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魔力神球说,游戏开始了
大黄蜂:
大黄蜂重新上线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维修床上。
非常非常古老的维修床。以及非常古老的维修器械。维修室阴沉破败,连空气中都充满着燃烧着的铁锈味,陈旧得了无生趣。这一切有点熟悉,非常遥远的熟悉。可是这是哪里?
大黄蜂在疑惑中稍加移动,立刻发现自己全身插满了监测管线,而扯动机体带来的剧烈撕痛感像高压电流一样流通过他的全身。他下意识地呻吟出声。而后,他听到救护车的音频。
“这孩子是个了不起的战士,他挺过来了,机体已经部分开始恢复功能。但是他的发声器受损很严重,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修好它……”
“尽你的全力,老伙计。”
大黄蜂在迷茫中猛地被这个音频击中了。他迅速地张大双眼,在剧烈搏动的火种所带来的震撼感中,他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挣扎地转过头去,将光学镜死死锁定在床边那具高大的身影上。
擎天柱……
百万年的时光交互撞击近乎撕裂了大黄蜂的cpu处理器。他在眼前看到年轻的汽车人领袖,他像平静的战神一样安静矗立在床头,机体上蓝天与火焰的涂装是如此夺目,连晦暗的房间和晦暗的世界也被这颜色点燃。可是大黄蜂的记忆存储芯片里同时有着另一个影像——擎天柱最后一次拔地而起刺破天空,而后他纵身跃入深井,飞向火种源的核心……一个领袖陨落,一个时代落幕的影像。
它如此的鲜活滚烫,像是燃烧作响的烙印一样刻印在大黄蜂的记忆芯片中。
而此刻,矗立床头的擎天柱看向他。“你醒了,战士。”他说。
……这究竟是哪里。大黄蜂再一次无声地问自己。
击倒:
“想飞的话我也可以,随时随地一个扫描的事情嘛。”击倒安逸地靠在充电床上把两条手臂枕在头下,他说。他用这个丝毫不做防御的姿态亮出自己的两肋,让抛光器更加顺畅地打磨在自己的机体上。它在机体表面的防锈漆上上制造出轻轻的酥麻感,这很好,比油浴spa还要舒服得多。
“可是我爱死了用四个轮子飞驰在地面上的感觉。天空在俯视你,轮胎溅起砂砾石屑,那么多障碍等着你去突破和穿越——天上空旷得让我没兴趣去挑战啊。”他咧嘴勾出一个懒洋洋地笑容给身边的搭档,“是不是打击。”
“啊。”打击缺乏兴趣地附和他。大块头此刻更加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打磨器。他让这飞速旋转着的充满了危险感的器械抚摸过搭档体表的防锈漆,让那些鲜艳的红色涂装闪闪发亮像是镜面那样。他专注到了快有点儿沉迷的地步,每一次都是这样。
“看你的眼神。”击倒哈哈大笑,“艺术品,对吗?感觉自己像是雕塑家了?别得意了,抛光效果不过是在机体本身上加加分而已,要不是你的搭档我——”
击倒忽然愣住。打击的模样开始在他面前改变。就像是屏幕忽然发生跳闪那样,击倒眼前闪过了类似于视觉bug的闪断。打击改变了颜色。大块头原本低调但光亮润泽的涂装陡然之间失去了亮度,他变得充满裂痕、残破不堪。那些拙劣的接缝是什么?击倒在忽然的怔忡中问自己,就像是有谁将打击彻底地四分五裂过而后又粗糙地拼装在了一起。他失去生命了,至少他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一切关于生命的气息。
击倒坐起身来。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打击手中的打磨器狠狠擦过了击倒的肩头在那里留下了一处磨损。
“嘿。”打击抗议。“这是个精细活儿,别一惊一乍的。……磨损很深,现在不好办了。”
击倒愕然看着他,光学镜前再次出现短暂的跳闪。不,没有变,打击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样子,那不是个爱说话的家伙,可至少此刻他并非死气沉沉。并非是个僵尸。
僵尸。
击倒觉得记忆芯片中的某一个触点被狠狠触动了。
不对。击倒对自己说。可是,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吗?”打击调整了打磨器看着他。他怀疑而平静,一如所有时候那样像是个守卫者站在击倒的面前。
“……没有。”击倒说。他对自己说,我希望没有。
阿尔茜:
“你不是我的搭档。我也不需要搭档。”
阿尔茜告诉飞过山。她远远算不上客气,因为如果客气的话对方恐怕就会像一块过度融化的能量糖那样啪叽一声粘在自己的身上再也甩不开了。
“想要从这儿脱身的话,这活儿你一个人可干不了。”飞过山咧着嘴微笑。他把声音放得尽量轻,因为此刻他们隐蔽在霸天虎的铁堡里,作为刚刚脱逃的俘虏,每一个虎视眈眈的量产机都在寻找他们踪影。
在不久之前阿尔茜收到了擎天柱传递给宇宙间每一个汽车人的信号,领袖着急他们在一个定位准确的星球内会和。阿尔茜毫不迟疑地启程了,因为意外她被红蜘蛛俘虏,因为更大的意外,她不得不跟身边这个酷爱贫嘴的家伙一起设法脱身……事情是这样的吧?阿尔茜在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确定感中问自己。
是这样的吗?
