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再也无力承受起那些艳阳高照的日子,留不住的岁月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在那日的长安城里破碎;倾城的阳光下遍布阴霾,而石板路上空荡的回声,透过千山万水的伤痛,如被匕首划开的伤痕,一瞬间就能染红整个世界,让人措不及防。
来自北地彻骨的寒风卷起重重帘幕,摇曳着室内的烛火。风中夹杂着些许熟悉杂声,仿佛是当日长安城酒榭楼台的喧嚣,藏书阁中竹简碰撞的清脆,亦或是王朝宫门陈旧的吱呀与峥嵘铁蹄的无情,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是过去。屋内隐约还能听到窗外风声的呼啸,窗纸被打得啪啪作响,那凛冽似乎要以最尖锐的方式粉碎世间所有的障碍,但多可惜,于炎凉的命运中就算是遍体鳞伤,我仍不能语。
至今还记得那日的阳光极好,幼年时的一瞥惊艳至今,玉阶上素手一挥,三军齐跪。然而多年之后,如流水般逝去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碧色的长衫,眉目间藏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轻易就能忘了世间的一切薄凉与讥讽,如闲暇时坐看庭前落花,飘雪时扫雪煮酒般,愉悦且从容。
仿若岁月静好,那十年的光阴如沙漏中永不可逆的细沙,一点点沿着蜿蜒的曲线被埋藏于过去之中,白驹过隙的故事大概如此,无法不承认。藏书阁中的《上林赋》自年幼时的第一笔开始便注定是永远书不尽的长篇。“色授魂与,心愉于侧”,自喻无倾国倾城的容颜,而又痴念于兼有皮相骨相、惊才艳艳的他,美人骨世间罕见,无法相伴枝头到老,命理早已烙上凋零的凄凉。藏书阁中的四季,在十年中来了又去,那春雨梨花、夏日荷花、秋月荻花、冬雪梅花的景致总能有年复一年令人惊叹的美,但有些事就如细水长流般荏苒,无法阻挡,一去就再也不回。
时光将房门开了又扣,好似每日都有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内;藏书阁中的书墨气息一直未散,仿若可以将所有都定格在从前。但总有太多的事与愿违,那些艳阳高照的日子映着我执念着想留下来的曾经,也有着太多不得已的离别与不可言尽的苦涩。十七岁的生辰那日,我奉母命,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小南辰王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眼看遍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长安,从此任凭草木枯荣也再无半分震撼,即便是花常开,人又怎能长在?
而今冰冷的地板,房间再无紫苏叶草药的芳香,只能一遍一遍地麻木练习如何上榻侍奉君王,将过去十年委屈的情绪都深深地压在记忆之中,清河一脉尽在我手,君威之下纵是不甘也万万不愿儿戏满门。不过那日的风真冷啊,不断地扑进屋内,似乎要让人生生的领略下那黯沉人间的风霜。手执残纸绝笔抑制不住满身伤痛,虽有口舌却难以张嘴言伤,剔骨之刑之后人间残存一地清泪,不知谁流。周生辰,这风,可曾吹过你的脸颊?
落花犹似坠楼人。大雪埋藏了万里江山,举目茫茫不可见,又何必夜闻折竹之声?此生永不放弃的执念,望韶华洗尽,舟散月明之时再得一见,我亦不愿只影离去,如此,我便来陪你。
岁月漫漶,沧桑舒卷,若干年后当我再次睁开眼面对的是这与众不同的世界,固执地守着前世的记忆盼你归来,西楼明月愈来愈圆,无论是朝霞亦或是夕阳在这个时代于我都有着千种风情,在繁华落尽之时归于平淡。而这一世上天果真不负我,于茫茫人海中我固执寻找的那份熟悉,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无关红尘喧闹的一切,我还是遇见了你,风华难掩的美人骨依稀仍是当日描绘的曲线,周生辰,你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