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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此塞夏,最萌】《The Bl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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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到执事金色的瞳孔。他已经穿戴整齐,可是自己还睡眼惺忪。门开了可是有人挡在门口。他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门外的人在低声催促着。“那么...请您允许我请两天的假,少爷。两天之中请您尽力照顾好自己。”
两天。夏尔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还不至于饿死吧。但是还没容他考虑周全塞巴斯蒂安就和那些人走了,他唯一的抗议机会就这样失掉了。
好吧。他双手环住膝盖坐在床上。怀表显示的时间是6点45分。门外脚步声渐渐消失。冬季干冷的空气使他呼吸的水雾清晰可见。天还要等一会才能亮。他躺下来用手捏着衬衣的一角。他试图使自己睡着因为平时起床的时间是7点30分。火炉里的木材燃烧着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的声音。透过墙上的小窗户他看到镶嵌在天空中的晨星。在伦敦,因为工业化的污染,天空总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玫瑰紫,像是雾中的霓虹灯,显得色调既宽容又轻浮。但是在这里,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穹幕纯粹得像牧师身上的袍子,慵懒而冷漠,仿佛不肯轻易原谅世人的过错一样。
夏尔坐起来,没有人再为他端来洗好的衬衫与外衣,甚至没有把它们搁在床边。他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上,踮起脚尖向衣柜跑去。打开柜子他只看见两套简单的套装。他不想花时间系那些繁琐的衣结,于是他披上了塞巴斯蒂安的风衣。至于小鹿皮高帮靴--嗯,他安慰自己他已经尽力地把它们打了一个死结不至于掉下来。
他注视着银镜中的自己,擦得发亮的金属在烛光的映照下映出脸庞,看起来却比以往要温和。四角的螺丝被精巧的雕饰环绕着,形成了西番莲花小小的花蕊。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发现它们已经不起轻轻拂拭,纷纷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小心翼翼地用力取下银镜。后面是一个隐蔽的小隔间,积满了灰尘,只能容纳一个瘦小的孩子藏身。夏尔把镜子放回去,却只保留了最上面的两根螺丝,这样他随时都可以躲到里面。他看到猫爬上了他的床。夏尔抓起一把梳子向猫扔去。猫愤怒地叫了一声跃上书架,带倒了一堆书,稀里哗啦从架子上落下来。他用力地翻了翻白眼。老天,他想,饶了我吧。
没有人做饭。也没有人送来。夏尔不知道怎么热牛奶所以只好喝冷的。他想念热巧克
十点钟。他努力的回忆着。十点钟是拉丁文课。昨天才新教的两首长诗。他决定复习一遍并把它们翻译成英文。写着写着他走神了,他在想为什么这些古代语言都是这样复杂而精致的,这些美丽而无用的词藻并不适合日夜兼程的人生。从前他认为背诵这样的字母排列组合对于心灵是一种折/磨,然而现在成为了Blur Castle阁楼里的小鸽子他反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也许古人都是这样世世平和的。也许他们也是诗歌的囚犯,甄选自己心尖上的痛苦让它们开出顾影自怜的水仙来。
眼前的字迹在泛黄的纸业上浮动。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拉丁文是我最喜欢的一门课,夏尔模糊地默念着,还有塞巴斯蒂安。
中午只有冷的花椰菜和芦笋,浇上一点融化的奶酪。吃饭前要祈祷。“愿圣母使我端庄。”夏尔亲吻了十字架,它一直贴着胸口放着所以是温热的,带着金属特有的滑腻的味道。“曾经我认为您已闭上了双眼,现在我希望天主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四点时夏尔拖着腮长久地凝视着阳光像潮汐一样退去。黑暗温柔地环住他的肩膀,她柔若无骨地抚摸城墙上的青苔,亲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叶片。夏尔对于晦明的变化是敏感的,他不愿意点起蜡烛。他的耳朵在隐隐作痛,因为周围的一切太过安静,没有了那些琐碎的小噪音反而不习惯。他下意识地抚摸耳钉上的宝石,他知道这种闪亮的石块和他分享了同一个动听的名字。他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看到群山像雾一样缭绕。正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轻而急促的脚步声。
托兰西家的人轻易地撬开了门锁。他进了门,端起手枪指向床铺和写字台。本来属于夏尔的床上,被子散乱地堆成一团。来人警惕地注视着房间,慢慢向里面踱去。他损毁了银色的桃木箱子,金黄的木屑四处漂浮。书架翻到了,羊皮纸和墨水散落一地,污染了那些精美的文章。
白色的被子动了一下,那人很快将枪中的子弹打空。他换了弹夹,看到血液正慢慢染红床单和单薄的被褥。杯子下的生命正拼命挣扎着,却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音。很快颤抖停止了。房间里安静得吓人。他满意地望着枪口的硝烟,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楼梯口。
