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饭后的黄昏,夏日橘黄的夕阳余晖斜斜的洒在拱桥下清澈的河里,我趴在旅馆的木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石滩边,几个本地大婶在洗衣裳。她们边洗边唱歌,是很柔缓的民族小调,顺着晚风飘了过来。平静的河面被打水的人激起阵阵涟漪,夕阳的余晖便被折射到了附近的岸上。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穿淡绿色长裙的女孩,她静静的站在河边,微笑着看着旁边洗衣的大婶,此刻她正伸手抚平被风吹乱的额发。
“沐紫苏……”我奋力喊了一声,然后便奔出了旅店。
河边,“紫苏啊,刚刚是有人喊你吧?”
沐紫苏很疑惑的朝声音来的方向望过去,除却暗红色的雕花阁楼以外空无一人,她回过神来对店家大婶说“没人呢。大婶,我想去灯市那边看看,先走了。”
我跑过去的时候连她的背影也没看到,难道刚刚那只是我的幻觉?可是这几个大婶都在呢。
“大婶,请问您刚刚有没有看到这边有个穿绿裙子的女孩?”
大婶打量了我一下,估计是看一下我是不是坏人,然后才说“你是说紫苏?她去灯市啦,刚走呢。”她知道她的名字,“大婶您认识她啊?那您知道她住哪里吗?”
大婶很和蔼的给我指了路,“那边桥头的‘老故事’,她住那里呢。”
老故事?叫老故事的客栈?还真是挺特别的,我怎么就没看到呢。
回旅店拿了东西,我也在那家老故事租下了一个房间,就在怪学姐的隔壁。
我该怎么去找她呢?该说点什么呢?总不能说“学姐分手没什么可怕的,你要想开点啊……”真是很欠扁的话……正想着呢,下楼的时候就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她。还是她先看到我,很是惊讶的叫了我一声,“嘿,是你!”
我有些窘迫的看着她,和上次相比,她瘦了很多,之前圆圆的脸蛋变的尖尖的,齐额的刘海也长了一些,穿着淡绿色的长裙显得瘦高瘦高的。
“学姐,好巧啊~”我不好意思的说到。
“诶,小伙子,找到紫苏了吗?这个时间她应该会回来了……紫苏你在啊,刚刚那个小伙子找你呢。”我听出来了,这是刚刚那个大婶的声音……我更不好意思了。她却只是笑了笑,然后我们便一起上楼了。进门的时候我又说了句“我们是邻居呢,好巧啊~”“呵呵~是好巧呢。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她笑出了声,我很不好意思的跟了进去……
“苏文轩你为什么来跟着我呢?”一进门她这样问我。没想到她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我是杨洋的室友,我……”“我知道,杨洋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也觉得很不值是么?不过再怎么不值也都过去了。一个变了心的人,无论你有多好,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以前他说,最爱自己的人都是自私的,可是如果不先爱自己的话,当他不爱你了,那你就什么都不剩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迷离,我觉得她的视线是没有焦距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我听。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但话题里没有那个他了。
她说想去爬最险的华山,想去辽阔的草原,想去看极冷的雪域高原……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有很强的的憧憬和期待的色彩,衬得她瘦削的面颊柔和很多,我发现她的侧脸很美。
我陪着她去了镇子另一端的情人河和小河尽头情人峰上的月老祠,听说只要在这里求一只荷花灯并且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从情人河源头放出去,让它随着河水飘到尽头去,求愿的人就会心想事成。
这真是一个唯美又诡异的传说,旁边的沐紫苏一脸虔诚的从道人手里接过花灯,我不禁想,看来她对爱还是怀着美好的希冀的。“沐紫苏你求姻缘吧。道长说了,到月老祠来求好姻缘是最灵验的。”
“才过多久啊,你称呼我就由‘学姐’降级为本名了?”她鼓起腮帮子瞪我一眼,脚下却毫不迟疑地往山下走。
“你就大我一岁,叫你姐不得把你喊老了呀,况且别人听我喊女朋友做姐,会觉得别扭的~”
“女性朋友简称女朋友……”看她停下来瞪着我,连忙补上一句。
一路玩笑着下山,到山脚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在街上好不容易逛到十一点半,沐紫苏便拿了荷花灯跑到情人河源头去等着。现在还不是旅游旺季呢,到十二点的时候小小的石滩上都挤满了人,看来这条小河这座山这山上的庙真是远富盛名啊。到月老祠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原本喧嚣的人们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女孩子们都蹲在河边,小心翼翼的将点上蜡烛的花灯放入河中,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红彤彤的火光印在沐紫苏的脸上,使她的五官有些不清晰了。四周静静的,只听得见虫鸣之声。片刻之后,钟声再次敲响,周围也接连响起了话语声。
“苏文轩你恋爱过吗?喜欢一个人是很难的,说在一起很容易,但真正在一起却很难。我受过伤,我知道那种痛,我不想再经历,也不希望你经历那种痛。”耳边传来她幽幽的声音,软绵绵的,神情和那次在馄炖店见到时是一样的,脸红红的,眼里蓄满了泪。这几天她都没哭过,可现在她却要流泪了。终于要释放了吗?
这般惹人心疼。
我将她环入怀中,将一直萦绕心头的情绪整理出来说与她听。
“也许你不信,第一次见你时我便觉得熟悉,你的神情,你慵懒依附在别人身边的样子,还有你吃着馄炖哭泣的样子,都让我觉得熟悉又难过,好似前世便看过无数次。你是如此娇小柔弱的女子,若是我先遇到你,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痛苦。”
“我对荷花灯说,请你让我遇上一个只为我动心的可以在一起的人……”
她闷闷的声音久久的响在人渐散去的山脚,我听得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