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周末返校。学生车上挤满了人。司机很彪悍。一会儿风驰电掣狂飙一阵,一会儿老牛拉车晃晃悠悠一阵。车上人身不由己东倒西歪。我被卡在车门附近的人堆里,动弹不得。
又一次突然刹车,我站立不住,百忙中向车门边的栏杆抓去,不知抓到了个什么:好像是圆的,热热的,有些软,有些弹性,比较结实。情急之下不及细想,也管不得许多,只知用力抓住。旁边的人群里好像听到有人在痛哼。大概是被踩到脚了吧?
时间一长,我伤脚站立不住,忍不住掉眼泪。第一排三个坐在一起的男生看到,忙问:“怎么啦怎么啦?干嘛哭呀?”我抽抽噎噎道:“我脚上有伤,站不住了。”他们忙道:“别哭了别哭了,来来来,把这座给你!”三人站起来,让我坐下。天呐,总算得救了!坐着的感觉真幸福啊。只差没蹦起来手舞哈达呀拉嗦了!
奇怪,怎么老流鼻涕呀?我明明已经不哭了啊。伸手一拭:原来流鼻血了。赶紧用纸擦擦。
到站了。我拎起兜兜准备下车。耳边有个温和的声音道:“我帮你拎吧。来,给我吧。”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大哥哥。看我看他,就翘起嘴角淡淡微笑。我点点头:“喔。谢谢。”我们下车,往远处的校园走去。
夏日黄昏,斜阳西照,流霞烁金。宽阔整洁的街道上,三五成群都是返校的学生。
一路上他问我答。“你是一年级的新生?”“恩。”“脚上有伤?”“噢。”“什么班的?”“XX班的。”他轻轻笑道:“多大了?”我老老实实回答。他温和笑道:“真像个小孩子!”
到宿舍楼前,他停下,立定,微笑道:“好了,到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自己可以吧,恩?”我点点头。他又莞尔一笑:“我是你上两届的。三年级XX班的赵XX。”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很认真点点头道:“谢谢你,大哥哥。”他转身走了。“有什么事可以到XX班来找我!”“恩,知道了。”我转身上楼。
一进宿舍,那几个大尾巴狼一脸兴奋坏笑着:“哎哎哎,轻绵轻绵,刚才送你的那个男生是谁呀?几年级的?哪个班的?叫啥呀?嘻嘻,是不是喜欢你?怎么不上来坐坐?”我放下东西,对她们翻个白眼:“神经。他只是看我脚上有伤,帮我拿东西。”对镜子一照,顿时呆若木鸡:天呐,我脸上又是汗迹又是泪痕,还有点鼻血。这不成了花猫脸?完了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啊。这回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以后,有时在校园或车站邂逅,每次都是大哥哥唤我的名字:“轻绵。”我才如梦初醒,着急忙慌地抬头东张西望。总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神,温和的笑脸。萍曾说我:“你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人家肯定是喜欢你,才对你那么好,结果你没心没肺的老记不住人家。白对你好了。”
多年之后,依然记不清那个大哥哥的容颜,但是记得他的名字。如沐春风的笑容。明亮温柔的眼神。
有一天突然想起当时车上的情形,电光石火之间恍然大悟:天呐,那时我抓住的居然是别人的屁股!怪不得我老觉得圆圆的抓不住,每每一用力就听到有人闷哼。又一细想,顿如雷劈,惊疑不定:佛祖!上帝奶奶!难道我不小心抓住的是那个大哥哥?!不由骇笑一阵,冷汗一阵,暗道:惭愧,侥幸!人家美其名是“一吻定江山”什么的,我这叫什么?“乌龙神爪记?”“抓腚奇缘?”......万一被一当成公交车之狼,变态大叔耍氓流什么的......想想就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