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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且看第一名姬,摆平自家妖孽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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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 第三十—章 玉清入府,蝉衣生疑
  这一场晚宴以表面上的宾主尽欢结束。
  说是表面,那是因为并非每个人都开心。
  尤其是蝉衣。
  车轮咕噜咕噜压过青石街道,蝉衣闲闲靠在车内壁上,眼睛却直直看着坐在对面的玉清,凤眸微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清姑娘是宫中的琴姬么?”一片安静的氛围中,蝉衣忽然开了口。
  玉清怀中抱着琴,微微点头,答,“是的。”
  “那你在宫中呆了多久?”蝉衣继续问到。
  玉清似是想了想,方回答,“也没有多久。是新皇登基之后,才将我调到宫中的。”
  蝉衣领首,再问,“那之前呢?你是一直呆在平王府中?”
  玉清微微眨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蝉衣要一连串的问这么多问韪,轻轻抿了抿唇,很是委屈,“蝉衣姑娘是不是怀疑玉清什么?”语气楚楚可怜。
  蝉衣生平最讨厌的事其中之一便是装可怜,因而见玉清这般,嘴角便扬起一道讥消的弧度,“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若是你连答都不敢答,我又凭什么不怀疑你。”
  听到这话,玉清微微敛了眸,长睫如蝶翼扑肩,在光洁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剪影,端的是惹人怜爱。
  蝉衣是女人,自然不吃这一套,容疏闭着眼正在养神,亦是不吃。可是,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却被这一套吃的死死的。
  因而在蝉衣话落之后,方夙银忽然出了声,眉头微皱,显然对她很是不满,“蝉衣,你之前连番相问我不说什么了。但玉清也不过是宫中一个新来的琴姬,你为何定要对她咄咄逼人?”
  在方夙银说话之前,蝉衣抱着问上几个问韪,若是玉清全部都答得上,那么她也不能如何。可是,方夙银出面之后,她便冷哼一声,再没心情给玉清任何退路,“师兄既然说我咄咄逼人,那我若是不坐实岂不是太冤枉了。”
  说完,不待方夙银开口,蝉衣便直直盯着玉清,再问,“玉清,你祖籍何处?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为什么会入宫?还有……为何新皇要将你赐给师兄?你若是直说,那么一切好办。你若是有半句谎话——”说着,她侧眸看了看眉头紧锁的方夙银,轻勾嘴角,一字一句道,“就算得罪师兄,我也不会让你进闲王府。”
  方夙银心口一顿,脱口道,“蝉衣!”
  “蝉衣”
  和方夙银同时开口的还有容疏。
  只是,和方夙银不同的是,前者语气带着隐隐怒火,而后者语气含笑,随意温雅,“你师兄难得看上一位姑娘,就让他去吧。难不成你想看你师兄光棍?”
  没想到容疏会护着方夙银,蝉衣动动唇,开口,“师傅
  ”
  “哎呀,你不会告诉为师,你一直想让你师兄断袖吧。”
  容疏调侃的话一出口,马车中的氛围便轻松了不少。
  蝉衣知道容疏是不想她和方夙银真的起了争执,便也扯了扯嘴角,继续靠着车内壁不说话了。
  见蝉衣如此,方夙银眼底有什么轻快滑过,似乎想对蝉衣说些什么,却被玉清忽然抬手拉住了衣角,他侧头,见玉清对他微微一笑,神态温婉,“谢谢殿下。”
  方夙银也回了一笑,再回头时,蝉衣已经闭了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却是一副拒绝任何人打扰的姿态。
  接下来的半路都是一片安静,回到闲王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王府的管家打着灯笼来接自己的主子回府。
  方夙银先下了马车,见容疏跟着下来后,便转身习惯性的去扶蝉衣,哪知竟被蝉衣视而不见。
  容疏见状,抬手拉了蝉衣下车,转头见方夙银正帮玉清接过琴,便笑了笑,道,“乖徒儿还是好好照顾你的美人吧。”
  听出容疏话中的意思,方夙银动了动唇,说了声,“谢师傅。”而后转首带着玉清进了府。
  容疏则陪着蝉衣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是方夙银他们走的太快,还是他们二人走的太慢了,不过进了一重院子,四个人间就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两边有浅浅的灯光传过来,蝉衣只是默然走着,一声不吭。
  容疏叹息般的摇了摇头,走近她,低声相问,“我家的蝉衣之前不像咄咄逼人的人。能和为师说说,你是为什么这么反感玉清么?”
  容疏的语声优柔低雅,听在耳里很是舒服,蝉衣也跟着叹息一声,回答道,“师傅,不是徒儿不想让师兄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只是这个人好歹也不能是来历不明吧。”
  容疏领首,道,“你觉得这个玉清有些不妥?”
  “不是有些,是非常。”蝉衣很肯定的回了话,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我曾在漓城见过她。”
  “漓城?”
  “对的,漓城。像她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大家闺秀,则必然出自青楼之中。而她并不像大家闺秀。”蝉衣说着,忽然顿了脚步,转头看向容疏,夜色中她的眼比天上的星子似乎都要亮一分,“所以,凭我的感觉,她十有八九是出自青楼。”
  蝉衣并不是没有根据便会乱说的人,正因为容疏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在听到她的话后才会仔细琢磨思索,这一思索,倒还真的被他思出了些线索。
  “你说起青楼,为师也倒真还想起了一些事。”
  容疏的话无疑是给了蝉衣鼓励,她忙凝了神,认真去听。
  “为师记得之前在漓城的时候,有一次探过怡红坊。在顶楼的房间中有看见一张琴。因形似古琴冰清,我便多留心了一下。而刚才玉清抱着的那张琴很有些相似。”容疏细细想过后,答道。
  “那便是了!”得到容疏的支持,蝉衣方才的不悦一扫而光,“怡红坊一直和烟森楼对着,之前在漓城发生的两件事,都是和怡红坊有关,但实际上却出自贺兰千援意。徒儿一直怀疑怡红坊的后面是不是有贺兰千在插手。今天听师傅这么说,那多半是了。”
  容疏点点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可能是有问韪。只是……”
  “只是什么?”
  “为师其实更困惑的是,夙银这种不是很喜欢琴乐的人,为何会想到收玉清回府做一个琴师。”
  “我想,琴师是假,情人是真吧。”蝉衣挑了嘴角,嘲讽意味微现,“他不也是瞧着人家玉清好看,动了凡心。”
  闻言,容疏却忽然低了眼,看着她笑道,“好看?再好看比得上你?”
  一瞬间,蝉衣很想脸红。
  玉清在闲王府住下了。
  因为之前方夙银是和容疏还有蝉衣住在一个院子里,所以在新皇将府宅给他以后,他就搬到了主院,而容疏和蝉衣还是在原来的院子。
  倒不是说原来的院子多好,而是……两个人都太懒了,懒到连动一下都不愿。
  而这次玉清来了后,为了不让蝉衣和玉清起争端,方夙银将玉清的地方安排的比较远。不仅里蝉衣他们远,离他自己也远。
  不过,对于有心见人的人来说,住哪儿都一样。
  所以,蝉衣经常在府中闲逛的时候,都能听见悠悠扬扬的琴声,要说多讨厌,就有多讨厌,偏偏那琴声还挺好听的,蝉衣想骂都不能骂。
  只是,她这些日子都在想容疏之前说的问题,方夙银这样一个人,要什么美女没有,大不了她自己都能献一下美色满足他空虚的心灵,怎么会被玉清只弹了下琴,魂儿啊魄几啊,都被勾了过去。
  而自玉清来后三天已过,蝉衣都没见过方夙银。
  这在之前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想之前玉清不在的时候,方夙银都要到他们院子里,和蝉衣一起陪着容疏吃饭聊天。
  这种简单的事情却在玉清来后变得困难无比。
  于是,最近一直看着蝉衣唉声叹气的容疏忍不住笑她,“你这模样,活脱脱像是被人抢了心上人。”
  蝉衣反驳,“要是心上人敢见异思迁,徒儿一定让他从此不能思考,看他怎么思迁。”
  闻言,容疏抬手笼了笼手臂,笑道,“还好不是为师。”
  蝉衣又秧了。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随便提到一件事,最后都能扯到她和容疏身上。想她对容疏那纠结的感情后者却完全不知,只有她一个人在独自哀怨,独自苦恼,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看着蝉衣忽然垮下了脸,容疏以为她是在忧心方夙银,便抚…摸了下她的发,笑着说,“若是有不悦,直接和夙银说吧。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有些感情是别人不能比的。”
  果然是当局者迷。听到容疏这话,蝉衣只觉得一阵清明,当下便去了方夙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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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 第三十五章 师傅的一瞬意乱情迷
      方夙银的耳里还盘旋着蝉衣方才的话,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一般,一簇一簇的冲击着神经。
      一旁的玉清痛呼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还受着伤,忙取来药箱,找到治疗烫伤的药给她擦上。
      玉清看着方夙银轻而缓慢的揉着药,不知怎么忽然笑了一声,笑的方夙银很是莫名,便抬头看她,“笑什么?”
      “玉清在笑自己和殿下真是有缘,同一间房里受了伤。”玉清眨着眼,笑的纯净。
      看着这般的玉清,方夙银实在不能把她和贺兰千他们连在一起。
      有这种笑容的女子,怎么会是有心计的人。
      “殿下在想什么?”
      见方夙银忽然停了动作,视线凝滞,玉清拿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到。
      方夙银摇摇头,没有说话。玉清以为他是在想蝉衣,便笑了笑,道,“蝉衣也是一时生气,殿下不用着急。”
      方夙银不置可否的应了声,说到,“但愿吧。”
      蝉衣离开玉清房间后,没有回房间,而是出了府。
      想着以前在漓城的时候,一个人游荡总是被贺兰千调戏两下,之前觉得真是背运到家了,如今觉着,要是能出来一个人陪自己溜达两下都是好的。
      可惜没有。
      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幸好身上还有些碎银子,够她充饥,不然,她大约要成为民间传说中被活活饿死的所谓美人了。
      那她就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承国第一名妓——第一个饿死的名姣。
      坐在路边吃了碗清汤削面,天色已经沉了。她仍是不想回去,总觉得也没什么回去的必要了,不过是相看两厌。
      不对,是相看三厌。
      点了点身上的银子,好似连客找都住不起。蝉衣撇了撇嘴,想她什么时候这么可怜过,就连刚到漓城的那段时间好歹还是住得起客找的。
      这边倒好,住宿一宿可是翻三番啊。
      所以说,京城果然是富贵销金窟。
      既然住不了客找,蝉衣选择去寻个废弃的庙宇过一夜好了。
      后来,蝉衣才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多么天真。
      京城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废弃的庙宇。她只能走到河边,寻了一处偏静的地方坐下。
      这里在白日碧波荡漾,岸边垂柳毵毵,远山秀色如黛,风光绮丽,到了夜里,只有一片无声静谧。
      远处灯火辉煌在河边上投下浅淡的影子,却也只是浮在表面,融不进其中一般,好像这一处和京城格格不入。
      蝉衣兀自坐了许久,感觉有些凉,抬手环肩,却感觉肩上忽然落下一到温暖。
      她惊讶回头,见容疏正将他自己的外裳披在她身上,见她看来,对他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双腿随意伸了出去,懒懒笑道,“怎么?是不肯回去了么?”
      蝉衣讶然,出口的第一句却是,“师傅怎么来了?”
      容疏笑,将手撑在一旁的巨石上,视线落在面前的粼粼水波之上,“听说小蝉衣不见了,为师不放心,自然要出来寻。”
      蝉衣眉眼略细,有些自嘲般笑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能出什么事。不过是不想在府里呆着了。”
      容疏闻言,侧眸看她,眼眸虽深邃,却仍带着淡淡笑意,“当真是恼师兄恼到连师傅都不要了?”
