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间一物降一物不如一肉泯恩仇
瞳的近视眼从娘胎带，尤其左眼特别严重。
沈夜对此的心情很复杂，混合着惋惜同情以及种种情绪。
但是自从大家开始上学，他发现瞳把高度近视的左眼演变成了装逼利器之后，就再懒得搭理这家伙了。
偏偏瞳还毫无知觉，拉着他一本正经的讨论：“你说是眼罩好，还是红色隐形好？”
沈夜磨了磨后槽牙，不动声色：“你要不考虑隐形眼镜上印上数字按照一周七天换着来？”
没想到瞳居然翻他一个白眼：“懒得洗，我都用日抛。”
沈夜只觉得一口血气上涌：“你居然用日抛你哪里来的钱！”
瞳立刻跑的没了影子。
沈夜追出去800米都没追上，涌到嘴边的血气被他硬生生咽下去：“你，好，很好！你果然恨我！”
后来教职工运动大会，三人400米接力赛，沈夜看着自己队伍里的第三人，眉毛跳了跳：“徒孙异？”
乐无异张牙舞爪：“不要以为你是我太师傅我就不敢跟你对着来了！要不是师傅来找我我才——嗷放开我的呆毛！”
沈夜颇为感兴趣的又把那呆毛提了提，乐无异眼泪都要下来了，鼓着脸颊找救兵：“师傅！太师傅欺负我！你快吱个声儿啊！”
谢衣先是笑眯眯的看了沈夜一眼，然后笑眯眯的看了乐无异一眼，最后淡定的回答道：“吱。”
乐无异，卒。
沈夜松开手，一脸思索：“瞳呢？”
谢衣眨眨眼：“他不是从小膝盖半月板就有伤，不能跑步吗？”
沈夜：“……”
谢衣：“他说给我们当拉拉队。”
沈夜扭头去看观众台，一眼就看到了瞳端坐在最前面，左手拿着小喇叭右手拿着小彩旗，一脸的跃跃欲试。
沈夜有些毛骨悚然：“拉拉队？”
谢衣肯定的点点头。
那边厢的瞳突然举起了一块儿鲜艳的牌子，上书一行大字：
阿夜你要是跑了第一我就还钱。
乐无异发誓，那一瞬间他看见他太师傅的眼里迸射出了灿烂的精光。
瞳有个死对头叫秦炀，但是每每说及此事瞳总是一脸无辜——
当然一个面瘫就算是做出无辜的表情，那也还是面瘫。
其实不外乎是他曾经拂了校武术队的程廷钧老头子的面子，走的时候随意的扫了一眼他的徒弟们而已。
或者，他自以为扫了一眼程老爷子的徒弟们一眼，而已。
“近视眼对不上聚焦。”瞳认真的给上来找场子的秦炀解释到。
秦炀皱眉。
于是瞳一脸正经的把隐形眼镜取了下来放在对方的手心：“800度，你要不要试试看？”
在秦炀变幻莫测的脸色中，瞳淡定的和他擦身而过：“试了就扔吧，日抛。”
秦炀差点儿没被呕死。
后来他抑郁的跟师妹闻人羽谈及此事，闻人羽笑的一脸微妙：“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秦炀，卒。
经过运动会一事后沈夜对损友更加有意见，以至于他甚至开始琢磨向上级递交残运会建议会不会通过。
对此瞳表示：“阿夜你不参加？”
沈夜轻哼了一声：“关我何事？我哪里残？”
瞳肯定的点点头：“面部神经。”
沈夜冷笑：“照你这么说，谢衣也得参赛。”
“为何？”
“味觉缺失。”
人生第一次，瞳觉得沈夜说的很有道理，他居然无言以对。
运动会一事后乐无异也对瞳充满了意见，每每回想他跑到一半突然瞳身后窜出了自家老哥，穿着粉色的拉拉队服一边挥着彩旗一边呐喊老弟加油的画面，他就心有余悸。
他找瞳理论，对方一脸的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友徒弟叛逆刺痛我的心：“激发斗志，有何不可。”
斗志你二大爷哦！
乐无异气的头上的呆毛如风中枯草一般乱舞：“不要自作主张啊！太师傅都没这么干过！”
“哦？原来你和谢衣一样想看阿夜当拉拉队？”
“……”
所以太师傅思维回路这么奇怪是因为他身边的人思维回路不正常导致的吧？
乐无异在心中默默替他的太师傅掬了一把辛酸泪。
这世间的师傅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当徒弟的各有各的当法。
比如清和与夏夷则。
清和说，这东西好，给徒弟你。
夏夷则说，好，谢谢师傅。
比如谢衣与乐无异。
谢衣说，这东西好，给徒弟你。
乐无异说，师傅这东西更好，给师傅你。
比如沈夜与谢衣。
沈夜说，这东西好，谢衣你拿着。
谢衣说，谢谢师尊美意但是我不想要。
