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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篇】清风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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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自己哪天走了,该给吧里的姐妹留点儿念想。胡乱写的搁在此贴里。求不删。
受茶宴那天的帖子启发,写了一个短篇。不过故事跟茶宴的帖子没有啥关系。


IP属地:北京1楼2014-08-19 08:20回复
    嚼着腊肉干,吃着长白雪,歆羡一路南行。兴许是脚力上有差别,直走到傍晚时分才抵达了红旗村。不对,应该是红旗镇?
    挺宽阔的马路,还是柏油地面。已经亮起的路灯稀疏地立在马路两侧,小轿车,三轮车,自行车,行人往返交织,间或还有一两俩拖拉机从身边开过。
    “大姐,这是红旗村吗?“
    没回应,被问话的女人莫名地看了歆羡一眼,走开了。
    “大哥,这是红旗村还是红旗镇?“
    男人疑惑地看着歆羡,摇了摇头。
    “小朋友,这里是不是红旗村?“
    小孩看了拉住自己胳膊的歆羡一眼,扭吧扭吧挣脱后,跑远了。
    歆羡愣在路边,这是怎么回事?东北人不都是活雷锋吗?
    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房门上闪烁的彩色灯泡照亮了店名:宏兴小卖部。
    推开小卖部的房门,就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正在招呼顾客。
    “大哥,这里是红旗村吗?”
    小伙子侧脸端详着歆羡,没有答话,扭头冲里间屋喊:“爸,有人问事。”
    随着小伙子的话音,从里面不紧不慢走出一位中年人,五六十岁的摸样。
    “姑娘,啥事?”
    “大爷,这里是不是红旗村?”
    中年人有些吃惊地看着歆羡:“姑娘,这镇子打老早就不叫这名了。您是打哪儿来啊?”
    “我是北京的摄影记者,来拍长白山雪景。昨天走迷路了,在巧珍大嫂的狩猎木屋住了一宿。她跟我说,从木屋往南一直走就是红旗村。”
    “巧珍?”中年人忽地瞪大了双眼,然后又将眼睛眯成一道缝,仔细地打量着歆羡:“姑娘,要不是你整个儿人清清爽爽地站在我跟前,我怕是以为自己见鬼了。”
    歆羡听这话,愣住了:这话打哪儿说起的……
    中年人见歆羡犯楞,又开口到:“巧珍死了有四十多年了,你咋可能见到她?”
    歆羡打了个寒战,强压下慌乱问道:“大爷,应该不会只有一个叫巧珍的吧。我说的是圆脸庞,个子不太高的那个巧珍。”
    “姑娘,进屋,进屋说。“
    歆羡跟随着中年人,绕过柜台进了里间。
    “坐,来,喝口热水暖和暖和。“中年人热心第招呼着歆羡。
    “大爷,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圆脸… … 不高… … 不是她,还能是谁。哎,现在镇子里是有姑娘叫这名。可人家苗条着呢,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中年人看了歆羡一眼,抽出烟袋锅往里填着烟丝。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姑娘,你怕真是遇见鬼了。你见到的那个巧珍以前在我们村是百里挑一的姑娘。人水灵,心眼好。嫁给拴柱哥以后,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惹得大家都羡慕。每年冬天,村里人都窝在房里歇冬,他两口子转挑那时节进山打猎。等春天回村的时候,那腊肉多的,那皮子堆的,真让人眼红。可就一样,俩人成亲十多年了,就是没个娃。”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六五年,对,就是刘五年。那年是那两口子的福年啊,巧珍怀上了。别说他们两个高兴,就连带着我们也替他们高兴,这家子终于圆满了。就在那年的冬天,乡里按老规矩让村里封山。可拴柱哥是咱村一等一的好猎手,他可从来没有按规矩在村里过过冬,加上又要多张嘴吃饭,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进了山。只是巧珍没几个月就要生了,那年就没跟他去木屋。”
    歆羡屏住呼吸听着,生怕一喘气打扰到讲故事的中年人。
    “等六六年春天来的时候,栓柱哥没回家。巧珍急着要去木屋寻人,被村里的老人们给拦了下来。这眼瞧着要生娃了,怎么能往山里跑。那些个日子,巧珍天天哭啊,喊着要进山。等桃花全开了的时节,巧珍生娃。大半夜的难产,娃生不出来。村里几个小伙子赶着马车连夜往县医院送人。谁曾想还没到县城,人就没了。可惜了的那兴兴旺旺的一家人,一转眼就全没了。哎。“
    随着中年人的一声叹息,歆羡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 她急忙从怀里掏出秋沙鸭幼鸟:“大爷,我从山里抢出来的小鸭子。巧珍还给它们做了鱼片,怎么可能是死人?怎么可能?“边说边翻摄影包。
    摄影包里除了相机空空如也,别说鱼片,连腊肉和火柴也都不见了踪影。
    “吃剩的鱼片和腊肉都在我包里啊,在哪呢?在哪呢?“
    大爷按住歆羡在包里胡乱翻腾的双手:“姑娘,别找了,肯定找不见的。这些个鸭子我认得,是稀罕物。你快去找村长,让护林大队的人给送县城林业局。“
    “大爷,我没撒谎。我还给巧珍拍了照片呢。“说完就掏出相机按回放。
    从白河的温泉照片一直到原始森林,从长白山雪景一直到秋沙鸭一家。哪里还有巧珍的身影。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救了我,救了小鸭子。怎么会没了呢?“
    中年人看着神情恍惚的歆羡,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门去。
    “完了?“思琪小声问了句。
    “嗯,完了。村里安排我和小鸭子们去了县城,在县里等了两天,然后跟大部队汇合后就飞回了北京。“
    “你相信你自己遇见鬼了吗?“
    歆羡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是明亮的,脸颊是红润的,怎么可能是鬼?怎么可能!“
    思琪用右手抚上歆羡的手:“可你说的盐,油灯和草纸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歆羡抬眼看着思琪,眼睛里有意思怅然:“这个世界上,科学规律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沉默良久。
    “也许,也许她只是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过 … … 忘记了就不会相信,信则有不信则无。”歆羡又点起一支烟,狠吸了口,悠悠吐出。
    她可能也忘记了即便她丈夫回家也看不到她的影子。思琪想。


    IP属地:北京5楼2014-08-19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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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一个长点儿的贴在下面,文的名字:Long Time No See (好久不见)
      这个洋泾浜的名字在文中有特殊意义。
      一切等我慢慢道来... ...
      主角:甄翔,孟亦焕,孟亦兴
      配角:若干


      IP属地:北京12楼2014-09-29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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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ng Time No See 好久不见
        楔子
        将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哔——,哔——”
        随着两声长音提示,甄翔拿起手机查看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
        “家4妻”
        屏幕上仅有的三个字却令甄翔心惊不已,思潮翻涌。他立刻找到节目组组长张新超,提出急事请假。
        “你有事干嘛不和刘总直接说,跟我请假不是成笑话了吗?“
        这是故意要让他给老学长下不来台么?亦或是想给自己出难题?
        甄翔瞥了张新超一眼,强压住内心的焦急故作轻松地说:“这档节目不是你们节目组的么,当然现管要比县官管用。“
        张新超没接这个球,很严肃地对甄翔说:“别,这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估计请假肯定是不行的。我这就给刘总电话,你先去换装。咱们看能不能将直播改成录制。“
        张新超边看着这个台柱主播的笑脸,边按下经济频道总监刘庆荣的电话号码。
        甄翔快步走进更衣室,脱下t恤换上西装打好领带。等他出来,就被守着门口的张新超一把抓住手腕:“刘总不同意换人,还是直播改录制。赶紧赶紧。“
        说着话上下打量两眼甄翔:“裤子怎么没换?”
        “反正只照上半身。”
        张新超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甄翔患有轻微强迫症,比如播音稿必须码放整齐,比如休息室里四角平整悬挂的一定是甄翔的毛巾… … 能穿成这样上镜,可见甄翔的内心焦急。于是,他一边说一边拖着甄翔往二号录制间小跑。
        录制间里早已一通忙乱。
        “沈兴明,你们的直播改在六号厅,速度。二号厅甄翔他们要用。”
        “五号机位拿掉拿掉,二号机器往前挪三米。“
        “强哥,帮看眼这灯光行不行。“
        “背景板背景板,不是国内经济新闻,不是跟你们说改录国际经济现场播报了嘛!快改快改。“
        … …
        甄翔心怀歉意地欠身冲忙碌的人群笑了笑坐到播报台后,尽量隔绝耳边的嘈杂,努力平复内心翻滚的激动,仔细快速地阅读着手中的新闻稿件… …
        上身藏蓝西装下身牛仔短裤的甄翔将车停在丽新路的一个小区,出了小区,左右观察一下,往东小跑300米坐上城市轻轨,过了七八个站口,下车换乘对面的地铁返回丽新路下车。出了站口,转身招手上了辆出租。
        “师傅,我有急事,麻烦快点。中兴街路口把我放下。不用找了。”
        司机接下那粉色大钞,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往中兴街疾驶而去。
        甄翔手里握着电话不敢打,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三个字的短信,死死地咬住右腮帮,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静。
        到了中兴街口,还没等车停稳,甄翔跳下车,甩手关上出租车门,冲两个路口外的印刷厂宿舍狂奔… ..
        这是一座五六十年代的老旧建筑,红砖灰瓦的三层筒子楼,楼道里两边堆满了破藤椅旧箱子和自行车。
        爬上三楼,甄翔顾不得额头鬓角渗出的汗珠,侧身快步往过道尽头那间熟悉的房间移动。
        打开门,在玄关里低声叫了两句:“亦焕,你在吗?“”亦焕,你在哪?”
        拉满窗帘的房间里没有回应,甄翔不敢开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绕过玄关往客厅慢慢挪。客厅、卧室和浴室里空荡荡的,一如三个月来的每个日日夜夜。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低头看着手机里那三个字,甄翔又开始咬自己的右腮帮。
        月光穿过纱窗,打在厨房半开的玻璃窗上折射进来,悄悄地趴在客厅橡木地板上。
        一时间,甄翔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底深深的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甄翔站起身,将椅子推进餐桌下面,好似告别一般地扫视整个房间。忽然,他发现厨房门边的地板上好像有一小团暗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那是… … 那是一个人伸出的一只脚… …
        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探身一看,地板上侧躺着一个人,一条腿蜷缩在腹下,另一条腿平伸到厨房门口。他谨慎又急切地走过去,蹲下身,右手伸进那人肩膀下侧,左手去搬那人的脸,想将他翻转过来。左手手背碰触到地板上一滩湿乎乎黏腻腻的东西,甄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用力将那人搂进怀中并不断拍击怀中人的脸颊:“亦焕,亦焕,你醒醒,看看我,我来了。”
        良久,孟亦焕紧闭的双眼裂开一条缝,声音轻微地说出一个字。甄翔听不清楚,将耳朵凑近孟亦焕的嘴巴。
        “走。”
        这次甄翔听清楚了,他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剧烈的摇头:“我不走,我不走,我陪你。亦焕,咱们不是说好了患难与共的嘛。“
        孟亦焕吃力地抬了抬自己握成拳的右手,甄翔赶紧伸手过去握住,感觉孟亦焕将一团东西塞进自己的手中。
        看着孟亦焕再次合拢双眼,甄翔的眼睛刹那间布满血丝,再次猛拍孟亦环的面颊,声音颤抖地尽量提高刻意压低的声音呼唤:“大哥,大哥,别睡,我在这里啊,不要丢下我。“
        可能是听到了久违的称呼,孟亦焕猛地挺直身体:“不要相信… …“,他脖子向着地板后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音节:di。
        不能出声,甄翔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怀中抱着孟亦焕渐渐失温的身体靠着橱柜坐在孟亦焕的呕吐物里,用孟亦焕的额头死死地封住自己的嘴唇,眼泪无声地滴落在那已经毫无生气的灰败面颊上… …
        过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提醒了甄翔,他摊开左手,将手心里的纸团打开,将纸条对准厨房窗口的月光:大厦将倾,王座不稳。什么意思?甄翔不明白,也没心情弄明白。他抬起头,用手在脸上擦了几把,又将孟亦焕脸上的泪痕抹去,缓缓站起身来。将孟亦焕的身体靠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浴室挪动。
        “亦焕,身上脏了,咱们洗一洗,很快的,不冷,等下给你换干净衣服。”甄翔嘴里无意识地唠叨着。替孟亦焕脱去身上的脏衣服,用温水将浴缸注满,甄翔费力地抱起孟亦焕已经冰冷的尸体,要往浴缸里面放。可惜精神严重透支的甄翔早已流失了支撑孟亦焕体重的全部体力,随着“扑通”“哗啦”两声巨响,孟亦焕的身体掉进浴缸,甄翔被连带着摔在浴缸上,头部撞击在瓷砖墙上,人事不省… …


        IP属地:北京14楼2014-09-29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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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林庚跳下车,习惯性地左右看了看住院部大院。扭头跟正要下车的赵瑞说:“瑞子,你不用上去了,人多了乱得慌,呆车里守着。我陪兴哥上去。”林庚边拉扯被坐皱的衣服,边引着孟亦兴往住院部大楼里走。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窜入鼻腔。孟亦兴和林庚都不自觉地咳了一声。
          楼道里面的人虽然不少,可并不算嘈杂,耳边只能听到人们低声说话的嗡嗡声。可能人人都有亲朋生病,顾不上谈天说笑。
          “一直没醒,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医院检查说只是轻度脑震荡。但就是不明白为啥这人一直醒不过来。”林庚拨拉着走道里的人群给孟亦兴开道,不时回头跟孟亦兴汇报着甄翔的情况。
          孟亦兴神色开始变得深沉,偶尔点个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林庚的话。从踏入楼门的那刻起,他始终没说一句。
          出了电梯,林庚回头:“兴哥,这边,419号病房。”
          楼道里的两人还没有走近房门,就见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鱼贯而出几个人。为首的人一身浅灰色中山便装,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低声交谈着。
          孟亦兴放缓了脚步,嘴角线条绷紧,注视着来人。
          中山便装也好像意识到前面有人在注视自己,抬起头来。
          “哟,亦兴,稀奇稀奇,斯坦福一别有近十年了吧。怎么?也是来看甄翔?”
