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伦比】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文/夜月城堡

前段时间的某个晚上，我刚买完速溶咖啡从附近的便利店出来，天空飘起了冷冷细雨，让这座原本寂寞的城市陷入昏黄颓废的雨幕中。我撑着伞一个人走在雨中无目的的街上，路过音像店、书店就会停下脚步，我在音像店里挑选我喜欢的唱片、和看电影中那些从未谋面的人和他们的故事。晚上音像店没有什么人，柜台里播放着不知歌名的伤感歌曲。很多时候我都不能从中找到我喜欢的片子，我不喜欢喜剧、又不喜欢那些让人潸然泪下的悲剧。我是个很矛盾的孩子。

这样一来我爱看的电影就不多了，所以我把更多的时间给了音乐和看书。我喜欢的作家很多，不过我喜欢的女作家要比男作家多些，如果真要问我为什么，那我就会笑着和你回答因为女作家比较漂亮。其实不以为然，我只是能从女作家的作品中了解女生的心思，然后学着去洞察描写女生的内心。作家说，当你真正了解一个女生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喜欢她了。
　　所以不要去想把一个女生了解完全。

拿到张小娴最新散文集《谢谢你离开我》的时候，时间已接近深夜，街上连个人影都难以寻觅，雨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过马路时，我看见一个女生抱着双膝蹲在马路边，光线不好，但透过雨幕可以看清女生披着被染金黄的长发，有点弯曲像海藻一样。她抬起头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随后她看到了我，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明亮，只是刚哭过而红了的眼眶闪烁着可怜楚楚的模样。

就这样我们默默相视了很久，终于知道在这个世界原来我们都是孤独的。
　　最近总是在晚上做同样的梦，梦里面我一个人站在长满青苔的窗边，然后用竭尽孤独的眼神向远方望去，天空被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所笼罩，直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疯狂的暴雨不停的下着，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且一直持续着。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以一个孤独的姿势。
　　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会那么狠心，舍得丢下我并让我成为一个孤独的人。
　　啜了一口铁观音茶清香但味淡，如果这时有一杯咖啡我想可能会好些。我写作的时间大多都是在晚上，遇上疲倦犯困时就会冲一杯咖啡或是奶茶提神，我是很少给自己泡茶喝的，放茶叶还要有温度很高的开水，如果碰上开水没有了，那还得自己到厨房烧水。繁琐的工序会浪费很多时间，古人说时间就是金钱。看这足以体现出我是有多懒惰啊。

有一次在最常去的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一边用苍白的面巾纸不断的搽鼻涕，一边用沙哑的声音打电话。我仔细观察了男人的双手不停的抖动，像那种受过惊吓后不自觉的颤抖。店里就只有我、售货员和那个男人三个人，剩下空荡荡货架上的商品和冰冷空气。
　　那男人用低沉的语气说，哥，再给我五百块钱好不好？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说完男人就把电话挂了。转身用警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匆匆离开。我静静地看着男人欣长显瘦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偶然的对话后来让我知道原来这个在我眼中略显狼狈的男人是个吸毒者，那晚就是为了筹集毒资才会向他哥哥要钱的。他告诉我原本他也和我们一样，过着正常人都会过的生活，他结了婚是个有家庭、有责任感的人，妻子娴静长得也漂亮。自从步入歧途，他卖光了家里所有能换来金钱的东西，剩下的妻子最终也带着女儿离开了他。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整天过着颓废惶恐的生活，没有钱的时候只能去偷去抢。我问他有没有后悔过，他保持沉默没有吭声。

有哪个人在误入歧途后没有后悔过，只是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然后无奈的被迫选择继续错下去。
　　看见他精神稍好的时候，天气刚好明朗，挥之不去的雾霾总算熬到了烟消云散的这一天，那个男人坐在便利店的沙发上，正在喝可乐。我走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看见我也露出了笑容，但脸色依然苍白难堪。
　　他说最近还好吧。
　　我坐在他对面一个能沐浴到日光的位置，看着他在历经风桑后浑浊不清的眼眸，我微微点头说，最近我的生活很邋遢，无所事事的在每个寂寞的夜晚做着各种奇怪的梦。在他的眼里我肯定是个幼稚的小孩，冲着看不到方向的未来灼热幻想。脑袋空白，一无所知。
　　我告诉他我最近时常做的梦，我梦见我一个人孤独的走在泥泞不堪的狭窄路上，天空灰蒙下着绵延细雨，有很多人和我争抢着走在最前面，迷糊中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道路被一条深深的峡谷横腰截断，在我身边依然有人不顾危险麻木不仁的向峡谷走去。我听见那些人在掉入深谷之前发出的尖锐叫声。可是他们都这样一个个在我眼前掉入谷中，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他听完我的梦，拿起可乐喝了一口，说，你很孤独。
　　是。我是个孤独的人，然后过着孤独的生活。
　　他不语。我开始思考自己不快乐的原因，想给流离失所的内心找一个看似妥帖的理由。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时间会给你答案。他突然说。眼神里带着坚定，那些脉络不清被岁月所模糊的痕迹全部展现在我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我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是个普通的人，长大后肯定会与别人不一样。说这话的时候，他用右手抚摸着我的头，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皮肤粗糙，手指几个关节部位长着老死的茧。却感觉温暖。
　　和那个男人在便利店告别后，我一个人在大街上疲惫着不停的走。直至被家里父母的电话催着回去吃饭，才使我短暂找到了方向。我挂断电话，暮色掩盖了整座城市，微亮的天。

