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没有人会相信的
"后来呢?"赵警官淡淡地问。
"后来......我们送了他去医院,现在他还在昏迷中。"最后一句,是老大回答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懊悔。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这事是他挑起的,小凡受伤也是他的责任。任凭我们如何劝说,他都固执如此认为。现下又发生老三的事......我想老大现在是更乱了。早上来之前安慰我,恐怕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你们不是有DV么?有看过录像么?"赵警官手指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一边淡然问道。
而这种冷漠的态度,却让我一时怒火攻心。我拳头拽得死紧,沉声质问:"赵警官是不相信我们的话?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拿一条人命开玩笑么?啊?难道你以为我们会胡乱造谣么?"话刚落,我就感觉到坐在我右边的宁凡奇用手覆盖我的,耳边响起他的低语:"冷静点......"
只不过,这样的安慰对我而言无疑是火上加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现在老三死了!是死了!"从早上见到老三死后一直压抑的恐惧与伤心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我霍然站起来,厉声对着宁凡奇大喊。
不止是姓赵的让我生气,现在连其他人都让我有着深切的痛恨。
我敢保证,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要我冷静,无论是谁,我都会挥出拳头,拼个鱼死网破。
"卓同学,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不过,难道你要我相信这一切都是鬼作怪?"赵警官也沉声说道,严厉的语气堪堪压住我的怒火,让我一怔,"如果这两件事情真的有关,我们自然会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协助我们查出东言辉同学的死因。"顿了顿,他又说道,"验尸报告大概今晚或明天就会出来,到时我会告诉你们的了。现在,你们告诉我,DV录下了什么。" 我依旧绷紧脸,站着看了他好久,才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让我缓过来的,不单单是因为赵警官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更因为他那句"一切都是鬼作怪"提醒了我。
没错,如果单按照老四李城叙述的,那晚的事很简单--一群玩灵异玩戏的人,中途出现意外,一切中止。以此判断是鬼所为,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若说出那晚我的所见所闻,说不定会增加说服力。不过,那些都是一刹那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更以为是幻觉,能让别人相信么?
而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说明时,无意间看到依旧覆在我的手背的手,此时我才猛然醒悟起我还有个"同伴"--宁凡奇。
宁凡奇会说吗?不,或许说,到底宁凡奇看见没有?
"我们看过放在走廊里的DV,画面虽然奇怪,可是却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譬如说,鬼。"宁凡奇说道。
他的表情很自然,自然得让我怀疑。我不动声色地--即使后来我回想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这种紧逼盯人是不动声色--试图寻找到什么。
"奇怪?怎么奇怪?"赵警官的兴致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被提起来。
也是,人们对于这种神怪鬼灵的东西兴致一向很高。不过......前提是他们无关--我不屑地撇撇嘴。
"它中途晃了下。"宁凡奇皱眉考虑下,才简洁回答,"画面抖得很厉害。"
"还有呢?"
"赵警官,我们不介意把带子给您,您可以自己慢慢研究,相信深夜看会更有效果。"宁凡奇竟然回了这么一句。
我诧异地看着他。不过心里却不得为之喝彩,不止是为他的反讽--刚才我才对那个姓赵的大小声呢,主要是......如果这姓赵的真的在深夜看,说不定真的会......惹来什么呢?如果这样,就又多一个可。
而且,下一个会是谁呢?
--等一下!
我脸色一顿,全身僵住。
下一个?什么下一个?是下一个看见异像的人,还是下一个......死掉的人?!
对,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下一个,老三之后会是谁?老三?老四?......还是我?
思及此,我整个人止不住一冷,心直落谷底。
我有点被自己吓住了,赶快不断地安慰自己:想太多了,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明朗,卓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老三东言辉的事!你......
可无论我怎么暗骂自己,结果却都被自己一句: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现在顾着别人,不如现顾着自己吧!--给掩盖了。
而等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我们已经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了。
沉重的气氛让我有点受不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噢,对了--
"喂,宁凡奇,刚才赵警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错过了些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宁凡奇到底有没有说什么。
"你刚才都在发呆?"宁凡奇闻言愣了下,才好笑地看着我道,"你神经什么时候粗成这样了?"
虽然不想回答,可事实却不容我反驳,所以我只好没好气地嚷道:"是是是,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而且,被他这么一说,我倒真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那件事了。
"刚才赵警官让我们明天把两台DV的带子给他,到时验尸报告也出来了。可能会再叫我们去问话。到时再跟我们联络。"末了,宁凡奇又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忧郁。大概是觉得这个时候嬉皮笑脸不恰当吧。
可是,不笑又能如何呢?俗话说得好,人死不能复生,世界不会因为没有了谁就不转的。所以我们还是得吃饭,睡觉,上课。
话虽如此,可人却又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谁又能真把一切都不当一回事呢?
我没有去上课,第二天一早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昔日常有人在其前的电脑。
我们宿舍一共有两台电脑,一台是宿舍5人合资的,一台是老三自己买的。平日我们五个用的是我们合资的那台。而且因为其中安装了电视卡,所以其功能和电视没啥区别。老三则单独一人用。
老三不允许我们碰他的电脑,据说是因为里面太多他整理的程序了,几乎囊括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成果。他每天起码有2/3的时间在电脑前面,所以可以像现在这样的看到空椅子的时候很少。套句俗到烂的话:电脑依旧,人何处?
虽然想着就觉得好笑,可是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我又想起了昨天早上的录口供。
事实上,那个时候,我除了没说那晚的所见到的景象外,还有一件事没说,一件可能成为重要线索的事。
昨天早上,在我起床前,我有过一段神志朦胧期。那个时候,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怪异,呛鼻......让人窒息,令人恶心。
我当时以为只是梦,所以挣扎了下就放弃了。等我完全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更以为是错觉。
"咦?你不是有课么?"随着门被打开,宁凡奇走了进来。
"不想去。"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怕曹老头点名?"宁凡奇挑眉看我。
闻言,我的脸马上垮下,急忙问:"点了?"
曹老头是出名以玩学生为乐的家伙,点名不在的话,成绩好的也变成及格边缘,成绩一般的,当然是当定了。
"没有。"宁凡奇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笑后才摇摇头。
我怒瞪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理会他。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刚才越想越剧的恐惧已经不知所踪了。
宁凡奇也不再理我,倒是跑到我前面的电脑,开了机,不知在捣弄什么。
"喂,你在干嘛?"我忍不住伸出脚丫蹭了蹭他的背,嚷道。
他转过来,眼睛带着不悦瞪我。
我乐了,笑嘻嘻地举起脚丫在他面前晃。
宁凡奇先是诧异地看我,然后似乎也乐了,挥手推开我的脚,笑骂道:"丫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我耸耸肩,收回脚,又缩回沙发里,笑得贱贱的。
宁凡奇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摆摆手回身继续。
说起来,这种很平常的胡闹相处方式,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我和宁凡奇之间。事后回想,猜测大概是老三的死让我开窍了吧--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可能明天,可能后天,也可能下一刻,那么,为什么还要让负面情绪纠缠自己呢?不能成为铁杆哥儿,起码可以做个相处愉快的室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