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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文】〖米秀〗半岛 BY Yolanda_Mic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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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olanda_Micky 


1楼2008-02-10 20:31回复
    三 

    九月。爱琴海没完没了的夏天。 

    有天说有事找我。第一次去了他打工的餐厅,没想到是雅典最灯火辉煌的那一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裤运动鞋,只好坐到对面长椅上去等他下班。 
    透过落地窗,看见他一袭黑衣的单薄背影,和面前的钢琴。 

    允浩是和在中一起学琴的,我比他们晚了两年,每次我弹不好乱发脾气,他就会从背后围上来,双手按住的我手指,下巴抵在我头发上,说,秀,你要和它心平气和的交流,告诉它你想要什么,它才会给你什么…… 

    即使听不到那琴声,也能感觉到,它知道有天要什么。 

    有天依然坚持送我回家。 
    原来他是想问我要不要周末一起去运河玩儿,我说到时候再看吧。 
    “哎哟,好像很忙似的,明明每天都游手好闲。”有天撇撇嘴,我没有告诉他,其实允浩昨天发来短信说,这个周末有可能放假。 
    “诶?有天你什么时候开始弹钢琴的?”我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聊起了音乐,两个人你话都多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错过了回家的路口,我指着坡路尽头教堂的钟楼喊了声,“唉!走到这里了!” 
    “既然来了,过去看看吧。”有天拉起我的袖口加快了脚步,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也就由他去了。 

    雅典人的闲散世界驰名,还没到十二点,出租车大多已经回家享受天伦。我和有天并排站在公寓门口等车。一阵晚风袭来,我向他靠了靠,“好大的风。” 
    “你回去吧,我自己等就好,其实步行回去也可以。”有天拉了拉我的衣领,系好最上面的扣子。 
    我终于下定决心,说,“要不,你在我这里住一天吧。” 
    也许是惊喜吧,他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消失,他说还是算了,你不喜欢别人去吧。 

    后来我还是拖了他上楼,那天晚上我们看了三部不记得名字的电影,清晨第一辆公车,有天便回家了,还帮我带走了积攒的垃圾。 
    我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用毯子裹了个密不透风,跑过去拉开窗帘时,楼下的公交车站已经没了人影。 
    低头看表,星期四早上七点。 

    直到那天晚饭,允浩一直都没有消息,我告诉有天愿意同游,他却自己回来了。 
    和以前一样大喊一声哥,却没有扑进他怀里。 
    浴室里的水声欢快起来,我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傻傻看着它们在里面翻腾,允浩在里面叫我。 
    “俊秀?家里有人来过?”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恩,一个……学长,也是留学生……” 
    “谁啊?我们学校的?” 
    “恩……是。”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见允浩似乎没了兴趣才开始笑自己神经紧张。 

    突如其来的紧张,无法释放的压抑,还有失去控制的幻想,总是缠绕着我脆弱的神经。来到希腊之后愈演愈烈,我开始按着医生的指导服用些药物,渐渐连吃药的动作也会失控。 
    一次允浩夜里起来喝水,看见我坐在漆黑的厨房里端着水杯,面前的桌子上白色药片摆成一排泛着冷光,那天我甚至飘忽的没有发觉他。 
    第二天妈妈便匆匆从国内赶来接我回家,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 

    “多个朋友也好,秀,你总是太寂寞。”允浩说。 

    本以为可以一起做做饭,散散步过个像样儿的周末,第二天醒来却看到了允浩的留言,说萨罗尼卡的工程有点事故要赶回去,晾在阳台的T恤都没来得及收,胸前有一块洗不掉的红色油漆。 
    于是我收拾了简单的背包和有天一起去了运河。 