      蝉衣低眸,从身边捡起一块小石子,一用力扔到了水中,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师傅知道蝉衣没有这个意思。”
      容疏笑,“你不说为师怎么知道。”
      蝉衣蹙蹙眉,扭头看着容疏,叹口气,说到,“师傅别开蝉衣玩笑了。”
      闻言,容疏转过身来,侧眸看着蝉衣,狭长的眸子里暗色绵延,“夙银懒得对一个女子动心,自然会有些忽略你的。你在这边介意着玉清,说不定玉清却也介意着你。”
      “我并非介意玉清。”蝉衣开口反驳,长睫微敛,眸色掩在其下,“若是玉清真的只是一个喜欢师兄的女子,我自然替师兄开心。可是,她不是。她来历不明,动机成谜,放着这样一个人在师兄身边我怎么放心。”
      “你是觉得夙银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么?”容疏反问,语气淡淡。
      蝉衣看过来,眉目被夜色模糊,只有一双眸子极亮,“我没有。”
      容疏摇头淡笑,抬手抚上她的发,声音清润,“夙银有他自己的选择,他既然选择相信玉清,之后的结果也是他自己该接受的。你又何必为了一个玉清和他闹成这般。”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玉清。”蝉衣的回答斩钉戴铁。
      容疏些微失笑,不由得开起玩笑,“这可怎么办,要是未来的师母你不喜欢,那师傅岂不是不能成亲了?”
      本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落在蝉衣心里却成了一块坚石,砸在心头发出空茫的响声。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动,整颗心竟有些抽痛,抽到声音都发颤,“师傅……”
      似是没想到蝉衣的反应这么大,容疏也是一愣,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放心,师傅不是重色轻徒的人,这一点决计比夙银好。”
      哪知听到这话,蝉衣不禁没有好过,反而连身休似乎都微微抖了起来,“是……是么?”
      这一下,容疏终是瞧出些端倪,调笑的表情微微敛了分,语气认真道,“为师这一辈子就只有你和夙银两个徒弟。夙银是王爷,终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为师管不得。但是蝉衣,你是为师看着长大的,比夙银更舍不得。只要你一天不嫁人,为师就陪你一天,可好?”
      闻言,蝉衣猝然抬眸,直直看进他那双宛若深潭的眼里,在深墨之中转出一道水色光芒,“如果蝉衣一辈子不嫁人呢?”
      容疏蹙眉,“蝉衣你——”
      “如果蝉衣一辈子不嫁人呢?”不等容疏说完,蝉衣戴断他的话,一字一句再说了遍。
      看着蝉衣隐透坚决的眼,听着她如此认真的话,容疏心里似乎被什么给拨动,一圈一圈的涟漪柔了他的心。
      夜色中,就见他微微挑了下眼角,眸里似乎也落了星光,“你若是一辈子不嫁人,为师便陪你一辈子。”
      一辈子是个多长的时间,几十年而已,不够永久,却比永久更让人心动。
      身边是水色做滟,头顶是星光散漫,眼前则是容疏黑沉沉的瞳仁,吸引了蝉衣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呼吸,所有的心力。
      蝉衣心忽然跳的极快,好似有万般柔情涌入心间。
      片刻后,她忽然动了,却是一点一点靠近容疏,下领轻抬,那一抹艳色在水色波光中呈现出优美的唇形。
      容疏不知为何,在蝉衣专注的目光中突然动弹不得,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偏生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挪不得身休,直到微微的柔软映在了唇上,他才像猛然醒悟过来一般,抬手去推蝉衣。
      蝉衣既然有勇气亲他,自然更有勇气抱住他。容疏只觉得心头一颤,脑子里猛地一片空茫,隐隐有声音在告诉他,不可,不可。
      可是,蝉衣抱的极紧,唇瓣轻柔的在他唇上研磨,一片酥麻瞬间传开。
      容疏忽然失了魂,竟像着魔了一般微低了头,回吻了过去。
      一瞬间,蝉衣脑中骤然炸起明亮的火花。
      与此同时,身边的河中忽的响起“噗”地一声,似乎有什么掉进了水中。蝉衣刚一个停顿,容疏便猛地倒退一步,深墨之中有震惊一闪而过。
      夜风自两人之间穿梭而过,唇上的温度仍在,但容疏忽然冰凉的态度让蝉衣心头微微一沉,轻声唤道,“师傅……”
      容疏侧过脸,冷淡道,“不早了,回去罢。”说着,径自转身而去。
      蝉衣微怔,不知为何方才明明有一刻回应的容疏会忽然这般冷淡,不由得出声道,“师傅!方才——”
      “方才是为师的错,为师对不起你。”容疏背对着蝉衣,沉声道。
      蝉衣心口一悬,拨高声音,“师傅认为是错?!为何不认为是情不自禁?蝉衣不信师傅不知道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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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02: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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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 第三十六章 只是吻过—场心动
        将憋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说出来,需要多少勇气。
        蝉衣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说完这些后,面对着愈发死寂的沉默,心有种同样死寂下去的感觉。
        似乎过了很久,容疏才开了口,声音凉的比深秋夜里的水都要让人难受几分,“蝉衣,这是违背伦理的。”
        蝉衣摇头,低了声道,“我不管,我不介意。”
        “为师不能不介意。”容疏的回答明明很淡,却字字敲在蝉衣心里。
        蝉衣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师傅你这么随性的人,也会在乎这些世俗伦理吗?”
        容疏没有说话。
        蝉衣向前一步,有些迫切的追问,“刚才师傅也是有感觉的。你吻我的那一刻,难道没有一点、心动?”
        片刻沉默。
        容疏终于转过身来,面容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可是他的声音却穿透空气,穿透夜幕,落在蝉衣耳里,格外清晰。
        “没有。”
        好似有什么从心间录落,冷冷的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塞满了她整个心。
        纵使塞满,仍是一片空落。
        “是这样么?”蝉衣的声音被埋在风里,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而后,她忽然笑了,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师傅,我们回去吧。”
        容疏隔着夜色看着她笑靥如花,只是点点头,道,“嗯。”
        蝉衣率先动了步子,擦过他的身休往前走,一身红衣像盛开在夜色之中的曼珠沙华,是无法揣摩的的业障因果。
        容疏在原地站立片刻,右手缓缓抬起,按在自己胸口。
        他想起蝉衣方才问的话,此时在一片静谧中,他再一次问自己,那一刻真的没有一点心动么。
        没有么?
        怎么会。
        蝉衣回到王府三天,终日不是呆在自己的房间,就是窝在方夙银的书房。
        她很庆幸方夙银的书房够大,书够多,哪怕只有一刻的沉迷,也足够她忘记之前的事。
        那一夜,那片水光,那双深眸里的波纹涌动,最后都被那一句冷冰冰的“没有”击的粉碎。
        蝉衣拿在手里的书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睡着了,而梦里依旧是那一夜的场景。
        一连已是三天。
        探身看向窗外,天空一片猜朗,有隐隐的琴声从外面传来,不用仔细听,便已经知道是何处所来
        蝉衣拍拍衣摆站起身来,靠在半开的窗向外看去,满目金黄,遍地萧瑟。
        她忽然又想出去了。
        方夙银有玉清陪着,容疏呢……见和不见虽然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同一个屋檐下,依然让她觉得难受。
        思考再三,蝉衣关上了窗,回身将书放回原处,又细心的锁好门,转身出了书房,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方又出门。
        此时正是睡午觉的大好时光,所以蝉衣一路出了府也没遇见什么人,出了闲王府,她转身看了一眼,耸肩一笑,下了台阶。
        “人呢?人在哪儿?”微微发胖的身休从一群脂粉中穿过,于妈妈的眼睛亮的跟外头烧着的灯笼一般,“刚才谁和我说的蝉衣来了?”
        一旁的*闻言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蝉衣在二楼甲房,好茶供着呢。”
        闻言,于妈妈脸上笑开了花,一边夸一办事妥当,一边扭着屁…股急急地上了楼,接着一个急转,就到了甲房门前,
        于妈妈深吸一口气,才推开了门,一眼便看见坐在桌边以手支颐的蝉衣。
        一身水红色纱罗短福,绣着梅花的长裙长及脚踝,衣袖宽大,抬手之时便露出手腕那凝脂般的肥肤,一头黑发挽成了朝云近香鬃,斜插了一支银镀金如意莲花纹步摇,映着那芙蓉面格外动人。
        于妈妈的眼一下子就直了。
        来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什么人假胃蝉衣的名头,要知道这承国第一名妓的名声,可是得花不少银子的。
        可是,现在一看眼前这人,于妈妈便确定这是真的蝉衣了。
        就算不是蝉衣,单凭这模样,也赚定了。
        “蝉衣姑娘?”看着闪闪发光的摇钱树,于妈妈的老脸快笑成一朵菊花。
        蝉衣抬手理了理发,站起身来,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春风楼的于妈妈吧。”
        于妈妈连连点头,谄笑道,“蝉衣姑娘来我这春风楼可有什么事么?”
        蝉衣勾唇一笑,媚眼如波,“我来着春风楼,自然是来做生意的。当然,前提是妈妈愿意和我谈。”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废话,这么大一个美人,她要是不愿意,那简直是和钱过不去。
        见于妈妈如此急切,蝉衣也不再卖关子,直戴了当道,“我最近缺些银两,想借妈妈的地儿赚个一二。出场费妈妈定,我只借地卖艺,利润五五分,妈妈觉得如何?”
        于妈妈想了想,五五分自己也不亏,她不过是借个地,能赚的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蝉衣姑娘都这么说了,妈妈我自然同意。只是不知道姑娘多久来一次?”
        蝉衣低眸想了想,道,“如果每晚都有一场,妈妈可否分一间房与我住几日?”
        “这是自然!”于妈妈在心里打了下算盘,每晚都有,那银子岂不是滚滚而来。见钱眼开的于妈妈自然欣然应允,“在春风楼后面有座院子,那里清静,我现在就可以命人收拾一间给姑娘住。”
        蝉衣领首,“那便谢过妈妈了。”
        “师傅!”方夙银敲了门进来,见容疏正坐在榻上看书,鸟发半散,很是懒散。
        “怎么了?被玉清赶出房了?”见方夙银突然进来,容疏将书一卷抵在自己下领,挑眉笑道,“瞧瞧,为师多久没见到你了。”
        方夙银无视容疏的玩笑,直戴了当道,“跟着蝉衣的丫鬟说,蝉衣已经三日没回来了。”
        “哦?可知道去了哪里?”容疏仍是不慌不忙。
        方夙银蹙眉,“徒儿不知。我在想,是不是之前我因为玉清对她出了手,所以蝉衣失望了,就离开了王府。”
        闻言,容疏蹙了眉,深眸之中融了墨色,“或许和你无关。”
        “啊?”方夙银不明所以。
        容疏扔了书站起来,返身换了衣服,对方夙银道,“我出去寻她。”
        方夙银要跟去,被容疏拦了下来,他只说,若是蝉衣回来了,好歹府中有个人。
        方夙银想想也对,便只能看着容疏出了府。
        华灯初上。
        蝉衣换了一身透迤曳地的长裙,细细描了眉,着了妆,步态优雅地出了房。
        这是她在春风楼的第三天,每晚一场,即便不用隐术,单凭些皮毛的吹拉弹唱也足够她赚进大把的银两,这张脸便是最好的盈利。
        于妈妈数着满桌的金银,眼睛笑得连缝都没有了,“怎么样?蝉衣出去了没?今天人多么?”
