神紊乱的病史中不乏有同样的异常事例)。事实上,假若当时我能从他听(或表面在听)故事时表露出来的快活中所潜藏的过度紧张作出判断的话,那我说不定真可以庆幸自己的设想成功了。


                          IP属地:陕西28楼2014-10-24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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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念到故事为人们所熟悉的那一部分,那次会面的主人公埃塞尔雷德想和平进入那个隐士的居处未获允许,于是他便开始强行闯入。记得这段情节是这样的:
                            -----
                            埃塞尔雷德生性勇猛刚强,加之他眼下又乘着酒力,于是他不再与那个顽固不化且心肠歹毒的隐士多费口舌,当感到雨点淋在肩上,他担心暴风雨就要来临,便抡起钉头锤一阵猛击,很快就在门上砸出一个窟窿,他伸进戴着臂铠的手使劲一拉,顿时将那道门拉裂扯碎,那干木板破裂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在那座森林中久久回响。
                            -----
                            刚念完最后一句我猛然一惊,一时间竟没有接着往下念;因为我似乎听见(虽然我随即就断定是我因激动而产生的幻觉欺骗了我)——我似乎听见从那座底邸中某个僻静的角落隐隐传来一个回声,那回声与兰斯洛特·坎宁爵士在书中所描写的那种破门声非常相似,只是听起来更沉闷一点。毫无疑问,正是那个巧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但在劈劈啪啪的窗框撞击声和窗外混杂着其他声音的越来越强的风声中,那个声音的确算不了什么,它既没有引起我的兴趣,也没有搅得我心神不宁。我开始继续念故事:
                            -----
                              但破门而入的能士埃塞尔雷德又恼又惊地发现,眼前并没有那个歹毒隐士的踪影,却见一条遍身鳞甲、口吐火舌的巨龙,守着一座黄金建造、白银铺地的宫殿;宫墙上悬着一面闪闪发光的铜盾,铜盾上镌刻着两行铭文——
                              进此殿者得此箱;
                              屠此龙者赢此盾。
                            埃塞尔雷德抡起钉头锤,一锤击中龙头,巨龙顿时倒在他眼前,发出一声临死的惨叫,那声惨叫撕心裂胆,前所未闻,令人毛骨悚然,埃塞尔雷德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
                            -----
                              念到这儿我又猝然停住,心中感到大为惊讶——因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怀疑,这一次我的确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尽管我发现不可能说出声音来自何方)一个微弱而遥远但却刺耳的、拖长的、最异乎寻常的尖叫声和摩擦声——刚好与我根据书中描写所想像出来的那声巨龙的惨叫相吻合。
                              虽然由于这第二次最不寻常的巧合,各种相互矛盾的感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其中最令我不堪承受的是极度的惊讶和恐怖,但我仍然保持着足够的镇静,以免被我朋友看出蹊跷从而刺激他敏感的神经。我不敢肯定他是否注意到了我说的那个声音,尽管他的举止在刚才几分钟内的确发生了一个奇怪的变化。他本来是面对我坐着,可现在他已慢慢地把椅子转开,以便他的脸正对着房门,这样我虽然看见他的嘴唇在颤动,仿佛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但我却不能看见他的整个面部。他的头耷拉在胸前——但从侧面我也能看出他正睁大着眼睛,所以我知道他没有睡着。他身体的动作也说明他并没有睡觉——因为他的身体一直轻轻地不停地左右摇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我又继续念兰斯洛特爵士的那篇故事.情节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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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勇士从巨龙可怕的惨叫声中回过神来,想起了墙上那面铜盾,想起了祛除附在盾上的魔法。于是他搬开横在他面前的巨龙的尸体,勇敢地踏过白银地板走向悬挂盾牌的那道墙壁;可实际上没等他走到墙根,那面铜盾便掉在了他脚下的白银地板上,发出一声铿锵的可怕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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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几个字还挂在我嘴边——仿佛当时真有一面铜盾重重地砸到了白银地板上——我听到了一声清晰而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不过昕起来显得沉闷压抑。这下我惊得一跃而起,但厄舍却依然在椅子上摇来晃去。我冲到他的椅子跟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地面,他的整个表情严肃得犹如石雕。但是,当我把手放上他的肩头,他浑身上下猛然一阵颤栗,哆嗦的嘴唇露出一丝阴沉的冷笑;我看见他的嘴在急促地颤动,结结巴巴地在念叨着什么。仿佛没意识到我在他眼前,我俯下身子凑近他的嘴边,终于昕出了他那番话的可怕含义