所以也难怪沈夜会是当师傅的人里面最郁卒的一个。
当年沈夜还不是沈院长，瞳还不是瞳主任的时候，教职工年会前夜，瞳惯例蹭吃。沈夜盯着他，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瞳，明天年会，别这么穿。”
瞳哦了一声就往外走，一旁沈曦长长叹气：“哥哥，瞳叔叔一脸惋惜的样子呢。”
……有吗？
看着沈夜拧着眉头的样子，沈曦嘟了嘟嘴：“哥哥，你真是迟钝。”
一击正中。
所以说，妹控是必然被虐的。
后来沈夜跟瞳谈到这件事的时候，瞳难得的从面瘫变成了严肃的面瘫。
沈夜突然有些忐忑，挚交近三十年，他很少见瞳这么严肃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很迟钝？难道瞳确实很惋惜？
说到底穿着打扮这种事情，只要不影响到他人怎么着都是以自己的喜好为基准吧，他对瞳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他这边精神病人思维广，没想到被关心方只是郑重其事的问他：“我看起来比你老很多吗？为什么沈曦叫你哥哥却叫我叔叔？”
沈夜立刻发誓自己以后再瞎关心就马上变穷。

（五）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胃口不长膘
沈夜曾经问瞳：“若你当了主任，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瞳想了想，不急不慢的回答：“争取达到连续七年手下学生挂科率全校第一方不负我七杀祭司威名。”
沈夜眉毛跳了跳：“七杀祭司？”
瞳的面瘫脸一旦正经起来就变得更加面瘫，他上下打量了沈夜一会儿，突然难得的哼笑了一声：“实在是紫薇二字让我有不好的联想，七杀听起来更帅气。”
你个大龄中二重症患者！
沈夜有些心塞的腹诽，表面上却未露痕迹，只是一字一顿回答：“严格要求，何错之有？何来现在的谢衣？”
瞳点了点头：“嗯，谢衣确实跟你一脉相承，不过他不是给人挂科，他是不给人4.0的GPA。”
沈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瞳又淡淡加了一句：“够腹黑，我喜欢，不愧是我故交。”
沈夜觉得自己的心更塞了。
作为故交/挚友/知音，瞳和谢衣在很多方面都有着共鸣，比如技术宅，比如爱吃，还比如
——联合起来坑沈夜。
有一年除夕夜，沈曦多年不见沧溟，磨了她的妹控老哥许久才磨得沈夜点头，去了沧溟那里。沈夜不放心，又拜托华月跟着去了。
除夕钟声敲响的时候，沈夜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孤独一人在异乡的时候。
他还没来得及真的陷入回忆，门铃响了，拉开门是瞳。
沈夜嘴角抽了抽：“没宵夜。”
瞳扬起了手上的袋子声音平板：“我带了。”
话音刚落他的背后蹦出一个人，谢衣抱着一个盒子笑的眉眼弯弯：“师尊我也来了！我带了酒！”
沈夜突然觉得这俩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不是那么让人心塞了。
当然这个感受在瞳拿出一副扑克牌建议斗地主后烟消云散了。
沈夜看了看手里的牌，心里面打了个突，手气烂到这种境界他是不是真的该去烧烧香了：“……一分。”
瞳啃了一口甘蔗：“不要。”
沈夜立刻用一种望徒成龙的期冀眼神看向了谢衣。
谢衣抬起握牌的右手，用手背摩挲了一下下巴，依旧保持着纯良无害的笑容：“嗯……不要。”
沈夜觉得自己如果还是小时候那个尚未经历变故打击的自己的话，可能眼泪都要出来了，逆徒！
在瞳丢完最后一个三带一之后，沈夜捏着就打出去了三个对子的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青筋暴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趣~，当、真、有、趣”
瞳：“我好像看见了三个顿号。”
谢衣：“还有一个波浪号。”
沈夜：“……说吧，你俩想敲我多少钱，本座太穷，不要狮子大开口。”
