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直到几天后才了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前线的战事,似乎不是想象中的顺利。诺德人的战舰逆流而上,沿线的卡拉德军队纷纷溃败。城堡一座接着一座被他们拿下,维吉亚在窝车则半岛的阻击能力也越来越有限。如果那里沦陷了,日瓦车则一定会成为诺德人的下一个目标。索尔维多成天窝在酒馆里,却不知早已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罗兹的父母早已做好了痛失爱子的准备,为了躲避即将来临的战斗,决定带着女儿逃往库丹。
希瓦娜的不请自来,也算是一次告别吧。
虽然,至始至终,酒馆都沉浸在一片甜蜜的气氛里。
雪后,天气晴朗,只是长满青苔的街道已经安详地睡在雪之棺材中了。索尔维多静静站在门口,直视雪光刺眼,内心平如潭水,不起波澜。天上,洁白的云朵幽幽飘过。
虽非死别,亦是生诀。不过,还是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世界上最温馨的告别。
没有悲伤。
人散后,整座城突然变得很空。剩下多为妇孺,很少光顾酒馆。但索尔维多也不希望有谁光顾。人一旦孤单下来,就害怕见到陌生的面孔。
索尔维多一向伪装得很坚强,很不拘小节,和罗兹他们一样大声胡喊乱叫,内心又有个英雄梦,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个大大咧咧的汉子。真正看出他的孤独的,唯有两人。其一便是他爱了六年的希瓦娜,另一位,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塔利。
记得一年前,也是一个大雪过后的早晨,阳光在地上映出一小片朦胧的金色,四周微光束束。塔利和他一起在街上看日出,用手搭着他的肩膀问:
“托尼,你喜欢战争吗?”
“当然!”毫不犹豫的语气,把塔利吓了一大跳,“有了战争,才能获得功成名就的机会,才能像我父亲一样!”
“可是你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吗?不,我觉得你是个很仁慈的人,你不会愿意的。要是让你像现在这样开心地生活,你一定更乐意吧?”
“呃,呵呵……”索尔维多尴尬一笑,“当然愿意啦。不过我更喜欢找点刺激嘛。而且不有个古代的哲学家讲过,‘战争之后才有和平’吗?”
“战争的拥趸们用来搪塞的话罢了。”塔利苦笑,“难道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家才能和平吗?维吉亚人和卡拉德人在同一片土地上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而且……难道只有一个国家就能永远和平吗?”
索尔维多无言。猛然觉得,那个哲学家似乎无懈可击的话简直是一派胡言,根本无法辩驳塔利。
“说到底,还是人们之间仇恨太深啊!唉,真不知道,同为人类,就不能坐在一起看日出吗?非要让其他国家,其他民族,其他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才好。像这样,大家安安稳稳在一起,多么舒服啊,何苦要大动干戈呢?”塔利继续轻叹着,用手抚摸着自己和阳光一样美丽的金发。
感觉这样下去气氛不太对,索尔维多话锋一转:“那,如果有一天,你能为维吉亚人而战,你会愿意吗?”
“愿意。但我一定不会乐意。毕竟这是我作为维吉亚人的义务,义务有时会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但是我走了,你这么害怕孤独,应该……会想我吧?”
一瞬间的惊诧和感动。索尔维多已经无法描述那时的心情了,也忘记之后说了什么话,那段经历更是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等着今天的发掘。
日瓦车则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我们有全大陆最坚固的城墙。”
也就是说,这座城遭到的攻击最多。
最坚硬的外表,常常是为了伪装最脆弱的心灵。
城,如此。人,如此。
记得一年前,这儿还是一片繁华的啊……
可现在,何等冷落萧条。
索尔维多第一次对战争感到一点怀疑。战争,难道真如塔利所说,除了能让一将成,也能令万骨枯吗?
他不知道。战争的阴霾,正在一步步蔓延向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