          孟亦兴面孔未作松动地看着这个高中同窗和留美校友,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呶,这位就是甄翔的主治医师,咱们省脑外科权威柳庆祥大夫。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找他。”说着,在柳大夫后背上轻拍了一下。
          孟亦兴调整了一下表情,面露微笑伸出手:“您好,柳大夫。我是孟亦兴,甄翔的二哥。“
          柳庆祥赶紧上前握上孟亦兴的手:“哎,家属可算到了。我还犯嘀咕,怎么只见病人的朋友同事,见不到家属来探病。“
          “不好意思,我们的家人… … 都不在本地。我也是刚刚才飞到渭水。“
          “亦兴,你是出差过来吗?什么时候到的?”中山便装依然热络地跟孟亦兴套着近乎。停了几秒,见孟亦兴没有回话的意思,赶紧改口:“那… … 你们聊,你们聊。柳大夫,我们这就走了,甄翔的事就拜托您了。亦兴,改天一起聚聚啊。“
          孟亦兴没有搭茬,继续跟刘大夫说:“麻烦您能详细跟我说说甄翔的病情吗?“
          中山便装看自己被凉在一边,转头跟下属摆了下头,示意大家一起离开。
          柳庆祥跟离去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严肃地转向孟亦兴:“甄翔的各项检查,我们已经做完。除了脑部受外力碰撞产生的轻微脑震荡外各项体征都很正常,脑部也未见出血点。按理说,病人应该早该醒过来了。但是甄翔的情况比较特殊,到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未曾苏醒。不过… … 你也知道,人体的大脑结构是最复杂,也最敏感的。也许不仅仅是外力撞击对脑部产生影响,意外发生前的状况… …“
          柳庆祥看了看林庚,继续说道:“强烈的情感刺激也会激发病人的应激反应,甄翔现在的昏迷也许只是他神经系统的突发性自我保护,并不一定是脑部创伤或脑部病变带来的。还是再观察几天吧。“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柳庆祥点了点头,返身引领着孟亦兴和林庚往病房里走:“尽量保持安静。“
          这是一件双床病房,不过目前只住着甄翔一个病人,旁边的床位空着。
          甄翔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有一只花瓶,里面插了一束盛开怒放的黄玫瑰。
          “还有人送玫瑰呢。”林庚多嘴多舌地说了一句闲话。
          “哦,是刚才刘总他们送的。”柳庆祥答道。
          “刘总?刘庆荣?”林庚追问。
          “是,省电视台的。甄翔的同事们。“
          孟亦兴闻言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花瓶里的花,内心升腾起一阵疑惑,转瞬即逝没有抓住。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旁,如果不是几只悬挂着的吊瓶和输液管,孟亦兴几乎以为甄翔是睡着了,就连被告知受到撞击的头部也没有任何绷带或者纱布。
          孟亦兴在病床床沿上坐下,伸手将挡在甄翔眼前的额发拨开,看到甄翔的右上额还有一片淡淡的青紫,边缘已经开始泛黄。整理完甄翔的头发,他弯曲食指描过甄翔右脸的轮廓,在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那几个悬挂在头顶上方的输液瓶,压低声音:“柳大夫,现在给甄翔用的是什么药?“
          “主要是葡萄糖,生理盐水,还有少量的抗生素。“
          “他没有任何创伤,为什么还要用抗生素?“
          “甄翔并不是没有创伤,只是没有出血点。他的脑部受撞击部位还是有部分挫伤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用少量抗生素主要是预防颅内感染。“
          “原来是这样。哎,这瓶快滴完了,我去叫护士换。“说罢就要起身。
          “兴哥,你坐,你别管,我去喊。”林庚忙不迭地往病房门口跑,到门口直接一嗓子:“护士,419换吊瓶,水儿没了。“
          “不是跟你说保持安静嘛。“孟亦兴压低声音,用责备的眼神看了林庚一眼。
          林庚吐了吐舌头,呆在一旁不敢再出声。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轻巧地走进来,麻利地拔下针头插入另一个吊瓶中,将输液速度旋钮调低,又顺手弹动了几下输液管。冲大家点点头,喊了一声“柳主任“,转身走出房门。
          孟亦兴抬眼看向柳庆祥:“柳大夫,您不用跟着我们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旁的要问您,您先去忙,我在这里呆一会儿。”
          还没等柳大夫说话,病床上的甄翔猛地坐起身,拉得吊瓶一阵晃悠。孟亦兴赶紧伸手扶住他的上半身帮他稳定身形。
          “这是哪儿?九点有我直播,欧阳,我的演播稿呢?“
          众人在愣怔之间还没答话,甄翔又一头倒下,昏睡过去。
          孟亦兴转头看向柳庆祥:“柳大夫… …这是… …“
          柳庆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从兜里掏出小型手电棒,掀开甄翔的左右眼皮照了照。转身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终于醒了。只是苏醒阶段还比较短暂。可能是听到亲人的声音,激发了他醒过来的愿望。不过,暂时还不要打扰到他,还要等他自己彻底苏醒。这个过程或短或长,要有耐心。“
          孟亦兴有些兴奋地点了一点头:“谢谢柳大夫。您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柳庆祥在床头病历上记录了几个字。
          “有事就找我,我办公室就在这层,今晚我值班。”说罢,转身出了病房。心里腹诽:要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哥,何至于我一把年纪还要值夜班。
          “嘿嘿,兴哥,你是不是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真好,真好。”林庚来回搓着手,满脸笑容地看着孟亦兴。
          “你也回吧,顺道把我的箱子扔23号院门卫那儿。我再在这里呆一会儿。“
          “兴哥,还是我送你吧。你刚回来,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孟亦兴转头看了林庚一眼,吃地一笑:“我这么个大活人,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是柔道比不过你了,还是跆拳道输给过你。还不放心… …“
          林庚连忙点头哈腰:“我怎么能和兴哥比,我只是怕你累着了,这刚飞回来。“
          “放心吧。“孟亦兴冲林庚闭了下眼睛:”我心里有数,过会儿就回去。你给我点儿私人时间。“
          “那行,那我走了。你可千万别太晚啊,兴哥。明早不是还要见高局呢。“
          “嗯,我知道了。你回吧。“
          林庚看了看孟亦兴,又扫了一眼甄翔,往病房门口走。
          “哎,你等一下。没有给甄翔安排护工吗?”
          “有护工,不过白天一般都有我们的人在,护工是每晚九点过来,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护工也是咱们局里人的家属,放心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吧。”
          林庚点了下头,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IP属地:北京18楼2014-10-07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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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庚一走,孟亦兴将手伸进甄翔的被子里上下摸索着,等手摸到下面时皱了下眉。站起身在床头柜旁蹲下,打开柜门,上下翻了翻,找出一双袜子。坐回床沿,掀开被子,替甄翔把袜子穿上。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就势抓住了甄翔的手,慢慢摩挲。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啊,是不是听见我说话,把你叫醒了。“孟亦兴嘴角挂上笑纹,注视着甄翔。将甄翔被子里的手拿起来,看着手腕内侧已经极其浅谈的宽边疤痕亲吻下去… …
            也是这样的场景,甄翔躺在病床上,孟亦兴坐在床边,牵着甄翔的一只手。
            “哥,挺晚的了,你回去吧,明天还有课。”甄翔努力忽略胳膊传来的痛感,冲孟亦兴露出笑脸。
            孟亦兴疼惜地看着甄翔:“没事,今晚我陪你。胳膊刚做完手术,这会儿麻药劲儿应该过了,疼不疼?”
            甄翔摇了摇头:“不疼。”
            孟亦兴心里明白这是甄翔在宽慰自己,但是没有挑明:“不疼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为了让二哥安心,甄翔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被孟亦兴握着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孟亦兴更加用力一点儿握着甄翔,看着那安静的面容,他有想去抚摸那张小脸的冲动… …
            第二天一早,趴在甄翔病床旁睡着的孟亦兴被一股大力拎脖领子拽了起来,孟亦兴下意识地挣扎着,直到被拖到医院走道里,才看清楚孟良柱愤怒的面容。
            “啪”的后脑勺上被猛击了一掌,打得孟亦兴有些恍惚。
            “我跟没跟你说过,男孩胡闹也得有个限度?这次你不但自己差点儿小命不保,还拖累甄翔。”
            这时,站在孟良柱身后的孟亦焕上来拉住他父亲再次挥起的手臂:“爸,就算亦兴有错,你也不要打他。”
            孟亦兴听到孟亦焕的话猛地抬起头:“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打我?”
            “你跟甄翔两个人在窗台上打闹,你还没错?你没错怎么摔下去的?啊?甄翔怎么受的伤?啊?”孟良柱不顾身在医院,大吼出声。
            孟亦兴有点儿迷糊了,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大哥:“谁告诉你们是我和甄翔打闹出的事儿?”
