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城郊，半山腰上，一座荒废了多年的破庙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一名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下的鬼斜倚在倒塌的佛像旁边，佛像残破的的脸上神情安宁悲悯，可惜，沾满灰尘的蛛网将他的表情切割的支离破碎。一只乌羽赤目的鸦从倾塌的横梁上飞起，带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四百年前，尚东王朝正值鼎盛时期。”黑袍的鬼说着，拿起搁在身边的酒葫芦，摇了摇，又遗憾的放了回去，“只是，再怎么清明的政治，都有无法察觉的腐败与贪婪在黑暗中滋生。那名年轻善战的将军，成为了文武两派相争的牺牲品。”黑袍的鬼抬头，残破的屋顶阻不住他的视线。
无云无月，星河高悬，看似近，却遥不可及。
蔚为壮观的星河映入了黑袍的鬼浅灰色的眼，变得有些模糊。他收回视线，伸手遥指着山下一处灯火辉煌的建筑：“喏，那位大人的戏，就要开始了，你们不去么？”
天边，是血染一般炫目的火烧云，赤色的云裹着灿金的边儿，就像是一团在天边熊熊燃烧的火焰，绽放着熄灭前最为绝美的辉煌。
离野坐在铜镜前，面对着天边的火烧云，一笔一划，仔仔细细的上着妆。
描墨眉，点绛唇，绘额妆，每一个动作都已经重复了千百遍，那缓缓勾勒出的妆，竟比那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绚丽三分。
离野平静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手中的描笔将修长的眉改的柔和，狭长的凤目扑上了殷红的脂粉，妖艳的妆，将他俊美的面容层层掩盖。只是，眼神......
墨色的双眸深邃如谷中寒潭，而在那寒潭之下，是终年不化的冰霜。
这般冷的眼神，可配不上这样妖艳的妆，离野半眯着眼，在天边最后一缕火烧云消散时，停下了手中的笔。镜中人，已不复本来模样。
离野将笔搁回方盒，合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带上了三分轻佻的笑意。
“哼......”略带嘲讽的轻笑一声，离野眼带轻蔑的望着楼下的术士，换上了架子上的戏服，这场戏，也该开始了。
水袖甩，踏着台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戏服艳色的下摆散开，像极了一朵绽放的极致花。
“开始行动了么？”黑袍的鬼轻叹一声，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一只鬼魅，让他去打酒，“那我也该准备准备了......”
“这位......想必就是潘大人提到的浔舟浔术士了吧。”戏院酒楼里的小二接过一名身穿灰白色布袍的青年手中的请函，笑容里掺杂着三分讨好七分恭敬，领着浔舟向视线更广的二楼走去，“潘少爷已经到了，在二楼，您是否和他坐在一起？”
“不必。”浔舟平淡的说道，“我坐在这儿就行。”
“好的。”小二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桌子，“今儿个潘少爷也真是出手阔绰。将整个二楼都包下来了，就为了每月初来这儿唱曲儿的桓城名角儿。”小二拿过搁在一旁柜子上的紫砂茶壶，为浔舟泡了一壶青山绿水，顿时茶香四溢。“要说这人也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但他的嗓子却是极好的，初来时一开口，把整楼的人都镇住了，”小二抽空瞥了浔舟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奇怪，于是又不甘心的加了一句，“尤其是他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自己唱曲儿给自己听似的。”
说罢，小二见浔舟依旧没什么反应，有些失望的为浔舟续了茶，恭敬的退下了。
“自己唱曲儿给自己听么？”浔舟含了口茶在舌尖细细品味，感受着微苦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家伙......”
“这场戏才刚开始么？不急不急......我有的是时间......”距离戏院不远的小巷中，一名年轻女子注视着镜中显现的倒影，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主人，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可是那名冤死的将军不甘心，”黑袍的鬼拿过重新打满了酒的葫芦，喝了一大口，几滴酒液洒落在地，溅开，醇厚的酒香弥漫。“于是缠住了一名路过荒冢医师，要他帮忙查出那件事的真相，为自己雪冤。”
“那名医师见他虽未鬼魅，却气度不凡，想来应是含冤而死，与是应下了这件事。”黑袍的鬼放下手中的酒葫芦，有些惆怅的说道，“却不知，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被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权与势的深渊......”黑袍的鬼说着，突然站起身，望着那座灯火通明的戏院，有些嘶哑的说道：“今天就说到这儿，我，要去帮忙了。”这场戏，我等了很久了......
四周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浔舟抬头，一道身影缓缓走上戏台，脚步声轻而均匀，每一步踏下的力道都是一样的。浔舟注视着那道身影，一直挂在桃木剑上玉佩发出莹莹亮光，一声轻轻的嗡鸣从玉佩中传出。
“正主终于来了。”浔舟屏息敛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道身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即使从未见过他。
静立在戏台中央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浔舟，那带着三分轻佻笑意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便被主人收敛起来，再无半分波澜。
心中腾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浔舟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双眉微皱，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血腥味儿。难怪那眼妆艳丽精致，原来那脂粉中，竟是掺了人血的。
那人见他这般，也不恼，施施然转身，嘴角笑容未变，开始合着乐声唱曲儿。
语调婉转清亮，有起有伏，带着江南地方特有的温软调子，这声儿，也不负桓城名角儿之名了。即便是浔舟，也被那曲儿所吸引。
可惜，离野所需要的，也只是一首曲子的时间。
离野缓缓收起水袖，转身，不紧不慢的下了台，顺手收起了点在台边的一支浅蓝色的香。在他即将走进黑暗的一瞬间，离野回头，看着距离浔舟不远处空了的位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成了。”离野回到三楼的房中，黑袍的鬼倚在窗框上，说道，“所有的阵都布置好了，就等你一句话。”
“我还以为这一世的他有多难对付，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离野换下身上的戏服，搭在架子上，“真没想到，当初运筹千里的人，转世居然如此不堪。”离野注视着浔舟匆匆离开的背影，翻身跳出窗，“走吧，该去收潘家少爷的人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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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终于写完了，快死了......
不造下次更新又是什么时候......
总感觉小受很强势，是我的错觉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