        一旁的小丫鬟点点头,应道,“蝉衣姑娘已经出去了,楼里坐满了人,比前两日还多。”
        于妈妈笑歪了嘴,扭着身子出去观望。
        一场表演完,蝉衣脱下头上沉重的步摇,屏退了丫鬟自己进了房。刚踏进屋,一道泛着冷意的声音骤然响起,“蝉衣。”
        蝉衣心头一颤,转过身去,却见容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房间,正靠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嘴角含笑,眼底却凝着冰。
        “师傅。”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桌上,蝉衣看着容疏,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容疏站起身来,月色长衫顺着身休滑下。他迈着步子走到蝉衣面前,隔着灯光看着面前精心着了妆容的蝉衣,一时不知道为何在脑中冒出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想起许久未曾看见蝉衣,为师只能出来寻我那离家出走的徒弟。”
        闻言,蝉衣只是勾唇一笑,明眸善睐,“徒儿没有离家出走。”
        容疏笑,压下那点躁意,温柔说到,“没有就好。我们回家吧。”
        曾想过容疏会发现自己不见,会如上次一般寻到自己,也曾想过他见到这样的自己会大发雷霆,会训她,斥贵她,唯独没想到他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用她最无法拒绝的语调,温柔地说一句“我们回家”。
        蝉衣心尖发颤,很想握了他的手同他回去,却丢不下那一点点倔强。
        “师傅,对不起,蝉衣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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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楼2014-08-11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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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京城卷 为谁冲冠怒 【京城卷】卷末语
          第二卷终于结束了,撒花~
          这一句归根到底就两件事:第一,蝉衣和方夙银吵架了;第二,蝉衣和容疏吵架了。
          所以说,这一卷就是吵架,噗。
          好吧,其实这一卷应该算是一个过渡铺垫卷,该出来的人物都出来了,该讲的也差不多都讲了,所以,作为被好好铺垫了一番的下一卷,会很精彩。
          嗯,这一卷最大的收获就是,蝉衣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并且说了出来,但是,作为师傅的容疏坚持的是,可以疼她宠她,就是不能爱她,理由后面会讲。
          其实,我个人还很喜欢三十六章的章节名“只是吻过一场心动”,谁说师傅那时候没有心动的?只是……不可明说,不可明说哦。
          因此,第三卷会很精彩,感情戏重头,剧情很足哦(有大纲就是好,从今以后要养成一卷一个大纲的好习惯,握拳)!
          说实话,在写最后几章的时候,我琢磨了好久,最后还是写成了现在这个模式。
          本来最后这一章想让容疏发个火,再来个强吻的,不过仔细想想,真这么写了,容疏大约就是不是容疏了。
          话说,对于这几章,大家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对师徒俩感情的小爆发,对玉清,对方夙银,对消失的陆萧乾,对贺兰千,对月纤,就木有一点小猜测么?我可是好想看一看大家的猜测啊,孤军奋战好受伤~
          最后,给大家提个醒,第三卷人物的关系会更复杂,几个主角性格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小小的劝一句,现在坚持的一定要坚持下去哦,不要被剧情所迷惑动摇~
          亲个,期待卷三吧。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20楼2014-08-11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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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楼快被晒死了。开始更了。


            122楼2014-08-13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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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二章 越鲜艳的蘑菇越有毒
              “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蝉衣质问的何迁如实答到,“掌门说大师姐刚回来,没有人照顾,便让我过来。”
              好吧,谁叫整个门派只有她一个女子。
              只是……她还需要被人照顾?
              蝉衣打量了番何迁,见他虽然长相不出众,身上侧是有股子气质,身材也算修长,除了脸,哪里都好看。
              “我现在要去给师傅请安,你要跟着?”蝉衣微微挑眸,冲他问到。
              何迁摇摇头,冲她一抱拳,道,“何迁就不去了。大师姐有事可以叫我。”说完,就“唰”的一声,在面前不见了。
              蝉衣一抬眉。
              得,这个小师弟不乖巧不可爱,还在自己面前耍隐术,真是不讨喜的很。
              蝉衣瞬间很想念方夙银。
              当然是没有吵架之前的方夙银。
              不过——看着何迁消失方向,蝉衣不得不说,这个何迁方入门两年,就能有这般成就,以后自然也不会差。
              师傅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准了,难怪会让他来照顾自己。
              将何迁打发走了后,蝉衣并没有去找容疏,与其说不知道什么心态对他,不如说她自己不想看见他。
              那夜亲吻时一秒的回应,总是和之后容疏的疏淡互相交叠,她都快分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容疏,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或许,那一夜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么想着,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和迎面而来的玉清刚好撞上。
              上天作证,她是真的不想搭理玉清的,偏偏玉清眼神太好,老远看见她还叫了她的名宇。
              蝉衣只好停住脚步,看着玉清几步走了过来,俏脸上满是歉意,“蝉衣,上一次真是对不起,是我自己没拿稳茶壶,害的殿下责怪你。”
              蝉衣眯眼看她,见她一脸真诚,真像是她所说的愧疚难当,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演技当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是,想归想,蝉衣现在也没心情和她斗智斗勇,便也扯开一抹笑,道,“无事的,我知道。”
              玉清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蝉衣不太乐意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便转换话题道,“你到后山来做什么?”
              “我是来采些蘑菇的。”说着,玉清把挂在手上的篮子往蝉衣的眼前送了一送,半篮子蘑菇清楚的映在蝉衣眼里,“想给殿下炖汤。”
              虽然回到了青水,但玉清对方夙银的称呼还是殿下。方夙银纠正过几次她都改不过来,最后也就任她去了。
              听到玉清的话,蝉衣似笑非笑的扫了这篮子一眼,微微挑了眉,道,“蘑菇啊。你可要小心了,别摘些毒蘑菇。”
              玉清笑,“不会的,我仔细挑了的。蝉衣若是没什么事,晚上不如过来喝汤吧。”
              蝉衣斜睨着她,眼底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是挺会挑的。”这话不知道是在说蘑菇,还是在说人,仿佛意有所指,“师兄一个人喝就好,我消受不起。”说罢,也没看玉清什么脸色,转身就朝回路走去。
              玉清挎着提篮站在原地看着蝉衣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形消失在薄光之中,玉清才微微低了眸,眼底似乎有暗暗的光泽倏然闪过。
              和之前比较相熟的弟子聊了聊这两年在中原的见闻,又去调戏了一番新来的一批师弟,直到把好些弟子的魂儿都快勾的没了,蝉衣才心满意足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去的路上会经过方夙银的房间。说来,这无非是之前刚刚入派的小蝉衣发现整个门派除了容疏,就只有方夙银理自己,本着要对自己人多粘多讨好的理论,非得选了方夙银旁边的屋子。
              同理可得,容疏的房间离的也不远。
              所以,此刻蝉衣在经过房门口的时候,看见站在外面的方夙银和玉清二人,很是为之前自己那个没有真凭实据的“理论”感到头疼。
              把自己当做瞎子,蝉衣打算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无奈不知道那玉清和方夙银说了什么,就见方夙银急匆匆地走过来,在蝉衣打算秀一下隐术的时候,被从后叫了个正着。
              蝉衣头疼,却还是慢腾腾地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方夙银说到,“师兄若是想找茬的话,抱歉蝉衣最近都没什么心情。”
              方夙银微愣,张口道,“我——”
              “当然,你若是要和我聊天,我也不觉得我们现在有什么好聊的。”蝉衣干脆将话一次性说完,免得方夙银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蝉衣这么冷淡,方夙银的心情也不太好受,甚至有些暗恼,但仔细想了想,还是柔了声道,“玉清炖了蘑菇汤,进来喝些吧。”
              蝉衣抬眸看他,笑中有些芳然清傲,“师兄难道没听说过么?越鲜艳的蘑菇越有毒,这条道理用在女人身上,更合适。”
              方夙银不是不明白蝉衣的意思,但偏偏装作不知道,还笑着反问,“你说你自己么?”
              蝉衣也笑,“是啊,我最毒,师兄最好以后都不要理我了。”
              方夙银微怔。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半,按理说,这种时候她应该马上回屋,好好的洗个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可是,她现在却站在门口,瞧着那灯火明亮的房间纳闷着。
              “大师姐,你回来了。”
              正在揣测这点灯的是人还是鬼的时候,被揣测对象已经推开了门,对着她说话。
              想起之前和那些师弟们打听这个何迁,人人都说他是隐术奇才。刚进派的时候极为中庸,就是学什么都会,但什么都不精湛的那种。
              但他为人谦和,待人有礼,因为是最末师弟的原因,对所有师兄都礼貌容气的很,所以,虽然他的能力不怎样,但最后的入门考核还是过了。
              直到今年,何迁不知道是梦中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还是被星星砸中脑袋开了窍,忽然变得聪明起来,技艺连连攀升,连左思和李岩都快比不上他了。但与此同时,他的性格变的沉默内敛起来,还是会和其他师兄说话,只是话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瞧着那貌不惊人的小师弟何迁,蝉衣皱了皱眉,问到,“你怎么在我房里?”
              何迁答,“掌门说了要好好照顾大师姐,我自然要照顾好。”说着,他朝里面侧了侧身,道,“大师姐,洗噪水准备好了,你看看温度怎样。”
              蝉衣:……
              居然连洗噪水都给倒了!是不是床也辅好了,衣服也准备好了,干跪还帮她暖了暖被窝!
              谁知,蝉衣的幻想还没落幕,何迁就接着她的话说到,“床铺也整理好了,大师姐洗完澡直接可以就寝。”
              ……还真是。
              好吧,好歹他没有暖床。
              蝉衣嘴角抽搐了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屋。经过站在门口的何迁的时候,蝉衣惊奇的发现这个最末的师弟侧是比自己还高了一大截,两个人站一块儿,怎么着也不像是师姐弟,侧像是师兄妹。
              “我说师弟啊,你——这些菜是哪里来的?!”蝉衣刚一步走进房中,正要和何迁好好探讨一番“照顾”的含义,就被这满桌的菜给晃了眼。
              何迁垂眸站在她身后,回答到,“我怕大师姐没有吃饭,便从厨房拿了这些来。大师姐若是已经吃过了,我撤了就是。”说着,就朝桌边走来。
              蝉衣抬手拦了他,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我没吃过,先放着吧。”何迁这才退了回去。
              蝉衣在桌边坐下,而后扭头看了他好几次,终于是忍不住了,“你吃过没?坐下来一起吃罢。”
              何迁点头,“我吃过了。”
              蝉衣点点头,默默地吃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小师弟啊,你可以回去玩会儿才过来,你这样站着,师姐我于心难安。”
              何迁还要说什么,蝉衣忽的一弹指,一股风浪就朝他脑门上飞起。何迁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雕花木门就“啪”地一声在他面上合上。
              何迁在门口站了半天,而后不知道想是不是起什么般,忽然笑了一笑。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24楼2014-08-13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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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六章 你再晚来一步,为师晚节不保
                月纤和假的贺兰千终是走了,在索要无果,又被方夙银威风凛凛的耍了一番剑法以后。
                其实蝉衣听到并不觉得意外,假的贺兰千能干些什么?除了枕乱了一下大家的视线外,什么都不能。
                说来,和月纤一起来的那个是假的,那么真的呢?
                真的,自然在暗处。
                蝉衣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隔着窗纸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修挺身影,微微眯起双眸。
                她怀疑这个何迁,才是真的贺兰千。
                若是不看正面,他的身形,偶尔的举止,时不时的调笑语调,和贺兰千真的不是一般的相像。
                尤其是他和玉清碰头,又在之前和失踪的弟子接触过。
                没错,又有一个人失踪了。
                和前几次一样,没有任何痕迹,任何只宇片语,消失前也没有一点儿不对劲。让本来稍稍平淡了一些的青水派中又人心惶惶起来。
                而这一次这个失踪的弟子,就是前些日子蝉衣疑似看错的那个和何迁在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下对话的人。
                瞧,和何迁秘密见面没多久,就消失了。蝉衣自然有理由怀疑何迁。
                只是,怀疑是怀疑,她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更不知道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带走的,这让蝉衣很是头疼。
                结果,蝉衣的怀疑还来不及对容疏说,就传来派中祠堂发生偷窃事故的消息。
                祠堂在容疏房间右侧最角落,蝉衣赶到时,守护祠堂的弟子正跪在门口,其他人则锁紧了眉站在一旁,方夙银似乎正在问他们话。
                蝉衣走过去,向着方夙银问到,“师傅呢?”
