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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Elsanna】献给艾莎的一朵玫瑰花(从头虐到尾,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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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心中自是的,便是愚昧人。
——《旧·箴》28:26
叮铃铃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抬头一看,原来是个棕发女子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触碰到了上方的门铃。
她看见我莞尔一笑,那笑容饱含着一如既往的柔和与温情——她真的一点都没变。
“嗨,贝儿。”刚刚从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中挣扎出来的我,吃力地对着她扬了扬嘴角。
“嗨。”她坐在我对面,脸上还挂着微笑。但眉尖却不由自主地抬起。真像艾莎。
“好久不见……”我试图没话找话,“玛琳菲森小姐还没来吗?”
“没有,我们等一等吧。”
我没再接话。
她审视了我一会儿,目光暗淡下来,叹了口气。
“你过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好,小安娜。”
说着,她把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
“虽然是高糖高热量的食物,还富含反式脂肪酸;但听说你很爱吃,我就买了一个给你带了过来。”看得出她正在绞尽脑汁地跟我打趣。
我又弯了弯嘴角,把盒子打开一条缝隙,是个巧克力蛋糕。
我知道她是听谁说的了。
然后我嘴角的强笑变成了苦笑。
“怎么,不喜欢吗?”贝儿的语气有些慌张。
“喜欢,不能更喜欢了。”我拼命忍住汹涌而上的泪水,“谢谢你,贝儿。”
她顿了几秒,忧郁的目光游弋在我的脸上。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慢慢靠向椅背,“不过说实话,我甚至没想过你会有朝一日原谅她,不,原谅我们。真的对不起,安娜……”
“你不需要道歉,我没有恨过她。”我努力控制住声音不让它颤抖,“我没有理由恨她。”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仍对我那么好——哪怕无知的我后来那样地伤害她。
她给了我生命,为我争取做为一个人的自由和权利。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把我当成真正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她。
我没有理由恨她。
艾莎,我的艾莎……
“如果她知道你那么爱她的话……”贝儿轻轻笑了两声,眼睛变得迷蒙,“怪不得她不喜欢上帝——他真的很爱跟她开玩笑。”
“你知道什么吗,贝儿?”
“没什么,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她淡淡地自嘲道,“毕竟,我的信誉早就用完了。”
哈,那可是我讽刺她的话。这个小气鬼居然还记得。
我不由得想起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我们之间的那场谈话。


658楼2014-08-30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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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正是我无意间听到她和艾莎吵架之后。她打开冷柜发现了我,把我从研究所带出来领到这家咖啡店。
    我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就像现在那样坐在我对面。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整个人都在不安地动来动去,脸上写满了数不清的尴尬。
    她几次张口,我想她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冷柜里,不过显然觉得先发制人质问我有点不太合适。
    我呆呆的看着她,也没说话,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已经被冻傻了。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静坐很久,大约有半个小时。
    直到一个短信铃声打破了沉默。
    贝儿掏出手机扫视了一眼迅速回信,一边打字一边强笑着对我说:“你到时间没回家,艾莎开始派我出去找你了——我要告诉她你和我在一起才行。你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你。”
    那时的我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回完信后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没有正视我,咬住下唇叹了口气。
    “安娜……我希望你能理解——”
    “贝儿。”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请从头开始讲好吗?我要听实话。”
    “事实没有那么简单,”她耸起眉头看了我一眼,恳切中带着一丝可怜,“尤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知道前后发生的事情,光看到今天的事断章取义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我想只问你一件事,”
    我无视了她转移话题的企图,“谁是安娜?”
    贝儿怔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勉为其难地张了张口。
    “当然——是你了。”
    “贝儿……”我闭上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真奇怪,人心寒心痛心碎到一定程度,居然反而会笑。
    我成功地把她给吓到了。
    “安娜,我……”
    “求你,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说谎了……”我笑了一会儿睁开双眼,眼前的景物蒙着一片水雾,“你知道吗?你的信誉早已经用完了。”
    贝儿狠狠地把脸埋在手里,狠狠地靠在椅背上,狠狠地叹了口气。
    “我早就知道……”她喃喃自语。
    我没有说话。无言中又迎来了长久的沉寂。
    “艾莎不告诉你,也不让我告诉你,但你有知道实情的权利。”
    “……”
    “她一直都在帮你争取权利和自由。”贝儿自顾自地摇头苦笑,“这个笨蛋怎会不知道,连给出真相都谈不上的时候,更遑论什么真正的权利和自由。”
    “别再为她辩解了!”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粗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听实话!”
    贝儿静静地看着我。
    “……艾莎其实是比我小两级的大学同学。她和安娜,不,你,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一年她才二十一岁。”贝儿低下头,黯然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悲剧式的老故事。
    我无悲无喜地静听着。一天内受到了那么多打击,我可以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接收得起任何信息。
    “她们,不,你们……虽然在任何方面都相差太多,但奇怪的是,你们居然短时间内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艾莎对你好到了一定程度,连我这个老朋友都要靠边站……”
    “你们相知相爱,形影不离,后来便发展出了超乎友情之外的感情。真是有趣……那时我还在想,原来艾莎这种人也是会爱上谁的……”
    “可天不遂人意,没过两年,你在国外的亲人生了重病,弥留之际要安排遗产分配,于是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而与此同时,艾莎陷入了一场关于家族名誉和财产的纠纷……”
    “那时她的父母早已过世,势单力薄,无法抵御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艾莎眼看着自己连财产带前途都要被毁于一旦,不忍拖累你,于是写信提出了要和你分开……”
    “谁知道那时候的你收到信,居然丢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跑了回来,说什么有问题要和她一起承担。她不得不躲着你,装作生你的气,你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那时的你实在是很有毅力,居然有一次当街把她拦住,一定要和她把话说清楚……”
    贝儿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捏了捏眉头,似乎在抚慰自己。
    “我亲眼看到艾莎装作大发雷霆的样子把她推倒在地,然后驱车离开……可她不舍弃地追了上去,然后就发生了车祸……”
    “她,不,你在艾莎心中不只是爱人,也相当于亲人,而且是互相允诺相依为命一辈子的唯一的亲人……艾莎实在受不了一下子失去太多的打击,那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她已经疯了……”
    “在那不久之前,我按照皇家生命科学研究所的意思向她提出过一个邀请——参与‘造物主计划’,一个人体克隆实验的秘密研究,可她曾经对之嗤之以鼻……但在失去你后她便很快找到了我,明确提出要参与这个计划……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挽回你……”
    贝儿又停了一停。
    “然后就是地狱般的十年……”
    “她每天都不要命的工作。为了达到最好的结果,不仅拿细胞和组织做实验,拿实验动物做实验,甚至还用真人做实验——当然,那唯一的真人就是她自己……好几次她都因药物中毒出现过各种危险,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所有人都认定她撑不过一个星期……”
    “可她还是坚持下来了。她做过一个预实验,创造出过一个失败品……然后又经过繁琐到无以复加的改进,最后才进行正式试验,用安娜的骨血重新捏出了一个完美的人形……”
    “那就是你。”


