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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闲云公子 by于晴(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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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公子
[书籍简介]
身为中原江湖人口中魔教的左护法,
又十分荣幸地被那个疯子教主视为接班人……
呃,坦白说,她个人是比较倾向一个人苟且偷生一辈子啦,
只是——唉唉唉,她这人一向运气不错,
十岁稚龄时,教主赏了个俊美天奴与她,
为求生存,她和她的天奴从此焦孟不离,合作无间;
他允跟随她一生一世……好个一生一世啊!
十四芳华时,无声无息被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家伙瞧去了她美背,
呜……只是美背,没什么要紧没什么要紧,
她很大方的,不用负责了;
岂知她大方,人家可执拗了,非拗她个义妹当当不可!
义兄义妹?听闻云家庄有个江湖皆知的恶习……
啊——失策!失策!
一旦碰了这个九重天外无边春色似毒罂栗的天仙,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09-08 10:55回复
    1|楔子——第一个人
      一只小手撩开绸帘,她走进阴暗不明迭堂。
       不是她要说,好好一个正厅,弄得要亮不亮的,成排烛火经过高人的指点,烛光落在“教主宝座”上时,交织出教主其实很鬼魅的错觉。
       “沄儿,你瞧,我替你带来什么新玩意!”教主笑盈盈地向她招手。
       她老牛慢步,慢腾腾地来到宝座旁,任着教主拉起她的小小手。
       “教主为沄儿带来什么新玩意?”她语气平平,眼角眉梢并未透露光彩。
       “你这小丫头片子,年纪小小,就爱装老成。”教主笑道。
       不,不是她爱装老成,她的梦想是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根据她的研究,她这年龄理当在房里学做女红之类的,不是在这里跟这个教主勾心斗角。
       昨天她揽镜自照,发现发间竟有一根银丝,她想了很久,终于确定这不是天生白,而是过度劳心所致。
       “看,那就是本教主为你带回的好东西。”教主很期待她的反应。
       玉阶下有一名白衣少年狼狈跪在地上。
       一进厅里,她就看见了,只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方为上等保命之道。
       “教主,他是?”她很配合地问。
       “不自量力的正道人士闯进白明教,企图行刺本教主。这样的行径是死路一条,但本教主善心大发,赐他成为教里天奴。沄儿,你手下还没有天奴吧?”
       “沄儿年纪小,还不需要呢。”
       教主神秘地笑了笑:“沄儿幼失怙恃,许多事没人教导,但你迟早会面临一些事,我瞧这少年相貌挺俊的,体格也算不错,你就拿去用吧。”
       拿去用……根据她的顿悟,她确定她今年十岁,还有很多事用不着,不必硬塞给她。
       “来人,赐环!”
       长盒递到她的面前,盒里以红绸为底,金色的双环并扣在上。
       环上刻着蛇纹,系着特制的铃铛,扣在双踝上,总是咯当咯当的。在白明教里,时常听见天奴走动的叮当声,很悦耳是没错,但轮到自己就很棘手了。
       她被迫取过闪闪发亮的双环,清脆笑道:
       “多谢教主赐环。”
       “赐给你的是蛇环,正合皇甫家的风格,教中仅此一对,现在你就为他戴上吧。”绵中刺,笑里刀,教主笑得非常愉快。
       “是。”童颜展笑,绝对配合。
       她悠悠来到玉阶上,俯望被迫跪伏在地的白衣少年。
       这少年血迹斑斑,小有垢面,但不掩其出众俊美气质,八成是哪家德高望重的正道小少爷想成名,便胆大勇闯白明教,却没料到落得如今的下场。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4-09-08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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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7 01: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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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偏头打量这少年的身形。
         琵琶骨未穿,两手仅以粗绳缚绑,腕间已有深刻血痕,表示此人挣扎已久,更暗示这粗绳很快就会断掉。
         人似已点,但跪在地上的双腿抽搐,只要她一靠近他,他脚力踢出七成,她这小小年龄的无助娃儿非死即伤。
         她又睇向那少年狠狠瞪死她的毒辣眼神——想吞吃她入肚,想玉石俱焚,想她一个小娃娃怎能敌得了他一击?