“听着,我们必须破坏霸天虎的太空桥建设。”阿尔茜听见自己说,那声音陡然之间响起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去引开他们。你——”
“不,我去引开他们。”飞过山探头看了一眼角落外的霸天虎巡逻兵们。“这种事儿不能交给女士去冒险对吗。”
“……你还活着?”阿尔茜再一次听见自己问。而后她豁然惊觉,这似乎是自己反反复复的昼夜里期待过了无数遍的一个问题,她从没有把它问出口过。她从没机会这样问过。可是此刻,它毫无缘由地冲出了自己的发声器,就像那些莫可名状的画面毫无缘由地冲出了自己的记忆芯片。
“嗨嗨……盼我点儿好行吗。我就那么——”飞过山不满地扭头,他想必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阿尔茜似乎比自己对刚才的问题更为震惊。
“我叫飞过山,这可不是没道理的。你以为他们这么叫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帅而已吗?”飞过山失笑,而后他再度茫然。阿尔茜的表情让他不得不严肃起来。他安静了半天,末了咬住牙咧开嘴冲她一笑:“是啊,我活着。怎么啦?”
阿尔茜的胸口深深起伏,在交互突撞的各种混沌的记忆画面中,她默默吸气稳定住自己。“那就,继续给我活下去。”她用尽全力把这几个字轻轻说出了口。
普神。阿尔茜紧紧贴住墙壁仰头望向天空。让这一切是真的吧……仅仅让这一切是真的吧。我宁愿付出代价……!
声波:
黑夜,声波站立在角斗场墙壁的顶端。那是一个高耸入云的位置,他站立得笔直,让自己看上去像是钢铁墙壁尖端的延伸,亦像是黑夜本身的延伸。
在这个高度,他俯视场内汹涌高呼的人群。
赛博坦的卡隆角斗场,臭名昭著的地方,充满血腥杀伐和肮脏的地下金钱交易的地方。……领袖崛起的地方。
尘土和能量液飞溅着的战场核心,震天尊正在与声波对垒。他们在撕碎天地的来自人群的嘶喊声中彼此凝视彼此对峙。上一秒的交锋已经结束,他们互带伤痕却也互带兴奋,在不动声色间酝酿着下一秒的击杀。
声波看着自己。那个九百万年之前身体的构造以及各项机能还更适合于战斗的自己。
这画面真的很诡异。他用了很久才将此刻的自己从那个彼时还可以称得上魁梧的深蓝色战士中剥离了出来。他用几乎撕碎自己神经元的巨大冷静和残忍做到了这件事情。于是现在的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幽灵,一个徒有全息投影那样飘渺的身体的脆弱火种。他飘浮在这里看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可是不对,自己是真实的,眼前的一切才是投影。声波告诉自己。
他需要绝对的冷静和坚持才能让这一理念反复刻写在自己的核心硬盘中,稍有软弱和松懈眼前的世界就会吞没他裹挟他,让他跌回虚假表象的深渊无数次地重复自己与威震天的决斗……不,还不是威震天。此刻那个卡隆的决斗之王还只是震天尊。霸天虎的崛起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个循环往复的世界里还能有之后的话。
声波没有问这是哪儿。他的芯里此刻只有一个问题。
他在哪儿。
我得找到他。
声波克制着仿佛被一阵剧烈的风就能吹散的疏离感完成了自己的变形。捕食者侦察机——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赛博坦上的飞行载具拔天而起冲破夜幕。
如果说还有谁能在这种情形下找到答案。声波告诉自己。那么也只有他了。
他在哪儿?
震荡波:
在毕生未见的无比庞大和刺目的数据阵列中,震荡波跪倒在地。
他并非表示敬意,而是被巨大的能量压迫和冲击得终于无法站立。魔力神球的体内数据太过庞大能量太过纯粹,他在试图探究的那一刻差点让自己支离破碎。
可是探究是必须的。如果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震荡波叹气。只有自己。
他把自己从深深的幻象中唤醒。姑且称之为幻象吧,震荡波感受得到那个世界精确到毫米的真实,可是那是太过久远的真实。一切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时光不该往复它的脚步,那不是时光应有的样子。不合逻辑。震荡波提醒自己,他提醒自己许多遍之后感受到了世界本身的撕扯。他觉得自己被撕碎了,要么服从要么毁灭,世界简直是这样跟他说。那么毁灭吧。他回敬着。然后,他站立在自己身体的身边看到了真相。
过去的自己在震荡波面前走来走去,做着震荡波曾经做过的一切。他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个身体了。他那个还有着纯粹的生命纯粹的情绪,纯粹的头颅的身体。
让一切符合逻辑。震荡波告诉自己。
他开始寻找这个世界的构成模式。
在无数的几乎毫无规律的场景演变中,震荡波发现了过多的碎片,他推断那是记忆的碎片。谁的呢。震荡波问自己。是谁用如此庞大的贯穿了九百万年的碎片拼织了眼前的这个世界。自己为什么会深陷其中。他探究了很久。直到此刻。
他用双手撕开了世界连接点的微小的bug接缝,他撕开伪装下的一切看到了幕后者的面目。
所以他只好跪下。
魔力神球说,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