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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夕陷进软软的床塌里,从一个梦掉进另一个梦里。反反复复地做很多梦。
梦见父亲会很亲昵地用胡字来扎自己的脸而不是喝很多酒整日醉生梦死;梦见父亲会很骄傲地把自己抗在肩上而不是整日咒骂着那个自己喊“妈妈”的女人和那女人的“杂种”儿子夏晨曦;梦见母亲会买很多洋娃娃和糖果来哄自己并轻轻亲吻自己的脸颊而不是说着“不后悔”头也不回地离开;梦见自己和夏晨曦会有一个很浪漫的邂逅美好的像小说你的那样而不是带着对自己天生的鄙夷、同情、怜悯;梦见小恋会敲自己脑袋叫自己“丫头”而不是近乎同情地把夏晨曦施舍给自己。
同情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都不需要。
梦见这些统统是我的,他们一个都不许离开。爸爸妈妈小恋夏晨曦都不许离开。
醒来后,很意外,眼角没湿。
父亲又酗酒,倒在沙发上嘴里咒骂着什么。
斜夕走近看。父亲现在很窝囊地蜷在沙发上。胡茬很深,深得发青。脸上的皱纹似乎像刀刻一般的清晰。
他是一个很老很没用的男人。他甚至连牛奶也不会煮。他和自己一样,都放不下过去。
可是他是自己的父亲啊。
是自己最舍不得的父亲啊。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收留他的父亲啊。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想上去抱抱他的冲动。
斜夕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太多让她难以缓和的事情。
她走出家门。外面俨然已是夜晚。雪花仍然不知倦怠地飘落。
透过颜色柔和的路灯,可以看见雪花纷尘落下。好久没有这样大的雪了呢。斜夕暗思。
在拐角处,斜夕突然发现了一个孩子。
她蹲在路灯下,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层雪,瑟瑟地抖着身子。散发着很美好的气息。美好到要灼斜夕的眼。那样欢乐的伤灼。
眼泪倏地掉落,女孩没发觉。
既而变成低低的啜泣,女孩发觉了。
“呐……我家丫头。”小恋费力地站了起来,睫毛上晶莹的颤抖,绛红的唇瓣被冻得发紫。,声音在寒风中虽然无力却很清晰。
斜夕低下头,肩膀颤抖着。
——我不骄傲的那天啊。我们说不定就不在一起了呢。
她看见小恋脸上原先骄傲的表情一扫而光,没了平日的盛气凌人。
她突然很害怕。
“我家丫头哭了,都是因为我啊。我还真是不好呢。是不是不会原谅我呐……”小恋自顾自地说。
“够了。”斜夕终于爆发了,她轻轻拥住小恋,冰凉的小手触到了小恋的脸颊。
“就算我不骄傲了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我家丫头……”小恋用手去拭斜夕的泪,方在发紫的唇上。轻轻绽开笑颜:“眼泪。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