    像是奥林匹亚的天神动怒,手起刀落后,伯罗奔尼萨半岛与欧洲大陆的藕断丝连被硬生生砍断。站在距水面几十米高的铁桥上,有天说这个工程前后延续了一千八百年才贯通,讲起当年罗马帝国的穷兵黩武,轻轻闭上眼睛,好像听到了千万工匠开凿山体时沉重的敲击。 
    如今桥上新开了蹦极,有天说他有恐高症,说什么也不肯跳,我倒兴致高昂。 
    工作人员娴熟的把几根软索绑在腿上,我故作轻松的对躲在一旁的有天笑笑,其实跳楼也就是这感觉吧。 
    双手扒着护栏,仰过头去看着高山流云,心里默数,一,二,三…… 
    松开手指的瞬间,有天突然冲过来,出人意料的力量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回来。向前一倒落进了他的怀里,一双手臂箍得我快要窒息,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狂暴的心跳清晰可辨。 
    我愣了愣,问他,“怎么了?” 
    有天没有丝毫放松,在我耳边嗫嚅着什么,似乎只是说,不要跳。 
    “你傻了,我又不是跳楼,拴着呢。”我轻轻推开他,才发现他已经红了眼眶。 
    “我傻了,我真的怕高,我们……别跳了。”


    4楼2008-02-10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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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有人敲门,是有天。 
      看他忙里忙外的烧水熬粥,便把允浩的提醒抛在了一边。有天唠叨着什么要多喝热水,不要泡澡,七七八八的嘱咐了很多,突然停下来看着缩在床脚的我,说,晚上我去上班了你可怎么办。 
      “没关系,有允浩啊,他会来陪我的。”他会不会来,我其实很心虚。 
      有天长出了口气,拿起电话拨了我的号码,说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别再…… 
      话还没说完,远处的教堂敲了七点,他便急忙上班去了。 

      我看看窗外的黑云压城,赶忙爬起来推开床,冲着街上裹着风衣的有天大喊,“伞!要下雨了!” 
      他使劲儿挥手:“不用了,你快回去,别着凉。” 

      雨越下越大,我开始希望允浩不要来了。拉好窗帘带上耳机,翻出那本烂熟的DVD《诸神与野兽》,里面有我最欣赏的演员Ian McKellen。 
      老师早就告诫过我,学戏剧,不要太沉迷于演员的表演,你才是舞台和银幕的主宰,演员只是你表达自己的途径,万万不能反客为主。可我依然无数次仰视这位伟大的演员无法自拔。 

      正看到威尔摆着优雅的姿态对那年轻人说,你的身体最符合建筑的美学,电话响了起来。 
      妈妈说本打算抽空来雅典看我,却赶上大雨,向来能省则省的奥林匹亚航空公司又停飞,下次再有时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你的鼻音怎么这么重?感冒了?” 
      “有一点,恩,没关系。”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要吃些东西知道么……”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埋怨。 
      “没关系,有天帮我……” 
      “有天?”妈妈突然插进来,“朴有天?” 
      “怎么了……一个同学而已……就是那天……” 
      也许妈妈也从在中或者允浩那里听说过他,隔着越洋电话却也感觉到,她有十秒钟都没有呼吸。 
      “俊秀,你认识朴有天?”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你怕我……” 
      “那天朴有天也在场。”她说。 
      不屑的笑冻在脸上。那天,哪天?那天!朴有天在场,在做什么?为什么从未提起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妈妈,有天,允浩,赫在都在躲闪? 
      我开始头痛,空着的一只手不自觉的伸向壁橱,那里我的药。 
      “妈,”这个字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有多久没叫过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到底怎么了,或者,告诉我在中在哪儿,我可以问他。” 
      “秀。”妈妈停顿了很久,“妈妈也不知道,那天,在中,从七楼摔下来,是头部触地……” 
      听筒掉在地上的声音被一声响雷淹没,窗外某处电线爆出一团明亮的火花,整条街道同时暗下来,电视屏幕上的画面缩成正中间一个醒目的红点。 
      我捡起电话来,已经断掉。


      6楼2008-02-10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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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风改变了雨的方向。好像成千上万的手指同时敲打窗户,想要进来躲避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我在头上蒙了两层被子,依然不行。 
        趁着两场闪电的间隙跌跌撞撞跑到电话那儿,只发现线路已经断掉。 
        我抓起手机,却怎么也固定不住,手又抖了起来。陌生的界面亮起来,才想起这是新换的一部,里面没有允浩的号码,即便是上部手机,那号码也是允浩帮我存好——我从来就不曾知道过他到底多少号。 