            “你别管谁告诉的。”
            “是刘秘书说的,他儿子看见的。”
            孟良柱和孟亦焕因为彼此不同的回答相互看了一眼。
            孟亦兴愤怒了:“他他#妈#的在说谎。”
            随即,孟亦兴站在医院走廊里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了父亲和大哥。
            孟良柱拍了拍儿子的头:“对不起,错怪你了。”
            孟亦焕过来将二弟搂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后出社会,被人冤枉是常事。别怪爸爸,是男人就自己去摆平。”说完拍了下孟亦兴的后背,转身跟孟良柱说,“爸,咱们进去看眼甄翔吧。”
            看着父亲和大哥走进病房,孟亦兴双手暗暗握成拳… …
            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刘庆荣坐在床上,闭着眼睛,耳朵里插着耳机在听歌。头悠闲地左摇右晃,脚也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
            孟亦兴一把扯下他的耳机,拽着衣领就往外拖。
            刘庆荣睁开眼大喊:“你干嘛,你干嘛。”
            “干嘛?你小子有种撒谎,就该知道老子今天要干嘛!”孟亦兴更大声地吼回去。
            “老师… … 老师… …”
            “叫老师也没用。你最好把老师都叫来,让他们听听你都干了什么。”
            这句话一落地,刘庆荣不做声了。
            孟亦兴连拽带拖把刘庆荣弄进操场后面的小树林,将刘庆荣一搡推开,也不说话,直接高抬腿一个下劈踢在刘庆荣的左肩上,看刘庆荣吃痛开始下蹲,等右脚刚落地,半转身一个摆踢打在他的侧脸。
            刘庆荣躺在地上捂着自己已经开始泛青的脸开始哭嚎。
            “有扯谎的愿望,就要有挨打的觉悟。这顿打不是为我掉下楼那事,那是个意外。这顿打是为你害甄翔受伤还陷害他!这次就这么着了,你爸和老师那我跟甄翔都不会去解释。不过以后… … 你要是再敢招惹我们兄弟俩,就不会只象今天这样只是疼一疼了。 “说完,看都懒得看刘庆荣一眼,孟亦兴转身走出了树林。
            刘庆荣躺在地上,怨恨与畏惧交织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孟亦兴的背影… …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的孟亦兴颇为无奈地站起身走到病房窗前,向外注视着深沉的夜色。过了一会儿,孟亦兴走回病床边,眼里闪过一道狠厉的光:”甄翔,不要睡了,坚强点,醒过来,还有很多事情等我们去做。“
            仿佛再次听见孟亦兴的呼唤,甄翔躺在病床上,眉头慢慢皱紧,头也开始剧烈地左右晃动。
            孟亦兴赶紧跑到护士台,让护士去叫柳大夫。
            柳庆祥疾步走进病房,查看一下甄翔的状况。转身面带怒色地责问孟亦兴:“你刚才做了什么?强迫他苏醒?还是其他什么?“
            孟亦兴这时候象个做错事的小孩盯着甄翔安静下来的睡容,右脚开始磨蹭病房的水泥地面,没有吱声。
            “小老哥,就算你是家属也不能对病人做这种事。林庚他们的事情那么急,都没有像你这样。算我求你了,你这种急脾气以后还是不要到医院来了,我很难预测你这样子会给病人带来怎样的困扰,太不利于他的恢复。你这些天都不要再来,等病人苏醒,我们自然会通知你。“说着指着门外,强令孟亦兴离开。
            孟亦兴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的时候,依然能感受到柳庆祥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两道愤怒的目光。
            柳庆祥站在病房门口,目送着孟亦兴,直到电梯门关上,电梯楼层显示下行的数字开始变化,才转身往护士台走过去。
            “小方,多留意点儿419病房,任何人来探访都要经过我批准。在交接班日志上也要写上这句话。”
            看见小护士点头应是之后,柳庆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林庚,先是抱怨了一通孟亦兴的所作所为,然后要求恢复甄翔门口便衣值班的安排。
            “柳大夫,撤消值班不是你要求的吗?我们按你要求做了,现在又要恢复,有没有那么严重啊?孟亦兴是甄翔的二哥,不会对甄翔不利。我们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林队长,十分抱歉,我以前的决定给你们带来困扰。我以前是觉得你们的便衣干扰到我们正常的工作。可现在,我担心有人干扰到甄翔病情的恢复。这是两种不同的状况。还希望你能理解。难道你不想尽快破案了吗?”
            电话那头的林庚被噎的喉头哽了一下:“好吧,明天我安排人过去。”
            柳庆祥得到应承,撂下了电话。然后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喂,刘总吗?我是庆祥啊。今天孟亦兴曾经尝试让甄翔苏醒,我担心这种强迫性的举动会给甄翔的病情恢复带来干扰。”
            … …
            “不,不,还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知会你一声。也希望你给市局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保证日后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 …
            “好的,好的。医院这边我也会有相应的安排和调整,你可以放心。”
            放下柳庆祥的电话,刘庆荣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拨了一通长途直通国都… …


            IP属地:北京19楼2014-10-08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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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早起吃了小米杂粥就酱菜,孟亦兴跟鲍慧和吴妈道别,并且告诉他们今天中午和晚上很可能都不回来吃饭后,急匆匆奔出楼门向23号院大门口走去。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匆忙,是为了急于破获大哥的案件?还是为了暂时逃离鲍慧主仆?
              渭水清晨的空气还是干净清爽的,比国都的要新鲜得多。孟亦兴大口呼吸了几下,觉得昨晚的疲惫彻底离他远去。
              一出大门,就见那辆黑色SUV趴在大门对面的街边,看似已经等他很久了。
              林庚跳下车来迎他:“兴哥早。”
              孟亦兴微笑着走过去,拍了一下林庚的肩膀:“今天怎么安排的,现在是去见高局吗?”
              “高局有个会,大概中午才能回来。咱们先去局里,我把案件卷宗给你调出来,你先看看。这样行吗?“
              “行,太行了,有什么不行。“孟亦兴拉开车门上了车。
              林庚抱着厚厚一摞卷宗走进房间,他一边将卷宗放在写字台上一边跟孟亦兴说话:“这间屋子原本是给副局的,不是人员精简么,三个副局压缩到了两个,这间屋就一直没人用。高局说暂时安排给你。”说着,将摞着的卷宗一一摊开,“这是省部级和上级单位领导对于0813案件的批示。这份是证人证言调查。那边的是现场勘测汇总。这个是验尸报告。那头的… …”
              孟亦兴走过来,拿起一份卷宗翻看:“我先看着,你去忙你的。以后这种事不用你,吩咐下面一声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这案子我主抓,你又是我哥。我帮忙是应该的。”
              孟亦兴用手里的卷宗拍打了一下林庚的肩膀:“行了,别甜言蜜语的。你是刑侦大队的队长,要处理的事肯定不止这一件。该摊派的就派下去吧。不用整天围着我转。”
              “案子件件有人盯,我就是主盯这一起。还是说你嫌弃我了?”
              孟亦兴看着林庚假作出的委屈,笑着啧了一声:“行吧,随你。这些东西我先看着,等会高局回来你喊我一声。”
              看着林庚退出房间,孟亦兴绕到写字台后坐下,开始埋首于0813号案件卷宗。
              时近中午时分,孟亦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林庚探进脑袋:“兴哥,高局回来了。想见你。”
              孟亦兴合拢卷宗伸了个懒腰:“这就去。”
              跟随林庚走到高临渊办公室门前,还没等出声,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露出张子萱兴奋的笑脸:“快进来,高局都等着急了。”
              孟亦兴愣了一下,随即回敬了一个微笑,走进房间。
              高临渊这时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写字台,过来跟孟亦兴握手。边握边拍孟亦兴的肩膀:“高了,也壮实了,更帅气了。时光如梭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胳膊才这么细。“说着,高临渊用手比划了一下。
              “高局说笑了,你哪儿见老啊。“
              高临渊冲孟亦兴摆摆手:“不服老不行喽。话说这几年你跟林子的见面次数应该不少吧。“
              “我跟兴哥几乎隔年就能见一次。对吧,兴哥。“林庚在一旁不无得意。
              “来,过来坐。“高临渊指着沙发招呼着孟亦兴:“那正好,这次让林子跟你搭档,应该比较妥帖。”
              孟亦兴往张子萱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对高临渊说:“高局,上午我看了一下0813的卷宗,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跟你汇报一下。你看… …”
              其实他卷宗刚看了一半,头绪是抓着几个,可想法还没成型,他这样说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希望摆脱掉张子萱。
              高临渊看见的孟亦焕的目光挪移,笑着赶紧摆手:“不急,不急,这已经中午了。吃了饭再说。我一下午都没事,四个小时全给你够用吗?“
              听见高临渊如此这番话,孟亦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心里对张子萱在场有些膈应。
              张家的老爷子早年间曾经是孟老爷子的警卫员,退伍回到地方后就一直住在渭水。张子萱的父亲也在渭水市委,虽然跟孟亦焕的工作不太搭界,但两人好歹也算是同事。张家早在去年年初趁着过年的当口就找过孟老爷子,话里话外地透露出想跟孟亦兴结亲。孟老爷子当时的反应是无可无不可,但是孟亦兴那边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现在看到张子萱出现在高临渊的办公室,才想起来张子萱原来也在渭水市局工作。看高临渊的意思,好象有意撮合。这一点让孟亦兴不免头疼。
              想到这里,孟亦兴赶紧接话:“那当然是足够了。“
              “小张啊,你去对面火锅城要些锅底酱料和肉食蔬菜,算是给亦兴接个风。咱们就不出去吃了,就咱们楼下食堂二楼吧。那里说话比较方便。“
              张子萱接受了高临渊的委派,转身就要出去。
              林庚赶忙叫住她:“哎,等我下,一起去。我怕你不知道该挑点儿啥对兴哥的胃口。”说着,两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孟亦兴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远,将身体往高临渊身边凑了凑:“高局,”一指外面“襄王无意啊… …”
              高临渊有点儿吃惊:“哦?听说孟老爷子好像挺支持啊,不是吗?”
              “爷爷他是不好驳了老部下的面子,根本就没有同意,何来支持。高局,我要真想找,早就找了,肯定不会等到今天。”
              高临渊听出了孟亦兴的言外之意。感情这是张家上赶着的买卖,原来本主这关压根就没通过。
              “这样… … 今天来都来了,就一起吃个饭。以后你们如何相处,我绝不干预。行不行?
              孟亦兴点了点头:“多谢高局体谅。“
              等到大家都到了市局食堂二楼的包间,高临渊安排孟亦兴坐在自己身边,孟亦兴的右手是林庚,在过去是张子萱。孟亦兴内心感谢高局的体贴,但是这样的落座方式使得他跟张子萱正好面对面。席间孟亦兴不是跟高局说话,就是随着林庚打哈哈,尽量不去和张子萱有过多的目光接触。倒不是心虚,主要是怕小姑娘瞎捉摸。
              等一桌饭吃到尾声,高临渊吩咐张子萱:“小张啊,去楼下帮我把单子签了,然后找博文,跟他说今天下午什么事情都别给我安排,有人来访尽量推了。“
              见张子萱出了门,孟亦焕赶忙拦着高临渊:“高局,不用。我的看法还没成型,等我再啃两次材料,再跟你沟通。”
              “傻小子,我还看不出你刚才的借口?我的确是有事情跟你商量。下午估计也没时间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高临渊用一种略带神秘的目光注视着孟亦兴,差点儿把孟亦兴看毛了,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回高临渊。
              “亦兴啊,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准备先听哪个啊?“
              孟亦兴有些纳闷:“什么消息吃饭前你不告诉我?“
              高临渊拍了拍孟亦兴的肩膀:“我是怕打扰咱们的饭局不是么。现在可以猜一猜了吧。“
              林庚在一旁看出孟亦兴的疑惑,他拿起啤酒瓶,将最后一点儿瓶底子倒进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中:“高局,您就别卖关子了。不就是关于甄翔的事儿么。“
              “你小子,坏我好事。“
              孟亦兴一听是关于甄翔,还有坏消息,有点坐不住了。
              “高局,到底是什么事?“
              “好了,不打哈哈了。”高临渊严肃起来:“你弟弟今天上午苏醒了。”
              孟亦兴一听这话,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高临渊一把拉住。
              “我还以为你成熟了,原来还是个愣头青。听我把话说完。”
              孟亦兴重新坐下来,看了眼正在偷笑的林庚。
              “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接到医院通知。甄翔现在已经彻底苏醒,不过呢… …“高临渊很严肃地注视着孟亦兴:”听了我下面的话,你不要着急。“
              高临渊越这么说,孟亦兴就越紧张。他甚至再次瞟了眼林庚,想从林庚的表情上看出点儿端倪。
              “甄翔苏醒是苏醒了,但是他完全不记得他经历的0813案件,甚至不记得亦焕已经过世。他的记忆截止到8月13号,他在等待直播节目的时刻。”
              “逆向性记忆障碍?”孟亦兴在追问。
              “我弄不懂这些个专有名词,听医院的意思,就是0813案件他记不得,其他的… … 好像也没有细说。”
              “高局,请允许我去一趟医院。我准备跟甄翔的主治医生沟通一下,把握第一手材料。“孟亦兴说着,有点儿犹豫:”那个柳庆祥大夫好像不太欢迎我去那边,你看… … 能不能事先替我打个电话,疏通一下。”
              “你小子,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见外的话。你不说这事,算我不知道。你跟我说了,我能不管?再说这也不是你的私事。”高临渊说完,扭头跟林庚交代:“等下你跟亦兴一起过去,万一有什么需要帮衬的,立刻给我电话。”
              林庚答应着站起身,看向孟亦兴。
              孟亦兴随即起身,跟高临渊说了句走了,就带着林庚直奔市属第一医院。


              IP属地:北京22楼2014-10-13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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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我这丢三落四的,忘记带牙刷过来,我下楼去买。“想着鲍慧家盥洗室里自己的牙刷,孟亦兴笑了下。
                孟亦兴的声音将甄翔从遥远的过去唤回现实。
                “怎么了?“孟亦兴看见神情恍惚的甄翔,手抚上甄翔的脸庞。
                甄翔猛地清醒,偏了下头,躲开孟亦兴的大手:“啊,不用买,我这里就有新牙刷。”说着,穿过客厅从下层橱柜里拿出一把还没有拆封的新牙刷和一个浅蓝色的塑料口杯递给孟亦兴。
                孟亦兴看了甄翔一眼,看他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也没有多话,接过牙刷进了洗手间。
                当孟亦兴将牙刷插进漱口杯准备放在盥洗台上时,他愣住了。
                盥洗台上有一只嫩绿色的塑料杯,应该跟自己手中的是一个系列。杯子里插着两把牙刷。
                孟亦兴急转身走出洗手间,冲过主卧室,冲进主卧的洗浴房。洗浴房的盥洗台上放着一模一样的一只嫩绿色漱口杯,里面放着两把牙刷。他环视四周,四条毛巾整齐地挂在浴室的晾晒架上。
                孟亦兴的眼睛有些充血,他一扭头看见跟着他跑进来的甄翔。
                “是他吗?”
