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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杂志】《明月不谙离恨苦》上
一月明星稀，万籁俱寂，脱扈山笼罩在一片萧肃之中，山崖下的乱石堆处隐约有光亮照来。刚在湖边洗漱完毕的融安提着小灯笼往那若隐若现的光源走去，竟发现乱石堆中趴着个人，铜铸的衣服挂件在朗月映射下正泛着光。融安不知所措地望着地上的身影，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人了。记事以来，她跟义父就在这与世隔绝的脱扈山脚下相依为命，年前义父过世，茫茫大山，便只剩她一人独居。虽然崖上偶尔会有商旅经过，但地势险要、异兽出没的山崖下却一直人迹罕至。融安索性蹲下身细细打量， 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被血迹弄污的脸掩不住眉清目秀，衣服上全是爪样划痕，一身的血腥触目惊心。睡梦中的乐卓尔听见父母声嘶力竭地呐喊：“卓尔，快跑！”猛虎扑上来，他往后退，一踏空便摔下悬崖，在绝望中失去了意识。乐卓尔跟着父母在京城办好了货，带着车队返家，这趟旅程在猛虎挡住去路的那一刻变成了夺命之旅。眼看着父母和车队随从一个个地被猛虎追上，惨叫连连，然后葬身虎腹，他心中惊惧万分，大叫着睁开了眼睛。眼睛半晌才适应了月夜微弱的光线，浑身肌肉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乐卓尔，他还活着。乐卓尔看见了融安，他手撑地想爬起来：“帮帮我……”乐卓尔忍住疼痛，气若游丝地开口，融安却只蹲在原处，用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乐卓尔挣扎着爬到融安身边，手摸上了她的裙摆，他恍惚觉得，在圆月下一袭白色衣裙的少女仿若月中仙子。呼救用尽了乐卓尔最后的力气，他很快又倒下去沉沉昏睡，身上有些什么磕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融安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定住了。那是少年腰间的一个玉佩挂饰，白色的羊脂玉呈精美月牙状，融安怔怔地望着那月牙玉佩，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摸摸自己藏在衣服里的坠子，她终于趋上前去，扶起了伤痕累累的少年。乐卓尔睡了好沉的一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身上的伤口都缠上了纱布，疼痛不再。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融安走进来，把一个布包递给他，“带在身上吧。”乐卓尔打开，看到里面是几片绿色叶子，疑惑道：“这是什么？”融安指向床边一盆枝叶稀疏的植物，“植楮的叶子。”这是义父留下来的最后一株植楮，极其珍贵。“植楮？”乐卓尔惊诧不已。《山海经》中记载，脱扈山中有种草叫植楮，可治疗外伤引起的疾病，食用可驱逐噩梦。他本以为只存在于书中的上古神草竟真的出现在这深山中，怪不得他的伤好得如此快，怪不得他昏睡中不再被梦魇扰攘，想必就是植楮的功效了。融安点头不语，转身打算出门，乐卓尔拦住她由衷地感激道：“月亮姐姐，谢谢你救了我。”“我叫融安。”融安望向他腰间，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地说：“你别乱跑，伤还没完全好。”乐卓尔听话地点头，一双笑眼眯成了月牙儿。在融安的照顾下，乐卓尔的伤很快痊愈，他也渐渐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每天跟在融安身边，“姐姐姐姐”叫得融安烦不胜烦。二下过雨的清晨，融安终于停下摘药草的手，望着几乎天天黏在她身旁的乐卓尔道：“你的伤已好了许久，为何还不走？”“我舍不得月亮姐姐。”乐卓尔扬起明晃晃的笑容，调皮地将手中的泥土抹上她的脸颊，“要不，你跟我回家去吧？”融安稍一迟疑，已沾了满脸的泥巴。“反正这里只有你自己， 你陪我回家，住上一段日子，想回来了我就陪你回来。”他蹲近一点，撒娇般摇着融安的手臂，悬在腰间的玉佩晃悠悠，煞是好看。