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评价只是历史评价的一部分,因此,研究历史人物也必须掌握历史评价的一般原则。张艳国指出,马克思主义历史评价的主要内容是:从历史发展的普遍联系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把历史的发展作为一个发展前进、上升递进的过程来考察,揭示出寓于其中的规律性认识。马克思主义历史评价的要求是,站在历史发展的上升方面,站在历史发展的进步性方面,进行严肃的历史评价。(12)而具体到历史人物评价,最重要的还是方法论问题。改革开放以来,李振宏对此有深入、全面的探讨。他的探讨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关于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问题。他认为:历史必然性的思想丝毫不否认个人在历史上的重大作用,历史个人的作用,一方面在客观上取决于他们所处的时代、环境和他们所代表的阶级;另一方面,在主观上则取决于他们认识历史发展趋势和人民群众要求的正确程度。他们个人的品质、才能、性格和意志的强弱等素质,对所起作用的大小也有相当的影响。第二,关于历史人物评价的基本方法。他主张:要分析历史人物的活动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了当时社会的伟大需要,要考察历史人物一生活动的全过程,要对历史人物进行阶级分析,要分析历史人物对整体历史进程所产生的影响,要分析历史局限性,正确对待个人的历史过错。第三,关于人物评价中提出的几个方法论问题。他谈到评价人物的标准,主张采用历史进步标准论;他谈到动机与效果的问题,主张主要地从效果出发,把它作为实在、可靠的根据,然后着力说明效果是由什么动机引起、动机是如何引起的;他介绍了人物评价中的阶段论、方面论和综合论,主张有些实在不好作出定评的,也就只好停留在分阶段、分方面评价的水平,不可以勉强;最后,他谈到了反面人物的评价问题,主张要特别坚持实事求是的评价原则,决不因为其过错而抹杀他们曾经做过的值得一书的好事,不埋没任何一个人的历史功绩。(13)谢俊美还就研究近代历史人物提出了专门性的方法和建议,他认为:“近代一百多年的历史就是变的历史,这个变是前进的,由落后走向进步。我们研究近代人物首先要把握近代社会这一变的时代特性。”从这个认识出发,他建议从中国近代社会变迁的大视角出发,实事求是地进行研究,并提出了研究近代历史人物的具体方法:第一,要先看这个人物属于哪一个层面,是哪一个时期出现的人物,他所表现的是什么;第二,注重人物的政治表现,不应过分抓住历史人物的阶级出身;第三,要注意考察人物的社会性(即阶级性),但不能一味强调阶级分析,要看到不同阶级的历史作用;第四,要注意人物的转化,这也是研究人物的社会性很重要的一点;第五,写近代人物要画龙点睛,懂得所写人物的时代性,要有形象思维、理论思维和逻辑思维;第六,应注意人物的生活气息,只有这样才能活灵活现地展示人物的风貌,第七,要用纵、横比较法对近代历史人物进行评价,在历史函数的坐标上,对每个人的长短高下、功过是非有一个清晰的脉络。(14)
自改革开放以来,上述历史评价和人物研究的基本方法和原则,特别是实事求是的原则已成为学界共识。1984年,戴逸在苏州召开的左宗棠历史评价学术讨论会上指出:“评价历史人物必须实事求是。”他认为,在这方面要吸取三个教训:“切忌简单化,一刀切”;“不能为着眼前的需要而牺牲真实性”;“需要反对‘左’的影响,肃清‘左’的影响”。(15)1985年,黎澍在给《历史人物》创刊的贺词中指出:“中国人对历史人物向来持实用主义态度,而不取历史主义。无论官方或民间都盛行按照主观需要歪曲历史。历史人物只分好人和坏人两种。现在改了,叫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其实无非是用新造语言表达出来的旧观念罢了。”他认为:“正确的态度是唯物主义的。马克思重视从具体历史条件来研究历史人物的活动。”(16)1990年,匡亚明主编《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所坚持的第一个原则就是实事求是的原则,对这个原则的要求做了明确的阐述,指出:“实事求是是贯串马克思实际活动和理论研究中的主线,离开了它也就离开了马克思主义。只有切实掌握了客观情况,才能得出正确的认识和判断。前者为‘实事’,后者为‘求是’,二者相结合,就叫实事求是。事不实则非夸即诬。为了弄清情况,就必须对情况的本质与现象、整体与局部、真与伪、精与粗,作出区别、梳理和取舍,这样才能掌握情况的实质,达到‘实事’的要求;然后进一步加以分析研究,找出事物本身固有的真相而非主观臆测的假象,并验证其是否符合人民利益和人类历史前进方向,是否反映科学、技术、文化、艺术的发展规律,这样才能得出正确的认识和判断,达到‘求是’的要求。实事求是是治学的基本功夫,是对每个传主的功、过、是、非作出公正评价的必要前提。”(17)1994年,苑书义在《李鸿章传》的引言中提出问题说:李鸿章在晚清政坛上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起了什么作用呢?他认为:“溢美违背历史真实,因义愤而贬损不能推进科学。那就让我们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多层次、多角度地审视一下他那奇幻般的生涯吧。”(18)2006年,夏春涛在《天国的陨落——太平天国宗教再研究》中也指出:“历史学是一门严谨求实的学问,倘若采用非正即邪、非此即彼的简单化模式,陶醉于对历史事件和人物进行一种单纯政治或道德层面上的评价,并且总是在全盘否定或肯定的怪圈里颠来倒去,那么,历史研究也就沦落为人人都可以参与的文字游戏了。”(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