         天奴环一扣上,终生无解,就算回到正道里也会被人耻笑,难怪这高傲的少年宁愿十八年后再当好汉,也不想成为她手下奠奴。
         这样的敌意明显可见,他强她弱明显可见,背后教主的兴味目光也明显可见。前有虎后有狼,少年等着一脚击毙她,教主等着看好戏,她在夹缝中求生存,她只是个小孩啊……
         蓦地,她一屁股坐在玉阶上。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天真地问。
         那少年瞪着她。
         她把玩着蛇环,装作不知他的杀心,嘴角翘翘,露出童笑,说:
         “我叫皇甫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反手一扣,毫不在意地把蛇环扣上自己的腕间。
         少年一怔。蛇环成双,应系在他的双脚上,成为他毕生的耻辱,她怎么……
         她摇了摇手腕,叮叮咚咚的脆声响遍大厅。
         “这蛇环很漂亮呢,哪能让你一人独得?你一个,我一个,这才公平。从今以后,以此为凭,你就只有我这主子,旁人唤你,你可不理。”她终于动手,将另一只蛇环扣上他的左踝。
         他动也不动,还是瞪着她。接着,她向宝座上的教主作揖道:
         “多谢教主赐奴,沄儿退下了。”负手走了几步,回头斥道:“还不快跟上来。”语毕,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那少年抿嘴,踉跄追上那小小的身子,她蜗牛拖步,驼背负手,活像个没志气的小老太婆。
         魔教中人哪来这么笨的娃儿,竟把天奴的系在自己腕上?
         再一细听,他听见她摇头晃脑,嘀嘀咕咕的——
         “……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我忍我忍我再忍……忍得好啊……”
      2|楔子——第二个人
        人要倒楣,是绝对不分时节、地点跟少女脆弱心灵的。
         她自温泉泡完澡,踏着月色回自家院的途中,难得有情怀想要对月吟诗一番,亮晶晶的剑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颈间。
         还不小心削去她一撮微湿的长发。
         “姑娘,失礼了。”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09-08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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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楔子——第二个人
          人要倒楣,是绝对不分时节、地点跟少女脆弱心灵的。
           她自温泉泡完澡,踏着月色回自家院的途中,难得有情怀想要对月吟诗一番,亮晶晶的剑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颈间。
           还不小心削去她一撮微湿的长发。
           “姑娘,失礼了。”
           那声音,在身后,似是刻意变换过,但确定是男子无误。
           夜风吹来,她闻到身后的男子有着特殊的硫磺味,竟跟她身上同一个气味。
           刹那间,她垂下的眸光抹过杀气。
           “公子自天璧崖一路跟踪而来?”她也压低声音,变换嗓音。
           “……失礼了,姑娘。”
           这声音,带点歉意。这表示,这中原人的确是自天璧崖下来的。天璧崖里有天然温泉,她刚从那沐浴过,这不是让他白白看去吗?
           脸皮**,她忍再忍,用力的忍!
           她深吸口气,让心胸开阔。识时务者为俊杰,能上天璧崖的中原人不多,功夫绝对比她强,动作绝对比她快,她自认她身上背了四把剑也绝对打不过一个能上天璧崖的高手。
           再者,今年她十四,但由于她劳心过度,发育应该比常人晚上二、三岁,被看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不算大,她能忍。
           思及此,她仰望天空,想象头顶那把随时会落下的刀。忍!
           “姑娘莫误会,在下上天璧崖的中途……中了毒烟,眼力不佳,什么也没看见。”
           “我完全相信!”她用力地说。不信也要信!“公子一路随我铃声下山,是……”她交手于背上,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以免被无辜误杀。
           “但求姑娘送我出天林。”
           “小问题!”她很爽快地说。这林子根本没有什么暗箭藏着,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来去,条条大路都通天林外头,想必身后的人真是眼力暂盲了。“公子也不用担心,天璧崖的毒烟一见天光就会散去,天亮后你的眼力即可恢复。”
           “……嗯,多谢了,姑娘。”
           “那我开始走了?”她试探地说。
           “请。”
           剑身徐徐收回。
           她连头也没有回,迈步往前走去。她小心翼翼,免得突遭横祸,但她怎么用力聆听,就是听不见身后跟随的脚步声。
           “公子?”