                方夙银朝祠堂门示意过去,“已经进去了。”
                蝉衣点点头,也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门有些陈旧,推开的时候还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但屋中却是一派干净,没有扑面而来的灰尘,只有袅袅的香雾。
                蝉衣走到最里面,在墙壁的前面竖着一个巨大的木架子,架子被分成一层一层的,每一层都是一个灵位,俱是青木流派之前的掌门。
                墙壁的正中间悬挂着一副泛旧的古画,画中是一个人像,并不是东岚的传绕服饰,而更趋向于中原人的装扮。
                蝉衣站在屋中,四周阴风阵阵,两侧的素色纱帐也在轻轻飘动着,很是冷清阴森。
                “先跪下吧。”
                容疏的声音忽然从架子后面传来,接着,浅色衣裳转了过来,在面对流派之前的所有掌门牌位时,他脸上的懒色一收而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蝉衣依言在眼前的蒲团上跪下,先在众多灵位前恭恭敬敬叫首三次,方站起身来,问到,“师傅,可有丢了什么。”
                容疏侧面对他,声音微低,“青水、茶木、棕土三派秘籍都不见了。”
                蝉衣心中一个咯瞪。
                秘籍是一派之根,就像是世家的传家之宝一样,重要性可见一斑。这样的东西容疏都不敢自己一个人保管,藏在这历代掌门所供奉的祠堂之中,没想到,还是被人取走了。
                但见容疏虽然声音无波,但面上似乎没有特别着急,不由得有些奇怪,“师傅,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的样子。”
                容疏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出来,转身冲蝉衣笑了笑,声音扬了起来,“他偷的是假的,我自然不着急。”
                蝉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敢情容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早早便将藏在这祠堂的秘籍给偷梁换柱了。那他方才还摆出那么沉痛的表情,害的她以为怎么着了。
                现在倒好,东西没丢,门口那些弟子看来还是难逃责罚。
                似乎看出蝉衣的意思,容疏缓步走了过来,转眸看向历代掌门的牌位,淡淡道,“不管是真丢还是假丢,没守好祠堂就是他们失职,责罚在所难免。”
                闻言,蝉衣点点头,也知有礼。
                “赤火流派的人没有拿到真的秘籍,自然还会来第二次的。”容疏接着说到。
                蝉衣则扬了眸,“师傅怎么知道是赤火的人?”
                容疏笑,眼底有些亮亮的,在这阴暗的祠堂中很是清晰,“不是他们还会是谁?这些东西也就他们会要。”
                蝉衣深觉有理。
                陪着容疏处理完事宜,回到屋中时已是中午。
                因为满腹心事,蝉衣懒得吃饭,满脑子都在思索这些,想的多了便也累了,便想躺在床上睡个午觉。
                哪知道躺上去后辗转反侧,蝉衣不自觉的想着方才的事,忽然想到自己忘了和容疏说何迁的问题,此番想来顿觉睡不着,一定要现在说清楚。
                这般想着,蝉衣匆匆起来穿了外裳,又整了整头发,方朝容疏房间走去。
                容疏靠在软榻上,大约是被早上的事伤了神,现在觉得头跳跳的疼,便抬手揉着额角。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不像是熟悉的声音。
                想来找他的弟子敲门断不会这般没甚力气,而蝉衣若是敲门则会在每一声之间隔得很长,和她那懒懒散散的性子极像,似乎没有一个人敲门像这般没什么力气,但敲得又比较急。
                心头奇怪,容疏出了声,“谁?。”
                门外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容公子,是玉清。”
                于是,容疏更觉得奇怪了,但又觉得把人家女子一直晾在外面似乎不太好,便还是坐直了身,让她进来了。
                门被推荐,玉清托着黑檀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放着一只紫砂胎梅式砂壶,旁边反扣着两只紫砂杯。随着她的走近,泉泉的清香便传了过来。
                容疏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赞道,“好香。是什么茶?”
                玉清笑了笑,将托盘搁在一旁的案几上,一边执了茶壶倒茶,一边回答道,“是青芽茶。青州才有的,殿下托我给公子送来尝尝。”
                闻言,容疏点了点头,笑道,“夙银有心了。”
                玉清倒了茶递过去,容疏接过,先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只觉得那香愈闻愈舒服,脸上便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玉清在旁边看着,眼里动了动,嘴角挂起柔柔地笑,“公子还是趁热饮茶,味道比较好。况且一路过来,这茶已经不如刚沏出来的烫。”
                容疏看她一眼,说了句“说的也是”,方抬手慢慢饮了一口。
                “公子感觉如何?”见容疏慢慢地饮下一杯,玉清目不转视的看着他,微笑问到。
                容疏微微眯起眼来,嘴角扬起,“果然是好茶,滋味隽永,清香宜人。”
                玉清笑,接过容疏手中的空杯,提起茶壶再倒满,再转身时,见容疏的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一点红意。
                将手中的茶再递过去时,容疏的手却落在玉清手上。玉清也不慌张,只是抬起眼来,明亮的眸子像盛了水一般,“公子,你似乎有些醉了。”
                容疏笑,眼底暗色滋长,“怎会?一杯茶而已,怎么会醉。”
                玉清也笑,柔和的面具好像被撕开了一些。她握着茶,整个人朝容疏走去,身体忽然变得柔弱无骨一般,软软的就要向容疏身上倒去。
                “茶不醉人人醉人啊。师傅,你可担心了。”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忽然响起。
                玉清身体一僵,忙退开转身一看,却不知蝉衣何时进了屋中,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小蝉衣来了呀。”容疏尾音上挑,扬着眉看他。方才那似红晕的一抹颜色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了。
                玉清有些惊讶,握着茶杯的手忽的一紧,这才明白方才不过是容疏的假装。
                “玉清啊玉清,你这点把戏对付我师兄还不错,想对付师傅?还是回去练练吧。”蝉衣缓步走进,长至脚踝的裙角如花瓣开落。
                玉清蹙眉,转眼又是一副乖巧模样,“蝉衣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时来给容公子送茶罢了。”
                “送茶行,送人就不必了。”蝉衣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清一番,眼底极冷,“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吃你这一套。”
                玉清眼中一动,而后一脸委屈,也不再说话,默默地收了东西,经过蝉衣身边时方低声道,“你又不喜欢殿下,何苦这般厌恶我。”
                蝉衣一笑,语气泛冷,“收起你的心机,我就不会厌恶你了。”
                玉清咬咬唇,终是没再说什么出了门。
                见玉清走了,蝉衣方抬眸看向容疏,后者则笑嘻嘻地靠在那里,摆出一副比玉清还委屈的模样说到,“爱徒来的正好。你若是再晚来一步,为师怕是晚节不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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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02:2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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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八章 一战决胜负
                  蝉衣闻声转头,见月纤穿着一身蜜合色的长裙,袅娜而来。
                  她觉得心更难受了。
                  “我想起回到青水后,都没怎么和你见过,便来找你。”月纤走到蝉衣面前,开门见山道。
                  蝉衣笑了一下,语声凉凉,“难为你记得我。”
                  月纤也笑,不如初时冰冷,“一起走走?”
                  “没兴趣。”蝉衣懒得和她多说,觉得越多呆一刻,头就越疼。
                  看出蝉衣的不欢迎,月纤愈发笑的开心,然后凑近了一分,低声道,“你很讨厌我?”
                  蝉衣扬眸对她一笑,明明是极难受的时候,她笑的还是灿烂到让月纤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她的美,“同性相斥的原理。我对女人都不喜欢,没办法,天生的。”
                  闻言,月纤却摇头,看定了她,说到,“你厌恶我,因为容疏。”
                  被别人这么轻易的点中软肋,蝉衣很是恼火。但她素来的性子养成的就是越恼火,面上就越开心,所以,当月纤看见蝉衣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是啊,因为师傅,我真是不怎么待见你。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来碍我的眼。想来你见我也没几分开心吧。”
                  听到蝉衣的话,月纤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说到,“是啊,见你我也不开心,你我都是一样。”
                  “既然如此,那你挡着我的路干吗?咱们各走各的,就别互相添不爽了。”蝉衣斜睨着她……挡路的脚。
                  顺着蝉衣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脚,月纤笑着让开一些,蝉衣也扯唇,笑的牙齿都酸了,然后从她让开的路走过去。
                  刚走了几步,月纤淡淡带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以前见你是极为不开心的,但现在不会了。
                  蝉衣脚步一顿,听见她继续道,“他对你终归只是徒弟。我比你好。”
                  一句话,让蝉衣垂着的手微微一颤。
                  记忆好像又回到那夜和容疏在河边的时候,一刻亲吻之后,他疏离地说,蝉衣,这是违背伦理的。
                  伦理啊,为了不违背,所以他才不让任何人叫月纤师姐么。
                  果然如他们所说。
                  夜里。
                  月纤从床上起来,随手套了一件衣服,稍稍整理了番,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如果记得不错,从这里到后山有条很近的小路,那路上一般没有什么人。她此番过去就是从小路走的,应该不会碰到什么人。
                  事实如她所想,到了后山时,除了等在河边的那个人,再无其他人影。
                  “你来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那人影转了过来,露出贺兰千精致的容貌。
                  月纤蹙了毫眉,几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斥责,“你是故意把自己送到容疏手上么?三派秘籍刚遭失窃,你还真是胆大。”
                  “不胆大我能见到你么?’贺兰千往前一步,直直看着月纤,“还是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被逼问的月纤也不嫌慌张,平淡地回答,“当初我们合作是你要得到你要的东西,我要回到容疏身边。现在你已经拿到了秘籍,我也到了容疏身边,我们之前的合作早就结束了。”
                  “秘籍?”听到这两个宇,贺兰千微微一挑眼角,眸中渐渐泛寒,“我是要秘籍不错,却不是要假的。”
                  这话一出,月纤脑中一转,猛然明白过来,“你拿到的秘籍是假的?”
                  贺兰千笑的风情万种,眼里却冷得像是腊月的天,“你以为如果是真的秘籍被偷,容疏还会这么坐得住?”
                  听贺兰千这么说,月纤回忆起这几日和容疏的相处,真的是一派平和。能吃能喝能睡,一点儿都不像是丢了宝贝的表现。
                  “所以,月纤,我要的东西没拿到,我们的合作还得照常。”见月纤似在思索,贺兰千逼近一步,说到。
                  月纤退后一步,接着月光看着这几年日日相对的脸,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合作了。”
                  贺兰千呼吸似乎一窒。
                  月纤看着他,一宇一句道,“我已经回到青水,便不会离开。容疏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不再背叛青水,便会一直在我身边。”
                  “你明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不管,我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在他身边就够了。”月纤截断他的话,说的那般笃定。
                  听完月纤的话,贺兰千将她看了许久,忽的勾唇一笑,声音似乎带着点苍凉,“你接的这么快,其实也是在害怕吧。”
                  月纤手抖了抖,没有说话。
                  贺兰千走近她.直直盯着她的眼,问到,“那么我呢?你置我于何地。”
                  月纤偏转了目光,低声答道,“我们之间只有合作,从一开始便说好了。”
                  静默。
                  贺兰千忽然放声大笑,似乎在笑自己的自以为是,笑月纤的坚持,笑自己的不可得。
                  笑到月纤蹙起了眉.他才止住了笑,一双深褐色眼看定了她,“我本不想这么早对付青水的,既然你都如此说了,甚至将之前从青水的人都放了回来,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闻言,月纤心头一动,猝然问到,“你要做什么?!”
                  贺兰千笑,“明天你就知道了。”伴着他语声低落,月纤眼前的空气如水波一般散开,贺兰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夜色里。
                  当蝉衣听说贺兰千带着赤火的人直接杀到青水门口时,二话不说就飞奔到了大门口。
                  她到达的时候.只看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晃了出去,想来应该是容疏和贺兰千不错.而剩下的两方弟子正交战在一起,场面激烈。 蝉衣急急走到方夙银身边,见他正看着容疏和贺兰千离开的,若有所思。
                  “师兄。”
                  听见蝉衣的唤声,方夙银侧头看她,眼中隐隐有责备,“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蝉衣不听,反而往前进一步,“我不是小孩子,这些场面没有什么不该见的。”
                  方夙银还想说什么,蝉衣看了看周围,抢先问到,“师傅和贺兰千出去了?”
                  “嗯。”方夙银点点头,“月纤跟了去。”
                  听到这话,蝉衣秀眉微蹙,起身要走,被方夙银眼疾手快的拉住,“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师傅的情况。”蝉衣回到。
                  方夙银搀紧了手,“不行!”
