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巢和凤还巢 ——另一个王熙凤
凌解放
她可以一巴掌将丫环的脸打得紫胀起来；她可以用膝盖下垫碎瓷瓦子的“文明”刑法整治“不便擅加拷打”的太太房里的人；她可以声色俱厉地训斥比她长一辈的赵姨娘，满不在乎地排揎婆婆邢夫人的家奴；她可以为两三千两银子心安理得地断送两个年轻的生命……”一万个心眼子”加一副如簧之舌；“一盆火”加“一把刀”；光艳诱人的躯壳中糅合着一个残酷无情的灵魂；外具“三春之桃”“九秋之菊”的姿容，内秉风雷霜雪之性。有才有识有胆而又劣迹斑斑——王熙凤——这不配的艺术形象所打在亿万读者心中的这些烙印，大约是一直要保留到地球停止转动那一天罢。
然而，还是这同一个王熙凤，有时却又有另一副模样：丫环傻大姐在大观园中拾到一个五彩绣香囊，辗转到了王夫人手中，王夫人误以为是凤姐的物件，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正在病中的王熙凤听到这种指责，像被电击了一下，突然改变了容颜：
“凤姐听说又急又愧得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脆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
是什么魔鬼吓紫了她的面颊，唬软了她的膝盖，惊起了她沉重的病躯呢?
理，以“理”治天下的“理”。这封建社会末期至高无上的思想统治武器，是比法律更厉害一千倍的东西。用李贽的话说，就是“死于法者，犹有人惜；死于理者，谁其怜之?”因此，连凤姐这个机锋可怕的领袖，胆大妄为的班头，面对这绣着“妖精”的小小香袋儿也恐惧得发抖。
那么，难道是一个软弱的王熙凤、一个善良的王熙凤、一个被压迫的王熙凤吗?这多么可笑，谁能相信呢?但这确是王熙凤的另一面。如果我们不以式化地理解纷繁复杂的社会矛盾和阶级斗争；不肯脸谱化地观察一个被迷人的艺术手段活化了的典型的话。寻觅此路，也许可以找到红楼迷宫中这只凤凰的故巢，也许可以查知它将飞向何方。
凌解放
她可以一巴掌将丫环的脸打得紫胀起来；她可以用膝盖下垫碎瓷瓦子的“文明”刑法整治“不便擅加拷打”的太太房里的人；她可以声色俱厉地训斥比她长一辈的赵姨娘，满不在乎地排揎婆婆邢夫人的家奴；她可以为两三千两银子心安理得地断送两个年轻的生命……”一万个心眼子”加一副如簧之舌；“一盆火”加“一把刀”；光艳诱人的躯壳中糅合着一个残酷无情的灵魂；外具“三春之桃”“九秋之菊”的姿容，内秉风雷霜雪之性。有才有识有胆而又劣迹斑斑——王熙凤——这不配的艺术形象所打在亿万读者心中的这些烙印，大约是一直要保留到地球停止转动那一天罢。
然而，还是这同一个王熙凤，有时却又有另一副模样：丫环傻大姐在大观园中拾到一个五彩绣香囊，辗转到了王夫人手中，王夫人误以为是凤姐的物件，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正在病中的王熙凤听到这种指责，像被电击了一下，突然改变了容颜：
“凤姐听说又急又愧得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脆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
是什么魔鬼吓紫了她的面颊，唬软了她的膝盖，惊起了她沉重的病躯呢?
理，以“理”治天下的“理”。这封建社会末期至高无上的思想统治武器，是比法律更厉害一千倍的东西。用李贽的话说，就是“死于法者，犹有人惜；死于理者，谁其怜之?”因此，连凤姐这个机锋可怕的领袖，胆大妄为的班头，面对这绣着“妖精”的小小香袋儿也恐惧得发抖。
那么，难道是一个软弱的王熙凤、一个善良的王熙凤、一个被压迫的王熙凤吗?这多么可笑，谁能相信呢?但这确是王熙凤的另一面。如果我们不以式化地理解纷繁复杂的社会矛盾和阶级斗争；不肯脸谱化地观察一个被迷人的艺术手段活化了的典型的话。寻觅此路，也许可以找到红楼迷宫中这只凤凰的故巢，也许可以查知它将飞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