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
我想这是现在的我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你的名字。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将会举办一场世纪的葬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主角便是我。
我在沙皇俄国的冷笑声中诞生,他的记忆,甚至他的生命很快组成我的身体,这些零散的部件需要一个契机使他们能够真正拥有生气。在我看来,等待生命的日子并不漫长,漫长的是遇见你之前的闲散时光。
我们相处的很多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能记住的都是一些漫不经心的细枝末节。
初遇时机警和不信任在你墨色的眼眸中格外分明,后来你放下警戒接过我伸过来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你手心的温暖即使隔著一层手套也能传递到我冰冷的手掌心,那异乎寻常的温暖,一击即中的心颤。
那时的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也是最好的夥伴,你可以为了机械设计裏的一颗螺丝钉不眠不休绞尽脑汁,我也可以陪在你身边把最后的成果大方地与你分享。我乐於称呼你“小布尔什维克”,你则眉开眼笑地呼唤我“老大哥”——我甚至忘记了你曾是屹立东方千年孤单的王者,只当你是我一个人的小布尔什维克。
那时的我们有共同的梦想,红色的热情和红色的你化作不熄的火焰把我内心封存的冰雪消融。我们的朋友开玩笑称呼我们为“大哥大姐”甚至“父亲母亲”,你还会为自己被称作女性角色在我面前孩子似地吵闹,气鼓鼓的样子倒真不像活了五千年的老妖怪,一瞬间让我有点恍惚,拉起你的手就把你圈在怀里接著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那时的我们曾许诺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甚至我们的家人传唱著一首由我们的心脏命名的一首歌。
从我的心到你的心,简洁直白的爱意。
然后,对未来抱有极大希望的我们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对立。
骄傲的我只希望你只是我的小布尔什维克,而骄傲的你不愿意对我说出任何请求的话语,倔强地不愿意向我低头。
同样的骄傲,同样的倔强,我们这方面太过相似,谁也不肯拉下脸,任由关系越搞越僵。
我们由台面上的争吵到会见时的怒目而视。我说要狠狠教训不听话的小布尔什维克,你马上言辞激烈地回应要跟我斗争一万年。
结果是不欢而散。
边界除了令人胆寒的铁丝网,还有向对面怒目而视的士兵时时刻刻监视对岸的情况。
听说你那边的列车员强行把十指紧扣的夫妇拽开,被带上火车的黄头发蓝眼睛把身体伸出窗外大声呼喊,恨不得从上头跳下来;留在站台的黑头发黄皮肤一路追赶著火车,直到精疲力竭瘫坐在地,这才无可抑制地嚎啕大哭;不远处混杂著父母外貌的小孩也流著眼泪,用中文和俄语一遍一遍地用嘶哑的嗓音喊著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