                  蝉衣扭头问到,“月纤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方夙银被问的一怔,半天才回,“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蝉衣反问,眯起的眼含着丝丝光线,“我是师傅的徒弟,师傅有难,徒弟怎么能袖手旁观?我不管月纤是师傅什么人,我是不放心的。”
                  闻言,方夙银还想说什么,蝉衣手腕却忽然一动,瞬间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让方夙银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师兄,你瞧,我其实也不弱。放心吧,没事的,你好好看着派里,我去看看就回。”说完,一个闪身便也消失在大门之外。
                  因为不确定容疏和方夙银到底去了哪里,蝉衣只能一路用隐术四处寻找,这样一来,内力消耗的极快。
                  找了一圈都未曾发现,蝉衣停歇下来,连连喘了口气,恍然抬头看见东边天空一道亮光闪过,顿时双眸一眯,猛然忆起东边有座悬崖,心头便一咯瞪,也顾不上休息,再度运力移形到了东边悬崖处。
                  刚到那里,就被一股气流狠狠撞了回来,蝉衣连连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才抬头看去。
                  只见悬崖边缘地带,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他们周身形成一道白色光困一般的东西,进不去,也出不来。
                  而月纤则站在光困之外,仰头紧张的看着困内情形,手指捏成了拳。
                  蝉衣走了过去,月纤因为太过关注容疏和方夙银两人,并没有发现蝉衣走过来。直到蝉衣出声问她如何的时候,她才猛然转身,眼中一道惊讶转过,方摇头道,“不能近身,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说着,半空中忽然传到一道轰隆之声,像是什么爆炸了一般,接着,有个身影便从上面直直坠了下来。
                  蝉衣和月纤的心忽的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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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章 你这么急寻了来,莫不是舍不得我?
                    听容疏说,贺兰千所葬的地方,离之前那个交战的悬崖不远,山清水秀,正适合长眠。
                    蝉衣私以为,像贺兰千这样的人,大概比较喜欢葬在穷山恶水的地方,这样比较容易激起他的怒火,说不定就一下复活了。
                    不过蝉衣这次去寻他,倒是抱着他应该活着的想法的。
                    按照容疏所说,她很快就找到了贺兰千的坟地。
                    大约和容疏这人比较懒有关,给贺兰千选的地儿离悬崖不仅不远,简直就是直走再一转身就能看见。
                    蝉衣走到贺兰千坟前,木牌直直立在那儿,月纤好歹也不算太狠,给刻了宇,也留了自己的名儿,蝉衣想着,如果贺兰千真的死了,大约也差不多没那么怨恨了。
                    可惜,他没死成。
                    蝉衣蹲在坟边,伸手拾起一些碎土,看了看颜色,很明显是才挖出来的新土。新土旧土杂在一块儿,证明一件事。要么,就是有人重新挖了一把这“坟”,要么,就是贺兰千自己从里面出来了。
                    当然,这个破地方,蝉衣比较相信后者。
                    这就说明,贺兰千没有死,且还自己跑了出来。
                    丢掉手里的土,蝉衣站起身来,先围着空坟转了个圈,又看了看四周的地面,终于发现一点被抹掉的足迹。
                    虽然只有一点儿足迹,好歹也够她确定一个大致方向。蝉衣拍了拍手,随着那一点足迹指向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一路上停停寻寻,却再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蝉衣不得不承认,这贺兰千果然是个极缜密的人。
                    只是,他这般缜密,为什么昨天那么莽撞,明显时机不对还非要和容疏大打一场。
                    又走了许久,蝉衣回头看了看来路,发现离青水也不知道有多远了。之前好歹还能看见一些房屋的轮廊,现在除了山就是天,再看不到其他。
                    想不到这贺兰千受了重伤,竟然还这么能走。
                    又走了一段路,从树林到了矮灌丛。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踪迹,蝉衣决定先停下来,先确定清楚自己的方向到底有没有错。
                    寻了最近的一块石头坐下,蝉衣俯身捶了捶腿,万分讨厌这种寻人的感觉。
                    若是有个明确的方向,她用一用隐术多快,省的如此折腾。
                    “咳咳。”
                    刚在心里头抱怨一番,忽然隐隐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的咳嗽声。
                    蝉衣捶腿的手一顿,倏地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却只见风吹高草,不见人影。
                    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又有些微声响,她确定是人声不会是其他。
                    围绕着原地找了一圈,却怎么都看不见人,蝉衣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时,忽然听见一道低沉沉地声音,“你是在找我么?”
                    蝉衣回头,见贺兰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依旧是昨日看见的那身玄色衣裳,只是袖口处已经破了,满身污泥,胸口沁出了大片血迹,而他正一手按在胸前,一手垂在身侧。
                    瞧着这般狼狈的贺兰千,蝉衣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
                    贺兰千苍白着脸看着她,也微微勾了嘴角,“我也没想到看见我这般模样的会是你。”顿了顿,他又说,“应该是,没想到找到我的会是你。”
                    蝉衣慢慢走过来,细了眉眼问到,“你以为会是谁?月纤?”
                    听见这个名宇,贺兰千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似乎愈发白了些。就见他那双深色眸子顿了顿,方苦笑一声说到,“她大约是巴不得我死了,怎么会来找我。”
                    说月纤不救他,蝉衣还觉得是那么些可能,可是,巴不得他死了,这应该不会吧。
                    似乎看出蝉衣的疑惑,贺兰千一边朝前走,走到蝉衣方才坐过的石头上坐下,一边低声道,“你大概不知道,昨日若不是月纤从背后给了我一掌,我也不至于被容疏给捅了心窝。”
                    什么?!
                    蝉衣怀疑自己大约耳鸣了,怎么会听到这个消息。
                    “你说,昨天月纤给了你一掌?”确定般再问了一遍,蝉衣清楚的看见贺兰千点了点头。
                    这下蝉衣确定自己眼睛没坏,只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想了半天,蝉衣看着眼前这重伤病人,只得耸肩道,“我说,你这人眼光成差了点。看上一人不仅不从你,还反过来给你一掌,我要是你,真是可以自挂东南枝了。”
                    闻言,贺兰千瞟了她一眼,问到,“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的潜意思是说,喜欢她不如喜欢你?”
                    蝉衣眼波一转,秋水夺目,“你要喜欢我,说不定我直接给你一剑。”
                    听到这话,贺兰千忽然笑了,“你这么急急地寻了来,莫不是舍不得我?”
                    蝉衣白他一眼,走近道,“你怎么不觉得我找到你就是为了再补你一剑的?。”
                    贺兰千闻言放下了手,眼尾轻佻,瞧着蝉衣说到,“那你可得补对位置了,一剑毙命,可别让我又疼的死去活来。”
                    蝉衣嘴角抽了一抽,又听见他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蝉衣黑线,半天才开口。
                    “为了女鬼们的安全着想,我觉得还是不让你死比较好。”蝉衣蹲下身去.扬眸看着贺兰千,弯了唇道,“你自己走的动么?要不我扶你。”
                    贺兰千低眸,视线落于她风情妩媚的眼角,心头似乎有什么动了动,他抬起手来,笑的苍白,“那就有劳美人了。”
                    容疏从蝉衣的房间出来,浅青色长衫下摆被风吹起.散在肩后的长发被吹到了身前,他微微眯了眼,只看见黑色天幕上那轮不甚明亮的月。
                    “师傅。”方夙银从远处匆匆走来,脚步极快,眉头皱的紧紧的。
                    容疏侧身,沉声问到,“怎样?”
                    方夙银摇头,“还是没寻到师妹,想来她很有可能是自己下山了。”
                    “她不会突然下山的。”容疏低声道,“贺兰千坟前找了没?”
                    “找了,确实有蝉衣的足迹,但是却没有回来的。”方夙银想了想回答。
                    容疏沉默了片刻,问到,“你有没有查看过贺兰千的坟墓?”
                    方夙银微愣,“查这个做什么?”
                    容疏微微眯起眼,回到,“你查查他的坟有没有被人动过,若是敢,就直接开了坟看。为师怀疑他并没有死。”
                    “什么?!”方夙银显然不可相信。
                    容疏垂了眼,眼底溶了黑夜一般,深的看不见底,“昨日应是蝉衣亲自探了脉,所以为师也没多怀疑。现在想来,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死。”
                    听到这话,方夙银的脸上可谓是震惊至极。他瞪着眼将容疏看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到,“师傅的意思是—— 师妹故意隐瞒了他没死的事?”
                    微微摇了摇头,容疏抬起眼来,眸如黑曜,“为师相信蝉衣。她可能也是事后才想到贺兰千之死尚存疑惑,方提出去拜祭。而为师方才在屋里翻阅了一些典籍,有记截赤火流派有一种闭息术可以暂时封闭脉象和呼吸,呈现假死状态。如果贺兰千没死,那他一定就是用了闭息术。”
                    方夙银沉默了片刻,才目光复杂的看向容疏,语气带着一丝担忱,“要不徒儿现在就去查?听师傅这么说来,总觉得师妹处境堪忱。”
                    闻言,容疏转身拍了拍他的肩,抬手指了指天空,问到,“你眼睛是夜明珠么?大晚上的哪里看得见,明天再去吧。”
                    “可是师妹——”
                    “放心,贺兰千之前能好吃好喝待她一个月,现在就不会对她怎样。况且,贺兰千就算是没死也是去了半条命,能把蝉衣如何?为师倒是觉得,遇见蝉衣,我们应该担心贺兰千的安危哦。”
                    方夙银闷了半天,见容疏又回到平常的笑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一字一句道,“师傅果然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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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一章 咱们俩果然同病相怜
                      贺兰千被蝉衣扶着在刚刚清理过的床上坐下,接着,又看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床棉被盖在他身上,顿时有些惊奇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绞免三窟啊。悬崖底下居然都有你的房,啧啧,脸吃穿用度都一应俱全。”
                      蝉衣正在擦拭桌面,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撤嘴道,“小时候练功不认真,为了逃避责罚,就到处躲藏。后来在这里发现了这么一间草房,想着估摸以后会经常过来躲避,就干脆偷了些被褥什么的过来。”
                      贺兰千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子,眯了眼笑道,“现在是造福我这大难不死的人。”
                      “放心,祸害不容易这么死的。”蝉衣擦完桌面也擦了擦茶杯,方扔了抹布,转身对他说到,“你好好躺着,我去烧点水。”
                      贺兰千笑,颔首赞道,“当真是贤妻良母,谁娶了你都是福气。”
                      刚刚走到门口的蝉衣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分析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只是微微一挑眸,笑到,“不如你娶了我怎样?”
                      贺兰千没有说好或不好,只是靠着床头道,“那也得等我好透了,不然如何洞房。”
                      蝉衣“啧啧”两声,出了门。
                      因为这一天一夜太过劳累,又加上重伤未愈,贺兰千整个人都处于虚脱状态。此番一歇下来,便觉得满脑子瞌睡虫齐齐钻了进来,于是,本是要等着蝉衣烧点热水的,结果却靠着床头睡了过去。
                      贺兰千是被疼醒的。
                      他睁开还是想黏在一起不愿分开的上下眼皮,入目便是蝉衣精致的侧脸,被灯光晕染出一层浅浅的光华。耳边又几缕发丝垂落下来,给妩媚明丽的模样增添了几分温婉。
                      贺兰千视线落在她脸上,一时忘了挪开,直到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才毫了眉,身体也跟着动了一动。
                      察觉出手下的动静,蝉衣侧过头来,一双眸子被烛光映的清透,“哟,醒了?”
                      贺兰千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上染了血的帕子上,口中问到,“你这是在做什么?”
                      蝉衣用空着的手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耸肩说到,“给你清洗伤口。”
                      贺兰千眼中动了动。
                      蝉衣见状,连连摊手道,“可别太感动哦。我只是闻见这血腥味着实不爽快,便委屈一下给你做个丫鬟了。记得以后好了送我一颗夜明珠,就是废帝寝宫的那种大小。”
                      贺兰千笑了笑,没说话。
                      将手中的帕子再浸透了一番,蝉衣转身向下指了指,扯着唇似笑非笑道,“还要我帮忙么?”
                      贺兰千也勾了唇笑,深褐色眼眸懒懒将她看着,“你要代劳我也没意见。”
                      呵呵笑了几声,蝉衣将帕子轻轻扔在他身上,转身朝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到,“等你娶了我我再服侍你吧。”
                      贺兰千笑了笑,看着蝉衣出了门,才弯身松起帕子。温温的感觉,不知道是水温还是蝉衣手上的温度。
                      等贺兰千稍稍清洗了一遍,蝉衣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对于贺兰千这种许久未曾进食的人来说,这碗粥可谓是让他胃口大开。
                      看着贺兰千一勺一勺喝着粥,蝉衣绕到桌边坐下,一手撑了下颌将他瞧着,直到他一碗粥见了底,才笑着问,“怎样?”