[一片寂寞的天空]
　　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相信我会遗憾这一生。
　　我很喜欢这句话，这句从小N笔记本里看到的短小而让我心疼的文字。小N写的字很漂亮，漂亮得直让我产生那么一点除羡慕之外的嫉妒。他写得字在别人眼中的第一印象就是感觉像女生，是的，真的很像女生。这也是我不能理解的。
　　至于他那句话是写给谁的，我从来都没有问过，直至有一天那行字迹慢慢在旧黄的平面化开，小N才噙着泪对我说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相信我会遗憾这一生。当我听到这句曾经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话语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我开始爱上了躲在角落里，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角落，我在那里一个人伤心、一个人哭泣，最后落下我一个人抹干脸颊两旁的泪水。我不愿意让别人靠近我，我开始变得乖戾、孤僻、冷漠、悲观。很多人因此离我而去，可那时的我并没有感到失望，我想那是因为当时的我已经麻木了。
　　我的世界是一片寂寞的天空。
　　小N在我眼中是个很爱深沉的人，不过我觉得他的深沉多半都是装出来的，是戴着面具的伪装，所以每当我以此取笑他的时候，他都会露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可直到有一天当我发现小N不再装深沉的时候，我开始害怕起来。
　　一场带着泪水的雨肆虐了整个世界。
　　在那个肆意的夏天我收到了小N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那天雨下的很狂妄、像个无情的汉子而我就是在这无情的汉子中夹杂着泪水看完了小N给我的信笺。
　　“你把忧伤画在眼角∕我将流浪抹在额头∕你用思念添几缕白发∕我让岁月雕刻我憔悴的手∕然后在街角我们擦身而过∕漠然地不再相识。”
　　那段时间的我特别喜欢一首名为《天堂》的歌，我喜欢那忧伤的旋律和那句小N最喜欢的歌词。人海之中你最明亮。后来有一天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有篇文章就用了人海中你最明亮这个让我萌生无数回忆的标题。我和小N都曾经渴望过逃离现状一起去远方流浪，我们带着喜欢的音乐、喜欢的书、然后把所有原本就不属于我们的包裹抛开。抛得越远越好，从此过着我们快乐的生活。

最疼痛的伤口总是难以拿来示人。只能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安妮宝贝说。
　　关于那封小N写给我的信。那天我在寒冷而孤独的人海中我想我真的失去了。当那首《天堂》在耳边再次响起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现在的小N你在哪里。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既然没有人会在乎，真想让我离开这个世界算了，不管是采取何种方式来结束，我相信当我闭上眼睛那一刻肯定会是最美好的、姑且先不说画面有多浪漫。你一定会以为离开这个世界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吧。而我却曾无数次想象着当我躺在冰冷雪白的地板上，右手手腕上的刀痕慢慢溢出玫瑰色的鲜血，你可以在我即将失去这个世界的时候，转过身眼含着泪水轻轻地对我说你可以爱我。
　　寒光中散透着雨滴折射出来的光晕。
　　风吹动着翠绿的青草，像听了命令似的倒覆在同一个方向。向前。再向前。那是希望的风向标，不对，这还是不够准确。可是又能用什么辞藻来给它以准确的表达呢。指向标可以么？部分草尖上还沾有冰冷的水珠，那是晨曦里孕育出的结晶，透明的、饱含弹性的。从阔叶的部位沿着微细的绒毛滑落至尾尖。
　　感谢上天可以让我与你相遇相识。虽然它依然带着伤痛，但我绝没有后悔。
　　很久没有再和小H联系，我写很多文字。熬夜。看无聊甚至带些狗血的电视剧。试着去让自己邋遢的生活变得充实。有意义。结果知道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对工作的态度开始变得疲倦。乏味。想辞去工作过一段自由没有约束的日子，可以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在旅途上可以认识性格不同的新朋友，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精彩故事。我是个爱听故事却难以将自己的故事说出口的人。即便是平淡不离奇的故事我也会听得彼为入神。
　　只是我很难遇到一个人愿意将他的故事说给我听。毕竟每个人的伤疤是很难用时间抚平的，更何况要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面前再次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那是多么残忍。