    660楼2014-08-30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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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莎爱我吗?她爱的是我吗?她后悔过吗?
      长久以来,这是我扪心自问时,审问自己次数最多的三个问题。
      尤其在我逐渐接受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后,这三个问题愈发占据了我的整个头脑与心灵。
      我没有直接去想什么人生意义、自我价值以及人应当何去何从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哲学家,这些问题就想过了也回答不上;即便勉强给出个答案,恐怕也达不到劝服自己的效果。
      但我好歹算是知道了自己究竟来自于何处。我的存在背叛了造物的准则,我苟存于世间,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徘徊在旷野。
      所以我必须得到认可,尤其是创造我的人的认可——然后我才能认同我自己;我必须告诉自己她爱我,永远都不会厌弃我——就像上帝不会厌弃自己的孩子。
      于是像殉道者切慕上帝的垂怜一样,我从心底里渴求着艾莎的眷爱。
      哪怕我自己并不想承认。
      毕竟,这种事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丢尽了为人者的自尊。
      但无论如何,艾莎对我的爱与承认,的确是我的人生意义、自我价值以及我的来路和归宿。别人不会明白。
      正因如此,我才不甘心当一个附属物,一个替代品。
      我是如此迫切地希望她能真心实意的爱我,尊重我,并以平等的目光看待我。
      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我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对艾莎的爱过于索求了。
      事实上,就算我再没有良心也知道,艾莎早就做到了真心实意地爱我、包容我。她对我是如此尊重并平等相待,有时甚至把自己置于一个卑微的境地。
      但我仍觉得不够。
      在我的潜意识里,艾莎是我的,包括她的整个身心和全部的爱与精力全部都属于我。我对她的占有欲是那么强烈,谁也不能跟我分享她,谁也无法从我身边把她的身与心夺走。
      哪怕是“过去的我”。尤其是“过去的我”。
      我必须承认,虽然从理论上说没有她也就没有我,但我对那个所谓“过去的我”却充满了敌视与仇恨——恨不能穿越到过去把她彻底抹杀。
      因为我无法接受和她分享艾莎。
      我已经爱上了艾莎,爱上她很久了。
      虽然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艾莎,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笨蛋。
      你把我和她从一个人硬生生地割裂成了两个,你要我去怎么看待她?
      作为一个人造人,我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灵魂和想法?如果有,那到底算我自己的还是继承自她?我们在你心中到底算不算是同一个人?如果不算,我和她在你心中有轻重吗?
      我曾不止一次丧气地对比过我和“过去的我”。
      她是本体,而我是一个衍生品;她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我拥有的只是一个残破的灵魂和一具完整的肉身;她占据了你的整个回忆,而我只是放在你面前给你聊以慰藉;她以不可触及的死亡在你心中到达永恒,而我只能怀揣着对你的思念了却残生。
      我是如此痛恨那个“过去的我”,因为我嫉妒她对你竟是如此重要。
      艾莎,你当初有没有想过自己该怎样处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想过的,我知道。
      你本想创造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我,那是因为你爱着“过去的我”。
      可你却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他们说那是因为你爱着现在的我——仅仅是我。
      这当然让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依然这么做了。他们说你从未真正后悔过。
      我想我应该知足了。
      不过现在我觉得,你爱不爱我,爱的是不是我,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和上帝交换,无论那对我意味着什么,我都愿用你对我的所有垂爱,把你的生命换回来。
      正如你曾对我的付出与牺牲。
      可你,哈,你居然连一个回报的机会都不舍得给我。
      我对你的爱是自私的。不全是亲人之爱,不全是情人之爱,但一定不是姐妹之爱。
      我爱你,艾莎。
      我爱你。
      不过放在以前,这种爱虽然已经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却找不到正确的表达方式。
      确切的说,我是以一种非常粗野的方式释放了它。
      我无法接受自己被放在了替补的位置,我对艾莎的态度正验明了“爱之深恨之切”这句话。
      我不愿接受她对我的好。那时的我固执地认为放在我面前的这颗炽热的心,根本就不是我的。
      受到了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打击的我,在那次生病后高烧就发了一周。艾莎曾提出送我去医院,可我死活也不肯接受。
      面对她担忧的神色,我总是鲠直了脖子示威似的说自己“很好”,不需要她关心——毕竟那时在我心中她关心的是谁都是个问题。
      而她也有些不敢面对我,凡是跟贝儿说过,就等于告诉了她。她肯定都知道了。
      艾莎苦心隐瞒的秘密就这么暴露了。
      每天她都花大把的时间坐在我床边照顾我,甚至彻夜陪在我身边守着我,却不多说一句话,连目光都很少和我接触。
      每天我从她一进门起就恶狠狠地瞪着她,不知是跟她还是跟自己闹着别扭。
      每次她把水和药递到我面前我都侧过头去,每次她把食物送到我唇边我都说不饿,每次她温言细语地问询我的病情我都闭口不答。
      我不忍心直接对抗她,只能用这幼稚到极点的行为,在自惩的同时惩罚她。
      反正她疼爱的不是我,是安娜。
      在她不在的时候,我常常会悄悄地拿出那个雪花玻璃球。
      放在手里轻轻晃动,对着光线看着那银雪纷飞,我的眼眶里总会盈满感情复杂的泪。
      艾莎说过,这件东西让她想起了“我们”的往事曾经;可我现在懂了,那些往事根本就不是我们的。
      这不是我的“特殊的东西”,这是她的,是艾莎的。
      我想我一定要把话和艾莎说清楚,哪怕我再怎么不像个人,也不会像个傻瓜一样把别人的记忆当成自己的。
      于是那天在她出门的时候,我撑着身体走到楼下,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她。
      上帝啊!让我暴死在那个时候吧。
      如果没有那之后的事情,我想我也不会失去她,失去我的艾莎。


      709楼2014-08-31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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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节高虐预警,但斯认为不是最虐的部分,大家不要担心。我……我……我先去跑个圈再肥来写QAQ!!!