        漫无目的的乱按,猛然发现通话记录里面唯一的一条,回拨过去,有天很快便接了起来。 
        “俊秀?怎么了?”他似乎知道我状态不佳,电话那头雨声滚滚。 
        “我……”我把脸紧紧贴住电话压住颤抖的手,脑子里有挥之不去的声音——那天他也在场——那天——越来越远。 
        “俊秀?是不是停电了?害怕么?要我过去陪你么?你说话!” 
        又是一声雷鸣,电话里嘶嘶的杂音几乎刺破鼓膜。我接近喊叫的说,“要——” 

        一分钟不到,门铃想起。 

        门外的有天,脚下一滩水,水滴成股从打绺的褐色短发上流下来,流过发青的脸,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我只看他一眼,眼球都要被冻住。 
        “你……这么快?” 
        “知道你们这区停电,我就往这边赶……允浩走了?”有天停在门口向黑洞洞的房间里张望。 
        “他没来。你快换衣服吧……” 

        我想,不管发生过什么,至少在这个风雨如晖的深夜,我是应该感激有天的吧。 
        他从怀里掏出用塑料袋包好的蜡烛,点着,换上我的睡衣短裤,给我喝了水,盖了被子,自己坐在床边。 
        “快睡吧,一点了。” 
        “你呢?” 
        “你睡了,我再过去。他指指允浩那边。” 
        我向里面挪动了一下,掀开被子,“一起吧。” 
        他似乎很惊讶,却也没说什么,磨蹭了几下就躺了过来,尽量和我保持距离。突然觉得好笑,就往他的肩上蹭了蹭:“你怎么那么凉。” 
        “有么?淋雨淋的,都是因为你。” 
        我们都暗自调整了姿势,保存更多的热量。 
        “有天。” 
        “唉。” 
        “在中哥其实已经死了。” 
        “哦……”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在天台上到底怎么了,在中哥怎么会掉下来,或者说,跳下来。” 
        “允浩呢,他没有告诉过你么?”有天的皮肤有了些温度,变得光滑而温柔。 
        “没。所以,我想问你。” 
        “我?” 
        “那天你也在,不是么,允浩和在中你都认识的吧。”我撑起上身,低头看他的眼睛。 

        良久,他缓慢而坚定的说,在中是失足掉下去的,我们都没有料到。 
        我拍拍他胸口的被子:“其实我也猜到了,不问了,睡吧。” 

        我在牛奶一样浓稠的雾里奔跑,想要追上前面忽隐忽现的两个影子,好像是在中和允浩,忽然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肺泡里的氧气渐渐稀薄。 
        是梦吧,一定是梦。 
        惊醒,发现窗外疏影横斜,雨停了。有天还在睡着,呼吸缓慢微弱,一只手臂搭在我胸前,手掌环着我的脖子,拨开他的手,仔细端详,怎么也记不得有谁提起过一个叫朴有天的人。


        7楼2008-02-10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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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形容妈妈看到我挽着有天的胳膊别别扭扭的走来时,脸上是怎样的扭曲和压抑。 
          巡游的皇帝问讯地方官一样,她不停的提问,我懒得张嘴,就在桌子下面踢踢有天的鞋让他开口。 
          俊秀过的很好。俊秀生活很有规律。俊秀每天都做饭,读书,写作。俊秀每天都把衣服熨得很平。俊秀睡得很甜美。俊秀做的希腊沙拉很美味…… 
          她没有坚持到我的公寓视察,两个小时的午餐,有天似乎已经得到了妈妈的充分信任,甚至反复叮咛,说俊秀就交给你了,他出了什么事,阿姨一定要来找你的…… 
          就好像,预见到我一定会出什么事。 

          不出意料,允浩说实习生总是被安排在节假日值班,我给有天打了电话,一起去选化妆用的东西。 
          他租了漆黑一片的夜行衣,我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紫色彩灯把学校礼堂层层包绕,鬼魅气氛十足。等在门口的有天一看到我便大为不满。 
          “白衬衫?!化装舞会你知道不知道!” 
          我一边套上面具一边说,“知道啊,我有化妆的。” 
          “你这是扮的金俊秀啊?” 
          “007。”我掏出一把玩具手枪别在腰上。 