那纯白的玉让融安心念一动，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好。”融安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上义父留下的植楮，就跟着乐卓尔出发了。甫进家门，院里扫地的家丁见到乐卓尔，惊得当场掉了手中的扫帚，然后咋咋呼呼地往屋里跑，“小少爷活着回来啦！”屋内挂满白色绸带， 大厅正中的神台上供奉着乐家二老爷一家三口的牌位，乐大老爷一脸震惊地望着安然无恙的乐卓尔，“想不到你平安无事……来人，赶紧把少爷的名字从神台上撤掉。”乐卓尔感激地一笑， 来不及说话，乐老太爷已被人搀着来到大厅，老人一把搂住他，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急忙安抚道：“爷爷，我真的回来了，没事了。”乐家到了乐卓尔这一代人丁单薄，大伯独身多年，无子嗣，而乐卓尔是乐家二老爷唯一的儿子，年迈的爷爷一向对他爱护有加，如今他平安回来，爷爷自然是激动不已。半晌，乐卓尔忽然想起同行的融安，果然见她正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手足无措。他急忙把融安拉到身边，“爷爷，大伯，是这位融安姐姐救了我，若没有她和她种的神奇药草，我的伤必定不能这么快好。”老太爷身体虚弱，说不到几句话已觉得疲累了，乐大老爷让人带他们下去，“详情容后再谈，先让爷爷休息。”说话间，他上下打量背着背篓的融安，眼神意味深长。融安不习惯与人交往，在乐家住下后也只是整天待在后院里打理那株奄奄一息的植楮。这让她在别人眼中平添几分神秘气息，很快，融安妙手回春救了乐家小少爷的事迹传遍了整座小镇。老太爷派人来传唤了，融安才不得已跟着乐卓尔暂时离开后院。老人躺在摇椅上等着他们， 房里没有其他人，乐卓尔向他说起遇险过程，眼里噙着泪，“幸好遇到了月亮姐姐。”遭逢巨变，痛失双亲，对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已是世间最残酷的事。融安可能不知道，她于乐卓尔，不仅是治愈身体创伤的人，更是抚慰受创心灵的人。他掀起衣服，向爷爷展示身上密布的爪痕，说到亲眼看见父母被猛虎按在爪下时不由有些哽咽，老太爷安慰他：“不需要自责，这只是意外，现在你平安无事已是万幸。”融安听到这， 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轻开口道：“其实，我遇到你的时候，闻到你身上并非只有人血的腥味……”因为义父常年训练，加上吃山里的奇草长大，融安的嗅觉和听觉都异常灵敏。但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融安的话，也打断了大家对此番话的深思，乐大老爷在门外焦急地喊：“不好了，县府大人听说咱们府里来了位能治奇症的姑娘，带了大批官兵来要请融安姑娘过府呢。”乐卓尔急忙扶起老太爷往大厅去，在旁边跟着来的大老爷神色焦灼，“听说县府大人的儿子常年卧床，带了大批官兵，似乎来者不善啊。”果不其然，乐家大厅里官兵林立，虽说是邀请，可县府大人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融安姑娘，小儿卧病在床多年，请了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听说你治好了被猛虎重伤的乐少爷，想必对小儿的病症也会有办法。”融安觉得困惑，她不是大夫，只因为有植楮，乐卓尔才能捡回性命，她说话不懂转弯抹角，“对不起，我不会治病，卓尔的伤会好只因有好的药草。”县府大人脸色沉了下去，“听说植楮是上古神草，不知姑娘是否愿意相让？”“可是，植楮只能治外伤引起的疾病，并不能治其他病啊。”融安的解释在县府大人看来似乎是推托之词，他拍案而起，“诸多借口，说到底你就是不肯让出神草来救我儿性命。无论如何，本大人今天一定要得到植楮，来人！”话音刚落，官兵已将乐家众人重重包围。乐卓尔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融安很珍惜这最后一株植楮，生怕她因此开罪了县府大人，忙把融安护在身后，“大人，月亮姐姐是我带回来的客人，要问罪由我来担吧。”不料融安却并非他想象中那么固执，她对县府大人说：“植楮真的不能治疑难杂症，但如果你要，尽可拿去。”义父留给她的东西固然可贵，但一株植楮和乐卓尔的性命，孰重孰轻她还分得清，她从后院拿来植楮，轻巧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待续）