夏尔蜷缩在镜子后面。他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不清楚那人是谁,为什么来,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发现死的其实是猫。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却很快睡着。
在傍晚六点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他听到脚步声径直向他的方向传来,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身体。接着镜子被人暴力掀开,光明灌进他的眼睛。


IP属地:英国35楼2014-09-21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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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一句,十六世纪以前天朝的茶叶还没传入英国,所以Britain里面没有t,变成Briain。
    强/奸/犯的英文是the rapist,治疗师的英文是therapist。
    以及最后那个故事是《魔法圣婴》的剧情,基督徒千万不要打我。


    IP属地:英国37楼2014-09-2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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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尔点起蜡烛。“Good.You are back."
      塞巴斯蒂安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我认为我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少爷。”
      夏尔挑起眉毛。“所以这些事情还是要我来干的对吗?”
      没有回答。
      夏尔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确定他的胸膛仍然有起伏。"我被人追杀,然后你不是在喝红茶,就是在救小猫,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凡多姆家执事这个位子上的。“
      夏尔在半夜里坐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上都因为出汗而结了一层薄冰。他浑身打颤,肚子不舒服,嗓子痛,头在胀痛,觉得一会发冷一会发热。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壁炉里的火熄灭了。他不知道怎么去添。
      “塞巴斯蒂安,火灭了。”他轻声说。
      没有回答。夏尔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月光照在银白色的水汽上。
      “我很冷。我在发烧。”夏尔反倒平静了。他望向房间黑暗的另一端。他明白这种沉默其实是一种逃避,也许是因为他们在三天之内吵了四次而生气。“你聋了是不是?”
      “没有木炭了。”塞巴斯蒂安的声音遥远的传来。
      “我们用得很节省。”夏尔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算是一种刁难,他们找不到文件,但是也没有证据。”夏尔终于看见塞巴斯蒂安睁开了眼睛。
      “你可以说是迦那利。”夏尔没有丝毫的犹豫。“反正人们认为吉普赛人都是小偷。”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试图越狱可是要关禁闭的,小少爷。”
      “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讲冷笑话的癖好。听他胡扯两段故事就叫朋友了,你简直在侮辱这个词语。”夏尔冷漠地说。“不过,和你的连篇累牍比起来,我还是更愿意听他胡扯。
      房间里静了一下。
      “您变了很多。”
      “是啊,不仅性格变了还长个了。现在我要睡你的床。”
      夏尔满意地盯着塞巴斯蒂安的表情。
      “不行。”
      “因为你去和别人喝茶,托兰西的人进来污染了我的床单还毁掉了箱子,我不能在地上躺整个晚上。”
      “从来没听说过执事和主人睡同一张床。”
      “当然你可以拒绝,那么请你起来站到椅子上,顺便帮我挡挡风。你知道吗,月光照在你身上,你的影子就会如同一个圣母玛利亚。”
      一阵沉默之后,夏尔心满意足地听到塞巴斯蒂安说道:“那好吧,你可以进来。”
      他把身子像猫一样蜷起来。这会是两天以来他睡得最安心的一次。现在夏尔真的觉得难受了。他感觉到冰凉的手贴到自己的额头上。他睁开眼睛看到缠在左手腕上的绷带。这双手曾经为他弹钢琴,教他写字,为他做甜食,替他更衣。夏尔第一次心里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伸出手去捉到柔软的纱布。他感到纱布下的手腕抖了一下。“我以为你在生气。”
      “少爷,我随便在城堡里挑个人,都比您提到的这个小孩听上去更合理。这和是谁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就是想找麻烦。而且,最慢到了明天,托兰西就会知道您并没有死。”
      “所以允许一根长钉子钉进关节里也是可以忍受的事吗?”夏尔感受着骨骼的起伏和血管的跳动。“要想留下基督的圣痕也是在手掌上吧?”
