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鬼车鸟”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有一种被狠狠涮了一把的错位感。
“您好。”那个少女安安静静坐在漆黑涂装的金属轮椅上朝她微笑，伸出纤细莹白仿佛能轻易捏碎的手，“我是‘太子’。”
她愕然想，所谓死也不能信黑中介的情报果然是正确的。

一
接待处的年轻斗篷在纸上无所事事地划着横线。
据说这能帮助他们思考。之前的年老斗篷画的是圈，更之前的女性斗篷很夸张地进行着日式漫画形象的Q版涂鸦。鬼车鸟死也不信他们是真的在思考，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何还要滞留在这里。
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没有什么地方能受得了你的档案，说真的，‘天使’的后台太大了。”今天的年轻斗篷却解答了她的疑问，“……除非……”
“‘太子’开出的条件简直和你契合到了极点。你愿意去么？如果愿意，我们可以不收中介费。”
原来是仅存的良知让他们有所犹豫啊……虽然最后还是愿意倒贴把我送出去。鬼车鸟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施加压力还是有效果的，虽然又让自己的风评下降了……
啊，无所谓。太子就太子吧，我只要找个地方过下去，是死是活都不会后悔。

三
太子的大腿一下的神经完全坏死，而这个家伙似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鬼车鸟觉得这简直让她无法理解。
怎么能做到呢？
如果说她是那种坚强独立甚至排斥与人接近的类型就算了，可是渐渐地鬼车鸟注意到太子简直是粘她。
“抱。”那女孩伸出手，乌玉般圆润的眼睛看向她，“我想洗澡。”
本来鬼车鸟是被叫来替她处理一些更加黑暗血腥的事务的，但是太子自有自己的一套系统在运作，需要她出手的频率其实非常低。绝大多数时候她接手一些文书工作，顺便照顾雇主起居。
太子似乎非常喜欢她。
“我啊，对你满意得不得了呢，”少女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鬼车，推我出去走走好嘛？”
“今天特大暴雨哦太子。”
“是吗？”她不以为意，“那么我们来看电影？你知道吗我会只用普通的带盖的锅子做爆米花。”

五
“因为总是一个人又寂寞又无聊有一种天天都想跳东方珍珠塔的错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东方明珠塔。”
太子撇撇嘴，有些粗鲁地在扶手上划拉了一下，从一个小暗格里取出了橡皮筋，松松垮垮地把头发扎了一下。
鬼车鸟在心里默默惊叹了一下她的万能轮椅。真的有很多看似累赘实则实用的功能啊……
“鬼车，帮我拿下梳子？”
……可惜主人似乎并不打算善用。

六
太子有多强？
“鬼车我们出去一趟吧。”
“嗯？”
“我感觉这里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小朋友闯进来了。作为这个区域的保护者我想……”
“警告他们？”
太子轻轻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不。既然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小朋友，还是吃掉吧。”
……唉？
鬼车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然后她很想说这样的太子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气场再强她也会忍不住感到违和。然后她想到曾经的传说中太子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她隐隐猜测到了太子的能力。

七
为什么她会被叫做“太子”？
——因为是曾经的少主嘛，已经说过一遍了啊。
为什么没人说出她其实是个女孩子，而且坐着轮椅，双腿无法动弹？
——因为深居简出？
那为什么她明明也会亲自跑出去维护秩序，却总是没有一点儿风声说到这么重要的事？
——“因为我只会去结果不可挽回的事啊。”

八
轮椅上的少女皱着眉头。
她看上去纯洁干净的乌玉似的眼睛紧紧闭上。
鬼车鸟看着她的肩膀，背脊，手臂。无数的黑色涌出。
那是虚影化作的蛇。那是她的仆从。那是少女躯壳之中饲养的怪物。那是……
死亡。
——所以那些见过她的人全部都再也说不出话来。
——死人多么安全啊。

九
“所有的人。”她喃喃自语，“……不只是我的蛇吃掉的人……”
太子睁开眼睛。
“鬼车，推我回去好吗？”

十
太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有这么粘人吗？
都已经成年了啊。
“还有三个月才十八岁，”太子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过年纪这种东西永远只能作为一个毫不系统的模糊无比的参考而已。我信任你仰仗你依赖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拿去卖情报都能卖好多钱——”
鬼车鸟心说我才不会把你拿去卖情报，我的风评已经到了人人可杀的地步了，除了胆大包天如你的人谁会敢于收留被“天使”驱逐的人呢我的太子？你早知道说到底我不得不依附于你无处可去，才能采取如此放任的态度。
而且这蜜糖般可爱的少女如此骄傲，那种骄傲令人恐惧令人疏远令人心灰意冷——
即使鬼车鸟曾经询问过，但太子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也丝毫没有知道鬼车鸟这个代号下的女子姓甚名谁的兴趣。

十一
……唉，但是却在我面前使用了那种能力呢。
鬼车鸟心想自己得做好在这儿干一辈子的准备了。

十二
太子相当不喜欢自己的轮椅。
但是她又非常依赖这个东西。鬼车鸟一直没有弄明白过这个黑科技产物的运作方式，太子对其熟悉程度却好像那才是她天生的双腿。
有的时候太子下意识的想去操作轮椅，又突然感到了厌恶一般停下双手。
这时她就会伸出胳膊：“鬼车扶我一下。”
鬼车鸟只好去扶她。准确的说一般是把太子抱起来。太子是很娇小的女孩，对于有异能加持的她来说几乎轻到可以随身携带。
她觉得自己抱起的不像是个人类，而是那些黑蛇。虽然有着形状，却缺少实在的分量，形状也飘忽不定，无法真正看清。

十三
鬼车鸟曾经是个油滑的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多少能获得“天使”的信任，至少是足以支撑那个喜怒无常的少年不要把自己杀掉的分量。
我是无害的。我是有益的。我能为您效劳。
大概这样的表示她对着太多人做出太多次，最后即使技巧高明也无法叫人满意。虽然她在各地各组织的辗转都是暗中的，但如果是“天使”那种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多少会察觉到蛛丝马迹。
她当时真的太过急迫的需要金钱，以至于违反了自己的原则赌了一把大的，然后输掉了。

十四
鬼车鸟不得不做个油滑的人。
她的出身本身就是不干净的，“前贵族”在如今是个必死的印记，即使她作为异能者资质尚算优秀也不能一人对抗。倒是一开始就是反动派的太子，即使自家的组织已经倒台，也不能算是什么黑历史，反而依旧有着一些暗中的势力。
鬼车鸟兜兜转转活了下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天使彻底曝光了一下算是无处可去了。她赖在同行那里，随时准备着逃向更加混乱污浊的地方也算是能隐藏自己。
然后传说向她伸出了手。

十五
传说说：“我们一起来看马达加斯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