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香-.★___‖140822原创‖殇 古风短文

一
他回来之后，曾经去见过她一面的。
仅是伫立在矮墙边，默默的，像无声飘落的秋叶。
夕阳亮成一抹记忆，打上那陈旧几分的砖瓦屋檐。
伴随余温晚风走过无限长径。
建业附近的小山上，独居安静的小屋里，
木门没有牢牢的关紧，半面虚掩的空缺，让他无需窥视就可瞥见里头居人的踪迹。
他看著她静静的坐在长廊上，朴素的青木钗子斜斜地簪在乌黑带微雪的发稍，就这麼随意地靠在廊柱边，像是只小猫微微打盹了。
一袭襦裙清淡素雅，茶色无华。
一环玉镯圆润釉匀，翠绿如芽。
若无人相问，谁会得知她曾是江东的明珠，吴王的幼妹。谁会得知她曾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却有始无终？
他忆起她18岁相遇时无忧的笑，22岁与自己立下誓言时的坚决，25岁别离时的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如今距他回来，两年秋雨的摧折，即是夏天艳荷终也憔悴如斯，所以她不见他，如李夫人不见汉武的苍凉。
他仅是个故人，无意忤逆她的清幽。
他仅是轻轻阖上门，试图刻意遗忘那熟悉不过的过往。
多少年少轻狂都该停留在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停留在她最阳光的笑脸，以及他羞涩的容颜。
莫问相思，且记相思。任他是呼延修。
在她心底，由来也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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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能接受这种文风吗

没人

二
谁不知孙尚香孙郡主是个美人，唇红齿白地在青春里肆意妄为。
这小小的江南城，半个城知道她的美貌，在别人只是学着女红在布匹上绣着花鸟草虫时，她是捧着书，纵观古今中外，和他论起什么的局势情形，激烈时甚至不顾形象地大吵特吵。
没过多久，她甚至还拿起了行囊，跟着她的父兄，天南地北地闯荡。那个时候很乱，比现在乱得多，即使是躲在窗帘之后的女子也常常能听到哪儿哪儿又打起来，谁谁谁又胜了败了，仿佛全天下都是火，烧得人心惶惶。
而现在是安逸了，可郡主闲不住，她急急忙忙地挣脱这一天又一天的安宁，非要闯进战火纷飞的世界。可父兄却不愿意她再置身险境。
但她主意很多：
“你们挑个人与我比试比试，有重赏”
这就是她的新想法，既然你们不让我上战场，那在这里和别人比试比试应该可以了吧。
于是那天，郡主亲自来到练武场，看着她自家的军队浩浩荡荡地练着把式，孙尚香不由得笑笑，转身在兵本上挑着与她比武的人。
“呼延修？这名字好生奇特，就他吧”
叫作呼延修的男子留着不同寻常的斜长刘海，拿着一把弯刀上前。然后便开始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试。一开始他便一再退让，最终一箭刺穿了他的肩膀，意料之中的受伤，呼延修倒地，正想借此认输，却没想到孙尚香已经丢下弓急急地跑过来，掏出华佗膏，小心地擦拭着他身上的伤，突然地动作让呼延修很是诧异。
郡主怎么会这么……关心下人？他张了张嘴。可一紧张，原本就少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孙尚香见他如此，干脆不理他脸上的疑惑，而是很仔细地擦去所有的血迹，还要小心碰到伤口。尽管只是游戏，她也知道他身上的伤不是开玩笑。
“抱歉，我没注意分寸” 说罢就分明感觉到他全身僵了一下。
在龙座上的孙权似乎看不下去，挥挥手让人将呼延修带了下去。而底下的那些士兵全部一脸的笑意....
本以为这会是初遇也是最终相逢的呼延修压根没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里，谁诚想，在之后的宴会上，本来根本就不够级别去参加的他竟然破格入席，更重要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郡主竟把七星剑送给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像是郡主奖赏勇猛的将军一样，一脸笑意，正常无比。
七星剑，传说是当年曹操刺杀董卓时用的宝物，得此物者，非将即王！
诶？我和郡主很熟吗？
呼延修抚摩着剑鞘，又看着孙尚香，想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看来自己这张嘴是要怂一辈子了。