晚上写不出字的时候就一个人溜出来，走在光线暧昧的大街上，看着浪潮汹涌的人群从自己身边不带声息流动。他们一张张狰狞的笑脸丝毫看不出拥有真正的快乐，我看见的是一张张虚伪狡诈的脸。内心无比空虚，强作镇定的假象。
　　路过街角的精品店，看见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位披肩长发，穿着黑色棉衬衣，黑仔裤的女孩走上前问我，请问你想要些什么呢？我侧过脸看着她。刘海下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眸中闪着亮光。微笑时露出整齐的皎齿。
　　看我没有回答，她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红晕。可以看出她是个会在男生面前很容易害羞的女生。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女孩犹豫了一会说，一个月。是刚毕业么。不是，只是经常换工作。
　　她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拘束，右手紧扣着左手中指，修长的手指净白光滑，只是缺乏本该有的红润血色。她最后说的一句话让我触动极深。她说任何人都拥有那份属于自己的梦想，并有权力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将其实现，这是别人怎么做都剥夺不了的，唯独自己放弃，但这是弱者的表现，而我只想做一个强者。

再次有机会路过那间店的时候，从橱窗外我没有看见那个女孩，或许是她又换了工作。一份让她离自己梦想更近的工作。人来人往，落叶枯萎掉落，整座城市的人们仍在忙碌的奔波着，为了金钱。为了物质。为了生活。最终换来一无所有的落寞。
　　小H终于打电话来了。我听她在电话里头伤心欲绝的痛哭，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的心隐隐作痛和小H有关，十几秒后，她主动挂断了电话。我的右手紧紧握着被小H挂断的电话，盼望着她再次打来。原来一切都是徒劳。我的眼泪开始掉下，望着周围无数人陌生的脸庞，我的内心翻涌无尽的孤独。
　　直至小H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得到一丝温暖的慰藉。看着小H哭得湿红的眼眶，我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渍，抚摸她凌乱的头发。我被抛弃了。谁。我被我男朋友抛弃了，他再也不要我了，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我恨死他。那又怎样，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只能说明他还不够爱你，他的不够爱你，根本就不值得你去为他抛弃了你而如此伤心。你应该庆幸他的离开，才让你有机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我告诉小H，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就此了结生命，也绝对不会有人会在乎，看惯他们冷漠的表情，血液里没有暖人的温度，全都是些面孔无情，举止粗暴内心虚无的冷血动物。小H激烈的反驳到，不，至少我是会在乎的，我很在乎。我相信终有一天，会有一个爱你的女孩看完你写过的所有文字，包括你最爱看的书。我敢肯定一个对文字不敏感的女孩，她的内心必定是荒芜的。

想起当初在看完小N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时，我蹲在大街上捻着被雨水沾湿的信纸狠狠地哭泣，天空飘落的冰冷雨滴像针刺一样打在我颤抖的身躯，泪水与雨水交织，身体流淌着孤独凝结的血液，心脏停止跳动，呼吸难喘即将死去。回家后我全身湿透手脚冰冷，母亲看着心疼赶紧让我洗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可当我在房间照过镜子后才发现自己脸色发白，没有丝毫唇色。我的眼泪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去年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女孩哭泣的场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晚上女孩在庭院里安静的洗刷衣服，却从屋内母亲与邻居大婶的谈话中听见，自己最深爱的那个男孩在一场令人意外的车祸和自己永远分别了。女孩整个人立刻蹲坐在地上，双手空空抱着冰冷的膝盖流下伤心的眼泪。我告诉小H，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它会让一个孤独的孩子变得没有安全感，就像我。
　　像一个明朗的夜晚，我可以轻松的把头仰起就看见天空中闪烁的星星。看皓月阴晴圆缺。看小L在写到深夜和朋友抑或一个人赤裸着双脚提一双高跟鞋走在路灯昏黄，街景荒凉的角落。又或是一个人背着深夜寒风在球场上踱步，身躯冷颤嚅着嘴唇默念1、2、3、4……那种看似行为放逐，却内心无助。空荡荡的感觉。她的文字孤独，泄愤。所有的发泄情绪都各执理由，只是其中缺少了该有的华丽。然后我一个人坐在街边的某个角落里，安静的把一天经历的事情想上几遍，听着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站起身把路旁的易拉罐狠狠地踢开。在光线暗淡的沥青路走很远的距离才能买到一杯热奶茶。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