           “我在。”
           她内心大骇。明明就在身后,她却听不见任何脚步声,这不证明来人功夫奇高?现在只希望他的品德跟他的功夫一样高,不会利用完就踢她见阎王。
           这头,是万万不能回的。中原人讲究面子,白明教,是打着“消灭魔教教主”旗帜来的,如今他败兴而归……谁知会不会杀她出气?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09-08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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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是天奴?”
             糟,她摇摇手上的铃,答道:
             “公子认错了,这只是一般铃声,天奴男子系脚,女子系手,但我这只有一只,是从中原买来的手环。”千万别搞错,中原人非常瞧不起天奴,有奠奴逃回中原,其下场只有一个“惨”字形容。她可不想受那样的罪啊。
             身后的人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彷佛察觉到此路确实是通往天林外头,便道:
             “姑娘好心肠,果然领我出林。”
             她撇撇唇,嘴里应道:
             “小女子不只心肠好,而且一向爱好和平,崇尚平静生活,手上从来没有死过人,我也从来不挡任何人的路。”这话,说清楚才好。
             她不想惹麻烦,自然不会把他引往教主那里去,现在她只想快快送走这人,就当今晚黄梦一场,什么痕迹也不留。
             “原来白明教里,还有姑娘这号和平人物,真是可惜姑娘出身了。”
             “唉,我也这么觉得呢。”她摇头叹息。“如果生在一般百姓家,我也不会半夜遇见这种生死交关的事了,还盼公子磊落,到时别让我赔了一条命才是。”她特地加重“磊落”二字。
             “这是自然,姑娘今晚大恩,在下必定铭记。”他也学她加强语气。
             “不不,这是小恩小恩,不过是顺路散个步,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千万别记住她,拜托。
             身后的人不知是错愕她这样谦虚的回应,还是惊奇白明教里竟有这么软弱的人,总之,他没有接下话。
             她始终维持散步的姿态,不敢走快也不敢过慢。夜风直吹,让她未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今晚她没有料到会出事,穿着很随性,宽袍的少年装束干净俐落,可以回院后直接脱了上床睡觉,哪料得……唉,人算不如老天玩弄啊。
             “前头有人。”忽地,那中原人开口,这次声音极低。
             她反应很快,立即停步,说道:“公子转身。”
             接着,她亦负手背过身子,果然看见五步远外,有个背着她的青年。
             她杏眸微地张大。这中原青年一身白衫,身形秀俊,个儿颇高,这身姿形态绝不过二十,这样的人,竟是高手?
             她内心暗叫侥幸。年纪轻轻,已是高手之流,这样的人多属天才,而天才是很容易激动的,如果她欺骗他,就算他眼力不佳也能在一招之内将她毙命吧!
             还好,还好!她不喜生事不喜乱动脑筋害他,今晚才留存她性命。
             “前头是谁?”巡逻的教徒喝道。
             “还会有谁?”她不悦道,没有回过身,假装在赏月。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09-08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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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她还是没有回头,慢慢抚过红艳的宽袖,冷声道:
               “公子一身潇洒雪袍,小女子却习惯穿黑色衣衫,黑白两立,似乎我们各自的立场呢。”
               他没有半丝停顿,答道:
               “艳艳姑娘喜穿黑衣,这是个人喜好,跟正邪不两立倒没有什么关系。”
               “是么……公子拿着小女子的素帕,怎知上头没有绣纹?”
               “方才艳艳姑娘没有看见吗?在下以指抚过素帕,上头平坦无纹。”
               “原来如此。今日一别,难再见了,艳艳就不跟公子说后会有期了。”
               “姑娘……保重。它日有难时,务必上中原找在下,告辞了。”
               她没有回头,继续把玩着她红色的腰带。今天她一身火红,他却顺着她的话说,如果此人不是当真眼盲,就是机智极佳的高手。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4-09-08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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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多疑才是最佳生存之道,但现在,她宁愿相信他眼盲,好过心头一把火却又要含羞忍辱。
                 她听见接应他的人轻喊:“闲……”
                 贤?
                 那人的话被阻止了,她也不打算偷听,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回身。
                 果然人都走光光。
                 她大松口气。今日大劫得以度过,都是老天保佑。她瞄瞄手上玉佩,迅速丢在地上,踢过沙土掩埋住它。
                 什么东西也不要留,管他是报恩报仇还是定情,今日一别,绝对难以见面,见了面要相认绝不可能。
                 她非常想要仰天大笑。她是个女孩家,当然喜欢干净,身上带汗帕是理所当然,但她凡事防备得紧,选用帕子都是素白,完全没有任何的花样在上头,就怕是万一撵被迫做坏事,不小心留下足以追踪的蛛丝马迹。
                 果然啊!这是她的先知灼见,今日果然派上用场了!