                甄翔在孟亦兴的瞪视下,垂下眼帘低着头咬着右腮帮没有说话。
                甄翔的举动看在孟亦兴眼里就是默认。
                以往的猜测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并且被心上人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孟亦兴一拳砸在盥洗台上。孟亦焕!他在心里恨恨地念出这个名字。
                甄翔过来,将孟亦兴的拳头捧起,看到破皮流血,赶紧从盥洗柜里拿出小药箱。
                “都破了。”略带埋怨地看了孟亦兴一眼,拿起酒精棉消了毒,就要给孟亦兴贴创可贴。
                孟亦兴一把夺过创可贴:“我自己来。”
                甄翔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出去一下,午饭不用等我。”
                话音刚落,大门被用力带上的响动就传到了甄翔的耳朵里。
                为什么会这样… …
                两个哥哥,两位亲人… … 究竟谁亲谁疏,孰远孰近?
                甄翔在心里问自己,可他找不到答案。
                “奶奶,奶奶,新来的那个大哥哥好漂亮。”六岁的甄翔蹦跳着扑进曹桂英的怀里,一只小手的指头竖着指向学校栅栏门外刚从一辆货车上跳下来的大哥哥。
                曹桂英抱起甄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哦,是孟亦焕。那可是大领导的秘书。前几天从临江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旮旯,就为了给由临江省渭水市企业家协会捐赠的希望小学选址。
                “小翔,说哥哥的时候不能说漂亮,漂亮是说女孩子的。说哥哥应该说帅气,英俊。明白了吗?”曹桂英把怀里的孩子颠了两下。
                “嗯。”甄翔将盯在大哥哥身上的目光收回,看着曹老师很认真地点头。
                “乖孩子,玩去吧。“曹桂英放下甄翔,顺手在他小屁股上轻拍了一掌,走向孟亦焕:“孟秘书,今天怎么亲自过来?“
                “啊,这不是刚收到了从临江托运过来的书本,想着赶紧发给孩子们,我就跟车过来一趟。“
                “太辛苦你了,这大热天儿的。“说着,举起手里的蒲扇给孟亦焕遮凉。
                孟亦焕看着曹桂英沟壑从横的脸,轻轻推开曹桂英的手:“曹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跟您比我们这就不叫事儿。“
                “快别说了,我也没做啥。“
                曹桂英转身招呼着司机和工人把孩子们的课本书籍搬进教研室。
                曹桂英,原浦口市第一中学的语文特级教师。偶因暑假带学生夏令营路过陵川县,看到当地恶劣的生存环境,当地孩子上不起学,或因学校太远无法上学的状况,毅然带着丈夫和一儿一女搬到陵川,自筹资金盖起了这座简陋的学校,专门招收当地农民和游牧民的孩子进校免费读书。自己是语文老师兼校长,搞机床设计的丈夫负责教数学和科学,女儿是英语老师,儿子则担任体育课的教学工作。一家人在这边远山区一干就是五年。
                孟亦焕用敬佩的目光望着曹桂英忙碌的身影。忽然他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低下头看见一个大眼睛小翘鼻子皮肤黝黑的男孩儿手里举着半块窝头正看着自己:“哥哥,吃。”
                孟亦焕想抱抱这孩子,说声谢谢。可他刚蹲下身,那半块窝头已经碰上了嘴唇。
                “吃。”
                “哥哥不吃,哥哥吃过饭了。”
                “吃。”孩子还是很坚持地把窝头往孟亦焕嘴里送。
                孟亦焕很想问一下这孩子的名字,他抬起头想找曹桂英。
                没曾想,刚才还在教研室那边指挥搬运的曹老师恨不得是一瞬间就到了眼前,劈手夺下孟亦焕嘴边的窝窝头,冲孩子说:“大哥哥今天吃米饭吃太饱,吃不下。拿回去自己吃。”说着把窝窝头从新塞进孩子手里,将孩子一百八十度转身,背冲着孟亦焕。
                “快吃,吃完去上课。“
                看着孩子咬着窝窝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孟亦焕丈二和尚似的站起身看着曹桂英。
                曹老师看着孟亦焕疑惑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怪我抠唆。这些孩子基本都是两天稀的,才能盼来这一顿干的。孩子正长个儿呢。“
                孟亦焕一时间感觉这高原上的阳光今天格外刺眼。
                “这小翔更可怜。他爸妈原来是给这片高山牧区的农民和牧民看病的医生。大前年冬天,为着给一个牧民看病,叫雪崩埋了。当时只找到他妈妈的尸体,他爸爸还是来年开春才叫人给挖出来的。这孩子听话肯学,成绩也好,就是命太苦。“说着用手掌抹了两把眼睛。
                “那… … 这孩子现在跟他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你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我看怎么能帮这孩子一把。“
                拍打了两下衣摆,曹桂英叹了口气:“压根儿就没有你说的那些。他父母当初是逃婚从外省逃到这里的,好在有一技之长,靠着给人看病勉强能过上温饱的日子。可现在… … 唉!三年了,这孩子一直跟我住,你也看见我家的条件… … 实在是没办法。你可千万别为那窝头跟我生气啊,我是心疼孩子。“看到孟亦焕点头,曹桂英又忙乎乎地往教研室那边跑。
                “孟秘书,都卸完了。咱们回吧。肖市长还等着呢。“货车司机冲孟亦焕喊着。
                孟亦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回到县城就打电话回家跟父母亲商量商量。
                “哎,来了。“他小跑几步登上了货车驾驶室副座。
                几日后。
                “哎哟,你说我们小翔什么命啊!可是遇见了贵人。你爹妈疼你,在天上关照着你呢。看这新衣服新鞋。”曹桂英边给甄翔换衣服边兴高采烈地絮叨着。
                知道甄翔今天离家,曹桂英的老伴和儿子上课的上课,家访的家访,都早早躲了出去。两个大男人都不敢面对甄翔的远离。到底是女人舍不得这最后一面,曹桂英和女儿留了下来和甄翔告别。
                “妈,先别套鞋,这边还有袜子没穿。“曹桂英的女儿出声提醒母亲。
                “看我糊涂的,不是,看把我美的,都忘记给小翔穿袜子了。“说着,拿起袜子给甄翔穿,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滴滴答答落在甄翔的小脚丫上。
                甄翔窝在曹桂英的怀里,他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但是还没明白是什么事。
                等甄翔穿戴整齐,孟亦兴从曹桂英手里抱起甄翔。
                “小翔,跟哥哥去城里。城里有爸爸和妈妈,还有哥哥,两个哥哥哦。去城里我们住高楼,坐汽车,看电影,好不好?“
                “奶奶和姨去吗?“
                孟亦焕有些为难地看向曹桂英。
                “奶奶不去,太远了,奶奶腿没劲儿走不动。小翔跟哥哥去。”曹桂英赶紧接下话茬。
                甄翔原本挺喜欢这个他嘴里的“漂亮哥哥“,可一听说这个哥哥要带自己走,奶奶和姨还不跟着,哇地一声就哭开了。
                “小翔不哭,去城里,哥哥给你买饼干买糖吃。”孟亦焕拍着甄翔的后背,额头冒汗地一直哄劝。
                甄翔根本不理会孟亦焕,一边哭着一边扭动身体冲曹桂英张开双臂。曹桂英红了眼眶,她女儿也背转身开始擦眼泪。
                孟亦焕实在控制不住这个小家伙,他求救似地看着曹桂英:“曹老师,要不你先抱一会儿,等到了车跟前再交给我。”
                曹桂英接过孩子,甄翔的哭声立马渐小。
                曹桂英开始做后续思想工作:“小翔乖,跟哥哥去城里,天天吃米饭吃馒头。”
                听到米饭和馒头,甄翔不哭了,一抽一抽地看着曹桂英。
                “去城里还能见到好多老师,都会喜欢小翔,教小翔学好多知识。等小翔长大了,有本事了,来接奶奶。那时候啊,奶奶一定跟着小翔搬到城里去住。小翔会不会让奶奶享福啊?“
                “会!“
                “好,那小翔就好好跟着哥哥先去城里。奶奶在这里等着,等小翔长大了来接奶奶。”
                说话间,曹桂英冲孟亦焕眨了几下眼睛,将甄翔递给已经坐进车里的孟亦焕。
                车门关上,汽车发动。
                扒在车窗边又开始流泪的小翔是曹桂英脑海里关于甄翔最后的记忆。
                留在甄翔脑海里的是:连绵不绝的青山,蜿蜒曲折的公路,还有远处两点很小很小的身影… …


                IP属地:北京26楼2014-10-19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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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间门被推开,庞姐走进来。
                  “怎么样,还需要添点儿什么?”
                  “不用了,都吃不完。”甄翔仰脸笑着。
                  “那我不打扰了。”庞姐点着头,转身往门口走。还没走出门,又转回身加了一句。
                  “如果需要什么就直接找我。”
                  “好的,谢谢庞姐。”
                  “你跟这儿好像挺熟?”孟亦兴没话找话,开了个头。
                  甄翔把一块煨牛肉夹进孟亦兴面前的骨碟中,点了点头:“四五年前,这儿刚开张不久,老板是从外省过来的。邢鹏他们一伙人一直想要这个店面,带人来闹了好几次。邢鹏,你知道吗?”
