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臣有些激动了,“是的,臣要说的正是琰国,他们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却还借着若雨国的手来试探我军。”
皇甫渊的嘴角弯出讥笑的弧度,“你怎么不说是升国野心勃勃?据朕所知,先起兵拉开战局的还是升国。”
“这……”老臣一时哑口无言。哪有君主这么说自己国家的?皇甫渊倒是供认不韪。
皇甫渊其实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了,最近他的心情真的很糟糕,糟糕到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有些事是真的控制不住的,就好比前些时候又收到了池弈寄来的信函,照常理来说他是看也不会看就销毁的,这次竟然还犹豫了?!他想自己一定是这段时间太忙了,以至于对待池弈的态度都开始松动了。这时见老臣无言以对,不免意兴阑珊,挥挥手就宣布退朝了,留下原地一圈朝臣面面相觑。
219年冬,一直僵持的战局翻开了新的一页。若雨国与琰国联合出兵,组成二十五万大军兵临池下,驻扎于桓漠城外。桓漠城是若雨国的边境城市,几乎寸草不生,很多荒废颓败的土房早已风化,只剩一堆土丘。同样的,桓漠城也是升国与若雨国的交界城市。
知道大战在即,池弈也严肃起来,几条军令发放下去,军中一改以往平静的气氛,连空气中都掺合了紧张的元素。军中大多为老兵,听风声的本事是不少的,即使没有这些军令,相信他们也知道很多了。
腊月里,寒风凛冽,几场大雪下过,将士们踩着一尺深的积雪,这场战争绷了半年的弦便倏忽断开,伴随着盘旋在桓漠城上空的号角声,两军相对,兵刃交接,钩戟长铩,冷光乍现。
广袤的沙场,池弈驾着白驹,手持长戟,穿过刺骨的寒风,用鲜血铺洒出一条艳丽的地毯。
御书房,皇甫渊紧紧攥着万里送来的信纸,眼色晦暗不明。
战车滚动着车辙,军旗飘扬在半空,压着断肢残臂冲锋陷阵,鲜红色血液融化了洁白的积雪,慢慢渗入久旱的土地,为这片早已龟裂的大地带来多年来的第一次并不荣光的滋润。池弈的铠甲溅上了几抹火红,使银色的铠甲显得尤为残酷。他眼神坚毅地看着敌军帐营,沾满鲜血的长戟游刃于空气和肉体之间,仿佛漫不经心地收割着生命的硕果。
皇甫渊感到心头一阵堵,情绪漂浮不定,无意识地拿起案上的冷茶,一口灌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浇灭心里的焦躁。看着窗外的一树腊梅,还有腊梅树上堆砌的小雪,雪堆压弯了树枝,树枝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可谁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树枝才会落到雪地里。
哀嚎声就环绕在池弈脚下,池弈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什么也听不见的,听不见冷兵器划破肉体的残忍的声音,听不见前方的求饶声,听不见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也听不见生命在临死前惨烈又好似叹气的声音。但他又觉得自己是听得见的,他甚至能听见万里外,皇城内,圣洁的高楼里,檀木桌前,那个人低声的呢喃。
他终究不是神人,他终究抗不过千军万马,他感到刀刃划在身上的剧痛,他又毫不犹豫地了结了那个不知名的胆敢伤害到自己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变红,眼前的鲜红色越来越多,铺天盖地,弥漫在整个世界里,又是一股艳红的血液从眼前飞过,他不知疲倦地,渐渐忘了目的地,他感到热血上涌,他觉得,这正是他所向往的,又是他所摒弃的……
这场战役持续了两天,最终以琰国和若雨国的盟军惨败为终。但一次失败并不意味着毁灭,世人都知道,这只是告一段落,僵持,将再次来临。
池弈只受了一些小伤,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倒是南宫桀为此很心疼,忙前忙后地照顾池弈,哪怕一点小伤也不轻视,说什么怕落下病根。对此,池弈很无奈地接受了。
本以为这次战役后,将会迎来一段时间和平的人,可就大错特错了。很多事情,来得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见琰国已与若雨国结盟,而另一方升国独大,国力强悍,另外的三个国家终于商定结成联盟共同抵御外敌了。为了不坐以待毙,他们已经向升国西方进攻,而那边,升国的兵防很难支撑住,现在正等待援兵,苦苦抵御。
这件加急信件传到颖都,震惊了朝野。最终大臣们一致认为派郑关前去应对,圣旨下达,也就意味着池弈的任务更重了。
事实证明,这些对池弈是没多大影响的。
两年后。
桓漠城还是那样荒芜,还是一样到处都是龟裂的土地。不同的是,战局已经没有悬念了。
这两年,池弈带领着升军与盟军对抗,有胜有败,有过胜利的欢呼,也有过失败的沉寂,不管怎么样,战争总算是即将结束了。
军帐里,南宫桀正与池弈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