                 从明天开始,她要改用花帕,以免将来被这个中原高手认出来。对了,她记得车艳艳的帕子总是绣着牡丹,她最好动点手脚,让车艳艳改用素帕。
                 要嫁祸一个人得要俐落些。当然,以后那中原人要向车艳艳报恩或者以身相许都随他,她绝对乐见其成。
                 就是她吃点亏,在温泉池里泡澡时,竟与他共处一室而没察觉……不想不想,绝对不能多想。
                 她双臂环胸沉思一阵,摸摸已被夜风吹干的长发,正准备回园子补眠去,就看见四年前她收下奠奴正站在她的身后。
                 焦孟不离啊,现在才出现……她也不问他藏在哪了,只是笑道:
                 “回去了。”越过他,往回走。
                 “姑娘,他是正人君子,不会无故伤人。”她奠奴道。
                 “是吗?”她很想知道如果那中原高手出手了,这个跟随她四年奠奴是不是还会躲着不肯出面?但她想,还是不要知道结果吧。
                 通常结果往往伤人。在这世上,再亲近的人,也是不能随便信赖依靠的。
                 靠自己,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她闲步走着,他尾随在后,一如平常。二人奠奴环铃交错响着……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在彼此的生命里一直响着。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4-09-08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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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第一章
                  人贵自知,方能活到七八十,这一向是王沄生存的法则。
                   王姓一般,沄乃江上大波,名字乃父母之恩,不一定适合子女,她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她自认不够聪明,不够气势,练武资质不足,胆识过小,但偏偏出身在人人喊打的白明教里。
                   所幸,到目前为止,她的生命都很无波无浪……偶尔有点小浪……不,她必须坦承,是有几次大浪,全凭老天瞎眼让她有惊无险地混过,她想,她今年二十,依她奠资能活到现在,运气算是不错,而且应该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只要她没有自投罗网,无聊到深入一个叫中原武林的敌营去……
                   中原武林啊……原来是这样繁华、这样的大惊小怪。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年轻男子,非常和蔼可亲地问:
                   “何哉,他们在看你?”
                   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身强体壮,眉目偏俊,狂野逼人,蜂蜜色的美肤,任着长发散于肩上,有着跟她一般妖艳的浓妆,颊面烙着刺目的蛇印。
                   他目不斜视,答道:“他们看的是你跟我。”
                   这个答案她有点不满意,继续负手在敌营街上闲踱。
                   她腕间奠奴铃跟他足踝的铃声相呼应,叮叮当当颇为悦耳,这些中原人偏不识货,个个凶神恶煞盯着他们。
                   “他们看咱们,因为……咱们是天奴?”
                   “姑娘聪明。”
                   “中原人都清楚铃声跟蛇印是天奴的?”她试探地问。
                   “姑娘聪明过人。”
                   她想了想,脚步一顿,绕到他的身后,道:
                   “我生性胆怯,承不住这些目光,你走前面。”
                   那年轻男子面皮一颤,附和道:
                   “姑娘是胆怯了点。”随即顶天立地跨步而去。
                   她悠闲地尾随其后。反正他人高马大,足够掩去他人充满敌意的目波。
                   “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哉,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命,我还想青山长在绿水长流。”她叹息。
                   “这是当然,姑娘。”头也不回再补充:“姑娘直接说长命百岁即可。”
                   “是,我想长命百岁,寿终正寝,你务必要身先士卒,有刀砍来你得挡在我面前。”
                   “……”他不想再纠正,索性不开口。
                   两人步行一阵,来到一座正值丧期的大庄前,庄园匾额写着“天贺庄”三个字。白灯笼悬于大门两旁,前来吊丧的江湖人士骆驿不绝,此刻都停下脚步,惊异地瞪着他们,甚至有些江湖人直觉扣住剑柄,嫌恶毕露。
                   披麻带孝的奴仆一见到他们,匆匆奔进门内,大声喊道:
                   “天奴!是天奴!少爷,不得了了,魔教天奴来了!”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4-09-08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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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7 01: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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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与何哉绕过半开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下,走进小侧门。这不起眼的小侧门,恐怕至今只有她跟何哉通过吧。
                     “请。”贺容华在门后等着,语气轻软。
                     她施以回礼,瞄了眼何哉。
                     他收到她的眼神,很有默契地举步在她面前,跟着贺容华进厅。
                     叮叮当当,她发现每走一步,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盯得死紧。
                     她步伐未停,紧紧跟着何哉,以免不小心落单,就遭人击杀。她可不是九命怪猫,得小心保住她的命才行。
                     她偏着头,打量着贺容华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非常名门正派的青年,眼里全无邪气,身形没有何哉来得高壮,但行步十分大气,颇有一家庄主的架势,但就一点不好——
                     真的真的很不好,不好到她怀疑贺容华有先天上的隐疾。
                     这个姓贺的,手指到底在抖什么啊?