                  孟亦兴并不熟悉渭水的治安状况和黑暗#势力分布,但是邢鹏这个名字他略有耳闻,主要是听林庚介绍情况时提到过。孟亦兴想了解更多一点,他看着甄翔摇了摇头。
                  “邢鹏呢,可以说是渭水市一霸。据说很小就混黑#社会,后来成了渭水这边黑暗#势力的掌舵人。他白道生意也不少,听说这两年也在搞房地产开发。”
                  “那你是怎么跟这事瓜葛上的?“
                  “我那时候还在农业频道做主持人,偶尔一个机会,跟朋友聊天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就暗地跟踪做了采访。以‘吸引外省资金我们做到位了吗?’为题,做了一个小型系列报道,鼎鑫火锅城就是其中的一集。结果没想到,一播出特受关注。后来,邢鹏还亲自过来跟这里的老板道了谦。也是因为这个系列报道,我被调进了经济频道。“
                  孟亦兴点点头:“不过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少沾,你的安全更重要。有事情直接去找高局或着林庚,不要自己出头。“
                  “二哥,你怎么了?我是记者,怎么能把新闻线索交给警察?“
                  孟亦兴看了眼甄翔不太高兴的表情,想到他现在已经是经济频道的主播,出去采访的机会很少,于是改口道:“是,是,你的新闻更重要。诸事皆轻,唯新闻重。“
                  甄翔笑着一低头:“我可没这么说。“
                  “是我这么说的,行了吧。“孟亦兴含着笑把刚涮好的羊肉片夹给甄翔。
                  “二哥,我托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孟亦兴一愣:“什么事?“
                  甄翔微笑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让你帮我打听关于亦焕的事情啊。“
                  孟亦兴夹菜的手一顿,肥牛片重新滑进锅里。
                  “二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亦焕有什么麻烦?“甄翔有些着急。
                  孟亦兴抬头看了眼甄翔:“如果大哥的确跟一些不好的事情有瓜葛,你怎么看?“
                  “那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哥可能在经济上有些事情需要向组织澄清。“
                  甄翔刷地一下站起来:“肯定是有人诬告亦焕,对不对?亦焕有经济问题才是见鬼了呢,当初他从我这儿拿东西当成赠礼送给美国议员代表团都没给过我一分钱,怎么可能出经济问题?“
                  “现在还没查清,还在调查,你别着急。“孟亦兴使了个眼色让甄翔坐下。
                  “二哥,亦焕到底调到哪个省?你一定有他电话,对吧?给我,他不好给我电话,我打给他。“
                  “小翔,你不要胡闹。“孟亦兴感觉有些骑虎难下。
                  “这怎么能是胡闹?不过是打个电话而已。“甄翔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盯着孟亦兴:”二哥,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孟亦兴往嘴巴里塞了片肉,摇着头:“我没有瞒你。“
                  “你这是搪塞,你打小就这样,不想说的时候就往嘴巴里放吃的,然后摇头。“
                  孟亦兴皱了皱眉,亲人之间的恼人之处就在于此,太了解,以至于很难掩藏。
                  “亦焕怕已经被双规了吧。”甄翔又站起身,“我吃饱了,我们回吧。“说完就往门外走。
                  孟亦兴赶紧用餐巾擦了擦嘴,追了出去。
                  “小翔,你别这样。”
                  看甄翔付完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忘大门外走。孟亦环扯了一下甄翔的衣服。
                  “别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打听。大不了,跟台领导打个报告,做个跟踪调查报道就是了。”说着话还是不回头继续往前走。
                  孟亦兴一扳甄翔的肩膀,让他面冲自己,非常严厉地注视着甄翔的双眼:“小翔,这事目前还属于秘密调查阶段。你不要闹事,否则整个孟家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你一点儿都不打算帮亦焕,对吗?“ 甄翔眼睛有点泛红,说完走到SUV车门前站住。
                  孟亦兴打开车门,甄翔使劲甩开孟亦兴想替他系安全带的手。“少管我。”
                  在甄翔的怒吼声中,孟亦兴向后跳了一步,躲闪开甄翔猛然关闭的车门,一口叹不出来的气噎在喉头。


                  IP属地:北京32楼2014-10-27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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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甄翔虽然是省台经济频道的台柱主播,但并不享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他的办公桌和经济频道的其他几位主播同事的一道被放在一个面积颇大的写字间里。穿过他们就能抵达频道总监刘庆荣的办公室。
                    甄翔坐在书桌前翻阅着新闻稿件,今天是他第一天返回工作岗位,要接手的工作千头万绪。而且由于五张桌子,空出了两张,真相的工作更加繁忙,他从早上踏进省台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甄翔,你先把手里的稿件放一放,给你打的饭菜都凉了吧,还不吃?”张清铃站起身倒水的时候,看见甄翔桌子上的餐盒皱着眉说道。
                    欧阳昆伸了个懒腰:“甄翔,身体刚好,别这么玩命。该吃吃该喝喝,累垮了台里也不会多发一分钱。”
                    甄翔抬头冲两人笑了笑:“我都休息五天了,该忙上一忙。这几天,你们都累坏了吧。”
                    “哎,谁说不是呢。”张清铃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拿起一摞稿件翻阅。“干咱们这行的,都是有空死没空生病。”
                    “谁让你不结婚,等你生孩子的时候,看谁敢让你上班。”洪昆开着张清铃的玩笑。
                    “得了吧,咱们频道五个主播,两个离婚两个未婚,也就沈兴明还成双成对。我可不想跟你们一样,结了离,还不如不结。”张清铃头也没抬底接着话茬。
                    “就是,台里领导也不知道关心关心咱们清铃的个人问题。”欧阳昆故意拉长了声调替张清铃抱怨着。
                    “谁说台里领导不关心你们了?关心得了的自然关心,关心不了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话音未落,甄翔的手肘被碰了一下,一个热乎乎的饭盒放在了他手边。
                    甄翔扭头一看,刘庆荣带着他的秘书孙琦站在自己身后。
                    “甄翔,先吃饭。小孙,你去把甄翔那盒凉饭倒了。吃了会生病的。”
                    打开饭盒,看着里面的饭菜,甄翔抬头跟刘庆荣说:“怎么还给我买饭了?其实我真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更要吃,不吃饭怎么恢复?赶紧吃,吃完再看。”刘庆荣把饭盒往甄翔怀里推了推。
                    甄翔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舀起一勺米饭正要往嘴里送。
                    “Maggie,帮我看一下今晚的schedule,看看和原本给你们的那份original有没有出入。”随着这一声喊,一个穿着一身火红洋装的年轻女孩跑了进来,站到张清铃办公桌边。
                    这姑娘甄翔认得,好象姓耿,从牛津硕士毕业,前两个月刚被省台录用,应该还在试用期。
                    刘庆荣皱着眉头扭脸看了一眼孙琦。
                    “中国人说中国话,知道吗?这半中半洋的好听是怎么地。”孙琦冲小耿嚷嚷了一句。
                    张清铃冲这边抱歉地笑了一下,拿起水杯,赶紧拉着小耿出了房门。
                    甄翔忽然想起来刘庆荣最讨厌别人说话中文里夹杂着英语。
                    他扭头冲刘庆荣说:“刚回来,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适应。你也别动气。”
                    “哪儿有。我什么都没说。”刘庆荣笑着拍了两下甄翔的肩膀,带着孙琦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甄翔笑着摇摇头,开始吃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孟亦兴卡着手表上的时间迈出了办公室,他想尽快回家。
                    这几天,甄翔对他几乎是避而不见。早上他上班的时候,甄翔一般都还在熟睡,而等他下班回到公寓,甚至脱衣上床以后,甄翔往往还没到家。这对于跟甄翔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孟亦兴来说,还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一来,监察甄翔日常起居的任务不能很好完成,二来,他更加没有机会与甄翔拉近远隔了十二年的感情。
                    “兴哥。”
                    孟亦兴停住了下楼的脚步,一扭头看见赵瑞在二楼的墙角边露出半张脸。
                    “有事?”孟亦兴返身往二楼走。
                    “林队让我叫住你,具体啥事他也没说。”
                    “哦?他人呢?”
                    赵瑞回头看看,咦了一声:”兴哥,你等等。大概回屋了,我这就给你叫去。“
                    孟亦兴站在过道里,拉开了走廊的窗户。
                    “兴哥,嘿嘿,今天这么早就要走啊。“林庚耸着肩膀搓着双手,傻乐着走近孟亦兴。
                    “赵瑞说你找我有事,啥事?“
                    “兴哥,你回来都多长时间了,兄弟几个老早就说给你接风,你一推二躲的,倒了这接风酒也没吃成。“
                    “哎呀,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这事?“孟亦兴转身要下楼。
                    林庚一把拉住他:“兴哥,我可是很认真的。队里几个骨干也都想跟你近乎近乎,可总也没机会。“
                    “吃饭哪天不行?我今天是真有事。“
                    “我就知道,又开始推,弄得我在他们面前老没面子了。“林庚也不看孟亦兴,一只手抠着贴在墙上翘起一角的”警察准则“。
                    孟亦兴赶紧把林庚的手拨拉下来:“还抠墙皮,你还小点儿吗?“
                    “那你答应我跟大家一起吃个饭。“林庚一脸的赖皮相。”你跟甄翔天天一起相处,不差这么一会儿吧。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请个假?“
                    “谁告诉你我有时就是回去甄翔那儿?还不兴我有点儿旁的事情?”
                    林庚哭丧着脸:“就算有别的事,也总不至于耽搁得过我约的这顿饭。都多长时间了,机场的时候你就说不急,到今天还不急。我算知道了,我就是你心里永远急不起来的事。算啦,我跟他们解释去。“说完垂头丧气地转身,举起手冲背后的孟亦兴摆了摆,形单影只地往刑侦大队办公室走。
                    “我真是怕了你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孟亦兴挥了一下胳膊。”好吧,今晚一起吃个团圆饭,我请客。“
                    林庚扭过头来一蹦三尺高:“好嘞,我这就通知大伙儿去。“
                    “哎,你回来,去哪儿吃啊?“
                    “哦,忘了告诉你了,鼎鑫火锅城开连锁开到咱们这片了,新装修的,老气派了,而且价钱还挺公道。加上咱俩,一共六个人。我已经订好了单间。“
                    孟亦兴用手指点着林庚:“早就谋划好了吧。不过鼎鑫的确不错,就去那儿吧。你们先过去,我打几个电话,随后就到。“
                    “好嘞,等你哈,兴哥。“林庚转身乐颠颠地跑了。
                    孟亦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提着摇了摇头。这小子!
                    孟亦兴走回三楼自己的办公室,拨打甄翔的手机。
                    几声拨通铃声响过,甄翔那头儿接起了电话。
                    “小翔,是我。今晚有事,可能要晚点儿回去。要是太晚的话,你就先睡,不用等我。“孟亦兴说着自己都感觉多余的话,等着甄翔的反应。
                    甄翔无可无不可底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孟亦兴郁闷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不行,一定要找时间跟甄翔透彻地聊一聊,这般冷战下去,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孟亦兴搭乘赵瑞开的SUV来到鼎鑫新城,这以前是一座三层写字楼,被重新装修成雕梁画栋,带有重檐屋脊的中式宫殿建筑。一眼看去颇为华丽大气。
                    刚进到大堂就看见林庚为首的四个人围着谁在争吵。
                    “我老早就订好了单间,你们确认过了。”
                    “对啊,我们人都来了,凭什么说没有!”
                    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各位消消气,不是没有,只是临时调整了一下。”
                    “让我们和别人拼房?那还怎么尽兴?”
                    “你们鼎鑫是做大了,店大开始欺客了,是吧?”
                    孟亦兴紧走两步,扯了一下林庚:“什么事?这么大声!”