三
呼延修是呼延家的公子，呼延一族，本是蜀地的大家族，只可惜一代一代地没落，后来因为自然灾害才举家搬到了江南。儿时的他与祖父住在一个深深的大宅里，是座爬满藤蔓的老宅，证明它岁月长久的是院子里一棵古老而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几百年的光阴使树干苍老而扭曲，就如老人的脸一般。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会被告知要复兴呼延一族。
况且自己明明才华横溢却因为身为蜀人而不被重用，竟只谋到一个连长的位置。多么悲哀。
所以他年轻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阴郁。
好在虽然孙权似乎没有重用他的意思，不过孙郡主自从那一次比武起，就开始偷偷关注他了。
她想她能一眼看透他那眉眼悲凉之下的才气横溢，能识面相者莫失于一种缘分。
这是大才之人，不该埋没于此。孙尚香这么想着，然后便赏了他那把七星剑。
后来孙尚香再见到他，是因为她自己想着见他，便跑到了城北那个略显阴森的大宅门口，按理来说第一次来的她应该不是很熟悉，而她却更莫名的轻车熟路，毫不生涩地，一眼寻到了他。
这也是必然的，呼延修那俊俏的脸庞和出众的气质，即使是黑暗中的角落也能一眼注意到。
这一次，呼延修似乎也没在意她是主公的妹妹，相谈甚欢。
之后的日子便能猜出来了，常常在桂花树下度过，夏夜蝉鸣声声，呼延修练兵完后，两人一定会对坐在青石桌前，说许多话，说完了只剩知了叫的时候，也不见得谁起身。他们形影不离。满城的青石街道铺着他们年轻时的足迹。
半城桂花飘香，半城白衣踱步。
有时他随军出城，孤单的背影也不知道会触了谁的心。孙尚香曾有意想让他留下，话在嘴里一转却又不知怎么咽了回去。只是叫他保重，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他总是不愿意占了她些许便宜。
后来城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都说东吴郡主喜欢上了一个蜀人，他却不在意。可她有时会想，也许自己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面容与白衣，更喜欢他无言的沉着。
或许是喜欢呼延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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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今天对于孙尚香来说不太一样。
因为今天孙权召她入宫。
居然还在门口遇见了同样被召开的呼延修。她有些惊讶地侧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而当脚踏入正殿的时候，他看见孙权炙热的眼神居然，片片似刀一样开始盯着自己的眼。
那双碧色的眼眸孙尚香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地见过。
她依稀还记得小时候哥哥总是宠着她让着她，每次从战场上回到军营中都总会给她带来有趣好玩的东西。看着她拨弄兵器的时候那双碧色的眸子里总会露出些许无奈和宠溺的神色。
然而现在她对视着的那双碧色眼眸深不见底，眼里好似有无尽聚散的浮云，和几乎要冻结成冰的寒意。
“我令你嫁给刘备”
孙权让她嫁与刘备？——那是她的哥哥，她的兄长。孙尚香冷冷地抽了一口气。感受到身边人的颤抖，她抬起头：
“为何是我”
“你是孙家的女儿，你的哥哥们上战场杀敌马革裹尸而还，你就不能担当起属于你的那一份责任么”
说到这里，她的手指忽然猛地一收紧，在冰凉的手掌上划出道道很深的指甲痕。
呼延修好像颤抖的更厉害了。而出乎意料地是，他眼里那样不肯服输的郡主居然没有反驳些什么。也许因为她知道板上钉钉的事实是无法用言语上的尖锐可以更改的，也许是因为，他在这里....
孙尚香忽然觉得好可笑。
她就像一颗棋子，被安排在这场婚姻中作为主角，任人摆布。孙权说，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责任。不可逃避也无法逃避。偏过头，正对呼延修的眼。她真希望他说点什么，可惜他什么也没说。
孙尚香深黑色眼眸里有些许质问和诘难的情感，随后又很快地散开。眼前的几缕碎发朦胧眼眸里最深处的情感。她一生中遇到的人都是无可撼动的执拗。这其中占据大部分回忆的这个男子，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他也确实是喜欢她的，喜欢她到愿意笑看她嫁给他人吗？
于是今天对于呼延修来说也是终生难忘。
因为今天他几乎将她拱手相送。

六
侍女说这是个好日子。
她却又想起小时候曾经被母亲抱着观看那一场婚礼。
她记得那个时候皖城的道路两边挤满了观礼的人群，鞭炮声噼里啪啦得响彻云霄，周围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那个时候母亲和哥哥笑得很开心很开心。那是江东双壁和乔家姊妹花的婚礼，后人谓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么，今天会不会也有春风得意的新郎，会不会也有娇俏可人的新娘，是不是也会有众多观礼的人群，还有那一声声地赞叹和祝福呢？自己的亲人们是不是也会那样地开心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呼延修，那个在阳春三月的时节拉弓射箭的男人。
正是夏末。蝉声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在她听来喧嚣且烦躁的丝竹管弦，尽管在旁人看来那样欢快的乐曲充满着喜庆。
孙尚香难得地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模模糊糊地映着自己清秀的面容。
侍女正在给她盘起头发。她的头发很黑，盘起来很漂亮。
然后，孙尚香任由她将一块火红色的丝质盖头覆在自己的头顶。
她忽然觉得那红色好刺眼。她第一次讨厌起红色。
“小姐今天真漂亮” 侍女由衷地赞叹道。
漂亮？是啊。要出嫁的新娘子，幸福的女子。
有些自嘲地想着，孙尚香嘴角浮出一丝急促的冷笑，隔着朦朦胧胧的红绸没人看见。
似乎是每个女孩都对婚姻有莫名的向往。至少孙尚香曾经这样想过。
她忽然想起她以前曾说，她的夫君，必须是当时英豪，至少也是呼延修那样的知己。
只是那一抹红绸的下面，真的是被无数人传诵的天人一般的幸福美满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过是外人的闲言碎语，个中滋味犹如引水，冷暖自知。
但真正让孙尚香失望的是刘备进来的时候着实被吓着了。那隔着丝质的红绸她有些不屑地冷笑。她只是让婢女们都带着刀剑在一旁站着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惆怅很失望。然后嘴角浮出不屑的笑意，隔着红绸望着自己的夫君。
然后她自己伸手掀开红绸，挑起柳眉一脸不屑地看着刘备。深黑色的眼眸里有挑衅有不屑更有厌恶。
“你若是害怕的话，便不必进来了” 她平静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的房间。侍女腰间的刀剑乒乒乓乓地作响。
这一夜，红烛影瑶，鸳帐空。
这一夜，且坐听弦，影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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