                      贺兰千搁下碗,冲他掀唇笑道,“味道还不错,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
                      蝉衣眯了眯眼,微微低了声道,“我是问你,这米坏了没?”
                      没想到蝉衣会说这么一句话,贺兰千一时有些愣怔。
                      瞧见他这副模样,蝉衣支起身子,感叹道,“这还是在墙角的缸里找到的。唔,记得是我在离开青水之前搁在这儿的,不过两三年吧,应该没坏。”
                      两……三年?
                      贺兰千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看着贺兰千暗下的脸色,蝉衣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收拾了碗勺,而后转过身道,“这米是前两天才搬下来的啦,便宜你了。”说罢,笑嘻嘻的出了门。
                      看着蝉衣离开的身影,贺兰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在床榻前,有凉凉的风从窗缝之间穿透进来,将地上那片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进来的落叶吹得飞了起来。
                      因为贺兰千昨天睡了很久,今天被这亮光一晃便再也睡不着,当下起了身,却见蝉衣正趴在床榻边,似乎睡的正好。
                      他低头看了许久,似乎没想到那般明艳的人,睡着的时候也可以这么柔和,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连带着自己的眼神都软了下来。
                      微微探出手,似乎带着些下意识的动作,贺兰千轻抚过她的发顶,嘴角轻轻扬起一分。
                      他想起昨日自己匿身于草丛之中的时候,看见蝉衣忽然走了过来,左右寻找,衣角被风吹了起来。
                      说实话,到他开口那一刻,他都没想到蝉衣真的是来找自己的。
                      正如他所说,他想过无数个会找到自己的人,唯独没想到她。
                      微微眯了眼,贺兰千从一旁扯过外裳给她搭上,自己则靠回到床头,一边盘了腿,一边运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兰千再睁开眼的时候,蝉衣已经醒过来,正撑着颌,饶有兴趣地抬头将他看着。
                      或者说,是看着他的胸口。
                      “我瞧着你这伤口比昨天也没好多少。我手头着实也只有些跌打损伤的药,你这伤的这么深,看来还得另外寻药。”见贺兰千睁眼看着自己,蝉衣微微一笑,眼眸明亮。
                      贺兰千笑了笑,抬手拢好衣服,口中说到,“你知道要什么药?”
                      蝉衣站起身来,衣服顺着肩头落下,她顺手插起,见这件衣服竟然是贺兰千的,不由得有些意外。但她的意外一瞬就消失在眼底,跟着丹唇泛起一笑,“不知道。但药铺的人一定知道。”
                      听到这话,贺兰千显出一丝意外来,“你要下山?”
                      蝉衣正打开柜子翻出一套颜色深重的衣服,闻言耸耸肩,道,“我不会医术,也不知道该给你用什么药,干脆先下山去问问,顺便捞个药单回来。这山上许多药草,对着一株一株找,也能节省一点银两。”
                      之前是想着要寻找贺兰千,蝉衣身上本就没带多少钱。如今她离了青水,自然不能再回去拿钱,所以只好能节约一点便是一点了。
                      贺兰千也是知道蝉衣的意思的,见她正在换外衣,也不避嫌将她瞧着。看她手腕下压,将掖在衣领下的长发擦了起来,姿态婉柔。
                      稍稍整理了番,蝉衣转过身来,见贺兰千还看着自己,不由得细了眼道,“俗话说,非礼勿视,你怎的都不知道避一下。”
                      贺兰千笑,答的理所当然,“我想了下,你救了我,我没什么可报答的,干脆以身相许吧。如果真是这样,咱们也算是未婚夫妻了,自然没什么可避的。”
                      “啧啧。”蝉衣白他一眼,几步走到床边,忽然一伸手,就从床边扯过一块带着丝锋的红色玉佩,“你要是想报答我,就把这个给我去当了换点钱比较实在。以身相许什么的,不敢当。”
                      见蝉衣拿着自己的玉佩在面前晃来晃去,贺兰千俊冷的眼角无声一挑,眸心雾时似有微光轻闪,而后又全部落回眼底,化作无声笑意,“拿去吧,应该能换不少钱。”
                      “自然。我看东西很准的。”蝉衣巧笑倩兮,将玉佩塞进袖子里,“放心。我看得出这东西对你很重要,不会做死当的。等有了钱一定给你赎回来。”
                      贺兰千只是笑,眸中微澜浅浅,“我瞧你也挺喜欢的,赎回来就送你好了。”
                      “哦?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要反悔。”蝉衣转了身,又摸了摸腰间,才发现没有拿钱袋,便返身去拿。
                      贺兰千瞧着她的动作,忽的眯了眼,问到,“我是你师傅的对头,你怎么会救我?”
                      蝉衣闻言侧过身来,修眉淡拧,不以为然道,“我就是想救,没理由。不然就是不想让月纤那么得瑟,成不。”
                      贺兰千低低笑了,轻声道,“其实月纤和容疏——”
                      “行了,不用说了,我长了眼睛看得见。你伤都没好利索,怎么恁多些话,赶紧好好躺着吧。
                      。”蝉衣极快的截断话,眼底一转而过一抹黯然。
                      将蝉衣那抹黯然收于眼底,贺兰千忽然问到,“你不肯回去,其实是不想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罢。”
                      蝉衣开门的手一顿,而后传来轻轻笑声,“其实你也一样罢。咱们俩果然是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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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二章 我只是想和你分担
                        墨色将天穹染了个透,斜挂着的一轮弯月发出莹莹的光辉,纵使它已经竭尽所能,却也只是点亮了那一角的天空。
                        容疏背着手站在屋前,一身青色长袍也仿佛被这墨色浸染一般,呈现出一种极重的色泽。
                        “容疏。”斜刺里有女子低柔声起,容疏侧过脸,背对着光的面容一片模糊。
                        看不明容疏的表情,但月纤也很清楚他此刻必然是不开心的,“还在担心蝉衣么?”
                        容疏没有说话,月纤便继续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蝉衣那般聪明,照顾自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一边安慰着心上人,一边夸奖自己的情敌多聪明,月纤觉得自己心里都打了搅。
                        “我知道她能照顾好自己。”容疏很快便回答了,语气淡淡的。
                        蝉衣独自一人去中原两年多尚能好好地,这不过只离开了两天,又会有什么事呢。
                        只是,有时候担心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哪怕她离开只有几分钟,一样会觉得寝食难安。
                        这样的话容疏自然没有说,他只是侧回了脸,语气疏离,“你怎么也不睡?”
                        月纤看着容疏的侧脸目光有些痴迷,“我看你睡不着,便出来瞧瞧。”
                        容疏脸色隐在夜色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神态,“你还是早些睡吧。”
                        闻言,月纤咬了咬唇.忽然问到,“我已经回到了青水,你何以还是待我这般不冷不热?”
                        容疏似乎毫了毫眉,回答到,“月纤,你明知道她走了后,我对谁都是这般。”
                        “是么?”月纤反问,嘴角勾起笑,却有些凉凉的,“对蝉衣也是这样么?”
                        “蝉衣是我的徒弟。”容疏答的极快。
                        月纤笑了一声,慢慢道,“你待她到底是不是只是徒弟,只有你自己知道。”
                        听到这话,容疏似乎有些愠怒,“月纤。”
                        听见容疏低沉的声音,月纤好似猛地一醒,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忙几步上前,伸手去握容疏的手,软了声道,“我并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你知道我只是在意你。”
                        容疏避开她的手,只转了脸看她,眸中一片深墨,“时候不早了,你回屋休息吧。”
                        月纤微微一顿,下意识问到,“那你呢?”
                        容疏拂了拂袖,淡淡敛了眸,“白日里睡多了,晚上正好赏赏月,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闻言,月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容疏一副冷冷淡淡地模样,终是抿了唇,转身朝屋中走去。
                        行至门口,她扭头往回看了一眼,见容疏正抬起手来,头微微低下,正若有所思。
                        玉清进屋的时候,方夙银正在和李岩说话,具体说的什么她没注意,只是隐隐听见“蝉衣。”“多找找”“好几天”的字句。
                        玉清将手里的东西先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等方夙银说完话,方迟疑了一下,走了上去,“殿下。”
                        方夙银转头看她,温柔地笑了笑,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揽在耳后,方开口说到,“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多睡会儿?”
                        感觉他手指的温度落在脸上,玉清似乎顿了顿,才微微笑道,“不了,昨晚睡得早,早上便睡不着了。”说完,她指了指一旁的盘子,说到,“我刚做的柱花酥,殿下尝尝味道怎样。”
                        “挂花酥?”方夙银缓步走去,略有诧异,“都十一月了,还有挂花么?”
                        话虽这么说,但方夙银却鼻尖地闻见挂花甜腻的香味。再俯身一看,只见一块一块的栏点依次排开,澄黄酥软,尤是可爱。
                        见方夙银似乎对挂花酥很有兴趣,玉清柔柔笑了声,说到,“这些挂花是在十月开得正好的时候摘下来晒干的,我找厨房的师傅要了些,做成这柱花酥。”说着,她拾起一块,递到方夙银嘴边,“殿下尝尝?”
                        东西都到了嘴边,方夙银自然也不好拒绝,便张开咬了一口,嘴唇碰到玉清的手指,激的后者手指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方夙银本也是不好意思,但见玉清这模样,不由得笑了一声,道“还害羞呢?”
                        玉清垂着头,愈发不说话。
                        方夙银只觉得心头一阵柔软,又因为吃了挂花酥,唇齿间皆是香味。那香味好似顺着唇舌达到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就好像被香气给笼罩一般。
                        一片安静中,方夙银抬起了手,将站在身前低着头的玉清轻轻朝怀中一拉。玉清没有拒绝,顺着他的动作靠近他怀里,女子胭脂香从挂花香之中隐隐透出,方夙银忍不住低下了头。
                        “咳咳,看来为师来的不是时候。”
                        一阵轻轻的干咳声骤然响起,方夙银忙放开玉清转过身去,见容疏虽是撇开脸的,但却笑的一脸促狭。
                        “师傅。”方夙银也咳嗽一声,唤道。
                        容疏应了一声,走进屋来,方夙银这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月纤。
                        “刚才左思说,有寻到蝉衣的一点儿踪迹。”进来后,容疏也不罗嗦,直接开门见山。
                        听见蝉衣的事,方夙银的神情一下子就认真了,“蝉衣的踪迹?在哪里?”
                        容疏说了一个地方,方夙银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就见外面有弟子急急忙忙过来寻容疏。容疏和那弟子说了片刻,转头对方夙银道,“为师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去跟着左思去看看,有消息记得马上通知我。”
                        方夙银应了一声,就见容疏跟着那弟子匆匆而去。他也不在屋中多呆,转身嘱咐玉清在家等着,自己则出门而去。
                        哪知他刚转身,就被玉清拉住衣角。他诧异的回过头去,见玉清微微扬着眸,眸子清透如水,“玉清和殿下一起去吧。”
                        这话倒是让方夙银很是意外。只见他低了低头,看着玉清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微微眯眼问到,“你要和我一起去?”