        710楼2014-08-31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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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一道晶莹的泪痕顺着艾莎的脸颊拖曳而下。
          她睁大冰蓝色的眼睛,身体抑制不住得颤抖,好像我的每个字对她都是一鞭。
          “不是这样的,安……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说说看。”我倚在靠背上,故意用挑衅似的目光看着她。
          “这是我们守则的内容,我不得不去遵循,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过它……”看得出她当时拼命想把话说圆,可激动下越发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没有那样看待过你,你是安娜……不……不管是什么,我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我唯一的亲人,请求你……”
          最后她低下头,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喃喃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理由接受她的道歉,可那时的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可你后悔了。”
          艾莎愕然抬头,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和受伤来形容。
          “我没有。”说话时她缩紧了肩膀。
          “我亲耳听到的,这个你就不必否认了。”我用双臂抱住自己,记忆中的寒冷似乎又萦绕在我周身,“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艾莎似乎觉得自己无从辩解,目光绝望地暗淡了下去。
          那时的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胸中的愤懑如决堤的洪水一泻而出。
          “艾莎,你知道吗?你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一帮对生命毫不尊重的疯子。”
          她脸上痛苦到淡漠神情,似乎表明她已心痛到失去了知觉。
          别说了。
          “……我不是谁的复制品。就算我和常人不一样,生来一无所有,我也是个完整独立的生命。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抉择,不需要谁来控制我、领导我,更不需要谁编出一个虚假的故事来麻痹我!”
          不要说了。
          “听说我的命运好像掌握在你手里?那就尽管行使你的权利吧!如果你觉得我是个一点也不听话的失败品,那也没关系——来啊,用你的手段把我打成匀浆回炉重造吧!反正这项技术你已经有了,做一个我和做十个我都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且没有丝毫差别——我只希望你能吸取失败的教训重新来过!”
          求你不要再说了……
          艾莎像一具被抽离了魂魄的尸体一样怔怔的瘫坐在椅子上,甚至不会了呼吸。
          她那心碎欲死的样子让我无比难过,可当时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我,在逼迫她的同时也在逼迫着我自己。
          那时的我残忍地笑了笑,牵扯着自己脸上干涸的泪迹。
          “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我咬了咬下唇,讥讽的吐出下句,“这不是你的本意吗?”
          艾莎的胸口开始混乱地起伏。
          “……我视你为自己的姐妹,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
          浑浊的眸子机械地转向我,眼前的金发女孩好像整个人都死了一半。
          我仰起头,拼命让汹涌的泪水倒流回去。
          “……我可以以一千种身份呆在你身边,但绝不包括你的爱人。”我紧紧咬住下唇,这场谈话已经不必再进行下去了,“当然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走。”
          说完,我转身走向大门——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外面的冷风能将我内心的阴霾吹散。
          “安娜!”艾莎看到这一幕却突然惊慌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别……千万别做傻事……!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让我死么?只要你一句话……”
          明明从什么角度看来她都是为我着想,但那时的我,重点却和正常人很不一样。
          心如浸入了北冰洋的海水,整个都冷透了。
          安娜,又是安娜,她心里只有安娜。
          我苦笑一下,掏出了她送给我的雪花玻璃球。
          “你骗我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会盯着这个东西拼命回想过去,可就是一无所获,像个傻瓜一样……当时我不懂,现在全明白了……”我把它拿到眼前最后看了看,凄然地勾起了嘴角,“不是我想不起来,而是那些所谓的过去,根本就不存在。”
          手指一节节放松,眼前的景象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那玻璃球慢慢地脱离我的控制,如一颗巨大的泪珠,缓缓坠落。
          那一刻我什么都听不见,眼睁睁地看着这颗泪珠滴在我脚边——
          悄然破碎。
          我看了一眼艾莎,她空洞的眼神刹那间熄灭了所有的光彩,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我推门走了出去。


          725楼2014-08-31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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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阳光是那么亮,亮得刺眼。
            我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因为捅了她一刀的同时,我也刺了自己一剑。
            我想赶紧离开这儿,可没迈出几步我就开始担心她了。但我不能回头。
            上帝啊!又是这该死的虚荣感,又是这无聊的自尊心!求你鞭笞我吧,痛打我吧!
            那时的我只是绕到房子一侧的窗边,悄悄地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艾莎仍跪在那里,正用手机急切地跟谁通话。我只能隐约听到“出去了……心情很差……意外……快把她找回来……”等零零星星的片段。
            她这是在让谁来找我吗?她也在担心着我吗?
            可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呢?
            我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艾莎通完话后缓缓垂下手臂,电话从指间滑落在地。然后她弯下腰,一手撑地,把脸埋在另一只手里。
            我能看到她隐隐露出的侧颜,那心死的神情此刻毫不遮掩,脸色灰白如踏脏的积雪。
            我不由得揪住了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艾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直立起身。那一刻我冲动着想要返回屋内把她抱住。但是我没有。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样一手扶地一路膝行,来到了那玻璃球的碎片前。
            然后她伸出手,一片一片,慢慢地捡。
            她的眼眸愈发暗淡,她的喘促愈发凌乱,可她不管。
            不知捡到第几片,艾莎似乎怔了一下,身体微侧——
            倒了下去。