          建工学院的舞会不是第一次参加,从前总有允浩上上下下把我装扮一番,也总有扮成辛迪瑞拉或天鹅公主的女孩儿邀我跳舞,不必说话,不必摘掉面具,我只有在这时能够坦然面对陌生女子。 
          一进大厅便被两个‘兔女郎’捉住,敷衍了两曲又破天荒的喝了一杯,回头在满厅的魑魅魍魉里寻找有天,到处都没有,也难怪,他本来就在假扮隐身人。 
          也许是酒的缘故,我有些头重脚轻。穿过混浊的空气和妖冶的人群,想要出门透透气,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带着牛角面具从面前扫过害我差点跌倒,本来只想点点头算了,那人侧对着我说了句“对不起”。 
          允浩。不会有错。 
          我从惊讶中抽身,再抬头时,那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一束蓝光打在他的左肩,没错,就是这个背影。我踉跄着追了出去。 

          分开人群好不容易到了门外,四顾之下发现允浩在草坪对面的艺术中心门口,正要进去。 
          我直直跑过去,草叶划过裤脚沙沙作响,有人在身后喊着什么,顾不得了。 

          假日夜晚漆黑一片的门厅,只看得见楼梯间外‘安全出口’几个绿莹莹的小字,下面的门刚刚关上,‘砰’的声响还在大厅颤抖。 
          我麻木着思维一直向上跑,一层,两层……六层……七层……再上面一层的拐角,地上扣着带角的面具,两边的系带已经断掉,我推门冲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了天台。 

          脚下的校园沉寂并黑暗,只有对面小礼堂闪着几点蓝紫的光。我喘着粗气四处张望,天台上只有瑟瑟夜风盘旋。终于,似乎看见尽头的储水箱后,翻出一块暗色的衣角。 
          我按了按胸口,朝那边迈出左脚,然后是右脚,一步,两步…… 

          “允……”刚要叫出声,身后的铁门哗的打开。 
          “俊秀!?”有天的声音充满惊恐。我一边回身看他,一边继续退着走,与水箱并列。 
          “俊秀!”他向前伸出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好像又不敢走近,“你别动!不要再动,我现在走过去,好么?” 
          我不解的看着他的脸,说,“你说什么呢?”又退一步,小腿碰到了铁栏杆,回头,才发现身后空荡荡的,二十米远的脚下,一群牛鬼蛇神正从礼堂冲出来,有几个开始指着这边的楼顶惊呼。 
          我转身对有天说,有天呐,我头痛。 
          他已经移动到了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微微曲着膝盖,双臂张开像某种鸟,“来,俊秀,过来一点……” 
          我似乎已经忘了是怎么来到这里,只是看着有天胸前项链上十字架反射的月光,便倒了过去。


          8楼2008-02-10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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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赫在也对在中出事的情况支支吾吾,才知道那天刚好他兼职的剧院有演出,加上当时学校已经放暑假,晚上出事之后有人很快报警,之后学校就封了周围甬道,也封了消息。 
            “你上次是不是说,有个什么亲戚正在警局工作?” 
            “恩,昌珉在实习,警校还没毕业呢,你别指望串掇他做什么违反规定的事。” 
            “我只是问问。”真的,我更想的是忘记。“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不了,昌珉好像在经济刑事科。” 

            三颗印着NK的白色药片,一粒不知名红色胶囊,饭前。复合维生素,葡萄糖酸铁,饭后。 

            和衣躺在地毯上,想象着那些化学方程式从药片里游离出来,散布全身各处,思绪便和眼睛一起紧闭了…… 
            睡梦中一个声音叫着,俊秀,俊秀。 
            仿佛回到医院那个复苏的晚上,俊秀,俊秀。我用力咽了咽,嘴里干燥得很。撬起眼皮一角,面前的人轮廓缓和发丝柔软喉结突出,是有天。 
            夜已经完全罩下来,月光照得他瞳孔蔚蓝。 
            我试图说话,要问他怎么进得来,却发不出声音。 
            有天先拖来沙发上铺着的毯子裹在我身上,咬着嘴唇用力,横抱起来往卧室走,似乎没有发现我已经醒来。 

            他来解我的腰带时,自然的伸手阻止,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有天轻轻拿开我的手,说,“别动,是我呀,脱了衣服好睡觉呀。” 
            于是随它去了。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身上的肌肉用不上力气,关节也像机器松了螺丝,拼命想要清醒却一直恍惚,颈后传来的细碎触感分辨不出是手指还是嘴唇,沿脊骨向下,一节,一节。我的第七根脊骨突出并且光滑,他就停留在那里。