                            IP属地:陕西29楼2014-10-24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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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13:5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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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不得不认为怀亚特夫人无疑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如果不说她长得绝对丑陋,我认为离难看也相差无几。然而她的衣着颇有优雅的情趣——因此我确信,她迷住我朋友的心凭的是她更永恒的智慧和心灵之美。她只同我略为寒暄了几句就马上随怀亚特先生进了船舱。
                              我刚才那份好奇心又死灰复燃。没有仆人随行——这已经不言而喻。于是我期待那件额外的行李。稍过了一会儿,一辆马车抵达码头,运来了一口长方形箱子,它看上去似乎正是我所期待东西。箱子刚一上船我们就扬帆起航,不一会儿就平安地驶过港口的沙洲,离岸驶向宽阔的海面。
                              正如我刚才所说,那个箱子是长方形的。它大约有六英尺长,又两英寸半宽;——我观察得很仔细,尺寸似乎恰好如此。这种形状非常独特;我一看就它就暗暗为自己推测只准确而得意。读者应该记得我已得出的那个推论,我那位艺术家朋友这件额外的行李应该是画,或至少说是一幅画;因为我知道好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同尼科利洛协商:而现在从箱子的形状可以看出,它装的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只能是达.芬奇《最后的晚餐》的一件复制品;一件由小鲁比尼在佛罗伦萨绘制的《最后的晚餐》的复制品暂时被尼科利洛所收藏,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所以,我认为我心中的疑点已得到充分的解释。一想到我的精明我就禁不住暗自发笑。这是我第一次知晓怀亚特对我保守他艺术方面的秘密;但他这次明显是想瞒着我,想在我鼻子底下把一幅名画偷运到纽约,而且希望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我决定迟早得好好地嘲弄他一下。
                              但有件事使我大为不快。那箱子没有被放入多余的那个客舱。它被抬进怀亚特住的舱内并被放在了那里,几乎占据了舱内的全部地面——这无疑会使画家和他的妻子感到极不舒服;——尤其是用来在箱盖上写字的沥青或油漆散发出一种强烈、难闻、我觉得异常讨厌的气味。箱盖上用大写字母潦草地写着——“纽约州奥尔巴尼市阿德莱德·柯蒂斯夫人。科尼利厄斯·怀亚特先生托。此面向上。小心搬运。”
                              一开始我只意识到那个阿德莱德·柯蒂斯夫人是画家妻子的母亲;——但随后我就把那姓名地址统统视为是一种特意要迷惑我的故弄玄虚。我当然能肯定,那口箱子和里面装的东西都绝对不会比我这位愤世嫉俗的朋友在纽约钱伯斯大道的那间画室再往北多走一步。
                              开始三四天天气很好,尽管完全是顶头风;因为我们刚离岸不久风向骤然由南转北。好天气使船上的旅客兴致勃勃,大家都乐于互相交往。不过我必须除开怀亚特和他的两个妹妹,他们行为拘谨,而且我禁不住认为他们对其他人都显得无礼。怀亚特的行为我并不很在乎。他情绪低落,甚至比平常还抑郁——事实上他一直愁眉不展——可我早已习惯他喜怒无常的怪癖。但对他两个妹妹的行为我却无从解释。在航行的大部分时间她俩都把自己关在船舱内,虽然我多次相劝,可她们断然拒绝与船上其他任何人接触。
                              怀亚特夫人倒是非常容易相处。这就是说她喜欢聊天,而爱聊天在船上则是最好的介绍信。她很快就与船上的大部分女士打得火热;而且令我震惊的是,她还非常露骨地向男人们卖弄风情。她把我们大家逗得乐不可支。我说“逗”——连我自己都几乎不知道该怎样来解释。实际情况是我很快就发现怀亚特夫人更多的是被人嘲笑而不是与人共笑。先生们很少谈起她,但女士们不久就宣布她是“一个相貌平平、毫无教养、俗不可耐,但心肠好的女人。”令人大惑不解的是怀亚特怎么会陷入这样的一场婚姻。财富是一般的解释——但我知道这压根儿不是答案;因为怀亚特曾告诉过我,她既没有带给他一个美元也没有继承任何遗产的希望。他说他“结婚是为了爱情,仅仅是为了爱情;而他的新娘非常值得他爱”。我承认,一想到我朋友的这些表白我就感到说不出的困惑。难道可能他当时正在发疯?除此我还能怎样认为?他是那么的高雅,那么明智,那么讲究,对瑕疵有那么一种精微的直感,对美有那么一种敏锐的鉴赏能力!当然,那位女士显得对他特别多情——尤其是当他不在场的时候——这时她会十分可笑地左一句她“亲爱的丈夫怀亚特先生”怎样怎样说,右一句她“亲爱的丈夫怀亚特先生”如何如何讲。“丈夫”这个字眼似乎总是——用她自己精妙的话来说——总是“挂在她的舌尖”。与此同时,全船旅客都注意到她亲爱的丈夫以一种最明显不过的方式在躲避她,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舱里,事实上可以说他完全是一个人住着那个特等舱,任凭他的妻子在大舱的公共场合随心所欲地按她认为最合适的方式消遣。


                              IP属地:陕西32楼2014-10-2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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