                    林庚看见孟亦兴,气势立刻就垮了:“早订好的单间,现在告诉我们没有了。”
                    孟亦兴扭脸冲那女声方向看去:“哟,这不是庞姐么。”
                    庞姐赶紧伸手和孟亦兴握了握:“甄大哥,真巧。怎么是你们?真不好意思。这几天刚开张,生意旺得不行。你看那边都是排队等位的。”说着指了指大堂里大门右侧的等位席。
                    孟亦兴看过去,的确乌压压一群人或坐或站。
                    “怎么,没有空余的房间了吗?那我们换地方也是一样的。“孟亦兴尽量和蔼地说着,怕让庞姐紧张。
                    “这位先生的确是下午就预定了房间,但是你们来的有点晚,我们以为你们不来了,就让给其他客人使用了。现在的确还有一间房,不过不能完全说是单间,是个连通房,中间有隔扇。“庞姐有些不好意思底抿了抿嘴唇。”你看… … 行吗?“
                    “我没问题,你们有问题?“孟亦兴环视着几个刚才还着急上火的同事。
                    一听孟亦兴说没问题,几个人赶紧连连摇头,异口同声:“没问题。嘿嘿,我们也没问题。“
                    “那… … 庞姐,让领位员带我们上楼吧。“
                    “甄大哥,你可解决我大问题了,多谢多谢!”扭头跟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姑娘说:“小敏,还不赶快带客人上去。“
                    孟亦兴冲庞姐点了点头,跟着小姑娘走上楼梯。
                    “她怎么管你叫甄大哥?“林庚又恢复了活泛的本性。
                    “吃饭,管那么多?“孟亦兴没好气地说了句。”一个警察,在公共场所那样喧哗,你觉得挺合适?“
                    林庚抓了抓后脑勺,不吱声。
                    “跟大家叮嘱一句,既然没单间,就不要谈公事了。“
                    “嗯。“林庚应了一声,放缓脚步跟哥几个低声嘱咐。


                    IP属地:北京33楼2014-10-29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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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庚点完菜,开始给孟亦兴介绍在座的各位。其实这些面孔孟亦兴早已经熟悉,只是暂时还不能跟名字完全对上号。这顿饭虽然他吃得不是很情愿,倒也觉得有必要。
                      菜陆陆续续上来。一位服务员托着一瓶红酒上来:“庞姐说,委屈各位了,送这瓶红酒略表歉意。“
                      “哎,不错。刚才正好没点酒水。“林庚站起身接过酒瓶。
                      旁边叫杨振业的刑警副队长从脚边拎出两瓶白酒:“吃火锅,喝什么红酒。我带了咱们渭水的大曲,正配这火锅。“说完,笑着冲孟亦兴点了点头,”没敢带六十度的,这是四十五的。“
                      孟亦兴摆了摆手,意思是大家今晚随意。
                      “白送的干嘛不要,再说,这哪是酒,这是鼎鑫的心意。对不,兴哥。“
                      孟亦兴看着林庚赖了吧唧的样子,啧了一声:“收下吧。看你就象个馋死鬼。“
                      等上菜的服务员都退下了,大家伙七嘴八舌地开始给孟亦兴祝酒。由于孟亦兴事先嘱咐公共场合不要喧哗,还有就是毕竟不是单间,隔墙有耳,大家伙儿的情绪虽然热烈,声音却压得比较低。
                      孟亦兴为了让林庚和弟兄几个高兴,也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畅饮。好在他酒量不错,一轮下来,脸都没红上一红。
                      就在一群人开始把牛羊肉往火锅里下的当口,忽然隔扇那边传来叫喊。
                      “你喝没喝过真正的金边雨果?你这绝对不是。“
                      “你喝过?你凭啥说这不是?这金边雨果在法国那边儿每年只产不到三百瓶,都叫全振酒业包圆了的。我这就是从全振买的,怎么会有错?“
                      “你说得对,就是全振酒业包圆了。他们送我家老头子的那几瓶还在我家搁着呢,我怎么可能没喝过?“
                      孟亦兴在这边听了,眉头开始皱了起来。不消说,旁边一定是几个公子哥在摆阔显贵,还嚷嚷得这么大声。
                      林庚一看孟亦兴的表情,麻利地站起身,推开隔断:“你们能不能小点儿声?“
                      “哟,林大队长,好巧。“
                      “林哥,你也在这吃饭啊。“
                      孟亦兴一听还是林庚的熟人,转头往那边看去。这一看不打紧,那边的人已经端着酒杯走过来。
                      “孟哥,不好意思,打扰你吃饭,没扫了你的兴吧,我自罚三杯。“
                      话音刚落,肖文昊一仰脖,然后倒转酒杯,杯口朝下。
                      孟亦兴笑了笑,抬头说道:“肖公子太客气了,打扰倒是没有,就是声音大了点儿,显得那么不含蓄。“
                      不说还好,这一说又勾起了肖文昊的话头:“走,去我那桌。”他拉起孟亦兴就往隔断那边走。
                      林庚看着赶紧一把扯住他:“你这是要把我兴哥带哪儿去?“
                      “就那边儿,我不会拐走他。“肖文昊一指隔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孟亦兴手掌抬起稍稍下压了两下,示意林庚不要着急。
                      肖文昊拉着孟亦兴来到隔扇这头的桌子,拿起酒瓶往一个空酒杯里倒了些红酒。
                      “孟哥,你喝喝看,你说这酒对不对。“
                      桌上几个小年轻都好奇地盯着孟亦兴。
                      孟亦兴接过酒杯笑了笑:“我在美国留学,怎么可能喝过法国红酒。”
                      肖文昊不乐意了,一扬下巴:“孟哥,你喝过的比我们见过的都多吧。你唬我。”
                      孟亦兴举起酒杯看了看挂杯,倒入口中用舌头来回翻搅着:“这酒不错,但是我的确没喝过。是不是你们说的那种酒,我也不清楚。但这酒应该不是阿尔萨斯地区出产的。”
                      “怎么样?怎么样!”肖文昊冲着饭桌另一头的一个年轻人喊了起来。
                      “他又不是红酒鉴定专家,我凭什么相信他?”那年轻人手指着孟亦兴,涨红了脸,看起来是气愤到了极点。
                      “你知道他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就明告诉你,这酒不是金边雨果。”看着孟亦兴将食指竖在唇边,肖文昊止了声,拉着孟亦兴坐下。
                      这时候林庚也走了过来,站在孟亦兴身后。
                      “怎么不是?全振酒业又不是小店铺,还能骗人?这酒二十四万一瓶,我拿来骗你?”年轻人脸红脖子粗地喊着,被看来是他同伴的几个人扯了扯衣襟,才止住声。这个青年在气头上混不吝,他的几个伙伴儿可都眼尖得很。能让肖家小公子如此客气对待的一定不会是小来头。
                      孟亦兴听明白是咋回事了,顺便打了个圆场:“喝什么酒不重要,关键看跟谁喝。大家出来吃个饭喝个酒,无非是要开心。这么吵多没意思。”说着拍了拍肖文昊的肩膀,耳语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计较真伪。“
                      肖文昊点着头,冲那年轻人一抱拳:“东子,我这厢赔罪了。这酒是什么,咱们不争论,喝开心最重要。“
                      孟亦兴拍了拍肖文昊的肩膀,没再理会那一桌什么二代三代,站起身走回自己饭桌。林庚也跟着他走回了隔扇这头。
                      看出来孟亦兴有心事,在林庚的催促下,大家三下五除二快速解决了一桌饭菜,各自返回家中。
                      在回甄翔公寓的路上,孟亦兴问林庚:“全振酒业是怎么回事?“
                      “全振酒业是兴振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除了拥有自己的酒庄,还从事法国红酒贸易。兴振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开发是咱们省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
                      孟亦兴若有所思:“你明天跟高局汇报一下今晚的情况。我觉得全振酒业有问题,问题还不会小。如果刚才那瓶酒真的是二十四万一瓶,他们一年至少做了四千八百万的假。“
                      林庚看着孟亦兴:“兴哥,你这么肯定?“
                      孟亦兴点点头:“我虽然不清楚金边雨果到底是什么样的酒,但是法国著名的雨果酒庄就在阿尔萨斯地区,可刚才那酒根本不可能是阿尔萨斯地区出产的。“
                      “兴哥,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高局。”
                      孟亦兴回到家中,客厅一片漆黑。脱去外套,喊了两声甄翔的名字,无人应答。打开客厅灯,从书房拿出一本《社会契约论》,窝进沙发翻看起来。
                      当他从书本中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是深夜十二点四十五分,可甄翔还是连影子都没进门。
                      孟亦兴无奈地摇着头,打了个哈欠,拿着书走进自己的卧房。


                      IP属地:北京35楼2014-10-3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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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第二天,渭水市警察局。
                        高临渊皱着眉头低着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
                        孟亦兴和林庚两人头摆得跟钟摆似的跟随着高临渊的身形移动。
                        “高局,你倒是说句话啊,半天了啊。”林庚到底没有耐住性子。
                        高临渊的脚步随着林庚的喊声顿了顿,却并没有停止。
                        孟亦兴拍了拍林庚的手背,暗示他耐心点儿,再给高局一点时间。看起来这件事情颇让高临渊踌躇。
                        “你们两个确定是全振酒业,没有听错?”高临渊停住脚步,再次盯视着林庚。
                        林庚被高临渊这么一问,有点儿二乎地看了看孟亦兴:“应该是全振酒业,对吧,兴哥。”
                        孟亦兴没看林庚,冲着高临渊很认真地点点头。
                        高临渊没再说话,又开始走来走去。
                        屋里座钟的滴答声颇为自得没有杂声干扰,兀自惬意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飘荡。
                        又呆了半晌,林庚实在忍不下去,他伸手拽了拽孟亦兴的衣角,然后向高局那边直努嘴。
                        孟亦兴只当没看见,他明白非需要豁出身家性命的选择,不会令高临渊这么费思量。
                        又过了半天,高临渊叹了一口气,绕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拿起钢笔不断敲击着桌面。
                        “高局,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查还是不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您要说不查,我们就当没这回事不结了。”还是林庚先开了口。
                        高临渊看向孟亦兴:“你刚回来,对情况不太了解。你知道全振酒业背后的老板是谁吗?”
                        孟亦兴摇了摇头,等待高临渊继续。
                        高临渊却在这时再次选择了沉默,办公桌又传来嗒嗒嗒的敲打声。
                        林庚向孟亦兴那边倾了倾身,伏在孟亦兴耳边低声说:“兴振集团的董事长叫郝耀华,兴振房地产当家的是肖明智,全振酒业的老总叫郝锐。这么说完,你想起点儿什么没有?“
                        孟亦兴缓缓摇头:“肖明智的身份背景不难猜,可那两位… …”
                        “你想想肖明德的夫人姓什么?”
                        孟亦兴恍然大悟,他看向高临渊:“高局,这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
                        高临渊将一直耷拉着盯着手中钢笔的眼睛抬起来:“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弄不好全省鸡飞狗跳不说,有个闪失的话,不光你我跑不了,国都那边怕也会受到牵连… …”
                        孟亦兴默然了,他这次回来主要是调查孟亦焕的案子,自己要不要这么上赶着揽事儿,给爷爷和父亲添麻烦,他心里不太有底。可掉到眼前的龌龊他也不能视而不见,这可如何是好。
                        林庚坐在一边插不上话,他一会看看高局,一会儿望望兴哥,心里憋得甭提多难受。
                        办公室里长时间蔓延着落针可闻的寂静。
                        最终还是高临渊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看,要不这么办。亦兴,你和林庚还是盯死0813案子。林庚,你私下找一两个靠得住的线人,人不要多,一两个足够,价钱无所谓。让他们先暗里地调查一番。记住,一定要靠得住的!千万别出岔子。这样一来,如果全振那边的情况属实,咱们再做大动作也不迟,也少了很多冒险成分。你们觉得呢?“
                        孟亦兴坐直了身体:“我同意。如果真的是有事情,动一动应该也无妨,也许就顺手扳倒大鳄,改变一下北方的官员布局。不过… … 如果有了结果,我还要先征询一下国都那边的意见。”
                        高临渊大手一挥:“那就这么办!林庚你去安排一下。”
                        林庚麻溜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高临渊叫住了他:“线人一定要背景简单,嘴巴严实的,一定要咱们这边儿的人。”
                        “放心。”林庚说完这两字,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林庚走出屋子,高临渊问道:“甄翔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回去上班了。”孟亦兴笑了笑。
                        高临渊指指自己的脑袋:“记忆方面有什么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最近他忙我也忙,几乎都看不见他人。”孟亦兴回答得有些艰难。
                        “你跟我们比优势就在于是亲人,你得多找机会和他交心,多找时间陪他。甄翔就是个中规中矩的性子,你如果也按部就班地陪着他耗时间,那就彻底没指望了。你们这样天天见不到面,怎么能有突破?”