            12楼2008-02-10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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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早班电车通过十字路口时的丁丁铃声,睁眼看到窗口投进来大片晨光落在地上。 
              胸口暖得发烫,是有天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上,才发现他的身体从头到脚扣在我蜷成一团,侧卧的身上,没有一点空隙。 
              奇怪着,神经向来衰弱的我,哪怕同一间房里有个人在呼吸都没法入睡,怎么会一而再的容忍有天大摇大摆的睡在身边。 
              拨开他的手,翻身看他的脸,有天似乎被我弄醒了,却只是闭着眼,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顺势把我的双手揽起来包住放在面前,像是在祈祷的动作,那样虔诚。 

              真正醒来是已是第二天下午,怀里抱着枕头,身上什么也没有穿,昨天的衣服零落在地板上,有些龌龊的形状,龌龊这个词,是怎么出现的,我想。 
              我的手抚过脸颊,锁骨,肩膀……用力去回忆昨晚睡梦中的抚摸,却没有一点线索。 
              房间里没有留下一丁点有天的痕迹,桌上没有早餐,枕头平整得出奇,甚至没有一丝气息,我不得不怀疑那些都只是幻觉…… 

              甚至,或许,朴有天,根本就是一个幻觉。 

              或许,从来就没有过一个柔肠万千的男孩坐在玻璃盒子般的房子里弹琴,从来就没有一双手把我从万丈悬崖拉回人间,从来就没有一场香气蔓延的吻。 
              或许,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得到一份渴求过许多年的恋爱,我纠缠上了一个幻像,它温柔美好,它宽厚仁慈,它聪慧灵动,它散发着世间难觅的冷清寂寥,它符合我所有的期待只因为它是我一手创造。 

              医生慈祥着满是皱纹的脸在盘问,允浩皱紧了浓重的眉在忠告,赫在在埋怨…… 

              头痛,我发疯的抖落开药箱,发现止痛药刚好用完,胡乱穿上件衣服就冲出家门,一头撞上允浩肩膀,撞散了他怀里杂七杂八的食物。 
              我在允浩面前安静下来,把这三两天里发生的一切不厌其烦的对他说,只省去昨夜的温存。听我说完,他把我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他的呼吸是我熟悉的节奏,却怎么也听不见胸腔里的心跳。 
              我说,是不是,有天本应该是和在中一起消失在暑假的那个晚上。 

              我把手机递给允浩,还有从在中那儿得到的小纸片,他慢慢按着键,接通,摇摇头再挂断,说,已经停机了。


              13楼2008-02-10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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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涉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只胳膊不容置疑的把我圈在里面,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挣脱,又向前趟了两步,膝盖以下已经没了只觉“你送我?你只是我的影子!我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我的影子照顾自己?你消散吧,我现在想要好起来,这次,我要好好吃饭,每天睡觉,不再胡乱吃药,我要去学校上课,要养一只狗陪在身边……我要忘记你们全部……我知道我会思维障碍,我知道他们都当我精神分裂,我知道我的霍普金斯评分才得了35,但是我一定可以好起来。你,还是消散吧。”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有天笑了。 

                他一点点走近,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这是心跳,货真价实。”再牵起食指放在唇边,“这里,被你夺去了初吻啊……还记得吧。” 
                我偏过头去。 

                “我知道你常常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听到别人听不到的,我知道你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还没醒来时,医生就告诉我了……对了,还是我把你叫醒,你记得的吧。可是,俊秀,我,站在你面前的朴有天,如假包换。” 
                “我不相信你,连允浩也不相信,况且,我更不相信我自己。” 
                “可是为什么不怀疑允浩?宁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允浩么?”第一次看见有天在我面前皱眉,他的眼睛让我有霎那的动摇。 
                “只有两个人可以相信,允浩,在中,没有我自己……” 

                像是武侠小说里两个高手对决,夜风从两个起伏不定的胸膛之间快速通过,我看着他,看着另一个自己。 

                有电话打进我的手机,是赫在。 
                我说话时,他还是一动不动,脸色涂了厚厚一层蜡一样。 
                赫在说,只是想告诉我,他的同学在建工学院帮忙整理档案,那个叫朴有天的学生,三年前出了车祸,后来退学了。 
                我合上手机,转身离开。 