            728楼2014-08-31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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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莎对我的好?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甚至知道,现在我所知的她对我付出的一切,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可我当时不懂得珍惜。
              无知的我那时只是觉得,艾莎对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于是我肆意地伤害着她,甚至把她气病。
              然后我得到了自己应得的惩罚。上帝从我身边夺走了她。
              这件事对艾莎并不公平。但对我而言却很公平,不能更公平。
              我理应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记得那天我坐在ICU病房的门口,双手环抱着自己,忍不住地发抖。
              门突然开了,我吓得一激灵。原来是贝儿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的目光紧随她移动着,静静地落坐在我身边。她一言不发地摘下了口罩。
              “艾莎怎么样了?”说话时我的眼睛甚至不敢正视她。
              贝儿的目光在我的侧脸上游移,落到哪里就使得哪里发烫。
              “还好,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最后她努力对我笑了笑,试图安慰我,“不要担心,你要知道她可经历过比这凶险得多的事情。”
              那时的我羞惭到恨不能立即死去,把脸埋在手里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
              “这跟你没关系。”贝儿拍了拍我的后背,“艾莎的身体本来就是这样,每天过得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要进医院。相反我还要夸你,要不是你没有走远及时发现,她很可能会面临生命危险。”
              听到这些话,我不仅没得到安抚,眼里还迸出了悔恨的泪。她的身体本来就是个问题,但我却被愤怒支配到忘记了这件事情。我怎么能那么做,我怎么能那么做?!
              我记得那时自己在窗外看到艾莎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惊慌失措。
              回过神来全速冲回屋内,我径直扑过去把她抱住。她半闭着眼睛,脸上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浑浊的蓝眸子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意识。
              “艾莎,醒醒!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丝毫回应。
              我的声音又染上了哭腔,不过这次是因为悲痛和惊慌。呼喊她的同时我摸了摸她的脸——触指一片冰凉。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突然发现,比起了解到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那一刻带给我的恐惧,简直更放大了一万倍。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摸到艾莎的手机,怎样拨通电话号码,怎样跟急救中心沟通的了。我感觉自己那时才像一个真正的机器,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失去了任何感受外界和思考的能力。
              艾莎是我生命的意义。如果她死了,我那本就残破的灵魂肯定也会跟着死去。
              那时的我拼命要求自己必须冷静,必须做好该做的事情。
              我记得自己试了试她的呼吸和心跳,那游丝般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脉搏于我颤抖的手显得更加微弱——我几乎要疯了。
              我记得自己随后试图给她做胸外按压,动作极不标准,但我别无他法。
              我记得艾莎后来稍稍恢复了意识,她的眸子晃动了一下,然后轻轻扇动了一下双唇。
              “你说什么?”
              我慌张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伏在她身上,把耳朵凑到她唇边屏息静听。
              然后我听到她反复呢喃着同一个词——“对不起。”
              我恸哭着把她拥在了怀里。
              我一直都在想,也许从那一刻起,我就从内心深处——原谅了她。
              不是因为她的道歉,而是因为我忽然发现,无论她对我做过什么,我都无法忍受失去她。
              只要她活着,就什么都好。
              可惜已经太晚了。
              “艾莎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我接过贝儿递过来的纸巾,努力让哭声不影响到自己的发音。
              贝儿怔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
              “虽然能够保持暂时的清醒,但目前对她而言开口说话并不容易。”看着我渐渐沉下去的脸色,她赶紧补充道,“不过她还是对我说了一句。”
              “是什么内容?”我急切地问道。
              “她说……”贝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慨叹的神情,“‘只管照顾好我的妹妹’。”


              746楼2014-09-01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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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我怔怔地看着她。
                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艾莎唯一在乎的竟然是我。
                她说的是妹妹,是妹妹。
                不是安娜。
                艾莎第二次住院的这段时间,我又被打发到了贝儿家。
                除却对我生活能力的怀疑外,那时的我开始隐隐联想到,艾莎不让我自己独自生活的动机并不是那么单纯。我的生活很可能是被严密控制的。
                每周我还是会去做“康复检查”——好吧,也许更应该叫它“实验后的持续观察”。我厌憎这项规定,可又有什么办法。
                上帝创造了人,人创造了我。作为跟机器相提并论的一群生物,我们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可就算是这样,艾莎还是尽全力把我推向了外面的世界——期间不知动用了多少心思。我曾以为那是因为她讨厌我,后来我才领悟到,她其实是在以她的方式还我做人的权利和自由。
                但那时的我也不全对。
                现在我已明白,她最重要的理由其实是怕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不想和我走的太近,在我心中埋下深深的根——随后拔出,留下一道抚不平的疤痕。
                她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违背了科学的守则。在她自己的需求和我的快乐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这个疯子,这个傻瓜,她竟然以为对我而言幸福就是离开她!
                在给我权利和自由的同时,她却无意间取走了我的归宿。
                她,我的艾莎,就是我的归宿。
                话说回来,如果看到了这种付出我都认为她不是为了我,那我根本就没有做人的资格。
                于是在拿到学校批下来的“游学申请通知单”的时候,我默默地把它收了起来。
                申请这个项目纯属无意,我也没想到它会这么顺利地通过。但那时的我已经有了一个新想法:如果艾莎需要我,我就不走了。
                虽然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但她依然躺在医院里。即便冲突已经升级到过不到一起了,但如果你唯一的最重要的亲人——好吧,类似于亲人——还生着重病,那你得有多么狠心才能舍得把她一个人丢下。
                更何况,我和普通人不一样。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我,静待我出格的一刻把我关回精神病院或研究所——岂是我想走就能走的。
                这天傍晚,我照例搭车到医院看望艾莎。
                当时已不同旧日。我记得她第一次住院时,我哭着闹着也要留在病房里陪她;可到了那时,我们凑在一起都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每天放学都会去医院陪她一会儿再去贝儿家,给她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好让她开心一点。而她呢?还是那副老样子,点头微笑,非必要时不作回答。
                一切恰如往昔,只是我们的心都变了。
                哦,还有一点,就是她几乎不再叫我“安娜”。
                其实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事情一过,我就没那么敏感了。名字这种东西只是个代号,你可以叫“安娜”,我可以叫“安娜”,谁都可以叫“安娜”。我并没有因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也没有往严重的方向去想。大不了就安慰一下自己:从前有个也叫“安娜”的女孩,和艾莎关系很好,长得也恰巧和我一样罢了。
                可艾莎好像觉得这件事意义重大。在她眼里,既然不能把我看成某人的替代品,就不能以对待她同样的方式和我相处——连叫同一个名字对我而言都是种侮辱。她甚至小心翼翼地问过我要不要改个名字,我摆摆手说不必了。
                我想,如果把我看成一部分替代物对她而言是一种安慰,那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
                毕竟我爱她,她为我牺牲了这么多,委屈一点,就委屈一点吧。