      夏尔感到有人在亲吻他的头发。“少爷,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原本就是属于一位殉道者的。”


      IP属地:英国38楼2014-09-21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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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ker13125


        IP属地:英国39楼2014-09-21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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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塞巴斯蒂安又名圣巴斯弟盎(Saint Sebastian)传统上认为死于公元287年1月20日。圣塞巴斯蒂安在三世纪基督教迫害时期,被罗马皇帝杀害。在文艺作品上,他被描绘成捆住后用乱箭射穿的形象。后来当罗马皇帝得知他还没有死时,用棍棒将其打死。
            而另外一种故事则是:圣塞巴斯蒂安外貌非常俊美,高卢国王爱上了这个近卫队长,甚至希望赠以一半江山来得到圣塞巴斯蒂安的爱。但是塞巴斯蒂安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宁可被乱箭射死也不肯从命。最终以殉教结束了自己三十多岁的生命。据说,这便是 1月20日圣塞巴斯蒂安节的由来。
            第二个个故事则充满了想像和人情味儿,因此成了绘画的重要题材。所有关于圣塞巴斯蒂安的绘画,都极力地展示着他健美的躯体和利箭穿透身体时的痛苦和毁灭所给人带来的震撼和壮美。
            圣·塞巴斯蒂安是艺术家们喜好的圣经人物,相较于其他[url]http://圣哲[/url],他年轻美貌的形象,赤裸的身体呈现古希腊的审美情趣,这更能激发艺术创作的欲望。


          IP属地:英国40楼2014-09-21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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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圣人其实和本文的主题没什么联系,最重要的是,我第一次得知这个名字,就是从三岛由纪夫的小说《假面自白》,所以我本来以为黑执事是在讽刺宗教。
            然后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提到塞巴斯蒂安会想到巴赫和下面
            这货的么?


            IP属地:英国41楼2014-09-2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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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IP属地:英国42楼2014-09-2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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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风吹麦浪
                现在让我们把眼光暂时移开,来放到爱尔兰这片土地上。爱尔兰!翡翠绿岛,白三叶草之国,爱尔兰!金黄的竖琴弹奏着凯尔特人的民谣,娓娓道来着近八百年的痛苦与欢乐。我们要注意到所有有着厚重历史的民族总是命运多舛,仿佛这就是他们的使命似的。大约七千年前,当第一批欧洲猎人踏上这块土地,他们大概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孙将在这里受尽侮辱,流干血液,也大概不会料到他们是如此顽强,面对凶恶的北欧海盗,安格鲁萨克逊人,他们如此有勇气表达自己身为凯尔特人的骄傲。
                污迹城堡不过是爱尔兰伤痕累累的躯体上一道蚊虫叮咬留下的疤痕。
                那是1846年的冬季,一个幽灵正在爱尔兰上空盘旋,田野间一片肃穆,爱尔兰的绿色充盈着整个世界,甚至要晕染天空的颜色。绿色是爱尔兰的生命,是她流转的明眸,是她跳舞时飞扬的衣裙。这预示着一个丰年,绿色总是带给人希望,所有异乡人都会陶醉于这翡翠的波涛。然而不出一个月这绿色将被黑色玷污,将腐烂殆尽,神明不肯降临,政府袖手旁观,人们绝望了。
                爱尔兰农民在从骷髅身上挖肉吃,而此时的英格兰绅士在做什么呢?这是一场横跨半个世纪的辩论,因为从1794年英格兰的小麦不再丰收。他们展开激烈的讨论,用冰冷的数据构建数学模型,发表冗长的论文,具体可以参考罗德克里夫萨曼的《马铃薯的历史及其社会影响》、卡瑟琳加莱夫的《现实主义想象之中的马铃薯》。倘若马尔萨斯活到此时,他的《人口原理》一书只怕要做大幅度调整。一个世纪前,英格兰的农民是欧洲最后一支对马铃薯抱有重重偏见的人们,他们指向爱尔兰的方向并咒骂这异教徒的食品。而马尔萨斯先生明显对马铃薯抱有消极态度,因为它很可能导致人口的以指数形式过度膨胀。
                爱尔兰是不列颠经常发炎的部位。雪上加霜的是,那些最肥沃的土地也被分给了英格兰地主。爱尔兰人饿怕了,而马铃薯,这种从美州传来的劣等食物,只需最简单的耕作就可养活一家人。然而英格兰的绅士是歧视这种文明的倒退,他们认为这轻易地让人们回到野蛮中去。他们喜爱小麦做的面包,小麦中凝结了基督教数千年的文化,积淀着人类对自然的征服,整个欧洲历史差不多用麦粒堆积而成。正如伟大的古希腊哲学家提出的悖论,一粒麦子不是一堆麦子,两粒麦子也不是,然而是什么时候人类有能力称自己的文明为“一堆麦子”的呢?