                终于踩在干燥沙滩上,他从背后喊道,你不是想知道在中是怎么死的么,我告诉你,我看见了。 
                我没有回头,却也没办法继续迈动脚步。 
                “他是为了救允浩。我去天台时,他们已经在争吵,吵得很凶,后来就要动手,在中推了允浩一把,他失去平衡倒向外面,在中慌忙去拉他,却被带了下去。” 
                “不可能,在中和允浩不可能打架。” 
                “你经历的不可能应该已经够多了吧……” 
                “你的意思……” 
                “允浩也从楼上摔了下来。” 
                “那是七层楼顶,在中摔下来,当场就不行了,允浩摔下来,还能活蹦乱跳的给我把存钱罐从希腊带回家?” 
                “我说过是我叫醒你。”有天一把扯出胸前的项链,下面坠着的钥匙,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允浩每天都会给我……” 
                “发信息?”他摇摇头,“他的电话卡一直在我这里,从来没有用过,要我拿给你看么?” 

                那天晚上回到旅馆,没理由的哭了很久,想起可以把现在的狼狈拍下来,却发现弄丢了刚刚拿到的数码相机。 

                逃命一样的,第二天便回到了雅典。


                15楼2008-02-10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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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一万一千四百米空中,窗外,倒置的希腊——脚下如雪的云铺向尽头,头顶蔚蓝得波涛汹涌。 
                  我又做了那个有关天台的梦,这一次,那个留下来的男孩慢慢转身,向着我的方向微笑,伸出双手。 
                  让我想起肖申克的救赎。我喜欢救赎这个词。 
                  自救还是救人?自赎还是赎人? 
                  城市上空的风在耳边盘旋,有天的脸有种甜蜜的魔力让我忘记了这是在中和允浩坠楼的现场。 
                  但是,不管那笑有多温柔美好,终究是个噩梦。 

                  有天果然按着指示打扮起来,看见他的时候,整个到达大厅的喧嚣一下子偃旗息鼓,天井投下来模糊了的日光在他头顶照出小小的光圈。 
                  我加快脚步,越来越快,终于跑了起来,穿过人群的长廊,视之如无物。 

                  漫长的拥抱。摩肩接踵的旅客。起飞降落的喧嚣。 
                  恍然发现这样的场景,才像一场平平常常的恋爱。 
                  我贪婪的呼吸着他头发里地中海的熟悉味道,说,我带了所有的东西回来,这次再也不会离开。我,带了在中和允浩的骨灰回来。 
                  有天啊,你知道么,那天你从车轮下救出来的男孩就是我呀…… 
                  有天啊,有天。你爱着我吧?你爱着我的吧。 

                  我用去整个夏天不停写字,在一份雅典当地颇有影响的报纸上开了专栏,戏剧和电影评论。有天帮我打理所有读者来信,他说本以为可以把我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没想到有一天成了这样有名的人。 
                  剧本出版时附上了专栏里写过的几篇文章,有天同意把钢琴曲谱做成插页,我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他只笑笑说,这些东西,本也不是为了赚钱,守着版权做什么。 
                  几句平时一直闷在胸口想说,因为太肉麻无法说出的话。却可以写在扉页上昭告天下。赫在嘲笑我是假腼腆。 

                  那书的封面是一块蓝色帷幕,第一页写着。 
                  “ 
                  献给赫在。 
                  献给天堂的在中和允浩。 
                  献给挽救我旧的生命并赋予我新的灵魂的,有天。 
                  我爱你们。 
                  并且感谢你们如此爱着我。 
                  ” 
                  上市第一天,有天一大早跑去买了本回来,非要我签名,说以后没准儿就值钱了。 
                  傻啊,大活人摆在这儿,什么时候不比签名值钱。我推开彩笔。 

                  八月底,站在阳台眺望,能看见秋天的影子。 
                  我蹲在饭店对面雕像下面,等有天下班,约好了一起去把在中和允浩安排在公墓。 
                  他看见那两只书本大小的小盒子时,眼神总有瞬间动荡,我没有亲眼见过生命的殒灭,无法了解那会留下怎样的裂痕。 