                756楼2014-09-01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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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艾莎的病床前,准备给她讲讲最近发生的趣闻。可没等我开口,艾莎就先提出了一个疑问。
                  “听说你最近申请了一个游学计划?”
                  “啥?你怎么知道的?”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尴尬,“关于这个……我只是很久以前申请着玩的!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的身体还不太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不去的——”
                  艾莎微笑着用手势打断了我。
                  “你的辅导员给我打过电话。”她耸了耸肩,“而且我也没说我不喜欢,你当然可以去。”
                  我瞪大了眼睛。
                  “可是你现在正生着病,我不能离开你!”我身体前倾,上半身几乎全探到了病床上方,“而且我不是那个……我……没有别人的许可,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不用担心我,这里的人都会把我照顾的很好。你留在这里帮不上忙,还不如出去散散心。”柔和的光晕闪烁在她冰蓝色的眼底,“而且你也不必担心有人阻拦你,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是自由的。”
                  “可是我怕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在一起……”这才是我的重点。我又想起了贝儿说的那些撑不了几年的话,顿时心痛如针扎,不由得攥住了她搁在床边的、苍白而纤细的手。
                  艾莎的眼眸暗淡了一下。
                  “别怕,”她轻松地挑眉一笑,手上回握以相同的力度,“我现在的状况控制的很好,还有很长时间可以陪你。十年是最起码的,二十年三十年都有可能。”
                  “不行,”我坚持道,“我不觉得你现在很好。你要是真的很好,就不会因为吵一次架而被送进抢救室了。”
                  “那不是普通的吵架。”艾莎扶额道,“正常人都不见得能够忍受,更何况我。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都需要一点时间。”
                  我哑口无言。
                  “艾莎……”我轻声道,“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得那么差,你是我的姐姐——我是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姐姐,就算闹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想和你断绝关系,哪怕是维持表面的也好。虽然我和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我真心想有一个亲人,哪怕是名义上的!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气成这个样子,我——”
                  艾莎又微笑着打断了我。
                  “我没有生气,真的。”那一刻,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往日的温柔与宠溺,“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都没有做好准备,尤其是我。当务之急应当是各自想一想今后的事。要是现在把我们硬栓到一起,只怕以后都没有办法面对彼此。”
                  我低下了头。不得不承认,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的身体……”
                  “别为这些有的没的烦扰。他们不会让我有事,一直都在给我用最好的药。”艾莎一脸不耐,好像我的担忧是大惊小怪,“更何况研究所的药物一直都在研发,过两年会出现特效产品也说不定?反正这些不用我掏钱——你姐妹在享用免费午餐方面向来不遗余力。”
                  她在试图让我安心,她也的确做到了。但我的心头还是有一片小小的乌云。
                  “如果你骗我怎么办?”我有些不太客气地说道,“你一直都说自己很好,但你从来都没有说过实情。”
                  “哦……”她闻言挑起眉尖,故作受伤的表情看上去分外可怜,“虽然我的信誉值已经很低了,但这次的话句句都是实言。不过是半年而已!我保证等你回来后,肯定会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
                  “你确定?”我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我有点不太相信。”
                  “我保证。”她一脸肃穆地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于是我相信了。
                  明知道她的保证一文不值,那时的我居然就这么相信了。
                  艾莎,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恨的大骗子。


                  757楼2014-09-01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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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回到贝儿家,我踌躇了半天,走到贝儿的书房前敲了敲门。
                    贝儿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更是个好学者。每天晚上到了固定时分,她都会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充电——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我不想打扰她的独处时间,但有些东西我必须弄清楚——凭我自己的智慧显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请进。”
                    得到门后人的许可,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推门而入。
                    虽然在这里寓居已久,但我从来都没想到贝儿的书房里有这么多藏书。所有的空间都被充分利用,图书种类浩如烟海——就连她眼前的那张桌子上,都摞着一米多高的读物。
                    贝儿好像正在记录着什么东西。抬头一看是我,她立即停笔摘下眼镜,温和的笑了笑:“小安娜!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快来这边坐。”
                    我回以微笑,然后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贝儿,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当然,如果你现在正忙,我就不方便打扰了……”第一次和除艾莎外的非同龄人谈心,我有些小小的紧张。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随时奉陪。”她鼓励地看着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困惑些什么,我有好多问题,但真要说却说不出口。”我对了对手指,两颊有些发烫,“你知道的,我和常人不一样,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真正的人。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我看周围的事物越来越奇怪,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连艾莎也是。我不是说我看她奇怪,我是说——我觉得她对我而言变得很……陌生?虽然她本来就和我走的不近,哪怕现在也是,刚刚她还想让我离开她一段时间到外面游学!我们俩吵了一架然后她病倒了,我很担心,虽然我也想换个新环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我放不下她。我知道她不会很快有事,但我总觉的这样很不好,可是我又觉得和她在一起没法好好相处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也许我该给她一些空间和时间也说不定?我感觉自己了解她越多,生活反而过得越糟糕,但我又不甘心和她一直保持距离,我把她看成自己唯一的亲人——虽然我不是,我想了解她,但却出了这种事情。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她之间的关系了,我甚至不知道在她眼里我究竟是不是我。哦,对不起,我一下子说的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贝儿默默地看着我。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哦,不,不必了。”她笑着捏了捏眉头,“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以非常崇敬的目光看着她。
                    “听着,安娜,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对自己的认同感。”贝儿垂下眼帘,表情异常严肃认真,“说实话,如果你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任谁也很难接受你的存在,包括我也一度这么认为——非常抱歉,但这不可否认。作为一个真正的人,你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不是博得别人的认同,而是‘认识你自己’。”
                    “‘认识你自己’?”
                    “是的,你需要确认自己的位置,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义。”她双手交叉搁在桌上,“作为一个社会人,你首先需要一个明确的身份——这也是艾莎为什么把你认作妹妹的原因。”
                    “但这个身份是假的。”我喃喃地说,“我其实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过去的我’甚至和她是……那种关系……”
                    “那已经成为过去了。除了身体一样,你和‘过去的你’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把你们看成同卵双胞胎。”贝儿挑眉一笑,“而且无论初衷如何,艾莎早就把你和她区分开来了。如果把你看做一个‘替代品’,她大可将你过去的身份灌输给你,但她没有这么做。所以哪怕你的身世并不真实,那也是出于她的善意,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记恨她。”
                    “可我不一样,我不是父母所生,我是人造的机器,是一个复制品。”我的心又开始抽搐着疼,“艾莎看我的眼神也是,我不觉得她把我和‘过去的我’区分开来过……有人说她还是用那种——那种眼神看我,而且我没有按照她想要的方式和她相处,她肯定很委屈,也许还很后悔……”


