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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源稚女为何热衷于装死,唯一相关的事件要往前追溯很远,大概是两个人还都不能被形容为青年的时候。
源稚生带着源稚女从无人照管的鹿取来到无人照管的新宿,因为没有任何与人讨价还价的条件安顿在贫民区摇摇欲坠的顶楼,梅雨季节天气潮湿,一向身体不好的源稚女生了病,而源稚生当时还没能找到可以保证存活的稳定生计,夜晚挤在一张床上入眠,源稚女睡着之后会无意识地靠过来,源稚生挨着源稚女的肩膀,一整夜听着从屋梁滴落到盆里的水声。
次日源稚生天不亮就起身,把被子拢给源稚女,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准备好药,源稚生的手背带着清早的凉气,源稚女在睡梦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喟叹。
如果今天还是没有办法,就要去做其他越界的事情了。
源稚生用指尖点了点源稚女的眉梢。
源稚女在关门声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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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就在那一天上午迎来了机遇,不推脱天意,源稚生也设想过如果那一天没有遇到橘政宗,如今应该被命运压得步履蹒跚。
而且那时他固执地认为,作为源稚女的哥哥,他要肩负起两人的未来,尽管那会很辛苦,并且置源稚女与他自己的感受于不顾。
源稚生曾经以为连他自己都是可以舍弃的,后来源稚女说假如那样那达成目标后还有什么意义呢。
源稚生回到家,发现源稚女没在家里,有些破败的被子被整齐叠好,药片放在床头没有动过,过堂风的声音显得室内无比空旷,源稚生意识到有些不对。
可是他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能到的地方有哪里——
源稚女光着脚从门后绕过来,双手环住了源稚生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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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担在他肩上沉重而又割舍不得的感情,血缘名分或者是人源稚女从背后将他抱紧,源稚生站在原地,源稚女的嘴唇贴着源稚生的蝴蝶骨,源稚生听见的声音仿佛就来自于他自己的心脏。
“如果我就这么不见了的话,你会去找我吗?”
“会以为我……死了吗?”
“……会更轻松吗?”
“哥哥。”
源稚女的眼泪一点一点把源稚生沾湿,源稚生这才知道,所有走投无路的焦躁,无奈,尽管他都咬到牙齿发痛吞下了,源稚女也一样默默感受着。
源稚生松开源稚女的手,转过身把他抱在怀里。
“会啊。”
他们曾经是不被这个世界接纳的,能够接纳他们的只有彼此。纵横的街道两旁楼房像蛰伏的野兽,在雨夜沉默而冰冷地审视蝼蚁般的人群。
“即使有一百个人告诉我你的死讯,”
源稚生摩挲着源稚女的发旋。
“我也会一直找你,直到见到你为止。”
——然后源稚女在大病初愈的第一天,在街边骗来了广告颜料,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