                        高临渊说的是案子,到孟亦兴这里却又听出了别样的滋味。
                        “您说得对”孟亦兴坐在沙发上欠了欠身。
                        “说句过分一点儿的话,虽然你的职务是在这座楼里,可你的工作重点也许恰恰应该在北区那边儿。这边的事如果你有个疏忽遗漏,还有林庚,还有同事们,最不济了还有我这个老头子给你填补。可如果是甄翔那边有什么差池,我们这些人几乎没一个能顶上去的。轻重缓急,你自己心里要有个谱啊。”
                        高临渊语调不高,态度也和蔼,但是孟亦兴听着就觉得有芒在背。他珍重地站起来,走到高临渊的办公桌前立正站好:“高局教训的是。我有些顾此失彼了。”
                        “虽然说我们是做好了他永久失忆的准备,可如果他的记忆能恢复,那对案子的推动将不会是一星半点儿。”
                        “我记住了,我会改进的。”
                        高临渊面带笑容冲孟亦兴挥了挥手:“去吧,你去忙吧。”
                        吃过午餐,孟亦兴坐在办公室沙发里闭目养神。
                        林庚轻轻开门,钻了进来。走到孟亦兴跟前,低声唤了句兴哥。
                        孟亦兴睁开眼睛,短暂的失神之后双眼清明。“什么事?”
                        “0813案的部分调查结果出来了。“ 林庚将手里的几页纸放在孟亦兴的膝头。
                        “哦?快拿来我看。”孟亦兴亟不可待地翻看起来。
                        等他大致看完一遍,扭头问林庚:“高局和大队的案件相关人员都看过这份资料了吗?“
                        “高局肯定是已经过目了的,下面的人还没看到。“
                        “赶紧复印下,分发下去,两个小时之后会议室见。“
                        林庚忙不迭地拿着资料冲出房门。
                        渭水市局三楼的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大凡是会抽烟的人嘴里都叼着一支,也无所谓点燃了与否,反正就是含着醒脑。
                        刑警大队已经把调查资料汇总,大家伙儿刚才重新将0813案件从头至尾又捋了一遍。
                        “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咱们也好取长补短,分析全面。“高临渊说了开场白。
                        刘向真第一个从后排站起身:“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向死者手机打入两通电话的公用电话附近主要是社会层次比较偏低的人群聚集地。更是查到分别有共兴会的人住在那两处电话亭附近。虽然公用电话附近没有监控设备,但是,西区那处公用电话的50米外有一家工商银行,南城那处电话差不多100米的范围内有一家收费停车场。我们着手派人去协商调查银行和停车场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收集到有价值的线索。”
                        “小刘啊,共兴会的人当然是排查的重点,不过我看了下资料,不是还有两户属于同一家水泥厂,还有三人都是来自粮食收购站。既然不能确定是什么人打的电话,那么这两处单位的人也不能不查。还有,有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单位,但是都是干发廊的,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也是有必要调查一下的。”高临渊叮嘱刘向真。
                        “是。”刘向真答应一声,随即坐下,展开资料在需要调查的相关人名上用笔做了记号。
                        林庚靠近孟亦兴,悄悄耳语:“共兴会的头儿叫邢鹏,是个狠角色,黑白两道生意均有涉足。我以前好象跟你提到过。“
                        孟亦兴没有看林庚,盯着手里的案件资料微微点头。
                        这时候,赵瑞紧接着举了举手,却并没有从后排的椅子上站起身:“根据技术分析组的报告,孟亦焕租屋桌子上的痕迹有两种可能,一是密码箱,二是手提电脑。从具体测量的尺寸大小,和案件牵扯的巨额金钱来看,我认为箱子是用来盛装大量现金或者贵金属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倒觉得未必。我个人感觉不会是贵重金属或现金。门窗未被破坏,屋里没有打斗痕迹,尸检报告也明确指出了死者身上并无搏斗的伤痕,唯一的体外伤还是甄翔给留下的。“说着看了孟亦兴一眼,见孟亦兴没啥反应,就继续说道:”别忘了,咱们对死者的初步判定是自杀。可见即便有箱子应该也不是存放贵重物品用的。况且有没有这箱子还很难说。勘察当天,技术组那么多人随身携带工具箱、检验包啥的,谁能保证这痕迹不是咱们的人留下的?“


                        IP属地:北京36楼2014-11-02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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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这天甄翔不用值班,他难得地踩着五点钟的报时走出办公室。
                          “甄翔,等一下。”刘庆荣从屋里追出来。“沈兴明回来了,他请假期间你替他当值的那两天可以还你了。明后两天你休息吧。”
                          “刘总,我没事。再说这几天又不忙。”
                          “就是不忙才叫你歇啊,等忙起来什么假我可都批不下来。”刘庆荣笑着拍拍甄翔后背。“歇了吧,省得我老惦记着台里欠你两天假。”说完转身消失在总监室。
                          对于刘庆荣一直以来的关照,甄翔是感激的。无论是调入经济频道还是生病期间,甚至甄翔在台里的吃饭穿衣,刘庆荣都会替甄翔想到。这个师兄,刘庆荣当得是像模像样。
                          可突然多出两天时间,做点儿什么好呢?孟亦兴最近在家办公,又跟犯病似的各种恶形恶状瞎折腾,这两天该如何相处。电梯里的甄翔咬着右腮帮,手里拿着车钥匙无意识地捅戳另一只手的手心,微微的刺痛感让他觉得心安。
                          随着“叮咚——”的提示音,甄翔跨出电梯,刚一抬头,不远处一只轻缓挥舞的手臂和一张慢慢加深幅度的笑脸却令他停下,甚至稍稍后退了半步。
                          孟亦兴将甄翔的举动看在眼里,内心轻叹一声,果真还是对他有戒备。于是,孟亦兴跨前半部,略微伸出手,一个谨慎且温和的邀请。
                          “你怎么来了?”甄翔走过去轻声问。
                          “在家办公一整天,实在憋闷,所以过来接你下班,顺便一起去看电影。”
                          甄翔点点头,他经历过,能理解孟亦兴的状况。
                          “看电影?我有五六年没去电影院了。想看什么网上都有,还不用排队买票。”
                          “电影票我早都订好了,去那看就行了。“
                          “那你不饿?“
                          孟亦兴神秘地笑了笑,将手里拎的袋子举了举:“不去饭店,不逛摊位,就能让你吃饱饭,我自有办法。“
                          甄翔瞧孟亦兴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好奇。他看着孟亦兴手里拎的塑料袋,可惜不是透明的,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你已经买了吃的,是吧。”
                          孟亦兴摇着头:“No,买的算什么本事。别说了,快到点了,走吧。”
                          “那你开车前面带路,我跟着你。”甄翔向自己的车位走过去。
                          孟亦兴一个大步跳到甄翔眼前:“我没开车,坐公交来的。”说着伸手拿过甄翔的车钥匙。顺着甄翔示意的方向,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影院灯光熄灭,荧幕上正在放映美国大片。
                          “怎么忽然想起看电影了?”
                          “电影不重要,带你来见一位老朋友。”
                          “谁?”问完,甄翔下意识扭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不用找,等下你就知道了。”说着往甄翔手里塞了个软软的挺温乎的东西。“吃吧。”
                          四周黑乎乎一片,甄翔剥开油纸,将巴掌大小的东西举在眼前,借着影片的光亮也看不真切到底是什么吃食,似乎是紫菜饭团之类的,只是体型硕大。
                          “别看了,吃吧,尝尝看好不好吃。”孟亦焕压低声音凑在甄翔耳边说。
                          甄翔咬了一口,微甜,仔细嚼了嚼,辨别出有紫菜,红豆,玉米粒,大米,红枣碎,杏仁儿,核桃仁儿,还有很多尝不出来的东西。
                          “你做的?”
                          “嘴巴馋的人,不动脑筋就只能饿死。”
                          甄翔听了这话,低头一笑:“家里厨房得乱成什么样?”
                          孟亦兴手捂胸口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不否认做的时候的确很乱,可我是收拾好了才出来的。”
                          甄翔笑着摇头。
                          “不信?不信等下你到家自己检查。”
                          甄翔没答话,不可否认,这饭团味道很香甜,估计被浪费了不少材料才有这样的成品。虽然这么想,但是甄翔心里还是很高兴。
                          边嚼饭团边看电影,甄翔觉得这电影一般,故事老套的很,又是外星人攻占地球又是英雄凭借一己之力力帆狂澜拯救人类,貌似美国人也编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不过,这部电影的特效场景堪称一绝,不光场面宏大,关键是逼真,让观赏者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时时感到惊心动魄。
                          直到影片快结尾了,也没见孟亦兴说的那位老朋友前来相认。
                          甄翔心想这不过是孟亦兴拉他看电影的幌子。不过,看在这么有心的份儿上,甄翔并不想责怪孟亦兴。
                          电影结束,放映厅灯光渐亮,观看电影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站起来向外走。
                          孟亦兴拉住转身要走的甄翔,指着大荧幕:“快看,联合制片人的名字。”
                          甄翔盯着荧幕,由于演职人员表上行的速度很快,甄翔的目光直追到荧幕上缘才看清楚 - Co-producer: Patrick Ma。
                          甄翔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扭脸问孟亦兴:“Patrick Ma 是谁?”
                          孟亦兴举起胳膊弯曲手指,轻轻在甄翔脑门上弹了一下:“想起来了吗?”
                          甄翔更莫名了,这都什么和什么?
                          孟亦兴见甄翔一脸疑惑加好奇,不禁失笑:“马景阳,你不记得他了吗?”