                    783楼2014-09-02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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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儿沉默半响。
                      “‘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她拨弄着桌上的眼镜,“你要知道,你和‘过去的你’在物质基础上几乎完全一样,因此各个方面都极为相像。正常人看到你都会联想到她,如果艾莎因为这件事而苦恼,那不是她的本意,而是情不自禁。但你们仍是不同的。无论如何,艾莎一直在努力以姐妹之间的相处方式和你在一起生活,对你投入的亲情远多于爱情——这的确会让她不适应,但她已竭尽全力。”
                      “可她为之付出的不是我,”我咬紧下唇,“我总觉得每当意识到我和‘过去的我’不是一回事,她都会很不开心。她爱的其实不是我,而是——”
                      “哦亲爱的,你千万不能这么想!”贝儿及时打断了我,“艾莎爱的是‘你’,仅仅只是‘你’!你知道她在过去的十年中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我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我以前告诉说过,为了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你,艾莎甚至不惜用自己进行试验。但这个过程却分为两个阶段。要知道,‘过去的你’去世后,艾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厌世情绪中。她痛恨命运也憎恶社会,那段时间她与其说是试药,不如说是在试图自杀。”
                      她乜了一眼我的反应。
                      “后来等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你也已经初具雏形。艾莎已不会再因一时冲动寻短,但她依然会用自己进行实验。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让你的身体有丝毫残缺,她要为你负责,哪怕是以自己的健康为代价。”
                      我全身战栗,屏住了呼吸。
                      “如果说‘过去的你’引发了艾莎的仇恨,并犯下过错,那现在的你则唤醒了她对生命的希望与热爱。她最大的矛盾其实有两点,一是创造了你却不能给你正常的生活,二是想陪伴你又必须保守秘密。”
                      当时的我不知道,贝儿她故意省略了一点——艾莎想要占有我,却又想尊重我的选择。
                      哦,其实还可以再加上一条:她想和我在一起,却自知时日无多。
                      “可她和‘过去的我’感情那么好。”我的声音里居然会有一丝醋意,“她从来都不会对我表露那么真的真情。”
                      “人只有面对无关紧要的事物时才会卸下伪装。”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在含蓄地嘲笑着我的幼稚,转动的眼球好像在寻找恰当的词句,“这么说吧,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就算两个人的感情再好,热恋期只能维持三个月,而对一个人执着的思念最多不会超过七年——虽然也有特例,但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我一直相信艾莎是个很特别的人,但在这一方面也她不落俗套。‘过去的你’在她心中虽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但在十年时间的洗礼下,早已不是她生活的重心。”
                      我张大了嘴巴:“那么,可是……”
                      “她现在的生活重心是‘你’!无论她投入的是姐妹式的亲情,还是割不断的爱情,那个对象都是‘你’。即便这些感情是因‘过去的你’产生,但它们的实际应用对象只有你一个——律法因过去而生,却为当下所用,那它真正服务的是古人还是今人?”
                      贝儿的比喻应该很有道理,以至于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接受艾莎对你的爱,接受你自己,安娜。我活了这么长时间才得出这条结论: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人必须要做到无条件自信。”她耸了耸肩,“你要接受你是艾莎妹妹的这个身份——这只是第一步,以后再怎么走都随你。当然,我想你需要一点时间。”
                      “你说的很对,贝儿,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其实我当时有点啥都没明白,“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艾莎对我的爱——我是指非亲情方面的。也许我过去会接受,但现在不能了。我也许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接受,但只有它不行。”
                      那时的我的心里,是把“当艾莎的爱人”和“当某人的替代品”划等号的。现在我一直都在想,正是因为我一直爱着艾莎——虽然当时我不知道——我才会对和她之间的爱情有着如此强烈的排斥。我不甘当个替代品。人真是纠结的动物,克隆人也是。
                      “我知道,”那时贝儿的眼神黯淡下来,“这牵扯到为人的尊严。我理解你,安娜。”
                      “所以我感觉我现在没法面对她!”我抱住脑袋,思绪混乱的像一团乱麻,“我知道这种感情在她心中所占的比重,她被拒绝时肯定难过死了。可她一直都摆出很无所谓的样子,每次和她见面都是一种煎熬——我不是说,我的意思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也许……你们应该好好各自想想?”贝儿转着手中的笔,“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接受起来毕竟需要时间。”
                      “也许艾莎是对的,我应该参加那个游学计划……”那时的我满脑子都在想,把这样一个不听话的我放在艾莎面前,她一定看一眼就要难受一阵。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她一点自由和空间——如果这能让她舒服一点。
                      “什么?游学计划?”
                      “对。我和克里斯多夫,就是我现在的……嗯……男……朋友……原本打算到瑞典留学。半年。”我简直不敢在这帮人面前提什么男女朋友的事情,虽然当天晚上艾莎已经把我给逼供完毕了,“不过艾莎的身体这么弱,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受。”
                      “瑞典……”贝儿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安娜,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瑞典?”
                      我愣了一下:“呃……直觉?”
                      “呵呵,真有趣。”贝儿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不过只是一瞬,“瑞典很好,你完全可以去散散心。不必担心艾莎的身体状况,她还能蹦跶好长一段时间。”
                      “我再想想吧,”我捏了捏眉头,“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名义上的姐妹,而且我对她也是……像爱姐姐一样的爱她。就算是出去透气,我也要等到她痊愈出院为止。”
                      “好吧好吧。”贝儿扶额一笑,“无论怎么说,到了这个份上还不放心她。安娜,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那时的我以尴尬的笑回应了这一赞誉。
                      上帝,明明天底下没有比我更没良心的、更没知觉的东西了!
                      活该我什么都没剩下,活该我受到上帝的惩罚。
                      活该我……失去我的艾莎。


