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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道两边儿的宫人拿着扫帚奋力地扫着积雪，也似乎是将前些日子里我心底里莫名的不宁心绪扫尽了。怀里蜷缩着一团白乎乎的绒毛，也是极调皮地往我白狐氅领儿的蜀绣丝缎披风里钻了钻，与脖颈上一圈儿飘逸柔顺的白毛并作一体。然而下一秒，这猫就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癫，一跃而起，往一边儿跑去。]
[ 一蹙眉，只得快步跟上，竟发现一路往长春宫而去。]

【今儿雪下的好，白茫茫的铺了天地，湖与天青，已成一处，遑论是朱墙碧瓦，更是看不分明。】
【叶赫府德福晋才带着一笼金丝雀来，刚卸了披肩吃茶，说起哲雅斋玄秘碑的新拓板，盏还没搁，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传来瑶华哎呦的一声唤，扑上来好大一只白影子。是一身绒毛的白猫儿么？还是在外头的雪地里打滚进来，才沾满了白色的雪片？】
【福晋是最怕猫的，而养鸟的人，大多都不喜欢酷爱捣蛋的猫。于是只见她匆匆起身，拿起鸟笼就要遁走，将帕掩口鼻，隐约说着，下次再聚。】
【而她在这儿无端遇见了可怕的东西，还能再来？一行人送至宫门，看着她惶惶然离去的背影，竟有些怅意起来，低头拨弄着怀里猫咪的垂耳，听它喵喵撒娇般的叫唤。】
【可这是谁家的猫呢——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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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伙平日里被我养得胖乎乎的，那四只本就不算长的小短腿支撑着滚圆滚圆的身子，自然是不必说，哪儿算得上跑？分明是一路滚过去的，也够快，白色旋风似的，想必也是沿途将落在地上的雪片沾了个干净。花盆鞋踏在脚底本就跑不快，只得吃力地缓步追逐着地面上铺着的一朵一朵小小的梅花，绽放到了祺安苑门口便也匿迹了。稍稍抬眸，抬手扣了扣门。]
：“礼贵嫔可在？”
[ 本按着规矩是当通传，可想着既然已经亦步亦趋闯到人家院儿里来了，也没有再退出去派人通传的礼儿，也不算什么失了礼数。]

【那毛球跳下来，正落在那一朵捣蛋的梅花边上，于是又多出了一对儿，相映一树。还颇不屑的舔舔前爪，拢起来揉了揉胡须旁边的细软绒毛，尾巴轻悠悠的追逐驱赶着企图在他毛上再落个正着的雪花。】
【青瓷素来最是喜欢这些小动物的，一对乌珠早就滴溜溜的转，探身四顾，连骗带迫的从某个小丫头发上扯了一根儿发绳，在那毛球面前儿左右摇摆。】
【喵——猫大爷才不在意这些呢，可是美人要是能给爷挠挠下巴，那就最好啦。】
【我总觉得那个胖的看不清脸与脖领的毛球，是这样不屑一顾又带着期盼的看着青瓷，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慵懒声音。】
【正看着他俩逗趣，身后朱门，却传起了叩门的响动，这个时候，该是谁呢。向众人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就近退却一步，亲启了朱门。】
【那半开的一段雪景里，见得一个肩头落雪的丽人，她怎么没撑伞呢，也没有伺候的人等跟着。还微有些怔，却向外头的庄熹妃压了压身，从暖暖的袖筒里探出一只手来，揽她藕臂来。】
“呀，这天冷的，您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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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门缝间漏出一俩声慵懒而隐隐带着兴奋的猫叫，伴着银铃般脆生生的笑音，在北风中递到我耳畔，还未需细听也能明了，可不就是我养的那个猫大爷。那可是个娇气的主儿，每每我逗它玩，也都不屑一顾的，说白了还是喜欢软软糯糯的美人儿。这么想着，却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好在这清冷的天儿一下子就让理智把我仅存的小火苗浇灭了。况且……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自然地揽住我的小臂，将寒意一下子尽数驱散了，随即一声娇柔的唤。]
[ 也不拘泥于那些所谓的礼，就那么顺顺当当地往屋里一瞧，唷，那没良心的东西，正蹲在一个苏拉的臂弯里蹭着，平日里也不见它这么温驯乖巧的。见我来，也探头探脑的，打喉咙里一串咕噜。]
：“嗳，你这家伙！又叨扰人家礼主儿了？”