                     霏霏细雨自她入灵堂后开始飘着。
                     她捻香诚心祭拜后,便把玩着贴身的玉萧,等着那个瞻仰遗容的何哉出来。
                     “妖女!”有人低声但清楚地咒骂着。
                     她面色不改,充耳不闻,维持微笑,永保平安。
                     “无耻!”
                     无耻之徒,非她也。她也不会无聊到把这种辱骂往自身上揽,于是她转身背对,不料那人如影随形又绕到她的面前。
                     她慢慢抬头,嘴角轻扬,惊喜道:
                     “原来是古少侠,我正愁没机会跟你说话呢。”
                     古少德一愣,到口的污辱吞了回去。
                     “……你有事找我?”他疑声问着。
                     “是啊。”她艳容亮亮,明显崇拜。“小女子听说来吊祭老庄主的,都是中原有名望的人,先前放眼所及,唯少侠一人未及而立之年。少侠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行路有风,我斗胆猜测,少侠少年成名,如今已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古少德闻言一怔,掩嘴一咳,有点不好意思道:
                     “姑娘谬赞了,古少德不过是在游侠册里占了几页,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见她一脸疑惑,他讶道:“姑娘不知云家庄?”
                     “……云家庄很有名吗?”
                     古少德听到这话,更是仔细打量她。“姑娘你不是中原过去奠奴?”
                     她笑着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中原。”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他语气更为和缓。魔教天奴大部份都是中原过去的耻辱,但也有少部份是当地可怜居民碍于生活困苦,甘愿入教为奴为婢。
                     看来她是为生活所苦的可怜人,古少德立即抛弃先前的轻视,解释道: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09-08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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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少侠,外头那些狗……够义气的江湖大侠们围着那青年是……”怎么看都像是一群狗在抢骨头!如果她没搞错,那青年是跟闲云公子一块来的吧。
                       “那是五公子,在数字公子中排行老五,是辅助闲云公子写史的手下。”
                       “原来如此。”真高招,下次有难,她考虑比照办理,把何哉丢进人群里,她学闲云公子逃之夭夭。合作无间,一向是用来形容她跟何哉的。
                       古少德见公孙云上完香,又上前道:
                       “少庄主正跟个天奴去见老庄主遗容,很快就会出来。”
                       公孙云闻言,瞳眸抹过异采,神色不动道:
                       “老庄主果然德高望重,连天奴也来吊慰。”他望向她,作揖道:“在下公孙云。”
                       “小女子王沄。”她再回礼。中原人礼数有够多,她怀疑中原人一生里至少有一半都花在彼此的客气回礼中。
                       “王云?”他慢慢地重复她的名字。
                       “公子是闲云野鹤,小女子只是水上云而已。”不知为何,当他念着她名字时,她有点毛,也觉得有点耳熟。
                       他定定注视她一会儿,才平静道:
                       “原来是江上之波,这名字取得好。”语毕,顺口问道:“不知王姑娘于哪位主子名下做事?”
                       她答得也快顺,笑道:
                       “我在皇甫家手下做事,不过,都是做一些小杂事而已。”
                       “白明教皇甫家啊……”公孙云缓步绕着她转了一圈,当他走到她身后时,目光直落在她束起的乌发。他垂下眸,让人读不清他的神色。“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王姑娘敢与同伴回到中原故地,勇气实在令闲云佩服。”
                       “皇甫家?不就是魔教左护法?”贺容华自后厅而来,何哉尾随其后。贺容华道:“这十几年来,皇甫家在白明教已有没落之势,闲云,汲古阁可有收录皇甫家的事?”