                          甄翔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孟亦兴抓住甄翔的手腕,摩挲着旧伤疤:“你救我受伤那天,有个人在你脑门上弹了个脑嘣儿,想起来了吗?“
                          “啊,原来是他啊。“甄翔说着扭头又看向荧幕,好像马景阳就站在那里似的。”他在好莱坞混得这么好?“
                          “开始也不行,不过这几年参与制作了几部大制作,总算得偿所愿了。这是他的作品第一次在国内放映。今天下午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才知道的,就带上你来看下。“
                          两人边向停车场走边聊着陈年旧事。
                          “还早,就回家吗?“孟亦兴等甄翔在副驾驶位坐好,扭脸问他。
                          “你这么问就是不想回去呗,有啥建议?“
                          “去喝杯咖啡吧,不想现在回去。“
                          “喝咖啡?你今晚准备通宵吗?“
                          孟亦兴看看甄翔的表情,笑了下:“那…… 喝酒或者喝茶,你选一样?“
                          “喝茶吧,酒吧太闹,我不喜欢。而且…… 我已经很久不喝酒了。“说完,甄翔将脸转向车窗那边,状似轻松地看着入夜后的街景。
                          孟亦兴一直想甄翔为何戒酒,可看现在的情形… … 还是以后再问吧。
                          “行嘞。“孟亦兴扭动钥匙,发动了汽车。
                          坐在茶楼里,孟亦焕没敢点浓烈的红茶或乌龙,而是要了一壶菊花,秋天败火又不会影响睡眠。
                          “别看Patrick现在风光,一路走来也是艰难坎坷的… … 你还记得冯静吗?”见甄翔摇头,孟亦兴继续帮他回忆:“就是每天背着老师,来我们班和马景阳一起自习的那个女生,你见过好几次的。总爱梳个老高老高的马尾辫儿。”说着,右手握成拳竖在头顶比划着。
                          “哦… … 想起来的,就是你们管她叫‘吊死鬼’的那个女生。”甄翔不禁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那是他和孟亦兴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孟亦兴嘘了一下,示意甄翔放低音量。
                          甄翔耸着肩膀吐了下舌头。
                          “对,是她。”孟亦兴看着甄翔样子有点儿想笑,仿佛看见了上初三的甄翔。
                          孟亦兴好象打开了记忆储藏匣,给甄翔说着老友的往事。甄翔很安静地听孟亦焕回忆,偶尔喝一两口菊花。
                          原来,马景阳和冯静考入美国那边的大学并以优异成绩毕业后,就留在了美国。马景阳一心要拍电影,于是两人搬到了洛杉矶居住。由于搞电影是个人脉工程,马景阳花费大量时间结交电影界的朋友,这样一来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工作挣钱,而且影视界的社交活动一般都耗资巨大。冯静对此非但没有怨言,而且放弃了自己喜爱的出版工作,转而去做会计,并且同时兼做七八家小公司的账目,从早忙到晚,挣来的钱全部交给马景阳用于应酬。就这样过了七八年,马景阳才终于得以参与好莱坞的制片工作。但是开始的时候,酬劳很低,也没有资格获得影片的票房分红。一直到前年,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马景阳开始有机会参与制作高成本的所谓商业大片,冯静也就辞去所有工作,专心在家给马景阳料理家务,而且怀了孕。可天有不测风云,当马景阳的视野开始腾飞,这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好转的当口,冯静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已经到了中期。为了不影响胎儿,冯静拒绝了一切救助治疗。去年,孩子出生,今年年初冯静去世。冯静的英文名字是Estelle。


                          IP属地:北京40楼2014-11-06 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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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翔暗自舒了口气,打心眼里感谢这位大姐无意识的举动替自己解了围。
                            当他抬头,就看见孟亦兴大口地嚼着生鱼片,一脸陶醉的表情。
                            这时蒸煮铺那边有人高声喊:“七号桌,你们的海鲜煮得了。“
                            甄翔站起身,孟亦兴按住他,自己走过去把一个堆满海鲜的托盘端了回来。
                            孟亦兴喜欢吃海鲜,但是他吃海鲜有个毛病:怕麻烦。经常是鱼虾吃得欢,螃蟹就光吃中间部分的肉,蟹钳蟹腿都懒得弄直接扔掉。
                            为了让孟亦兴吃得尽兴,甄翔在旁边替他剥螃蟹腿。
                            “嗯,你也吃啊,别光在那剥。“说着把一个大对虾肉递到甄翔嘴巴前。
                            甄翔放下手里的蟹腿,要拿虾肉,却被孟亦兴闪开了,然后再次执着地将虾肉送到甄翔嘴边。
                            甄翔轻轻叹口气,左右看了下,张嘴接住了蘸好辣汁的虾肉。
                            孟亦兴看着甄翔的耳垂,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等他们吃完饭出来已经将近下午三点了,孟亦兴拎着装有没吃完海鲜的食品袋还有甄翔剥好的满满两大饭盒蟹腿走下了楼。
                            返程路上,两人提早下了高速,在接待采摘的果园里买了很多苹果,葡萄和栗子,准备带回去分给亲朋好友。孟亦兴更是让果农洗好了一袋葡萄,直接放在正副驾驶座位之间,边开车边吃葡萄。
                            甄翔看着直皱眉:“我觉得你这么吃东西不好,今天腥生鲜冷没有一样你没沾的。这么不爱护身体,生病怎么办?“
                            “生病了不是还有你嘛。“孟亦兴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笑看了甄翔一眼。
                            甄翔摇着头:“我总觉得不能这么吃。“
                            “那是你不会享受,这叫山村野味的吃法。“
                            甄翔吃地笑出声:“你这是荒山野蛮吃法还差不多。“
                            看见甄翔笑了,孟亦兴拿起一个葡萄递到甄翔嘴边,“你尝尝,特别甜。“
                            甄翔接过葡萄放进嘴里,的确很甘甜多汁。
                            “那你也得少吃点儿,明天吃怎么了?谁会跟你抢。“
                            孟亦兴点着头答应着,可还是不停把葡萄扔进嘴里。
                            “你打小就这样,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孟亦兴嚼着葡萄,眼睛注视着路面,嘴角向上勾起:“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记得多少?嗯?“
                            甄翔不再搭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直接扭头看向窗外。
                            等车子驶进渭水北区,甄翔察觉到了孟亦兴的异常。
                            一路上话唠似的孟亦兴突然安静了下来。甄翔转头看他,发现孟亦兴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脸色也有些青黄。
                            “二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甄翔紧张起来。
                            “没事,就是有点儿恶心。“孟亦兴说话有些无力。
                            “咱们去医院吧,我来开车。你靠边儿。“
                            “马上到家了,躺一躺就没事的。不用大惊小怪。“
                            “肯定是吃坏了,我就说不能那么吃。“甄翔焦急地看着孟亦兴。
                            孟亦兴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忍住强烈作呕的生理反应,看了眼快哭出来的甄翔:“没事,马上进小区了。我先上去,车里的东西就这么搁着,你记得拿车钥匙。乖哈,别着急,没事的。”
                            甄翔虽然恼火孟亦兴在这个时候还在打趣他,但是他没有办法和病人生气。眼见孟亦兴把车子开进小区,下了车就几步冲进了楼门。
                            甄翔只得绕到驾驶室把车停进了自己的车位,然后拿起旁边装海鲜的袋子,没动水果,拔下钥匙关好车门,向楼里跑去。
                            孟亦兴开了门锁就往洗手间里跑,但是实在是憋不住了,还没跑到洗手间门口就“呕——”地一声吐了出来,呕吐带来的不适感让他不禁弯下了腰。
                            呕吐之后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些,走进洗手间抽了两张纸面巾,正想擦拭一下嘴巴,就听见外间屋甄翔惊恐的叫声。
                            “啊——”
                            孟亦兴顾不上擦嘴,赶紧跑进客厅。
                            就见甄翔蹲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盯着地板上孟亦兴的呕吐物,惊恐且痛苦地抱着脑袋,不断地发出哀嚎。
                            他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
                            甄翔头脑里乱作一团,不连贯的画面却跟走马灯似的连续闪现:
                            手机短信里神秘的三个字“家4妻”
                            印刷厂宿舍三楼黑黢黢的租屋
                            忙乱的电视台节目录制间
                            孟亦焕温度尚存的身体
                            写有“大厦将倾,王座不稳”的纸条
                            飞驰的出租车
                            孟亦焕的呕吐物
                            拥挤的地铁
                            张新超焦急的面孔
                            孟亦焕冰冷的尸体
                            穿着西服上衣和牛仔短裤的自己
                            “不要相信… … di。“
                            注满水的浴缸
                            … …
                            亦焕死了,他死了,他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孟亦兴骗了自己,根本没有调离渭水这么一回事,人死了怎么可能调动工作!孟亦兴为什么要骗人!
                            不要相信di?
                            Di是谁?亦焕和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姓di的,也没有叫di的,那么di是谁?
                            看到甄翔的异状,孟亦兴察觉到甄翔的记忆有所恢复。他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把甄翔搂进怀里:“你想起来了?一定是想起什么来了!“
                            孟亦兴用手里的纸巾替甄翔擦去满脸的泪水。
                            甄翔却在这时候猛地推开孟亦兴:Di字不是亦焕的呓语,它是有意义的,它的意思就是弟,对,是弟弟,就是面前这个人,就是孟亦兴!怪不得他一直试图网罗亦焕的犯罪证据!
                            甄翔坐在地上,转过身手脚并用地往墙角爬:“救命,救救我!“
                            虽然甄翔是用尽全力在喊,但在孟亦兴听来不过是无力地下意识地轻声念叨。
                            他走过去,再次用力抱住甄翔:“小翔,是我!你清醒点,看着我的眼睛!“
                            甄翔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孟亦兴推了一个屁蹲儿,自己则爬进客厅的一角,汗流浃背泪流满面地缩成一团。
                            孟亦兴见状,站起身拨通了高临渊的电话,简单汇报之后,又给柳庆祥大夫打了电话。
                            高临渊和柳庆祥听说后都说立即赶过来。
                            孟亦兴放下电话尝试着向甄翔走了两步,可他一动,甄翔又开始颤抖叫喊。
                            孟亦兴没办法,他退到沙发前坐下,几分钟前还很不舒服的身体在呕吐过,又折腾出一身汗之后,反而恢复了轻松。


                            IP属地:北京43楼2014-11-08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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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柳庆祥带着护士冲进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孟亦兴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地看着缩在角落里蜷成一团的甄翔。
                              孟亦兴站起身,跟柳庆祥大致述说了一下情况。
                              柳大夫走过去将甄翔的身体打开:“甄翔,是我,我是柳大夫,我来看你了。“
                              甄翔看见柳庆祥一下扑进柳大夫怀里,指着孟亦兴:“不要相信他,不能相信他。“
                              柳庆祥回头看了眼一脸无奈苦笑的孟亦兴,拍着甄翔的后背安抚他:“好,好,我们都不相信他。“
                              说着,冲小护士使了个眼色。小女孩儿很机灵,看见甄翔把头埋在柳庆祥的怀里,立刻上卷甄翔的裤腿,来了一针镇静剂。
                              这时候高临渊和林庚也走了进来,看见医生护士在忙,没有上前打扰,转头跟孟亦兴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稍等几分钟后,柳庆祥示意孟亦兴过去:“睡着了,咱们把他扶床上去。“
                              孟亦兴走过来:“我一个人就行。“说着抱起甄翔走进卧室。
                              等孟亦兴返回客厅,柳庆祥正在跟高局和林庚解释什么是创伤性应激反应。
                              见孟亦兴过来,柳大夫开口道:“他那是突然间记忆恢复后正常的应激反应,你们不必过分担心。不过,这两天还是不要打扰和刺激他,千万不要使得病人的病情往创伤性应激障碍发展。听高局说你是留美的心理学博士,那我就不坚持让病人住院观察了,你陪在他身边多留意。有事随时给我电话。”说着,从护士手里接过一瓶镇静药片,放在孟亦兴手里。“如果明天甄翔还是情绪激动,就给他服用这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这药刺激性比较小,不用担心过度治疗问题。”
                              孟亦兴点头,将柳大夫一行送到电梯口。柳庆祥又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和几个护士进了电梯。
                              当孟亦兴返回房间,看见林庚正用纸抹布收拾地上的呕吐物。他赶紧上前阻拦。
                              林庚抬头:“兴哥,非常时期,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就收拾完了。”
                              高临渊坐在沙发上冲孟亦兴招手,等孟亦兴坐下,高临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有负担,这是好事啊。虽然甄翔的反应比较大,可记忆恢复无论对他还是对案件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别太担心了。我已经和柳大夫交代了,他们那边有值班医生,凡事都紧着这里优先。”
                              孟亦兴苦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甄翔记忆恢复的第一反应是将我设置成对立面,不知道八月十三号那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就需要我们去慢慢挖掘。你反正在家办公,尽量多陪陪他。有什么情况马上联系我们。”
                              林庚已经收拾完屋子,走了过来:“兴哥,要不要我住这里两天,省得到时候有事人手不够。”
                              孟亦兴摆摆手:“这案子已经占用局里太多资源了,这点儿事怎么还能麻烦你们。我一个人够使了。如果需要,我再联系你们。今天本就不该让你们来,不过来了也好,大家心里都有了谱,甄翔的记忆多半是恢复了。”
                              高临渊站起身:“那行,那我带林子回局里。你这边有什么情况,或者甄翔回忆起什么线索,都尽快联络我们。“
                              看孟亦兴点头,高临渊带着林庚往外走。
                              “别送,我又不是外人。你多陪陪甄翔。“说着往卧室努努嘴,带着林庚出了门。
                              “高局,等一下。”孟亦兴拿着房门钥匙和车钥匙跑出来,“路上给你们带了些水果,您拿回局里分给大家伙儿。”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快进去陪着甄翔。”高临渊连连摆手。
                              “已经买了,您不带回去也是坏掉烂掉。”
                              “高局,您坐车里等着,我跟兴哥去搬水果。”林庚说着冲孟亦兴直眨眼睛。
                              等把水果搬进SUV,林庚转脸冲孟亦兴说:“我替他们谢谢兴哥想着大家伙儿。“
                              高临渊坐在后座,用手指点着林庚:“你小子,典型的有奶便是娘。“说着,冲孟亦兴笑着挥手,”快回去吧,别让甄翔一个人呆着。“
                              目送SUV驶出小区,孟亦兴轻叹一声转身上楼。
                              冲了个澡,将身上沾染尘土和污物的衣服换掉。想起甄翔还一身风尘地躺在卧室,他打了一盆温水,替甄翔擦了身。
                              收拾起被甄翔胡乱扔在餐桌上的海鲜放进冰箱。孟亦兴特意选了一个木质茶杯倒了一杯热水端进甄翔的卧室,把水杯放上床头柜,自己坐在床边把甄翔软塌塌的身体抱进怀里。将甄翔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扭脸亲吻甄翔温热的面颊:一定是非常痛心难捱的记忆,苦了你,我的甄翔。可你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为什么那么抗拒我?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今天的状况,等你醒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IP属地:北京44楼2014-11-08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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