                亲爱的读者,你们现在仍然感到困惑,为什么年仅十岁的小伯爵会被定为叛国—这样不详的字眼。哦万能的主,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就在夏尔浪费了整个蛋糕报复沃拉克尔时,也许正有爱尔兰儿童吞下鱼骨头和鼠肉。事实上,沃拉克尔对文森特抱怨税收太过微薄,爱尔兰的码头正堆满了金灿灿的玉米等着出口到英格兰,而沃拉克尔正是掌管这一事务的人。至于文森特,他拒绝了沃拉克尔关于提高税率的请求,不是同情爱尔兰人民,而是他并不想参与其中。巧合的是,就在货物积压在码头不出几个月,那片地区发生了暴/乱,饥饿的人们呼唤着祖国的名字厮杀着压迫他们800年的仇人。货物被劫了。
                沃拉克尔当然损失惨重,此时的托兰西家族还没有易主--所以这还是上一代的恩怨,却报应到了孩子身上--他意识到党同伐异是个绝妙的方法。勾结爱尔兰军/队,支持独/立可是不小的罪名,蜘蛛忙着罗织证据。接下来的事读者们都知道了,于是夏尔稀里糊涂就被送进了这座位于爱尔兰境内的监狱,污迹城堡。
                我们可以看到命运是这样奇妙,奇妙到当我们以一个宏观的角度欣赏他人人生轨迹时,我们往往会宽恕他们的罪过。这个可怜的小罪徒①,他还不知道是谁将他钉在了命运之轮上,他能做的唯有身不由己,犹如被绑在鞭笞台上的丑人卡西莫多,多么盼望甘霖能够如泪水一般降临。


                IP属地:英国53楼2014-09-30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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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基督教认为人生而有罪。
                  ②风吹麦浪是有名的爱尔兰民谣。


                  IP属地:英国54楼2014-09-30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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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迹城堡颤颤巍巍矗立在爱尔兰境内已有几个世纪,它曾经风华绝代,它曾经令人噤若寒蝉。然而如今它已沦为污秽的集聚地,它盘旋的楼梯依然是木头建成的,布满了被虫蛀过和被水侵蚀的痕迹。大厅内的壁纸呈现暗淡的红色,装饰着朴素的直条纹,但是已经发霉腐烂,有些部分已经脱落露出后面灰黄的砖瓦。房间错综复杂,墙角处却按着谢普德的命令没有任何蛛网。约书亚谢普德,与一般印象中的监狱长不同,他是个古怪的人,很容易听出他并没有爱尔兰口音,姓氏则明显是个英格兰姓氏。他虔诚地遵守着天主教的所有规定,即使英格兰人已经几乎改信新教。天主教听起来总是让人联想起伊丽莎白一世那个有名的姐姐玛丽一世,”狂热”一词仿佛专门为这种人而生。
                    我们不知道这座城堡是何时开始衰败的,夏尔随着长长的人流在餐厅中排队。食物的短缺让他再也不可能把自己禁闭在阁楼上。餐厅里从来不会点起灯,连一支蜡烛也没有,似乎刻意营造肃杀的气氛。椭圆形的窗户透进来阴冷的光线,旁边暗绿色天鹅绒窗帘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百无聊赖,端着铁做的盘子,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见过盘子里出现过马铃薯以外的食物。
                    “爱尔兰人吃土豆去吧。”夏尔咕囔了一句,望着自己盘子里糊状土豆泥。一瞬间他身边的人都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塞巴斯蒂安连忙向他打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但是夏尔没有看见。
                    “请你再说一遍,孩子。”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转过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
                    “爱尔兰人吃土豆去吧。”夏尔扬起头,“有什么不妥吗?不可能再糟糕了。”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一个有着栗色鬈发、身材高大的青年向他走来,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夏尔惊呆在那里,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一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苍白的面颊迅速肿胀充血,五个指印清晰地凸显出来。接着他被人揪住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