瞳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真是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什么钱？”
谢衣一脸人畜无害：“咦，师尊，我们不是玩儿脱衣斗地主吗？”
……
沈夜：“……很好，你们果然恨我。”
瞳抿了一口果酒，仿佛颇为受伤的叹了口气：“我们要是恨你，就真的要你给钱了。”
沈夜词穷——
他居然觉得瞳这番话说得很体贴，他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蒙综合症？
谢衣拍了拍他那兀自还在自我精神世界中遨游俗称想太多的师尊的肩膀一下，用肉眼都能看到的惋惜神情说：“师尊，没关系，你穿的这么厚，可以脱好多局呢。”
……你在惋惜个什么！
沈夜猛地抬头，目光如炬：“谢衣。”
谢衣轻车熟路的摆出了无辜/可怜/怅然若失/十分委屈的表情。
沈夜：“……无事，喊着玩儿。”
谢衣立刻头一低开始熟练的洗牌。
瞳高深莫测的微微挑了挑嘴角，看着沈夜脱下了大衣。
这一轮沈夜吃一堑长一智，率先喊出了不要。
瞳缓缓抓起了牌，漠然说到，我要。
沈夜顿时毛骨悚然。
瞳：“七八九十勾箍K冒。”
沈夜：“…不要。”
谢衣摇头。
瞳：“三带一。”
沈夜：“……不要。”
谢衣还是摇头。
瞳：“一对尖。”
沈夜：“………不要。”
谢衣继续摇头。
瞳：“一个2。”
沈夜：“…………不要。”
谢衣：“小王。”
瞳：“大王。”
沈夜：“……………”
谢衣：“师尊你在桌子下再踢我也没用啊我没有炸弹啊！”
在瞳丢出最后一张牌的时候，沈夜看了看谢衣手上剩下的牌数，又数了数自己的，心都要滴血了。
就多那么一张……
瞳志得意满的开始洗牌，同时不忘提醒受害人：“脱吧。”
沈夜咬着牙把风衣脱了。
等到沈夜脱得都快只剩贴身衣物的时候，忍耐许久的沈院长终于暴怒了：
“胡闹！你们两个联手坑我？！”
然而他刚吼完，自家的大门就被推开了，乐无异夏夷则一前一后的迈进来：“师傅太师傅你们居然没有锁门啊看你们灯亮着我就直接进来了啊我带了点儿——”
然后他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
在他刚说出聚众两个字的时候，夏夷则反应迅速，一手捂上他的嘴一手搂上他的腰，一使劲儿就把人带走了，只在关门前留下一句：“打扰了你们继续，记得锁好门。”
乐无异拼了老命的挣扎，终于把夏夷则捂着他的嘴的那只手给扒拉下去了：“夷则！你干嘛！要憋死人了！”
夏夷则一脸紧张：“我要是不捂着你，你说出来不得了的东西，你太师傅绝对会杀人灭口！”
乐无异一脸茫然：“我怎么了？聚众赌博啊，我有说错吗？！为什么太师傅会因为我说这四个字杀我灭口？”
夏夷则：“……聚众赌博？”
乐无异继续努力把自己从对方的怀里挣脱出来，未果，遂没好气的嘁了一声：“对啊，不然呢？”
夏夷则可耻的沉默了，然后他悲哀的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小清新变成了重口味的？
后来，乐无异发现。
他的师傅开始每节课都在他睡觉/神游/赶作业的时候点他的名让他回答问题。
他辅修课的老师只要随机点名必然点他。
学院迎新舞会他居然被院长指名参加。
“仙女妹妹！！！仙女妹妹一定要救我！！！你知道的我跳舞就跟一头熊似的！！！我知道你擅长这个！！！你一定要帮我啊！”乐无异痛哭流涕抱着阿阮的大腿。
“……好难哦，小叶子，要从头教你跳舞……”阿阮小葱般的手指轻点下巴，突然眼睛一亮，“呀！我知道了！小叶子！像熊也没关系！”
“啊？”
“你可以和夷则一起跳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呀！”
“……”
乐无异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沙包。
不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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