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阴人
[纯清水/治愈/温独]
文/伤口上的氯化钠
-他站在黑夜中期待黎明，固执的相信二月过后又是新春。
——题记
00.
这座城市的码头是最悲伤的角落，在那里见不到阳光，只有肆意伸展的黑暗。
摆渡的人每一天都与黑暗为伍，却做着把渡客送向光明的事。
他站在渡口摆渡，在黎明破晓之时，坐在船尾，由前向后摇动双桨，破开沉睡的江水，把倚
在船头睡眼惺忪的渡客送向光明的远方。
这条江被称为栾江，缘起于它挨着的栾镇，那个如同江南一样的水乡，弯弯拱桥，青石板路。
离着栾镇一条江的距离，就是那座令栾镇所有居民都羡慕不已的城市。在他们的心中，那座城市如同基督教徒的教堂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每一个住在栾镇里的人，都向往着江那边的生活，都向往着有一天，能够坐上摆渡人的船，让他把自己渡向光明的彼岸。
三途摆渡，光阴流转，摆渡人喜欢在夜晚，倚船听江声。
01.
温莎站在码头，盯着水面下的汹涌暗流，所有人只注意到栾江的清澈水波，却很少有人发现碧水之下隐藏的污浊。
就像他不喜欢这座城市，即使它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即使它能给温莎带来那些人人都喜欢的东西，比如金钱，比如地位，比如荣耀。
很多时候他看着这座城市浓妆艳抹，尽饰荣华，振聋发聩的摇滚乐和色彩迷乱纷杂的酒吧灯更是掩盖了这个城市原本的面貌。城市在尽力掩盖自己的苍白，一层一层涂上厚重的粉底和鲜艳如血的口红，如同多年之前的史书模糊其词粉饰太平。
他厌恶这样的城市，多层包装，早已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大概只有在深夜之时，曾汹涌的人潮都散去，歌舞都停止，一切声音匿迹，城市才会卸下疲惫的伪装，捧起栾江水洗净自己污浊的面容，恢复成原本的素颜。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最初的模样，毫无粉饰，也毫无虚假伪装。
温莎喜欢在黎明将至之际，细细看这座城市，疲惫的模样，像是一切在人间奔波劳碌的人们都会有的沧桑颓丧。

02.
他第一次注意到那个摆渡人，摇着桨，晃晃悠悠的从栾江的那头来到这头，最终停泊在城市的码头上，带着黎明濡湿的水汽，带着风尘苦旅的劳顿，也带着一船人的梦想希望，带他们来到这座城市追寻自己的未来。
温莎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或许才刚刚50岁出头，可是多年的艰辛磨难使他皱纹丛生，眉宇间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无故间苍老了许多。
摆过几渡，老人掏出自己的旱烟袋，就着火点上，满足的吸上一口，悠悠吐出一口青烟。
他坐在码头边，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城市倒映了一江的姹嫣颜色，叹息着摇了摇头。
注意到老人细微动作的温莎好奇的靠过去，问那个老人：“您不喜欢这座城市吗？”
老人淡淡的笑了笑，他望向远方模糊不清的山峦，答非所问的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梦想过要去这座城市生活。后来在那里辛苦打拼，因为一次工伤，腿从此落下了毛病，不能再爬高干活。因为失去了经济来源，只好在这里摆起了渡，把那些怀着梦想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的渡向这座城市，渡向他们所期望的远方。”
他看了温莎一眼，突然说：“我们其实都是摆渡人，站在时光的渡口摆渡，看人生起起伏伏，不知不觉的摆渡了自己，也摆渡了光阴。在摆渡的时候，会遇到千千万万个渡客，只有一个或几个，愿意留下来陪你一起撑起船桨摆渡，愿意站在黑暗中陪你等待黎明。我们站在黑暗中，是为了把更多的人送向光明，也是为了让更多人看见这座城市真正的样子。世界上多数人都选择和城市一起伪装改变，但总有些人想要停留在时光原处，即使遭到鄙夷和厌弃，也要把城市和自己都看清楚，带着浑身尖锐，一次次撕开城市和人们的伪装，也把自己撞的鲜血淋漓。可是，义无反顾。”
温莎有些懵懂的听着老人充满热血的话，看着他从一个龙钟的老者突然变成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自己的骄傲。
温莎突然觉得他很幸福，即使岁月磨砺了他的容颜和身体，他仍拥有一颗不老的心。
温莎突然明白自己存活的意义，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他要亲手撕裂那些伪装，洗濯那些污秽。
他忽的站起来，匆匆与老人告了别，刻不容缓，他要去改变这里，改变这座城市，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曾经努力过。
这才是他的人生，与众不同，骄傲无比。
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03.
这么多年来那个老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那个码头摆渡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沐浴着风霜雨雪，看遍了城市灯火璀璨，见证着光阴流逝，默然旁观着众生百态，独自唏嘘着人情冷暖。那双撑蒿的手已被磨出了厚厚一层老茧，像是岁月的伤口不断新添，却终在鲜血淋漓之后不情愿的愈合，留下骇人的疤，沉默的诠释着苦难。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过，承受了一切痛苦哀伤却仍坚守在渡口风雨无阻，看着被自己撕去伪装的愤怒的疲惫城市，冷笑着一次一次与她、与岁月抗争，一次又一次伤痕累累。可是，义无反顾。
这么多年来，他渡过了一批批渡客，摆渡多途，也在不知不觉中渡过了无数光阴。
温莎默默地想，他不仅仅是一个摆渡人，更是一个渡阴人，渡过了千万荒芜刻薄的岁月，穿梭在风尘之中，用坚忍热血的心支撑起所有的苦难，将一寸一寸的光阴打磨成刀剑，双刃刺向自己也刺向这虚假的世界，鲜血淋漓。
我也愿意做一个渡阴人，渡过着千万光阴，停留在时光原处。
纵使岁月以鲜血淋漓威吓，纵使世界以孤哀垂老相敌，可是，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
[END]

占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