                    “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吗?你也不看看是谁害得我们到这步田地,你这小讨厌鬼!”周围的人迅速拦住激动的青年,把他和夏尔分开,塞巴斯蒂安挡住夏尔不让别人接近他。但是声音还在源源不断传来。
                    “衣冠楚楚,气度不凡。英格兰的绅士,你的燕尾服下,可是只恶魔?你的心脏,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他愤怒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爱尔兰的凯尔特子孙,是谁夺去你们最肥沃的土地?是谁压迫你们,侮辱你们的神灵?是谁轻视你们,将你们视为野蛮人?盎格鲁萨克逊人,海盗的后裔,你心里可否有数?多么漂亮的爱尔兰小姑娘,凭什么就该她忍饥挨饿?”
                    骚乱引来了谢普德,他唤来士兵把青年架出去。“爱尔兰的人民!你们还要这样麻木下去到何时?一个小孩子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们指手画脚!爱尔兰!爱尔兰!”那青年变得无比激动,已经开始带着哭腔。“为何不联合起来,让我们脱离这暴政!脱离这苦海!”
                    大厅里及其安静,无人说话,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凌厉,像是有一团风雪在盘旋燃烧。夏尔是这风暴的中心,他愣在那里望着百十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天蓝、祖母绿、琥珀、勿忘我花、甚至还有褪色的那种蓝--全部像玻璃珠一样映出自己的剪影。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痛,他下意识去捂,却不愿意露出让步的神色--本来么!本来就是如此!就算你们生活再困苦,也轮不到我来操这份心,在锡安山庄的时候那些叔叔阿姨都是这么评论爱尔兰的,没有人敢打他们--他突然感到愤怒,居然有人敢当众羞辱他,这种愤怒顿时吞没了他的一丝丝愧疚,他不由得捏紧拳头,鲜血涌上脸颊,几乎要从伤口中滴出来。
                    若是在平时,塞巴斯蒂安看到夏尔一副炸毛的样子一定会偷偷发笑,不过现在他可笑不出来。他的小主人大概不知道,除了他没人能够忍受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理会那些蛮横无理的要求。现在夏尔一个亲人也没有,当夏尔带着这样一种态度同别人讲话时,特别是如此敏感的话题,不挨打才怪呢。少爷啊,他在心里叹着气,您和那位法兰西皇后有什么区别,以后您怎么和别人打交道,都是这样的语气您有的是苦头吃。只有两种办法,可以改变现状,要么是您低下头颅认输,要么爬到更高的位置把他们踩成泥。
                    作为英格兰人,他无意卷入这场爱尔兰终将到来的战争,他唯一关心的是如何把夏尔弄回英格兰。不过他猜想夏尔一定对爱尔兰铭记于心了。倘若爱尔兰一定要爆发独/立/运/动,在目睹爱尔兰的惨状和同时承受莫名其妙的屈辱,不知道夏尔的态度会是一种怎样令人玩味的态度呢?是会像父亲一样冷眼旁观还是按着女王的心意来处置呢?当然前提是夏尔到那时还没死。
                    骚乱渐渐平息,夏尔依然赌气坐在椅子上,用力拿勺子刮着盘子,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塞巴斯蒂安刚想说什么,夏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马铃薯的味道很不好,他闭着眼睛吞咽着,把它想象成最美味的甜点。这时大厅的门被打开,谢普德想要拦住却被晾在一边。一群衣着与城堡的士兵有很大不同的人们拿着步枪扫视着人群。一个卫兵像铁钳一样握住夏尔的手腕。“夏尔凡多姆海恩?检察官有事想问你。”


                    IP属地:英国55楼2014-09-30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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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过玫瑰色的眼睑洒在夏尔脸上。冬季天亮得很晚,这说明早就过了起床的时间。夏尔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影。一瞬间他以为他还在锡安山庄,一切都是场噩梦,浑身的酸痛不过是他半夜从床上摔了下来。”红夫人。”他睡眼朦胧地说。
                      房间里弥漫着温暖的味道,不再像前几天冷得连吸入的空气都会使人鼻腔刺痛。视线终于清晰了些,他看到被虫蛀过的木质天花板,摸到了粗糙的布衾。他向壁炉望去。塞巴斯蒂安恰好端着热水出来。他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您醒了?我认为治疗电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睡眠所以今天的课程全部取消。”
                      “你到现在还在惦记上课?”夏尔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睛。”我被人扇耳光,被人用电流烧,你就站在这里看笑话?”