                       “皇甫家自十七年前传予三岁皇甫女儿后,再无下文。”公孙云清声答道,又意味深远地说着:“至今,连云家庄都不知她的长相、她的去处,她的喜好,甚至,连她手下有多少亲信都查不到。”
                       贺容华冷冷哼了一声,道:
                       “听起来挺神秘的。白明教历代左右护法都是下任教主的候选者,这代左护法皇甫,右护法车艳艳,后者喜收天奴,几次挑衅咱们,看来下任教主多半是她……王姑娘,你们身处皇甫家,这左护法的心思如何?”
                       王沄见何哉来到自己身侧守护,才道: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4-09-08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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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庄主这样问,唉,我该怎么答呢?我毕竟是皇甫家的下人啊。”她假装挣扎着,察觉公孙云清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叹息:“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皇甫家并非神秘,而是真的没落,皇甫小姐才智甚差,根本无法胜任护法之职,何况是教主之位呢?我想,再过两年,这左护法之位便会易主,闲云公子用不着再将皇甫家记下去了。”
                         公孙云不置可否。那双带冷的俊目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她视若无睹,对何哉道:“咱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麻烦少庄主。”
                         何哉点头。“是该走了。”
                         她又瞥见贺容华的手指剧烈抖动着。隐疾,肯定是隐疾!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贺容华道,招来婢女。“何兄、王姑娘,你们连杯茶水都没喝上,这样来去匆匆,倒显得我这主儿失职了。”
                         “肯让我们进来上香,足见少庄主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人,将来承袭父位,老庄主在天之灵一定欣慰。”她恭维着,看着那婢女端过茶水,古少德就近接过托盘,贺容华顺手拿来再交给何哉。
                         何哉先递给她,自己再取过一杯。
                         “天奴在中原不便行走,王姑娘你们可要小心,如果有难,一定要找人解决才好。”公孙云始终带点漫不经心。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她细细品茶,中原的茶真不错,有机会一定要打包带走。
                         何哉、古少德也跟着一饮而尽。公孙云等诸位喝完后,才对贺容华道:
                         “我将老庄主一生事迹连夜写了一份,晚些时候请少庄主放入棺里。”
                         贺容华一脸感激。“闲云,多谢你了。”
                         王沄见他们话题已绕开,正要跟何哉打个暗示,准备闪人也,忽地,她眼一花,腹痛顿时遽绞起来。
                         “王姑娘!”公孙云第一个注意到她面色大变,他目光乍异,疾手要扶住她倒下的身子。
                         哪知何哉快了一步,迅速托住她的腰身,让她倒进他的怀里。
                         “姑娘!”何哉惊叫。
                         混蛋家伙!她就知道愈好喝的东西愈容易出问题!腥臭的气味涌上喉道,王沄毫不忍耐地张口,朝何哉的脸上喷血泄恨。
                         “什么?”
                         门外,男人震愕的叫声,惊动她昏迷的意识。
                         “姑娘跟我同房即可,少庄主不用差人来照顾。”这是何哉的声音。
                         她挣扎半天,终于有力气半张眼眸。
                         放眼所及,是陌生的床,陌生的屋子,门是半掩,可以看见外头的夜色,两抹男人的身影就在外头。
                         一个是何哉,一个是……那个有隐疾的贺容华?
                         “你们是夫妻?”贺容华有些惊慌。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4-09-0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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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
                           “既然不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是不妥……”
                           “如果让人来照顾姑娘,更为不妥。姑娘在贵庄中毒,除非少庄主能找出凶手,否则何哉不敢让人随意接近姑娘。”
                           “不可能!”贺容华咬牙道:“天贺庄绝不会有那种龌龊之辈下毒,那种无耻行为绝非正道所为。”
                           “姑娘中毒是事实,少庄主也请大夫来看过,毒物在茶水里发现,还是,少庄主认为贵庄做不出这种事来,全是我跟姑娘故布疑阵?”