【在青瓷手里勾来那段绳子，那猫儿拿爪扑抓两下，眸笑睐，偏首又看了看人，身一侧，让那猫爪儿又扑了个空。】
“原是您的猫？”
“真是可爱极了，它团在怀里，我的好姑娘都不看我了。”
【这样说完，我便往熹妃身后躲了躲，我的青瓷姑娘，可凶了。果然——横了我一眼，而她抱着一个白团子，又不好行礼，一时，竟有些尴尬，只好又低了眉，顺起那团子后脑勺上的毛。而瑶华总是机灵的，走上来，捏着那左抓右挠的软爪子往上一举，又往下，轻轻一点，声娇俏。】
“给您请安啦。”
【这样的好笑声，在祺安是经常有的，所以我只是站在熹妃身侧，一双眸里透着欢喜，饶有兴致的看她们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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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妹妹若是喜欢，叫白大爷在你这儿多住几日也无妨。”
[ 说这话儿的时候，眼睛里藏了一折刀子，剜了正醉卧美人怀的白大爷一眼。还未缓过神儿来，正接收着白大爷那水汪汪的小眼神，一股子风自我背后袭来，再定睛一看——唷，方才站在我前头拉着我的手的礼贵嫔不见了，这会儿也像个猫儿似的躲在我身后，好像我对面站着一只咆哮的猛虎。也不就是个小苏拉——噢，是抱着白大爷的美人儿小苏拉。见另一个站在边儿上的小苏拉抓住白大爷软乎乎的小爪子，还娇糯地配上一句“请安”。脆声儿一笑，好像个白瓷碗儿里投进一颗亮晶晶的玉珠子似的。]
：“咯咯，我家白大爷倒是好久没那般高兴了。到底还是礼贵嫔这儿热闹，不像仪昭淑慎，一走进去就齐刷刷一片俯身行礼的。”
[ 同她并肩站着，笑看那一台戏。好家伙，一跃而起跳到檀木衣柜顶儿上去了，似是要碰到一个花瓶，摇摇欲坠。“啪啪”几声掌音，那猫儿才乖顺地落到地上来，那般轻轻巧巧。]

【白瓷瓶咿呀呀的左右晃荡几下，又重新立回去。猫儿踩着自个儿软软的肉垫，趴回它主人的脚边弓起身子，好像知道做错了什么，亲昵而讨好的蹭。】
【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家伙，有怎样狠心肠的人，才舍得罚它呢。抚掌偏首，一笑，眉弯弯一道温流。】
“瞧！果然还是听您的。”
【我才想起，从前为了燕贵嫔去找她的时候，她那样的端庄，那样的正襟危坐，却一点儿不如这雪地里肩头落着雪花的天然姿态。】
【便不提，就当我们是从今儿，是从这可爱的猫儿出走，开始识得的吧。】
“您取笑董鄂氏呢，瞧这一屋子，都是没规矩。”
【拢着袖口，正说自个儿没规矩，又再接了句更没规矩的，借着天气的缘故，又在我的小院儿里，大致是可以为她做主了。】
“这雪这样下，是绝不能让您再一个人会去的，兼着未贺您新得的四个字儿，不如，就在祺安吃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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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一个月里头也没几日乐意听我的话儿。还是喜欢闹。”
[ 一边儿向着身侧的人儿答了那么一嘴儿，脚边一团热乎乎的白球儿，一下一下可以称得上是卖力地蹭着，不时递来几声撒娇的‘喵喵’声，好赛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乞求母亲的宽恕。唇畔挽起了自个儿都并未察觉的柔和笑意，稍稍俯下身去将手娴熟地勾住那柔软的两肋，顺势把这毛绒球球抱到怀里，那家伙也得意地将小脑袋凑到我衣襟上摇头晃脑了一把。再回眸看着礼贵嫔，眼底的笑更浓几分。]
：“好。”
[ 也不作犹豫，干干脆脆一个字儿，自己也暗讶于什么时候这么直爽。许是见多了宫中的险恶人心，到了她这儿反倒自个儿也浸在热闹和睦的氛围里，一家子俩姊妹似的，那般美好。这样一个人，想必每个人都乐意同她相伴着说笑，而我，又恰好是幸运的那一位了。]