                        “嗯。”玉清点点头,然后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再说,“玉清看着殿下日日都在为蝉衣担忱,很想替殿下分担一些。却不知道如何分担,便想着大约只能陪殿下一起去寻找蝉衣了。”
                        闻言,方夙银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蝉衣不喜欢你。”
                        “玉清知道。蝉衣是因为在乎殿下才不喜欢我,所以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玉清仰头微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方夙银心下感慨,抬手抚过玉清的脸,轻轻笑道,“若是蝉衣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听到这话,玉清却笑道,“若是蝉衣是我这样,殿下大约也不会这么担忧了。”
                        “说的也是。”方夙银含笑放下手,转而牵了她手,口中说到,“那就一起去吧。”
                        从外面回来已是夜晚。
                        左思所谓的踪迹,是蝉衣衣服上挂下来的一片布料,在顺着贺兰千的坟一直往下的地方。
                        因为这山上除了青水流派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而这块布料明显是女子衣上的,所以左思看见的时候很自然的想到是蝉衣。
                        后来一问,果然是。
                        而在蝉衣失踪的第二天,方夙银就胆大的开了贺兰千的坟,果然是一座空坟,很明显贺兰千并没有死,泥土中还混杂着人的血迹。
                        只是,顺着蝉衣身上布料往下寻去,除了矮灌丛之外,并没有可以让人休息的地方。加上天色已晚,方夙银带着玉清又实在不方便,便先回了派中。
                        玉清回到院中,和方夙银说要去沐浴,方夙银便也没有和她再说,只让她早些休息。
                        到天更黑了一些后,方夙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起身去看,见玉清正关了门,返身朝院子外走去,脚步不急不缓。
                        方夙银站在窗边迟疑了片刻,只是笑了笑,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而另一处,月纤从房间出来,从小道而行到了后山。同样的地方,此时等着不同的人。
                        瞧见那个人影,她眯了眯眼,烦有些不悦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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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三章 怎样,可否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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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千撑着床向外看去,巴掌大的地方,一转头便看的清清楚楚,除了那些陈旧的家具,除了躺在床上的自己,再无他人。
                          蝉衣去了哪里?
                          贺兰千心头疑惑,下了床去看,刚挪到门口,就见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蝉衣刚刚收了伞,乍然瞧见一个人站在屋中,还小小受了下惊吓。
                          “你这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口,是吓人还是吓鬼啊。”将手边的伞随意搁在一脚,蝉衣提着一篮子的草叶走了进来。
                          贺兰千退开一步,见蝉衣散在身后的头发都湿了一半,再往下,素色衣裙也半湿透了,隐隐显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我说贺兰大公子,我要换衣服了,你敢背过身去么?”蝉衣擦起头发,半转过脸来,抬眸一视,眸光幽媚,好似黛眉含情。她本就肤白胜雪,颜色卓绝,此番配上这般神情,着实让人心弦轻动。
                          而贺兰千听到这话,只轻笑了一声,就转过身去。蝉衣就背着他,不急不缓地换了衣服,又将头发挽了起来.再回身时,见贺兰千仍是背对着自己,便提了一旁的篮子往另一边走去,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顺手拍了拍他的肩,烦为正经地点头道,“礼义廉耻学的不错。”
                          贺兰千顺手握了她的手腕,而后皱了皱眉头,道,“下大雨,你出去做什么?身上这么冷。”
                          “咦,你还会关心我,真难得。”蝉衣转眸一笑,眉眼弯弯,而后顺着他手握的方向推进一分,堪堪拍在他胸口之上的那道伤口,“我要是不冒而出去,你就一辈子在这儿躺着吧。”
                          听到这话,贺兰千往她身边的篮子看去,这才看清楚是一篮子的药草。有一样贺兰千听蝉衣说过,是只有在下雨天才会出现的。
                          “这些……你为何一定要救好我?”
                          闻言,蝉衣两手忙着整理药草,头也不抬地回答,“你就当报你好酒践行之谊吧,而且,在山上的那段时间,你待我也不算差。唔,再往前算,岂不是还有一个救命之恩?我不过就采了些药,你真的不用太感动,真的。”
                          蝉衣的话明显带着玩笑的意思,贺兰千却听得心头一涩,冷惯的心也禁不住动了动。
                          他忽而想起月纤来,想自己曾用了八九分真心待她,换来的却是背后一掌。
                          而蝉衣呢?他只是利用她,她却以德报怨,把自己这个在鬼门关溜达的人一把拉了回来。
                          “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我熬好药再叫你。”见贺兰千一直站在原地,蝉衣瞧着他一副血色都没回来的样子,生怕下一秒他就昏厥过去。啧啧,那她一定把他扔在地上,这么大的人,拖回床上简直要命。
                          听见蝉衣的话,贺兰千微微眯了眼,轻挑嘴角,道,“蝉衣,我忽然觉得——”
                          “觉得什么?”蝉衣扭头看他,眸带困惑。
                          贺兰千却是一耸肩,笑道,“没什么。”
                          蝉衣白他一眼,拢了拢药草转了出去。
                          贺兰千回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到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一抬眼,就看见蝉衣端着药碗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前。
                          “起来喝药了。”蝉衣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碗递过去。
                          贺兰千瞧了这药汁一眼,即便这些日子一直在喝,现在闻到这个味道还是反感的要死。
                          “重病患者,无法自理。”看着那褐色药汁,贺兰千将眉头一皱,往后靠回床头。
                          蝉衣眼角微抽,视线扫到他手臂,哼道,“你手又没断。”
                          贺兰千抬头看她,眼角一挑,正经答道,“手软。”
                          蝉衣气急。
                          本来她是打算把药丢在一边,贺兰千爱喝不喝。但是——
                          蝉衣仔细看了看贺兰千的表情,决定亲自喂他。
                          有什么比逼着一个不喝药的人喝下药更让人开心的?
                          好吧,蝉衣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小邪恶。
                          这么想着,蝉衣托了碗,靠近了贺兰千,眉梢淡掠,唇角微扬,笑的极好看,“那我喂你?”
                          贺兰千眼皮懒懒一抬,然后也不推辞,就爽快的点了点头。
                          蝉衣舀了一勺,惯性地吹冷了才送到贺兰千唇边,贺兰千皱了皱眉,仍是咽下了。
                          如此三次,贺兰千吞下一口,看着蝉衣又去舀,便忽的笑了出来。
                          被笑的莫名的蝉衣抬头看他,凤眸轻挑,声音凉凉,“你这是好透了?笑这么开心。”
                          贺兰千摇摇头,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姿势,“我忽然想起之前做何迁时,你也曾这么——照顾过我。”
                          听到这话,蝉衣斜斜抬了下眼,鄙夷道,“假冒何迁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前后变化那么大,那些师兄弟真是睁眼瞎,竟然没瞧出你是个假的。”
                          “哦?”闻言,贺兰千烦感兴趣的一转眼,问到,“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蝉衣敲着碗,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在干什么,语气慢悠悠道,“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知道你不是原来的何迁就对了。”
                          贺兰千赞道,“果然聪明。”
                          “嗯哼,敢情你以为我多笨。”说完,蝉衣将勺子扔进碗里,“你爱喝不喝。”
                          见蝉衣似乎要倒药,贺兰千心中暗笑,抬手拿过了碗,仰头一饮而尽。
                          蝉衣看的连连咋舌。
                          可是,下一秒,贺兰千就将碗搁在一旁,忽的欺身而上,在蝉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袭上了蝉衣的唇。
                          一阵呆愣。
                          蝉衣感觉他似乎咬了咬嘴角,疼的她微微开口,那苦涩的药汁便一滴不剩地渡了过来,苦的她一把推开贺兰千,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怎么样,知道苦了吧?”瞧见蝉衣的模样,贺兰千懒懒靠回床头,抬手轻轻擦了嘴角,那姿势由他这个本该病重的人做来,竟然格外优雅。
                          蝉衣独自呛咳了半天,抬起头来时,脑后的头发散了一些下来。而她因为刚才的咳嗽弄得脸颊都泛了红,当真是芙蓉如面。
                          “你这人属狗的啊!”蝉衣抹了抹唇角,皱着眉眼里含刀,“咬这么重。”
                          贺兰千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咬重点你怎么张开嘴。”
                          这话由他们说来,真真是添了一些暖昧。
                          就好像方才的举动.贺兰千完全是出于报复,结果事后看见蝉衣的模样,仿佛才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
                          听见贺兰千的话,蝉衣倒似没有多想,只是瞪了他一眼,丢了一句“好心当作驴肝肺”,拾起碗转身就走。
                          贺兰千却不放过,一手握了她手腕,含笑问到,“不问我为什么?”
                          蝉衣一肚子火,闻言转身,却仍旧笑唇如花,“好啊,你说说什么理由。”
                          贺兰千微垂了眼,像是思索了下,方笑着回答,“可还记得我做何迁的时候,曾病过?”
                          “哟,说起这个,我可也有话要说。”听到贺兰千的开头,蝉衣似乎也来了兴致,干脆返身在床边坐下,看着他道,“我说,你当时根本就没病吧。”
                          “嗯?你如何知道?”贺兰千饶有兴趣瞧着她。
                          蝉衣笑,抬手指了指窗户,“那日我去看你的时候,你明明是风寒,还把窗子开那么大。既然是吹风得病的,自然是吹不得风的,所以你这一遭我就觉得有问题了。”
                          听到蝉衣所说,贺兰千转念回忆了一番,不由得再度赞叹,“温柔又聪明的美人我最喜欢了。”
                          “哈?你说的肯定不是我。”蝉衣抬手绕了一圈头发,问到,“说吧,刚才一大发是怎么回事。”
                          贺兰千笑,“那一明知我装病,却还硬要灌我药,我今日就是让你体会一下不病的时候喝药是什么感觉。怎样,可否销魂?”
                          闻言,蝉衣笑容僵了一下,咬牙切齿道,“销魂!太销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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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四章 谁没一点断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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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衣一直没有回到青水。
                            众位弟子都看得出自家掌门情绪不太好,便也小心着不要说错话。可是,偏生有反应迟钝又不长脑的,有一天当着容疏的面无意说了一句话,于是,大家都瞧着掌门那笑着的脸凝成了冰雕。
                            那个不长眼的弟子说的是,十一月了诶,似乎大师姐的生辰要到了。
                            好吧,别说容疏,连连刚刚方夙银听到这话时,笑容也僵住了。
                            众人沉默。
                            就当大家以为容疏会发脾气的时候,容疏却忽然笑了一笑,神情看起来很是温和,温和到不正常,“都看着我干什么?”
                            众人不敢答话,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容疏兀自沉默了片刻,而后叹口气,道,“哎,这一转眼就要到年底了。你们看起来都挺闲的样子,那就今天吧,太阳落山前,把整个青水派都给我清洗一遍。”
                            似乎没料到容疏还会来这一下,顿时一阵静默,片刻后还有弟子隐隐的惨叫声。
                            容疏淡淡扫了下面一眼,摆出一副惊异的样子,“怎么?你们嫌时间长了么?那就申时之前吧,刚好我可以好好睡个午觉。”
                            说罢,容疏就站起身来,当着众人惊叹的面,大摇大摆回了房。
                            待容疏走远后,才有胆大的弟子出声问方夙银,“二师兄,掌门是不是生气了?”
                            方夙银眉梢微动,不置可否道,“你们大可以去问问。”
                            那弟子连连摆手,干笑,正要说话,却见门口一道身影一闪,容疏竟然去而复返。
                            “对了,忘了和你们说,我的房间不用打扫了,打扰了我休息不饶你们。所以,务必要轻手轻脚。”说到轻手轻脚的时候,容疏眨了眨眼,却吓得其他人心都颤了。
                            方夙银扫了众人一眼,也跟着起了身。
                            容疏一声令下,青水上下几百名弟子,集体截上帽子,挽了袖子,拿起抹布、拖把,开始大扫除。
                            整个青水流派,大约数容疏的院子最大。偏生容疏最后那句话意思很明显,怎么清理是他们的事,但决计不能吵到他。
                            所以,负责容疏院子的,定然得选个稳重沉默的人。
                            左思成了不二人选。
                            左思和李岩算是方夙银和蝉衣之下进派最早的弟子,又因为资历出众,得众多弟子一声师兄。
                            而两人之中,左思较为稳重沉默,李岩则比较善言,故而这打扫容疏院落的事,就交给了左思。
                            此时,左思正由弟子搭了梯子在走廊之上。
                            走廊很高,大约两个人叠起来都不止。而走廊上面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层蜘蛛网,还有一只只有一块图案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在奋力往缝隙中钻。
                            “左师兄,扫带来了。”长脸弟子提着扫带匆匆过来,还未到近前,便喊了一声。
                            左思回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凉凉。一旁的人见状忙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道,“作死啊!小心掌门出来扒了你的皮!”
