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很多年后陵越会深刻自省，自己这一生，究竟做了些什么。
身为天墉掌门，可曾恪尽己任，振兴门派不辱使命；身为大师兄，可曾以身作则，教导弟子克己复礼；身为执剑长老之徒，可曾潜心修习，可有辱没师尊声名。
他当然也会想，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是否真的无愧天地，无愧他人，无愧本心。
他还记得自己铸剑无数，当日铸出一柄“焚寂”，却是心头一滞，将其封印深藏，再未拿出来看过一眼。
……焚寂，霄河。
——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
……拂苍云。
——哪能无愧他人？
只是若说亏欠，他亏欠的恰恰不是屠苏。
在位五十三年间，执剑长老之位空悬。他守着那个注定不能兑现的约定，一年又一年。
相信终有一日，那个人会回来。
若说有执念，只怕就是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那么一点希望，弃了红尘，亦弃了仙缘，只道天地之间顺应其心方是最好。
何曾半点亏欠。
只是他又用了很久才明白，也用了很久才真正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手中虽然有剑，仍需天意成全。
……师尊。

一、余情旧梦
陵越又做梦了。
梦中杀声震天，火光照亮大半个夜空。一片火海之中，凄厉的呼喊声声入耳。
目不能见，一片黑暗，如坠冰窟。无边的黑暗恐惧，四周传来各种声音，像是幽泣冷笑，又像是喑哑剑鸣，鬼魅一般凄厉的嚎哭萦绕在耳畔……入骨的幽邃寒凉，触手温热一片咸腥的，是血吗？是何处寒凉握住了双手，手腕被紧紧禁锢动弹不得，不要，不要过来！
恍然惊醒。
“……做噩梦？”一只手探上额头，那人皱眉，隐有担忧之色。
“执剑长老……”一手撑着床沿坐起身来，幼童抬手揉揉眉心，愣愣的想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村子，被仙人所救，带到了仙山。
昆仑山，天墉城。
昆仑八派中最负盛名的修仙之所，当真清气所钟，自有一派威严之气，远非尘世繁华可及。
只是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位救了他的仙人是天墉城的人。
彼时，他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修仙，他只是无处可去。他才五岁，还不懂什么叫摒弃前尘，他只知道自己不再拥有从前的姓氏，名字，从此他的身份是天墉城弟子，陵越。
而救他的仙人就是天墉城的执剑长老，紫胤真人。
陵越还是记得原来的一些事情的。他记得坏人杀光了他的村子，他看着爹娘还有昔日亲族死在他面前，无能为力。那一天之前，娘亲还在给他讲故事，告诉他海外的仙山上有仙人，仙人会帮助那些心地善良的人，不让坏人伤害他们。娘亲还说，仙人当中，有带着宝剑的剑仙，会把坏人都杀光。于是他就认真的说，他想学剑，他也想做剑仙。娘亲笑了笑说，你怎么可能变成神仙，想要学剑，让你爹教你就是了。
模糊的面容，模糊的声音，像是隔得太远太远。
那些人带着剑，但是爹爹明明也会用剑啊，为什么还是死在了他们手里呢，娘不是说，他们一家人隐居在这里，坏人找不到么……陵越躺在床上望着屋子里简单素净的陈设，闻着淡淡的药香，有些恍惚。
他也还是能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
那些人……不，那不是人，长长的尾巴，手上脸上满是青色的鳞片，獠牙伸长，还令人憎恶的流着口水，这哪里是人。
形容可怖的怪物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当自己快死了，那个怪物的身体忽然被万千剑光贯穿松了手，松手之后他抚着胸口伏地猛烈咳嗽，只把眼泪都呛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一头银发的人着一袭蓝白道袍拂袖从天而降，清清冷冷，果然是仙人，一手执剑，一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眼前之景。
“这……你是剑仙？！是你杀了他们？那你为什么不救其他人！”
“我救人，他们也杀人。只有杀了他们才不会继续杀人。”
“可是你只有一把剑，要杀人就不能救人么……你能教我么？”
“若你只有一把剑，是为杀人，还是救人？”
“你会教我吗？”
“我不收徒弟。”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眯眼又看了看那道兀自跃入眼帘的冷色，身心堆积的疲惫都在叫嚣，只是眼皮一重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在这天墉城。
仙人仍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肃模样，不准他叫师父，只道让他好好休息，还有，要唤他执剑长老。
而他只是望着似乎比娘还要美上几分的执剑长老，陷入了沉思……
紫胤也不知，为何要带这孩子上天墉城。本是御剑路过那个村庄，远见妖气冲天，救下的这个孩子，原本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安顿在山下，他却带了这孩子上天墉城。
或者……等他恢复了再送下山不迟。
只是想不到他执拗的厉害，硬要拜师。三百多年未曾收过徒儿，这次当然不会例外，况且，门中弟子想要拜执剑长老为师的也不在少数，他都未曾理会，更何况这个新救下来的孩子。只是居然心念一动留下了他，只当是……陵字辈的首徒罢了。冒然将他带上天墉，让他受了风寒，初时又受了些惊吓，孩子自然病倒了，只是竟也昏睡了几日，不知是否受了妖气影响，不由有些担忧。