一月明星稀，万籁俱寂，脱扈山笼罩在一片萧肃之中，山崖下的乱石堆处隐约有光亮照来。刚在湖边洗漱完毕的融安提着小灯笼往那若隐若现的光源走去，竟发现乱石堆中趴着个人，铜铸的衣服挂件在朗月映射下正泛着光。融安不知所措地望着地上的身影，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人了。记事以来，她跟义父就在这与世隔绝的脱扈山脚下相依为命，年前义父过世，茫茫大山，便只剩她一人独居。虽然崖上偶尔会有商旅经过，但地势险要、异兽出没的山崖下却一直人迹罕至。融安索性蹲下身细细打量， 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被血迹弄污的脸掩不住眉清目秀，衣服上全是爪样划痕，一身的血腥触目惊心。睡梦中的乐卓尔听见父母声嘶力竭地呐喊：“卓尔，快跑！”猛虎扑上来，他往后退，一踏空便摔下悬崖，在绝望中失去了意识。乐卓尔跟着父母在京城办好了货，带着车队返家，这趟旅程在猛虎挡住去路的那一刻变成了夺命之旅。眼看着父母和车队随从一个个地被猛虎追上，惨叫连连，然后葬身虎腹，他心中惊惧万分，大叫着睁开了眼睛。眼睛半晌才适应了月夜微弱的光线，浑身肌肉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乐卓尔，他还活着。乐卓尔看见了融安，他手撑地想爬起来：“帮帮我……”乐卓尔忍住疼痛，气若游丝地开口，融安却只蹲在原处，用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乐卓尔挣扎着爬到融安身边，手摸上了她的裙摆，他恍惚觉得，在圆月下一袭白色衣裙的少女仿若月中仙子。呼救用尽了乐卓尔最后的力气，他很快又倒下去沉沉昏睡，身上有些什么磕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融安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定住了。那是少年腰间的一个玉佩挂饰，白色的羊脂玉呈精美月牙状，融安怔怔地望着那月牙玉佩，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摸摸自己藏在衣服里的坠子，她终于趋上前去，扶起了伤痕累累的少年。乐卓尔睡了好沉的一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身上的伤口都缠上了纱布，疼痛不再。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融安走进来，把一个布包递给他，“带在身上吧。”乐卓尔打开，看到里面是几片绿色叶子，疑惑道：“这是什么？”融安指向床边一盆枝叶稀疏的植物，“植楮的叶子。”这是义父留下来的最后一株植楮，极其珍贵。“植楮？”乐卓尔惊诧不已。《山海经》中记载，脱扈山中有种草叫植楮，可治疗外伤引起的疾病，食用可驱逐噩梦。他本以为只存在于书中的上古神草竟真的出现在这深山中，怪不得他的伤好得如此快，怪不得他昏睡中不再被梦魇扰攘，想必就是植楮的功效了。融安点头不语，转身打算出门，乐卓尔拦住她由衷地感激道：“月亮姐姐，谢谢你救了我。”“我叫融安。”融安望向他腰间，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地说：“你别乱跑，伤还没完全好。”乐卓尔听话地点头，一双笑眼眯成了月牙儿。在融安的照顾下，乐卓尔的伤很快痊愈，他也渐渐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每天跟在融安身边，“姐姐姐姐”叫得融安烦不胜烦。二下过雨的清晨，融安终于停下摘药草的手，望着几乎天天黏在她身旁的乐卓尔道：“你的伤已好了许久，为何还不走？”“我舍不得月亮姐姐。”乐卓尔扬起明晃晃的笑容，调皮地将手中的泥土抹上她的脸颊，“要不，你跟我回家去吧？”融安稍一迟疑，已沾了满脸的泥巴。“反正这里只有你自己， 你陪我回家，住上一段日子，想回来了我就陪你回来。”他蹲近一点，撒娇般摇着融安的手臂，悬在腰间的玉佩晃悠悠，煞是好看。那纯白的玉让融安心念一动，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好。”