                      784楼2014-09-02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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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两个人的见证是真的。
                        ——《新·约》8:17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已是下午三点。
                        我活动了一下手臂,歉疚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贝儿,玛琳菲森。为了我的事情让你们周天出来那么久,耽误你们的时间。”
                        “没关系。我们的小东西都有人照顾,所以我不介意偶尔关心一下你。”玛琳菲森真是当不了好人,关切的话都会被她说得无比揪心。
                        “安娜,你别介意。”贝儿往旁边挪了一下,试图和身边的人保持距离,“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随时都可以找我。虽然不能替代艾莎的万分之一,但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我点点头表示感谢,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请先不要走。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很久了。”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底气很虚,毕竟叫住对面两个不知比我老道多少倍的人,对我而言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艾莎一样,忍受我幼稚的言行和脾气。
                        四道问询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了口。
                        “我想知道……关于艾莎的真实病情,你们究竟知道多少?”
                        对面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表情都有些愕然——我想她们肯定是觉得当着我的面串口供似乎有些不应该。
                        惨痛的教训教会了我,问问题就该同时问两个人。我真聪明。
                        “不是很清楚。”玛琳菲森微微昂头,那感觉像是理亏也要从气势上取胜,“我只知道她长期以来身体状况就非常差,最后两个月出现了急速恶化。至于原因我并不是很了解。”
                        基督,这些我也知道!不好回答就装傻,不愧是和艾莎混在一起的人。
                        贝儿则沉吟了一下,那样子让我不禁想到学校墙上挂着的尼采名言:“当心!他一沉思,就立即准备好了一个谎言。”
                        “安娜,这些事我已经在你回来时就和你解释过了。”她开口的同时,我也做好了怀疑的准备,“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只能说跟这两个人和稀泥的功夫相比,我还是太年轻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我颓丧地低下头去,“但我真的想要知道实情。毕竟我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你知道,谁都告诉我她还能撑很久……”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
                        随之而来的是片刻的沉默。
                        “……安娜,你要知道她的情况和普通疾病不同。”贝儿皱着眉,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实上,以前从没有人遇到过这种事,也没有任何病案和实验分析可以对比参考。当时的确是所有人都认为艾莎没有问题,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我真的很遗憾……”
                        “可是你们都说她不会有事!”我的血压开始升高,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变成吼叫,“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是说,居然连你们都说不准,连研究所的人都说不准!明明你们有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法……那根本就不可能!”
                        “小家伙,你看过艾莎的病历吗?”玛琳菲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瞪大双眼,摇了摇头。
                        “上次帮她打官司时,我研究过她的病历信息。”玛琳菲森垂下眼帘,“说实话,我从来都不敢相信一个人生病的种类和频率可以达到那种程度。她从很早以前全身上下就出现了各种问题,几乎没有哪个器官幸免于难——近两年来,光被抢救的次数就有十次以上。”
                        贝儿在一旁用手肘狠狠碰了她一下,但没能及时制止住她的话。
                        “不会的,”我的声音开始忍不住颤抖,“我知道她一直瞒着我,在我眼前装成很健康的样子。但她只住了两次院,唯一一次抢救还是我离开前不久的那次!”
                        “那是因为其它时候你都不在她身边。”贝儿捏了捏眉头,说话的语气很不情愿,“艾莎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她坚持认为如果把这些告诉你,除了给你增添压力外不会有任何益处——毕竟她身兼你唯一的亲人的角色,在你找到合适的归宿前她必须坚持住。”
                        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但当它从别人口中说出的时候,这无情的真相仍成功击倒了我。
                        “……事实上,那些被她尝试过的药物几乎已经摧毁了她的健康,即便情况暂时得以控制,也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就像没人知道哪一粒沙落下去会让沙堆彻底崩盘一样。”
                        说完,贝儿咬了咬下唇,侧过脸去。
                        我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那个时候,”我动了动嘴唇,细微的话语徘徊在喉头,甚至不知有没有被自己说出口,“你们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发生,可偏偏在那个时候……那之前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好……”
                        “我们都不知道,也许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玛琳菲森怜悯地看着我。
                        她们说的是不是谎话,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不由得把脸埋在手中,身体如经历煎烤般抽搐。
                        那时我为什么要走……那时我为什么要走!
                        明明知道自己离不开她,那时的我却是赌气般的不愿回头。
                        为了把我支开,艾莎,你真是厉害。
                        你对我那残忍的好,我至今也不愿明白。


                        791楼2014-09-02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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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为了故事的连惯性,楼主决定一口气写完了发。毕竟不管怎么跟大家打趣我本人已经被虐的一口老血,再不完结就出人命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写完@各位,需要@的请回复本楼吧XD谢谢大家


                          来自Android客户端802楼2014-09-02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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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莎出院了,我又和她一起住在她的家里。
                            但是当时的我无论想什么还是做什么,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寓居在此的客人,几乎无法让这里的一切接纳自己。
                            过了没多久,我便着手操办游学所需的一切,准备去瑞典迎接半年新鲜的日子。艾莎一直在主动地帮我。
                            那时的我一直在心酸地想,也许她是想赶紧让我走,还她一个称心如意的生活。
                            记得那天,我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客厅,等待克里斯多夫开车过来。我对照着艾莎列出来的单子最后一次清点自己的必备物品,而她则坐在旁边高高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我。
                            待我忙好一切坐在椅子上歇息时,迎接我们的是无声的沉默。
                            ……
                            “我会想你的。”
                            那沉静细腻、略带沙哑、独属于艾莎的温和声音倏然响起时,我竟一时以为她说话的对象不是我。
                            “想、想我?”那时的我吓了一跳,迅速理了一下鬓角,眼睛不安地四处乱瞟,“哦!我也会想你的……”
                            她忍俊不禁地笑了两声。
                            “我的工作不方便用电子设备和国外联系。”逆光中,艾莎的嘴角隐隐挂着一丝轻浅的微笑,“所以我会每天给你写信。”
                            “真的吗?!”我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你说写信?……每天?还是给我?”
                            她夸张而不失优雅地点了点头。
                            她真贴心,她心里还有我,安慰和感动溢满了我的整个身心。
                            “可是我更想看到你,”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嗫嚅道,“我能问你要一件纪念品吗?如果你不想给我,那也没关系……”
                            “想要什么都可以。”对面人那冰蓝色的眸子里依稀闪动着昔日的宠溺,“一切东西。”
                            于是我掏出了手机。
                            “我想要你的一张照片。”我这么说着,手里操作着。
                            她无言默许。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淡金色的阳光在窗棂上流淌,融化在艾莎淡金色的发丝上。
                            ——顺着被随意编成的发辫滑过肩头,滴落在她初雪般的白棉衫。
                            她双手撑着窗沿,微微侧过脸,淡淡的逆光拂过她俊美的容颜。
                            含蓄的忧愁凝结在她冰蓝色的眼眸,还有微微挑起的眉梢。
                            并和着嘴角温柔的微笑。
                            我的目光游移在照片里和照片外。泪水忽然模糊了我的双眼,同时模糊了现实与梦的界限。
                            模糊了封尘的记忆。
                            也模糊了逝去的时间。
                            拍完这张照,那时的我低着头,默默地静候眼眶里的泪水回流。
                            静默半晌后,艾莎忽然开口。
                            “我也想问你要一个纪念品。”
                            听到这句话,我猛然抬起头看她,而她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别处。
                            “你想要什么东西?”我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咬了咬下唇,沉吟良久。
                            “一个吻。”
                            说完后,我看到了她的指节紧张地攥紧,又缀上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她。
                            然后我来到她的面前,逐渐缩小了彼此的间距。
                            扑面而来的是记忆中只属于艾莎的泠然香气——我有多久没和她靠的这么近了。
                            她眼底的光闪烁了一下,微微弯下腰,闭上了眼睛。
                            踮起脚尖亲吻她的那一瞬,那如同万千虫蚁爬过的麻痒感又凶狠地揪住了我的心。
                            我犹豫了一秒,那一刻我竟无比渴望吻上她的唇。
                            但是我没有。当时那个固执而倔强的我,不甘做一个替代品,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自始至终死死抱着所谓的自尊心。
                            于是我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哪怕那一刻我竟如此舍不得立即挪开,迷醉而失神地紧贴着她那一小点微凉的肌肤。
                            我们都保持着那个吻与被吻的姿势,静静地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
                            后来,我记得自己慢慢地撤了回来。艾莎仍是那个微微弯腰的动作,闭着眼睛,脸上浮现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悲伤。
                            一声鸣笛唤回了她的思绪,她睁开双眼看着我。不需要任何眼泪,那情深欲滴的眼神似乎就能溢出清水。
                            “走吧……”
                            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影像,就是艾莎倚在门边看着我,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就像曾经无数个上学的清晨。
                            那一刻无尽的辛酸浸润着我的心。我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动着打开车门跑回去,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畔说——“我要留下”。
                            但是我没有。
                            于是就在这平常的时间里,平常的场景中,我看着她在自己的视野里一如平常般渐渐消失。
                            在这平常的一天,我离开了她。
                            离开了我的艾莎。


