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风很暖,轻柔地就像是天鹅的软羽缓抚过人的脸颊——和煦,他就这样站在透着春日暖光的窗前,稍稍抬着头,微盍的眼睑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片刚刚萌芽的绿地——脆生生的,生机勃勃。
屋外的鸟,叫得欢跃,然而他却不能像它们一样张开羽翼飞翔碧空,感受那一抹纯净的蓝;被折断羽翼的鸟,就像屋内那一群养在玻璃鱼缸中的红色锦鲤,偶尔麻木地摆动着嫣红的尾鳍缓慢游动,他被剥夺去了他应有的自由。
他称自己为离尘,就像这个名字一样他远离了这世道的纷争,可他的身世却在无形中束缚着自己。
他的原名叫作霍天佑,取自《周易·大有》中的「自天佑之」,意为来自上天的庇护。他从小便体弱多病,然而对于学习的东西却很快便能记住,可以说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才能。那时他住在城北的近郊,他的父亲偶尔会来到那间破烂不堪的,寒风倒灌的屋子里亲自教授他学习,他记得他的父亲常摸着他的头笑说,「我的佑儿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这时他的母亲也总会适时的放下手中缝补的衣裳,准备好简陋的茶点,轻声说着「佑儿,以后千万别卷入这人世的纷争。」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母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却看到了父亲脸上凝起的那一层薄霜。
后来的后来,他的父亲便不怎么来了。直到他七岁那年,省城里闹起了饥荒,邻里时不时传来隔壁家的张三今个早上被活活饿死了,后街的李四为了救妻儿去偷粮食被人抓住送去官府了,甚至还有人说前几日私塾教书的哪个老师因为太饿去偷盗被人活活地打死了……每日每夜他看着被抬出的尸体,窝在母亲的怀里,听着这些堵也堵不住的消息,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的母亲握着他因惶恐而逐渐冰凉的小手,日复一日地唱着那悠扬缓慢的歌谣——后来某日的清晨,他在清冷的晨光中看到了母亲安静祥和的睡颜。从此之后,他明白他的母亲再也不会醒来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线断了便随风飘摇不定,再无归来之日。
母亲的遗体被人抬出了房间,苍白的脸上盖着泛黄的粗布,遮住了原本姣好的容貌。他的母亲再也不会每晚抱着他,唱着悠扬动听的歌谣了,也再也不会……他没有哭,不是不伤心的,只是伤到了极致流泪也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