                  “我是在这家饭店认识在中哥的。”沉默片刻,有天突然说。第一次说起他们的从前。“我来之前,他在这里弹琴。” 
                  “我只听说他一年级时打工弹琴,没想到这么巧。” 
                  “在中长得那么好……和你不一样的好。”他说着,又瞟了一眼我手里的木盒。“我们很少见面,但总有种特别的默契。他说过他有一个视若珍宝的弟弟,敏感并且孤独。我在医院看见你躺在那里,一点不像是昏迷,好象只是睡个午觉而已,只一眼,就觉得,真的很像在中。” 
                  公车停在面前,有天引着我上车,拿出两张票给了驾驶员。 
                  (Yolanda:特意研究过雅典的公交,在类似于报刊亭的地方买票,很特别。) 

                  “车祸之后我便被强令退学,家里想让我回国,不可能的。”每每提到家,有天总是有短暂停顿,“常常去旁听,自己的专业是被家里逼着学的,我去听音乐课,所以能遇见在中。除了课堂上,就是在天台,他下了课也会去天台吹风。” 
                  “有天,如果不想说,可以不必说。”我慢慢靠在他肩膀,闭上双眼,让在中的脸慢慢浮现渐渐清晰。 
                  美目盼兮,清扬宛兮。 
                  像大人一样给家访的老师倒茶的在中,雷电之夜抱着我睡觉的在中,在我的毕业典礼上哭出声的在中,拉着允浩的手,对我说,以后要像对自己一样对待这个哥哥的在中。 
                  “我们不怎么聊天,他抽烟,我在一旁也不会给我,大概是因为觉得有害健康。真的是很好的人。谁想到呢,最后也是在天台。” 

                  墓园里白色的十字架上面都有一个小横杠,东正教的十字架森林中,我们只为他们选了一块洁白的墓碑。两个人的名字并排刻着,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同的语言。 
                  走近时,面容冷漠的工人拄着铁锹立在一旁,脚下是一掊湿润的泥土,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坑。并排放下两只匣子,我想了想,把那张照片盖在了上面,说,可以了。 

                  “在中,允浩,我想你们都会希望留在这里。当年,我们都曾把这半岛的土地当作寻找自由的终点。如今,你们都已获得真正的自由,把我抛弃人间。 
                  不过,放心,我很好,已经学会怎样经营自己的生活,经营自己的,爱。“ 

                  “在中,允浩,我是有天,希望你们能原谅我霸占了俊秀的后半生,是的,我发誓,会抓住他不放,直到死神带我去见你们,请安息。”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有天凝神的侧脸,淡青色的月光照在他的鼻梁上。他拉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如果不是回家的路上偶然听到有天的电话,我不会知道有一个他向往过多年的工作在南部等着。三千岁高龄风韵犹存的城市帕特雷,有全国最有名的乐团之一Amalias。 
                  他放下电话,看见我正皱着眉踢石子,揽过我的肩,“没关系的,都一样是弹琴,雅典和帕特雷有什么区别。” 
                  “其实刚才那个誓,不发也罢。” 
                  “就算不对着在中,你我心里,自有神明。” 

                  开学那天,赫在开着新车和我一起去。 
                  欢迎的条幅和气球上写着与三年前如出一辙的欢迎词,人行道上挤着上千新生,一张张期盼而又迷惘的脸,赫在在雅典行车三年,养成了典型的雅典司机脾气,见缝插针,出处鸣笛。 
                  人群的轰鸣,汽车的笛声,橡胶轮胎擦过地面让人不舒服的尖叫声……我的心里却出奇平静,好象只等一个什么念头。 
                  “停在这儿吧,让我下车。” 
                  “怎么了?”又闪过一个横穿马路的新生,“Shit!” 
                  “停下吧,我要下车,”我摸摸瘪瘪的口袋,“再借我一欧硬币。” 
                  他摸不着头脑,顺从的递给我钱,“在学院等你。” 
                  “不必了,我不去了。” 
                  我拍拍车顶,转身跑向电话亭。


                  20楼2008-02-1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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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我准备和有天搬去帕特雷。 
                    赫在气急败坏的大叫,好不容易办好复学,又不去,真是讨厌。 
                    只是略微衡量了得失,时至今日,已经不能再容忍我和有天之间,有任何危险存在,时间或是空间,于我都是大敌。 