                      “我帮不上什么忙吧,少爷,我提醒您了不要说那些话,您没听呀。”塞巴斯蒂安用一种惋惜的神情打量着夏尔。
                      “如果不是我现在疼得没劲打你我一定——”夏尔微微撅起嘴唇,顿时变成了一只巴不得蜇人的马蜂。
                      “三天前还是我把您抱出来的,您睡得真熟。而且,小猫还是没了尖牙利齿比较好看。”
                      “谢普德居然敢动私刑,这简直是蔑视不列颠的法律。”夏尔说,”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那个爱尔兰检察官,满口的义正词严,还不是一样烂到骨头里。我总算知道爱尔兰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了,托这种人的福。”
                      “谢普德也受了好长时间的盘问呢,因为他故意修改了您的罪名,似乎是想要帮您,却被什么人揭发了出来。”塞巴斯蒂安说,”不过他大概帮了倒忙,反而让您遭这么大的罪。”
                      夏尔迷惑地皱起眉,脑子一片混乱。”您刚才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在同情爱尔兰人民吗?”塞巴斯蒂安问道。
                      “我还没有神经错乱,你一定特别失望。如果我同情了岂不是正好坐实了通敌的罪名。”
                      “那很好。不过您就要小心,小心爱尔兰的怒火再一次蔓延到您的身上。您可以选择屈服,或者——”
                      “门都没有。”
                      塞巴斯蒂安的眼睛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IP属地:英国58楼2014-09-30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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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炉里面烧的是什么?”夏尔很好奇。
                        “书。”塞巴斯蒂安干脆地回答。“撕碎了效果更好。这也是不上课的第二个原因。”他转过头盯着写字台上的纸张。“少爷的作业是满分,文辞优美,隔行押韵,做到这一点不容易。”
                        夏尔伸手把两张纸拿过来。他先折了一只纸鹤,然后又折了一条船。端详了一会后,他光脚跳下床把它们扔进火炉里。纸鹤的翅膀开始变黑,卷曲,最后红莲贯穿了它小小的身体。他记得坚定的锡兵里的玩具士兵和小舞女一起掉进了炉火里,可是人们却找到了一颗锡心。
                        夏尔用手触摸着玫瑰形彩色窗玻璃上的小水珠,让它们晶莹剔透地流成一条小溪。他没有看塞巴斯蒂安而是盯着窗外的冰霜。一瞬间,疲惫涌入他的身体,像一只刺猬,所有的刺都舒张开来。“在一个冬日的早晨,一个人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年的初雪,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饱受侮辱的折磨,这是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这间阁楼永远在我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提醒我,我是个不正常的人,我经历过黑弥撒,被判入狱,与外界隔离,没有自由,随时会被夺去生命。这一向如此么?我的意思是,其他人的人生也会经历如此的痛苦,只不过是以我不知道的形式么?”夏尔问道,“我不敢向主奢求太多,我怕他会斥责我的贪婪。但是塞巴斯蒂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应该发生的么?”