                           “不,我并非这意思……”那声音明显气虚,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
                           “还请少庄主早日找出凶嫌。”语毕,何哉也不再多谈,直接关上门。
                           他来到床边,对上她虚弱的眼神。
                           “姑娘中毒,昏迷好几个时辰,现在都入夜了。”他皱着眉头。
                           “我知道。”她全身虚软,勉强翻身而起。
                           何哉轻轻稳住她的身子,道:“幸亏当时云家庄五公子在场。他精通医理,诊出姑娘中毒,之前我已喂过姑娘药汤,得再多休养几日才行。”
                           她看他一眼,忍着不适的身子,移到桌边坐下,一口气吹熄烛火。
                           顿时,屋内一片黑暗,她道:“何哉上床。”
                           门外,有人抽气。
                           “……是,姑娘。”何哉动也不动。
                           她闭上眼,等了一阵,才听见恼怒的脚步声离去。
                           “姑娘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但也需要休息数日。这几天,最好别运气。”
                           她没张开眸,只是拿着玉箫来回抚摸着,气息有些不稳,唇色微白。
                           “姑娘?”
                           “何哉,你跟了我几年?”她若有所思地问。
                           “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十年了啊……你说,这十年里,我中过毒吗?”
                           “姑娘聪明过人,从未误中有心人的陷害。”
                           “错,那是我运气好。”她慢慢张开眸,在黑暗里锁住那双男人的野瞳。“何哉,我有话问你,你过来。”
                           这样的命令,何哉从不违抗,他沉默地来到她的面前。
                           他一头长发,虎背熊腰,随时一拳可以打死她。现在仔细看看,何哉生得英俊,可惜少了十年前的秀美,令她午夜梦回时十分惋惜。
                           说起美貌嘛,她又想起——
                           “你道,公孙云生得如何?”
                           何哉眼里抹过惊诧。
                           她叹息着:
                           “到底谁传他是绝世美男子?”明明只是中上之姿,气质确实出众,带了几分清冷,举手投足优雅高贵,可惜跟人说话时总有疏离感,而那相貌……除非她眼睛瞎了,否则江湖传言什么绝俗的风采、九重天外奠仙,全是狗屁不通!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4-09-08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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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好看,却不是第一美男子,这令她失望不已,更证明传言不可尽信。
                             “姑娘就是为了问我,公孙云的美貌?”是不是离题了?
                             她扬眉,望着他,语含深远地说道:“不然要问你什么呢?”
                             他撇开目光,低声答道:
                             “十年前我离开中原时,公孙云已有公子之名。云家庄文有公子,武有先生,共同主持云家庄,但傅先生仙逝数年,先生之名空悬已久,公孙云文武双全,人人都当他是云家庄唯一的主子,可以说是这一代最成功的人物。”
                             她似笑非笑。“这样看来,你跟他是云泥之别了。十年前你好歹也是个少年英雄,如今却是任何人都可以践踏奠奴之身。”
                             “姑娘说得对。”他也不恼火。
                             “出名的人物总是被神化。由此可见,中原武林这二十年来没有什么好人才,才由得公孙云飞窜出线,不难想象,如果中原再拿不出人才来,四十年后,公孙云将被形容为已经飞升成仙的人物了。”她为这可能性感到好笑。
                             明知她说得夸张,何哉也顺着她,道:
                             “确有此可能。当年的少年英雄里,十有七八不是如我下场,便是小时了了,大了再也精进不前。姑娘,现在你虽然无恙,但最好别太费神,我抱你回床上去吧。”
                             她抿起嘴,久久不发一语,直到远处梆子声响起,她才嗯了一声。
                             何哉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回到床上去。
                             她闭上眼,任着何哉替她盖上薄被。
                             “姑娘。”那声音低微,几乎快附在她耳边了。
                             “嗯?”
                             “棺木里的尸身不是老庄主。”
                             她还是没张开眼。
                             他再道:“有人调换老庄主的尸身,那脸是易容过的。”
                             “是么?”