                            810楼2014-09-04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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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曾经的我一度以为,自己对艾莎产生的冲动,也会随着长时间的分离而逐渐退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却渐渐发现,自己非但没把这事忘了,反而开始像中毒似的想念她。
                              原本只有晚上收到信的时候想,后来居然变成了一有空闲就会想——哪怕手头做着工作、和朋友玩乐、甚至和克里斯多夫约会的时候我也会时不时地想到她。而这种思念越发强烈时,我只能停下正在做的事,专心地想一会儿她。
                              这无疑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开始变得心不在焉,频频出错。甚至有人戏谑说,我那做梦似的神情就像个向往心仪姑娘的傻小子。
                              我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比喻。
                              但是无论从理性角度我再怎么接受不了和艾莎之间产生爱情,事实证明我本人更倾向于感性。
                              我会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看她的照片,会想起那个亲吻艾莎的瞬间,会去重温那个像虫蚁爬过心脏般的麻痒——难忍伴随着欣快的感觉。有时我甚至用手指触摸自己的唇,想象着吻上艾莎那应该是柔软而微凉的双唇……
                              等等,什么?这种事怎么可以出现!
                              我那本不灵光的思维又陷入了令人抓狂的纠结。我本不想离开她,是她用奇怪的手段把我给推出来——甚至可以说是把我撵出来的。而且就算我不当她的爱人,那也起码给我个机会当她的亲人。现在呢?她几乎天天都在敦促我赶紧结婚搬出家门!
                              我应该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她用心良苦的一天一封信,我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厌弃的拖油瓶。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重点。
                              重点难道不是为人的自尊吗?难道不是因为我不想当个替代品,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和她在一起吗?那我的第一反应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这种事不应当发生,我和‘过去的我’应该泾渭分明。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我是独一无二的;艾莎对我的爱也应该是只属于我的,而不是我背后那个影子的!
                              我不能爱上艾莎,我要和克里斯多夫结婚。更何况我应该这么做——如果她想看到的话。
                              郁愤和冲动控制了我的身心,我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懊悔终生的决定。
                              留学两个多月的一天,在和克里斯多夫在林间散步的时候,我问了他关于结婚的意见。
                              “克里斯多夫,”说出下半句话时,我并没有该有的幸福笑容,“假如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话说这个问题不应该是男方先提出的吗?不过无所谓,让克里斯多夫提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他瞪大了棕色的眸子,脸上飘满了羞赧的红云——随后梗着脖子快速点了一下头,紧抿双唇的样子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真的吗?”我故作戏谑地笑看他,“什么时候?”
                              “安娜,你是认真的吗?”他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们明明私下里都没触碰过这个问题!”
                              “艾莎现在每天都催着我让我赶紧嫁出去,”我看到了他脸上瞬间纠结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她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吧……”
                              “艾莎?”他皱着眉头,“她居然会这么执着地想把你嫁出去?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没有!”我不禁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发现他被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自己的语调太过粗暴,“哦!很抱歉……我是说没有……我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不过真的没有什么事。”
                              我顿了一下,缀上一句很平淡的解释——虽然那声音怎么听都无比委屈:“大概是她想拥有自己的生活,不太想管我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应该由你做决定。”他停下脚步,非常认真地正视着我,“安娜,你想要嫁给我吗?”
                              我屏住一口气。
                              “……当然。”那一刻我盯着他的发梢,试图给他一个微笑。
                              他怔怔的看着我。飘忽的目光在我脸上闪烁,我几乎被看到心虚——
                              然后他扑通一下单膝跪地。
                              我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跟着他一起跪了下去。
                              “不不不不,你站起来,”他手忙脚乱地一边扶我,一边在身上摸索,“等一下!我们再来一次。”
                              我被搞得茫然无措。
                              克里斯多夫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他将它打开后正面朝向我——原来是一个钻石戒指。
                              “哦,克里斯多夫……”我的声音里惊讶混合着尴尬,“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布尔达交给我的,她说这半年里一定会有用。”克里斯多夫看上去要乐疯了,他无比诚恳地换上一副低沉地严肃语调,听上去很是滑稽,“安娜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坏的坏事,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我别扭地撇了撇嘴角。
                              “我愿意。”


                              812楼2014-09-04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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