                    整个九月在各种杂事中度过。除了写作,大到转租房子,小到退掉国立图书馆的卡,都是我来负责,有天也在忙,为一出新剧写插曲,即使不说我也明白,他想尽量赚些钱,因为乐团的前两个月只有微薄补助,也因为,我的稿费收入多了起来。 
                    我每天有一大堆的事要抱怨,多数因为态度和蔼但效率地下的雅典人。 
                    忙碌和浪漫不是反义词,有天的早安吻一次都没有少过。 

                    万事俱备的那天,我把各种卡片账单铺了满地,一项项检查,有天也提前结束工作,买了一大堆水果回家。 
                    兴奋的打了奶昔,怀抱着大杯子,有天从背后伸过头来用力吸了一口,顺势把下巴落在我肩上。 
                    “恩,美味。” 
                    “嘘……” 
                    “怎么?”他的气息里有了菠萝的甜和牛奶的腻。 
                    “太阳落山呢……你记不记得米克诺斯的日落。” 
                    “当然,像是明星谢幕。其实更应该抓紧时间和太阳多说几句不是么?”松开我的手,他开始向着西方振臂高呼“喂!Sola先生!明天见!” 
                    我咯咯的笑起来。有天回头看我,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目光。 
                    “我要回家几天,秀。”他说。“今天家里突然说有些事情,我明天得会去一趟。大概三五天就会回来。” 
                    “可是我们定了后天的搬家公司,这样只好推迟。” 
                    “如果你自己办不来就推吧,先不要订下具体时间,等我回来。” 

                    那天晚上我们纠缠彻夜,当时并不太明白他的亲吻和占有里的,丝丝绝望,只是沉浸在感官的欢愉和对伯罗奔尼萨半岛新生活的无比向往中。 

                    天光乍开,我才恍惚睡去。梦梦醒醒中感到有天起身也没有理会,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秀,我要走了”才猛地睁开眼。 
                    也许是太久没有熬夜,大脑里一团浆糊,我抓着他的袖子想说别走,我做恶梦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喉咙却先有些撕痛。 
                    “我要走了,你好好的,吃的都准备好了。” 

                    眼球干涩,我闭上眼,听见门开的声音,朦胧中看见门外站了两个西装穿得像黑社会一样的亚洲人,有天对他们说了什么,其中一个试图接过他手中的旅行箱,被有天躲了一下…… 
                    “砰!” 
                    房间里静下来,我再次昏睡。 

                    没有推迟搬家公司的合同,也不相信天气预报上说的,那天会下雨。 
                    卡车上午十点带走了一切,我的长途汽车下午三点出发。 
                    我花了快一刻钟时间从打了包的杂物里找出一把雨伞,步行去公墓,想要说声对不起,终究不能守在他们身边。 

                    墓园里只有我和一个颀长俊逸的男孩。 
                    男孩的警察制服让他看上去更高更英俊,看出来他并不是来祭拜什么人,只是等在我身后不远处,我便知道,这就是赫在每天赞不绝口的昌珉。 

                    我小心躲避着水坑,来到他面前,男孩略微一愣,马上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沈昌珉。” 
                    “你好,金俊秀,常听赫在说起你。” 
                    抽了一下手,昌珉却用力握了握,不肯放,直到说明了来意,看到了我轻松的表情。 
                    这个弟弟细心得很。 
                    “我听赫在说起过,在中哥哥的事。” 
                    我笑笑,在中哥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刚好最近调到总局档案科……就找了那个案子的案底……俊秀哥,你,现在过的到底好不好?” 
                    “我?”歪着头琢磨,想不出有什么不好。


                    21楼2008-02-1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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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疲惫,对于最后的反转不懂.故事设计很诡秘,不错.大米为啥推耗子?家族利益?这个不明白.


                      24楼2008-02-14 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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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睡…觉…T T


                        25楼2008-02-16 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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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8.205.237.*
                          本以为会让俊秀得到好的归宿,却是这个结局!都死得差不多了,俊秀和Micky 一起跳不是更好!  


                          26楼2008-02-19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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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8.205.237.*
                            本以为会让俊秀得到好的归宿,却是这个结局!都死得差不多了,俊秀和Micky 一起跳不是更好!  


                            27楼2008-02-19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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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
                              么= =
                              天凉穿衣


                              28楼2008-02-24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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