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春天离开
----至旧友鸟儿
小时,我家是极少养宠物的,只是一次,从小姨家要了一只鸟儿来养。
鸟是一只金丝雀,会唱很悦耳的歌儿,深得母亲喜欢。模样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与其他鸟雀大同小异,只记得一双深褐色眼睛,波光鳞层,清澈见底。
之后平淡无味的日子添了些色彩,爸爸的收音机声中掺进了清脆的鸟鸣 。天空依旧透明,日子仿佛被固定在每个365中,只是我在长大,鸟在老去。
眼睁睁的看着,血丝慢慢攀上了清亮的眸子。
它在世间走了九个春秋,已经到了去追随鸟图腾的年龄,我却无能为力,只因为任何人都抵不过时间。
三月,以往春天的气息已经拂遍大地,然而今年,北风依然在大发淫威。半夜醒来,外面窸窸窣窣下起了冻雨,我把冰凉的指尖塞进老鸟蓬松的羽毛中,它只是短促的尖叫一声,像是在抗议我的入侵,之后阖上了眼睛。
一夜仿佛与世无争,启明星慢慢升起,又滑下。
天明。
还在睡梦中的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吵醒,迷糊中还以为没有走出梦境。但接下来一声尖细而又微弱的叫声将梦中那个虚渺的世界击成了碎块。 我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蓦然惊醒。
鸟?老鸟?!
匆匆打开 床前灯,惨淡的灯光下,羽毛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轻盈盈的飞起,再落下。老鸟向后仰着脖颈,费力的咬住一片羽毛,猛地一挣,一片羽毛慢慢从它松开的嘴壳间滑落,然后第二片,第三片...
我愣了,颤抖着手探过笼子的间隙按住了它。老鸟仿佛吃痛,用它已经秃掉的喙一下下啄击我的手指,我不敢动,因为手指能感到下面裸露的皮肤,和湿漉漉的,血。只能轻声叫着他的名字,一下一下的叫着...
“ 老鸟..老鸟...”
过了好久好久,又过了好久,手下的老鸟渐渐安静下来,一动不动。我紧紧抓着它的翅膀,人和鸟都僵在了一起,我害怕,只要稍稍挪动一下,老鸟又会狂躁起来,继续在伤口上火上浇油。
但是老鸟却一直那么安静,安静的不曾见过。
刚刚松弛的神经又绷紧,摸摸胸口,那颗工作了九年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太阳出来了,浓重的色彩像被洞穿的伤口。
老鸟到底是追随鸟图腾而去,我把它埋在了院子的一角,再怎么说,这也是它的家,至少,曾经是。
空气中溢满露水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再放眼望去,竟是满眼姹紫嫣红,原来,春天早就到了。
早安,春天。早安,老鸟。
后记:一个平常的午后,一只雀儿落在教室的窗台上,歪着头,好奇地瞅着我,那双看透灵魂的褐色瞳仁,像极了曾经的老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