                            听到这话,长脸弟子才想起来刚刚容疏去而复返那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顿时一个激灵,忙垮了脸,连连低声认错。
                            左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长脸弟子忙上前一步,将扫帚递了过去,“左师兄,扫帚来了。”
                            左思这才“嗯”了一声,回身看着梯子也架好了,便一脚踏上了梯子,一边躬身接过扫帚。
                            见左思亲力亲为,几个弟子站在下面也没什么事,便都散开了,提水的提水,擦拭的擦拭,各忙各自的去。
                            李岩来的时候,正看见左思踩着看着不甚结实的木梯子,举着扫帚扫着顶端的蜘蛛网。修长的身姿因为此番动作显的有些单薄。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似乎挂了意思笑意。
                            可是,这丝笑意在下一秒便化作惊慌。他看见左思脚下踩着的那一级突然从中间断裂,接着,那梯子像是腐化了一般,全部散了架。
                            李岩心中一阵着急。因为离得远,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心”,还没奔到左思身边,便听见他从上面掉下来的声音。
                            这一声极大。四周的弟子闻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全部围了过来。一个个刚要伸手去扶,却被从后而来的李岩一把拨开。后者半跪在左思面前,却也不敢动他,只低声问,“左思,怎样?”
                            左思似乎想起来,甫一仰头,众人就看见他后脑之下一滩血迹,想来定是头着地了。
                            “头有点晕。”
                            那一滩血瞧的李岩眼中一黑,连连转头对身边的人说,“赶紧去请吴大夫来!”
                            “吴大夫,他的头有没有问题?”
                            李岩和几个弟子等在外间,见吴大夫提着药箱出来,李岩忙上前问到。
                            吴大夫年纪不大,但医术精湛,来的时间虽然比较晚,但和一般弟子都是直呼其名的,“左思后脑落地,受到重创。”
                            闻言,李岩心头一紧,追问到,“那有没有什么大碍?”
                            “可大可小,主要是看他脑中可有留下血块。现在暂时看不出来。”吴大夫皱了皱眉,似乎也很是为难。
                            李岩默了片刻,吴大夫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左思现在头晕,呕吐,眼睛有些看不清,你多照顾一下。我先开点药,能起到一些缓解作用。明日再看看他脑中可有血块。”
                            李岩应了一声,让人送他出去,又让剩下的人去跟着拿药,一时间,整间房中就只剩下他和左思两人。
                            似是犹豫了一下,李岩进了里间,见左思正靠在床头,闭着眼,皱着眉,脸色微白。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左思睁开眼,乍然看见李岩站在床边似乎惊了一下,才扯了扯唇,道,“你站在这里不出声,我还以为是鬼呢。”
                            李岩闻言也笑,眨了眨眼,弯腰凑近道,“那你仔细瞧瞧,我是人是鬼?”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左思心头微微一跳,身体也跟着往后靠了一分,垂眸道,“我现在眼神不好,正头晕的紧。你离得这么近,我眼更花了。”
                            听到这话,李岩稍稍离开一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的别有意味,“怎么?是不是眼花的时候,我在你眼里更有朦胧的美感?”
                            这话着实逗笑了左思,他抬起手揉了揉头,一边笑,一边有些喘不过气来般呼吸着,“你,你真是要我活活头疼死。”
                            闻言,李岩忽然敛了笑意,认真说到,“我怎么舍得?”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低,在转过好几道弯后尾音微沉,有种余韵未消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拂过你的心底,瞬间软了心脏。
                            左思的神情有一刻凝滞。
                            而李岩忽然伸出手,将他的手拉下,探上他的额头。因此,他的人也更靠近了一些,身上的气息尽数都进了左思的鼻间。
                            左思忽然红了脸。
                            他抬手要拉下李岩,一边偏了脸,道,“我还是自己来吧,给弟子们看见了不好。”
                            李岩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害羞么?”说着,仍是退开了。
                            左思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李岩瞧着好笑,在他旁边坐下来,双眸看定了他,忽而叹了气道,“为何你今天掉下来后,就对我这么冷淡了?”
                            看也不看他一眼,左思答到,“我一直都是这样。”
                            趁左思不注意,李岩忽然抬手握上了他的手。左思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蹙眉道,“放开。一会儿有人进来。”
                            “这青水派除了掌门和二师兄,我们这般的哪里少有了?”李岩反的极快。
                            左思还是皱着眉头,却也没再动了。
                            两个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门开的声音,左思连连抽出手,侧身看去,见容疏一身红衣踏步而来,长发也没怎么梳理,随意披在身后,却也不显邋遢。
                            “听说咱们的小左思摔了个脸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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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东岚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五章 为谁独立中宵(上)
                              听见容疏的声音,李岩站了起身,跟着左思喊了声“掌门。”
                              容疏点点头,几步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左思的神色,脸上笑意沉了些,“你这不是脸朝地,而是脑袋朝地啊。”
                              左思抬手摸了摸脸,问到,“掌门怎么知道?”
                              容疏笑了声,道,“你脸还是立体的。”
                              左思默了下。
                              李岩忍不住笑了,“掌门你就别拿他开玩笑了,他现在头还晕着呢,刚刚已经被我弄烦了。”
                              容疏这才收了调笑,认真问了问,只说是让他好生休息,要李岩从旁照顾着。
                              说完这些,有弟子端了药进来,李岩顺手接过,一勺一勺喂给左思喝。
                              容疏在旁看着,若有所思瞧了两人一眼,而后也没有多留,同二人说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
                              跟着容疏的弟子见容疏进来没多会儿便出去了,自然紧紧跟着,却面带疑惑。待出了门,那弟子才小心翼翼开口,“掌门,你不是给左师兄带了药来么,怎么不给他?”
                              听到问话,容疏这才把藏在身后的药罐拿了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你觉得左思还需要我这药么?”
                              弟子不明所以,容疏朝身后怒了努嘴,弟子回头,只见窗纸上映出两个人的黑影,靠的极近,显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弟子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双眼直盯盯看着那窗纸。容疏笑着拍了他肩一下,他才回过身来,就听见容疏忽然低下去的声音,“替我准备些烟火吧,明天日落前给我。”
                              贺兰千在床上休养了多日,终于能下地自由活动了。
                              所以他能自由走动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这小木屋的门,走了出去。
                              比起屋中药味的闷意,外面虽是深秋冷风,却让人一阵舒爽。
                              贺兰千披着外衣站在门外,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似乎在一个山谷底端。右侧是孤凌峭壁,有碧色藤蔓纯纯蜒蜒往上而去,在这个深秋季节瞧见这么大一片绿色倒也着实难得。
                              而左侧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弯弯绕绕流倘而过,想必蝉衣这几日吃饭打水都在此处。而河的对岸似乎还有很大一片广袤之地,一眼看不见边。
                              贺兰千又往前几步,转身打量了番这几日栖身的屋子。刚那的那一日实在劳累,根本没多在意。此时看来,这木屋似乎有些年头,角落处已经长满了青苔,屋顶瓦片也是坑坑注洼的,着实让贺兰千对前几日的大雨竟然没有漏水而感到万分诧异。
                              贺兰千捂着胸口再往旁边看去,在木屋一旁十米开外,有一间草棚,草棚里转角堆着高石,隐隐可看见有炉灶和干柴,炉灶中此时正燃着火焰,而蝉衣一身粗布麻衣站在炉灶旁,似乎正在煮着什么。
                              看着忙碌的蝉衣,贺兰千仍是站在远处,似乎没想过要去帮忙,只是静静地站着,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将她看着。
                              微微地风吹过脸颊,高高的天空上,秋阳明暖,格光落在身上,一片柔和。
                              在这一瞬间,贺兰千忽然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宇。
                              似乎,一直这样也不错。
                              另一边,蝉衣手头已然忙完,俯身舀起锅中煮好的东西,又侧身洒了些辅料,方端着碗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贺兰千,蝉衣眸中动了动,啥着笑走了过去。
                              待蝉衣走近,贺兰千才发现她端着的是一碗面,上面隔着一个荷包蛋,面上洒了些葱花姜蒜之类的,淡淡面香传来,随时极清淡的一碗面,看在眼里却似乎很惹人胃口。
                              “你一大早就是在煮面?”原以为蝉衣在做什么特别的东西,此番见着竟然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贺兰千不禁有些意外。
                              看着贺兰千这般表情,蝉衣淡眉轻挑,扬声问到,“怎么?煮面瞧不起啊。也不知道你这段日子吃的是谁煮的面。”
                              说来,这屋中没有多少米,所以蝉衣在上次下山去买药的时候,也顺带带了些面食、小菜回来。当然,这些东西虽然花的银两不多,却每一样都是用的贺兰千那玉佩换来的银子。
                              而这几日,在米缸见底之后,蝉衣不是煮面,就是包一些菜饺之类的东西,反正——除了面食还是面食。
                              所以,听见蝉衣这话,贺兰千咳嗽了一下,转而道,“瞧你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不做些别的。”
                              闻言,蝉衣面色似乎顿了顿,凤眸之中虽烟岚淡渺,极深处却晕着一抹浅浅的暗色,“因为今日是……哎,也没什么,只是你也知道,我也就只会煮面,没有办法。”
                              明知道蝉衣有话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但看着她瞬间变化的神色,贺兰千想了想,没有追问,只是扯了扯唇,道,“就一碗?你是要断了我的伙食么?如果记得没错,这些可还是我出的银子。
                              “知道是你的,不用这么斤斤计较。”蝉衣抬眼看了他一眼,微侧身朝草棚示意了一下,“锅里还有。你现在能动能跑,也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说完,她便独自端着面,进了屋中。
                              两个人像之前的几天一眼,面对面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旁,边聊边吃,到各自吃完,蝉衣收拾了番碗筷,一边抱怨自己还真是贺兰千的丫鬟,一边三下五除二的洗了碗。
                              而整个过程,贺兰千就抱着臂站在一旁,也不还嘴,只是噙着笑听她牢骚,倒也不觉得烦。
                              之后,蝉衣以天气睛好,而贺兰千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为借口,提出要到不远处一个小丘陵去找些野味,改善改善伙食,顺便放放风。
                              贺兰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蝉衣那一句未说话的话有所觉察,还是因为确实在屋中呆久了有些闷,便也应了蝉衣的话,陪她出了门。
                              因为贺兰千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透,所以两个人走的很慢,倒真有些散步的意味。
                              一路上,蝉衣时不时和贺兰千指一指之前在哪里摘过些野果,哪里寻到了药草,而贺兰千时不时应和一句,也时不时和她似吵非吵两句,等到达蝉衣说的那个丘陵时,已然是两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
                              用蝉衣的话说,这么点路赤火的掌门人从日出走到日中头,要是让赤火的老祖先知道,定会气活。
                              这一路走来,贺兰千从蝉衣的只宇片语中,知道他们现在所在地方果然是在悬崖底下,也就是说,当初和容疏打架的那一次,如果自己坠落的方向稍微偏了那么一些,就能直接掉到这里了。
                              不过,那一定没死也得摔死了。
                              两个人先休息了片刻,蝉衣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说到曾在里面看见过野免、雉鸡之类的东西,今天带他过来,就是想着有一个帮忙,估计比较容易抓到。
                              看见蝉衣说到野味的时候,眼睛都微微发亮,贺兰千不由得好笑,心头却升起一种不满足她就不舒服的念头。于是,他让蝉衣在原地等着,独自一人去了树林之中。
                              蝉衣去弄了些杜稻草在地上铺了一片,又去拾了些干柴,而后耐心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实在等不住了,正要下去去寻,却见贺兰千一手各提了只雉鸡,慢慢走了过来。
                              “这些……都是你猎到的?!”看着贺兰千一身清爽的满截而归,蝉衣不由得很是意外。
                              贺兰千对她笑笑,将雉鸡丢在一旁的土地上,掀开衣摆在稻草上坐下,俊美的脸上笑意浅浅,“没有看见你说的野兔,便带了两只雉鸡回来,一人一只刚好。”
                              蝉衣愣了半天,才道,“我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打猎?”
                              贺兰千微侧头看着她,眼底泛起暖暖的笑意,被阳光一照,晃了蝉衣的眼,“我小的时候练隐术,父亲将我一人扔在树林之中,一扔就是十天半个月,不会也会了。”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几个宇,但蝉衣仍是听出了许多不曾知道的事。说的这般容易,一个孩子,如何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树林之中存活下来。
                              这般想着,蝉衣似乎来了些兴趣,她在他身边坐下,抬手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侧头问到,“反正也没事,不如你说说你之前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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