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完整的魂魄】
风晴雪和欧阳少恭在雪地上走着,留下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风晴雪有些担忧地说:“如果我大哥发现了怎么办?”
欧阳少恭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会的。”
“不会发现吗?可是我们走的那么明显。”风晴雪仍心有余悸。
欧阳少恭摇了摇头,道:“千觞不会对我怎样。”
风晴雪愣了一下,想到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就默不作声了。半晌,她轻轻说道:“欧阳先生……我觉得,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毕竟,大哥他为了你付出这么多……”
“哦?晴雪姑娘的意思是,百里少侠不复活也是可以的吗?”欧阳少恭的话里带有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他。
风晴雪被问得怔住了。是啊,她是多么想要百里屠苏复活……可复活的代价,绝不是牺牲少恭。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她对欧阳少恭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了,她只是不想,看见自家大哥伤心的表情……
看着风晴雪一时半会儿没说话,欧阳少恭叹了口气,道:“走吧,晴雪姑娘,这可是你与在下约定好的呢。”
尹千觞是因为听少恭说“这附近也许会有食人的野兽”才出去察看一番的,在确认的周边环境安全无恙之后,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才回到那个山洞里。
山洞一片漆黑,篝火早已被风吹灭,欧阳少恭不见了,连躺着的风晴雪也一并消失了。
尹千觞心中警铃大作,莫不是在他出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闯入这里了?少恭和晴雪又会去哪里呢?
他一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在洞内搜索着,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可忙了半晌,什么也没发现,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两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还有种解释,两人是自己离开的。
尹千觞闭上眼,说服自己,是两人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不得不离开。可心底仍有某个声音提醒着自己,看吧,你又被他抛弃了。
他觉得有些脱力,靠着山壁坐了下来,眼睛望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妄想找到些什么。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风晴雪和欧阳少恭凭着对古籍的记忆,寻到了一块古老的祭坛。
那祭坛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极北之地在那时候应该是有个部落生活着,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部落一夜之前迁徙了,只剩下一座座残垣断壁,还有这个古老的祭坛。
风晴雪这几年为了复生之术查阅过很多古籍,她稍加思索,便确定这祭坛确实是他们要寻找的“死而复生之地”。
那祭坛周围有几根大的石柱,中央是祭祀的火台,欧阳少恭看了一会儿,道:“在下确有记忆,极北之地本就是天河的尽头,将祭坛之火燃起,触动周遭的石柱,开启引魂的阵法,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将要寻求的魂魄拦截聚合。”
风晴雪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引魂之术便是幽都上古秘术——天河的源头是幽都,尽头是极北之地,果真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两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将祭坛火升起,熊熊烈火燃起的那一刹那,好像某个机关被触动了,地面一阵颤动,那石柱仿佛有了灵气一般,他们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将两人笼罩了起来。
风晴雪看了眼欧阳少恭,道:“先生,你……可准备好?”
“无妨。”欧阳少恭笑了笑。
风晴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见那人笑得温和,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过不了多久,就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间。
这一瞬间,风晴雪忽然明白了尹千觞为何要执着于欧阳少恭的原因了。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他们从未了解过的人,但还没来得及了解,就将离去。
风晴雪将焚寂剑从背上解了下来,欧阳少恭拿在了手上。触碰到剑柄的那一瞬,仿佛连同了某种感应一般,他竟觉得,这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原来这就是拥有完整的魂魄的感觉吗……欧阳少恭自嘲地笑了笑,在这时间挣扎了这么久,他竟忘了这种感觉。
没想到追求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突然想起尹千觞——真想看看知道真相的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悲伤?愤怒?激动?但欧阳少恭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不希望尹千觞出现,可又从心里希望看见他。
风晴雪缓缓念出咒语,手指在胸前结印,一片暗红色的光渐渐散发开来,将两人包裹了起来。焚寂剑有些颤动,欧阳少恭捏紧了焚寂,闭上眼。
“晴雪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风晴雪,忽然想起了那时欧阳少恭和她谈话的场景。
她坐在欧阳少恭对面,看着那人泡茶,就这么谈起了关于百里屠苏的复生之事。
“你是说,苏苏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消散,引魂之后也是不完整的魂魄?”风晴雪很是震惊。
欧阳少恭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然而如果要魂魄完整,必然要引来一些其他的魂魄,与少侠的体质相符,这样才能组成新的魂魄,而少侠本身也不会太受影响。”
风晴雪仿佛知道了接下来他要说什么,果然,欧阳少恭道:“而在下身为琴灵——魂魄自然是最好引来的,本身又与少侠的体质相符,在下恳请晴雪姑娘……使用在下的二魂三魄。”
“这、这可万万不得!”
“这又是为何呢?”欧阳少恭看着她,“难道晴雪姑娘不希望百里少侠复活么?”
“不是这样的,”风晴雪有些着急,“我不需要你这样——”
“‘这样’……是怎样?”欧阳少恭看着她,淡淡道:“不要错认为在下这是有愧于心才这样做,在下只是觉得……人能重活一世,自然是好的。在下已经体会过这种好了,就不再那么强求了。”
风晴雪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想问,你这是不要大哥了吗?可看着他,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啊,就是如此的自私罢了。
风晴雪咒语念到一半,那暗红色的光渐渐强烈了起来,欧阳少恭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天灵盖,撕扯着自己的灵魂,那般痛苦……很久都没有过了。
他笑了出来,尽管疼得面容有些扭曲,但仍克制不住自己地笑着。
真是可笑呢……重活了一回,短短三五年,竟然得到的比之前的几千年还要多。
他想起巽芳在蓬莱时与尹千觞说的:“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种心灵的寄托,并不是真正的情在于我……”
巽芳,他想,既然你能如此想,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无法反驳。直到这几年,我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焚寂,风晴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咒语在一刹那断了,欧阳少恭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到一边。
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少恭”。
TBC.
这文写到2w字了呢,快要完结了……而少恭也在本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是留下,而是“离开”。记忆的事情会在下章进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