                        “对于有些人,的确是的,但他们从未意识到;而对于有些人,这永无可能。”塞巴斯蒂安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如果是因为我的傲慢触怒了天主,如果是因为我不曾为他跪下,在我经历了这些后,他会原谅我么?如果我死去,人们是不是还要说,瞧啊,那是一个傲慢的罪人应得的结果,主爱过他可他没有珍惜,他堕落到地狱里犹如踩着面包走的女孩--”
                        “少爷,您的信仰与命运无关,请不要胡思乱想。”塞巴斯蒂安突然厉声打断夏尔的话。”人在神的眼中不过是实验用的小白鼠。为了研究一棵草的呼吸,把小鼠和蜡烛同时关进玻璃钟罩。人会任凭小鼠挣扎直至窒息而死,也不肯发一发善心移走致命的装置。当然神比人要伟大,他们不是残忍,而是不关心。”不过在他向瓷杯中倒入热水时他又说道,“实际上,我的信仰并不是那么虔诚,我也从来不是坚定的人。当我有类似的困惑,我就会想象一些美的事物,这比向神灵祈祷宽恕更能吸引我。”
                        “我记得在伦敦读书的时候,我找到一架很旧的钢琴,在图书馆一个鲜有人使用的房间。琴键已经泛黄,有几个音弹不出来,更多的已经走调不准,踏板已经松得无法发出回音,但它是在无聊的课程中间唯一的娱乐方式。于是我在征得管理员同意后,试着弹了几部曲子。”
                        “事实上,的确如我所想,那架琴糟糕透了,不和谐音比比皆是,但我有足够的耐心把它弹完。那是一支很舒缓的乐曲,描写在萨尔斯堡原野上的男孩和女孩,然而走调的琴键令人非常恼火。直到我弹到高/潮部分,那个和弦,我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声音。”
                        他把枕头垫成一个舒服的高度让夏尔靠着坐起来,“它甚至比一架完好无损的琴发出来的还要美,非常特别,我从来没有想过钢琴可以发出这么柔和的音调,像一颗露水,又像一声叹息。”他坐到床沿,闭上眼睛回忆着。
                        “然后呢?你有没有再弹一遍,或是找到它如此美妙的奥秘?”夏尔若有所思地搅拌着杯中的热水。
                        “没有。我甚至没有停止弹奏。因为我不忍心,看到美丽成为一种重复,一种累赘。它之所以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正是因为它的白驹过隙、捉摸不定。我合上琴盖,吹熄蜡烛,走出房间,锁上房门。不久之后我毕业了离开了这座糟糕的城市,再也没有机会演奏这架琴。”
                        “真不幸。”
                        “这没有什么不幸的,因为这样初遇的惊喜会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而在漫长的人生中我明白,我正是靠着易逝的美来活着的,它支撑着我的心跳,犹如陀螺的轴心。”
                        “那你有没有找到你的那份美,那是一个和弦,一首赞美诗,还是一幅命运女神的油画?”夏尔偏着头问道。
                        塞巴斯蒂安盯着夏尔睡衣上的扣子,有几处开了线,他的表情像是在怀念什么事情。“我猜我找到了一个人。他的性命比那些物件都要短,当他死去美也随之消失。但他正是那架旧钢琴发出的唯一天籁,让我心甘情愿铭记一生。”
                        “哦。”夏尔低下头舔着勺中的水。“被你这样的人,嗯,怎么说呢,爱?喜欢?欣赏?”夏尔用力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的词语,试图用一个冗长的拉丁文或者法文来表现自己的讽刺,“一定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愿主保佑那个可怜人不要被你逼疯,就像我一样。”
                        “我将维持他的生命,直到我力尽,只要他依然美丽。”塞巴斯蒂安站起来,代表话题的终止。夏尔也躺回被子里,他其实很想问一问那个人是谁,又在想象那个和弦究竟有多么美妙。当他恍恍惚惚数到第273只羊的时候,他又睡着了。


                        IP属地:英国59楼2014-09-30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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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要去吃饭了,楼主从三点就坐在这码字快饿死了。一会回来继续。
                          @Poker13125
                          @晓晓2001824
                          @鲠川
                          TBC


                          IP属地:英国60楼2014-09-30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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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英国69楼2014-10-01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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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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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英国70楼2014-10-01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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