                             “姑娘猜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头没尾的,我要猜得出,就能比公孙云还要早升仙了。”她道。
                             何哉沉默着,不再发问。他拐过凳子在床侧,就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时,他听见她道:
                             “何哉,我也不是不替你想,但你看看我,今年才几岁,已有不少白发。人啊,没有那个智慧,偏要去想破头,那就会像我这样,你就可怜可怜我,我还想一头黑发再撑个几年。”
                             “……是我不该让姑娘劳心劳力。”
                             “正好,有人下了毒,我必须休养几天,你可以在天贺庄里好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正好”两个字,带着异样的意味深远。
                             他应了声,轻声道: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09-08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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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明儿个再说,姑娘早些歇息吧。”两人共处十年,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头几年还不觉得,这两年越发觉得男女果然有强弱之分。她中毒后,虽立即救治,但总是伤本,需要多休息。
                               她哼笑一声。“何哉,你知道为什么我老说我运气好,才能活到现在吗?”
                               “……”不,她不是运气好,她是……
                               她不用张眼也能看穿他的想法,嘴角微勾道:
                               “我是运气好,但我的运气好,是建立在我的观念与习惯上。愈美味的东西愈有问题,不能碰;愈美丽的东西背后必有毒素,不能碰;愈是消魂的滋味愈要避开,以免中计;愈是亲近的人更要保持距离,否则容易死于非命。我一直奉行这些观念,才能活到现在,没想到我还是着了道啊……”
                               “他们同睡一室!”贺容华恨声道,双拳紧握。夜凉如水,他却怒火冲天。
                               公孙云倚着廊柱,半垂着清眸,没有应声。
                               “我没有想到……我以为……可是又不是夫妻……闲云,你道她……”
                               “哪个‘他’?”是他?还是她?公孙云的声音,在没有月亮的夜里显得格外冷情。
                               天贺庄白日守丧,江湖人来来去去,入了夜,却是分外的冷寂,冷寂到有点寒意。这样的寒意,跟公孙云的气质有些相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贺容华忍下气,咬牙:
                               “自然是王沄了。一个姑娘,没名没份跟个大男人同睡一间,要不要脸?”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同居一室的例子时常可见,容华也不必太过介怀。”公孙云依旧垂眸,心不在焉。
                               “你是说,这两人没有……没有……”
                               “应该没有吧。”这声音又带着冷了。
                               “这种事还是避嫌的好。”贺容华低声道:“我本以为只会来一个,没想到会来两个……到底是谁下的毒?只有王沄一人中毒,但当时有五、六杯,谁会料到她一定拿到有毒的呢?要中毒也不会轮到一个没没无闻奠奴啊!”
                               公孙云没有答他。
                               “闲云可猜出了吗?”贺容华十分仰赖他。
                               公孙云折下一截细枝,状似把玩着。他问道:
                               “五弟,王姑娘中的毒,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公孙纸道:“这毒很猛,但要解也很快。这人下毒时,必定知道我专司药理,能及时救上王姑娘。王姑娘的底不错,至多再休养几日,不会有后遗症。”
                               公孙云双手微地用力,细枝立断。“容华,这答案已经出来了。”
                               贺容华一脸茫然,最后,他道:“我只知绝不是闲云,也不是我。”
                               “少庄主,闲云指的是何哉。”公孙纸提醒他。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4-09-08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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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7 00:5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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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容华一怔,双眸满满不可置信。
                                 “你是说……不可能!就算是他下毒,恐怕也是两人共谋……”
                                 公孙云清寒之声如玉石相击,他毫不留情地说道:
                                 “信不信由你。愈是亲近的人愈容易下手,她养了一头老虎,这头老虎随时可以反咬她。”
                                 “闲云,可要暗示王姑娘?”公孙纸问道。
                                 “等她醒后就知道是谁下毒了,我们用不着插手。”公孙云双手一松,断截的细枝落在泥地上。他垂眸注视泥地一阵,再抬起脸时神色十分自然。
                                 “容华,你要有心理准备,天奴脸上的蛇印是特殊刺青,老五研究过,这刺青除不去。如果你要留下这个人,将来天贺庄承受的压力必是难以形容。”
                                 “我知道。”贺容华难得沉稳。“就算天贺庄被打回原形,被迫退出江湖,我也绝对要留下何哉。就是那个王沄麻烦些,万一她阻止何哉,或者回去找皇甫家求救……闲云,你瞧,咱们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发现公孙云正冷冷盯着他,他呐呐道:“不然,你看呢?”
                                 “你想要何哉留下,就不要动她。”公孙云点到为止。
                                 他眼一瞟,落在今晚王沄与何哉所住的客房,俊眸抹过难言的情绪。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4-09-08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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