【她应的真清脆，不带甚么思量犹豫。因是音里一点儿灵快的飞扬吧，让我须臾之间，便有了极高的兴致，携她腕，穿过风花簌簌的回廊，朱色在檐角露出一些端倪。兰底钩花，青竹叶里，潜藏一对儿好灵巧的黄鹂。】
“你上次制的杏仁霜，我觉着就极好了，今儿熹娘娘在，更不许你藏私呢。”
【内室三匀香散，因冬来，去了青竹髓，只匀茉莉、温砂仁，间或用来熏衣，也绵里衾里，都有了温软的触感。】
【前头浅浅的笑，是对着姑娘交代，让她呈暖身的杏仁霜来，否则她这么雪地里一走，明儿嗓子里就要干涩了。话一半，就这么一抬眸，正对上她的视线，微偏头，流苏晃出道清亮涟漪，也朝她笑，这话儿，是问她的。】
“我记着后厨该是有些牛乳的，若是这位不忌口，也给端一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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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么带着些轻快的嗓音缓缓道来，也嗔，却满目都是柔柔暖暖的娇，似是能将外头积着的冰雪全部一并儿化了去，融为春水。皓腕也带些冰凉之意，那每日不离的两只细细的雕花金镯子上珠儿一晃，玎珰一声滚落出脆响来，在银白里边儿久久回荡，一抬手，仍在胜雪的小臂上往下滑了滑。这镯子好，打磨得细细的，上边儿的花纹也活了似的，也不硌人的手，正值我身侧人的一双嫩手戴。只做微思，便顺势将一只镯子往她手一推，随即端住她的腕儿，正正好好——套在她手腕上了。]
：“果真还是礼贵嫔一双手儿戴着好看。”
[ 啜了笑意，随她一道坐，微微颔首允了她后半截话儿，看宫人把一碟精致玲珑的玩意儿摆上桌。]
：“礼贵嫔心巧。”

【手被她一捉，便滑过一阵凉，和银钏落到一处，清脆而细碎的几声响。投桃报李，本想将一只系在兰绳上的小金珠给她的猫儿，伸手往猫颈子里一系，它还舔着嘴边的一点儿白乳，正被我逮着。】
【可这毛球实在团圆，怎么知道是真缀在了脖颈上，还是勒在了胸前，反正是被它用爪子挠了下来，抖在地上扑着玩。】
”这，怎么白拿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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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不能拿我的？可别也嫌弃我这薄礼儿，莫非礼妹妹也要疏远了我不成？”
[ 她一席话儿，带着些出于规矩礼仪的推托。我本也当瞧不起一等比我矮一头的宫嫱，可谁叫她偏偏是个讨我喜欢的主儿？这些年来跌滚摸爬，到底不是忘了根本，也守着媚骨里犹存的傲气。毕竟那份风情万种，本该就是我留给他，我的夫君的。可这些年来，我也真看破了太多太多。曾与我一同笑看海棠的贞姐姐，见了我还要行礼问安道吉祥；曾与我在雪日里畅谈的宛若空谷幽兰的兰贵嫔也重病在床多时；还有那怡贵人，虽一直同我好，可还是要把心思放在争夺上。 ]

【抚着纹花的金镯，有一些冰，在掌心的摩挲下，也渐渐温热起来。我是一定得接了，本想说却之不恭，却又，分明不是这个理儿。】
“啊，若知道姐姐这么说，方才就绝不却了......”
【我想是有一些故事，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了，所以羽睫垂了垂，恍出一些很深的情绪。】
【纤指轻扣碗沿，从盘里挑了一块霜糕，往热奶里一浸，就像鲜奶泡里的土栾儿，始散出暖烫诱人的香，往人面前摆，这才抬了眸，带笑，将下半句衔上。】
“显着董鄂氏的口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