融安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上义父留下的植楮，就跟着乐卓尔出发了。甫进家门，院里扫地的家丁见到乐卓尔，惊得当场掉了手中的扫帚，然后咋咋呼呼地往屋里跑，“小少爷活着回来啦！”屋内挂满白色绸带， 大厅正中的神台上供奉着乐家二老爷一家三口的牌位，乐大老爷一脸震惊地望着安然无恙的乐卓尔，“想不到你平安无事……来人，赶紧把少爷的名字从神台上撤掉。”乐卓尔感激地一笑， 来不及说话，乐老太爷已被人搀着来到大厅，老人一把搂住他，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急忙安抚道：“爷爷，我真的回来了，没事了。”乐家到了乐卓尔这一代人丁单薄，大伯独身多年，无子嗣，而乐卓尔是乐家二老爷唯一的儿子，年迈的爷爷一向对他爱护有加，如今他平安回来，爷爷自然是激动不已。半晌，乐卓尔忽然想起同行的融安，果然见她正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手足无措。他急忙把融安拉到身边，“爷爷，大伯，是这位融安姐姐救了我，若没有她和她种的神奇药草，我的伤必定不能这么快好。”老太爷身体虚弱，说不到几句话已觉得疲累了，乐大老爷让人带他们下去，“详情容后再谈，先让爷爷休息。”说话间，他上下打量背着背篓的融安，眼神意味深长。融安不习惯与人交往，在乐家住下后也只是整天待在后院里打理那株奄奄一息的植楮。这让她在别人眼中平添几分神秘气息，很快，融安妙手回春救了乐家小少爷的事迹传遍了整座小镇。老太爷派人来传唤了，融安才不得已跟着乐卓尔暂时离开后院。老人躺在摇椅上等着他们， 房里没有其他人，乐卓尔向他说起遇险过程，眼里噙着泪，“幸好遇到了月亮姐姐。”遭逢巨变，痛失双亲，对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已是世间最残酷的事。融安可能不知道，她于乐卓尔，不仅是治愈身体创伤的人，更是抚慰受创心灵的人。他掀起衣服，向爷爷展示身上密布的爪痕，说到亲眼看见父母被猛虎按在爪下时不由有些哽咽，老太爷安慰他：“不需要自责，这只是意外，现在你平安无事已是万幸。”融安听到这， 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轻开口道：“其实，我遇到你的时候，闻到你身上并非只有人血的腥味……”因为义父常年训练，加上吃山里的奇草长大，融安的嗅觉和听觉都异常灵敏。但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融安的话，也打断了大家对此番话的深思，乐大老爷在门外焦急地喊：“不好了，县府大人听说咱们府里来了位能治奇症的姑娘，带了大批官兵来要请融安姑娘过府呢。”乐卓尔急忙扶起老太爷往大厅去，在旁边跟着来的大老爷神色焦灼，“听说县府大人的儿子常年卧床，带了大批官兵，似乎来者不善啊。”果不其然，乐家大厅里官兵林立，虽说是邀请，可县府大人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融安姑娘，小儿卧病在床多年，请了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听说你治好了被猛虎重伤的乐少爷，想必对小儿的病症也会有办法。”融安觉得困惑，她不是大夫，只因为有植楮，乐卓尔才能捡回性命，她说话不懂转弯抹角，“对不起，我不会治病，卓尔的伤会好只因有好的药草。”县府大人脸色沉了下去，“听说植楮是上古神草，不知姑娘是否愿意相让？”“可是，植楮只能治外伤引起的疾病，并不能治其他病啊。”融安的解释在县府大人看来似乎是推托之词，他拍案而起，“诸多借口，说到底你就是不肯让出神草来救我儿性命。无论如何，本大人今天一定要得到植楮，来人！”话音刚落，官兵已将乐家众人重重包围。乐卓尔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融安很珍惜这最后一株植楮，生怕她因此开罪了县府大人，忙把融安护在身后，“大人，月亮姐姐是我带回来的客人，要问罪由我来担吧。”不料融安却并非他想象中那么固执，她对县府大人说：“植楮真的不能治疑难杂症，但如果你要，尽可拿去。”义父留给她的东西固然可贵，但一株植楮和乐卓尔的性命，孰重孰轻她还分得清，她从后院拿来植楮，轻巧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