得知仙人不肯收自己为徒，心里还是有些沮丧的。陵越……陵，越……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的含义，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到。
陵越脑子里有点乱，摇摇头不再乱想，执剑长老转过身去正与另一位长老攀谈着什么，隐隐的竟有点安心，头一歪，竟又是沉沉睡去。
入门之后，陵越总算也和师兄弟们多有熟稔，生性乖巧又恭敬有礼，又是陵字辈的大师兄，师兄弟们对他也是多有好感，一来二去，不由听说了很多事情。
而其中，多半是有关执剑长老的。
也无怪乎，执剑长老向来为门中弟子所仰慕，尤其是深得女弟子追捧。其剑术人品均为上乘，自他到来，天墉剑道一度繁盛，乃至于今日。更因为其人清冷端肃，一行一止皆是仙家气度，人不能近，更是惹得无数女弟子暗自倾心。
听到这里，陵越暗自笑了笑，执剑长老是很好看不错，可是哪有这么严重啦……虽然自己也很想让他做师父……不过既然人家不想，陵越自然也不敢再提。
想到这些，好像自从救了他把他安置好之后，执剑长老……就再也没来看过他了。陵越有点淡淡的别的什么情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透过窗棂痴痴看着皎月清辉，不禁喃喃自语：“好像……长老……”脑中突然又浮现那张脸，居然睡意全无。
其实长老总是冷着一张脸，还是……有点怕人。陵越默默地想。想起白天某位师兄说，过几个月有什么一年一度发入门试炼，到时候，是不是就能看见执剑长老了……
三个月后，陵越期盼已久的入门试炼，终于来了。
天墉门规，新弟子入门三个月后考察根基，依照个人天赋以及兴趣因材施教，分配到众位长老门下，表现较为出色的，则由长老们亲自挑选，收作亲传弟子。
而众所周知，执剑长老今年，仍然没有半点收徒的意思。
第一场试炼，他和几位新弟子被法阵送入一个幻境。
被送入幻境之时，当即就有长相略为可怖的灵兽飞出四处缭绕，胆小的几个女弟子几乎吓得哭出来，陵越望着那些像是妖怪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居然半点没有害怕，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木剑，一言不发。而后，幻境竟又成了那日在火海中被紫胤所救的场景。陵越手中的木剑瞬间落地，他蹲下身抱紧脑袋闭眼，像是不想再回想起来，可是依旧听到了与那日一般无二的尖利哭号。
不想……不想，不要再想……
待到那奇怪的声音消失，他睁眼，眼前之人，正是紫胤。
“……执剑长老。”他轻轻唤了一声，可是紫胤无动于衷。而身旁赫然是父亲的尸首，身首异处，眼珠竟也迸出，面容岂止可怖！陵越惊叫一声后退一步，而紫胤手中长剑正在滴血。面目依旧清冷，竟还多了一丝杀气，幻境中的“紫胤”，抬手一剑刺向陵越。
“……不可能，怎么可能！”陵越未曾愣住，抓起地上的剑横在胸前，挡住“紫胤”的剑锋，“执剑长老既然救我，又怎么会再杀我！父亲明明是被怪物杀的，不是他，不是！……是幻境，都是假的！假的！！我不会被你影响！！”
陵越后退几步抵在墙上，双手握剑死死抗衡，拼尽全力把剑锋弹了回去，那幻影竟也消散了，陵越靠在墙上喘着气，伸出左手，掌心已满是血迹，不由被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那么激动……可是执剑长老，怎么会害他……
而之后，紫胤又一次出现，向他伸出了手。陵越有些疲累，几乎就要伸手过去握住，却在距离他的手不远处触电一般缩回手。不对，长老不是这样的……陵越冷静了不少，亦未曾出声，索性不管不顾，闭眼开始打坐。
而幻境中的一切，几位长老都看在眼里，涵素真人亦是看到了陵越的幻境，不由向紫胤看了一眼。紫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亦是疑惑不解。这幻境只为磨砺弟子心性而造，会唤出他们心中最恐惧最渴求的东西，若能全身而退，于修仙一途，自是大为有益，可这陵越……为何都是他。
而静下心来打坐的陵越，睁开眼睛，身旁幻象已经消失，同行的几个弟子还未回来，眼前几位长老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抬眼一看，执剑长老亦是微微颔首。
这个才是真的！陵越忽然抿嘴，乖巧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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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此间少年
弟子们陆续从幻境中出来，带了些许疑惑互看了几眼，陵越亦是往旁边扫了几眼，抬眼又看了看几位长老，又觉不妥，手背到身后攥着木剑剑柄略局促的低下头。
涵素点点头开口：“身居幻境，心念若有半点动摇，皆无法走出幻境。尔等方才幻境中所为，诸位长老皆看在眼里，能在一个时辰内走出幻境，沉着应对不失本心，不错，如此心境于修仙一途已是根基初成，日后须勤加修习，大有裨益。自去准备下一场试炼罢。”
“多谢掌门。”
至此，陵越不禁松了口气。而这第一场试炼，应是都通过了吧。
他一本正经垂手侍立，一副乖顺模样，眸中却是如水清澈，此刻因了淡淡的欣喜，不说灿若星辰，却也闪着光芒。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幼童身上，面容稍显稚嫩，偏生又沉静得很，不显锋利只觉温润，紫胤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而三天后，第二场试炼如期而至。如掌门所言，无论遇到什么，尽自己全力与其一战便是。
初时听到这样的要求，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我们刚刚入门什么都不会，掌门这不是坑我们嘛。”
“就是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听着身边同门所言，陵越敛眉，却是一言不发向前走去。似是被带动了一般，开始谈论的几个弟子也不再言语，犹豫半晌还是跟着陵越向前走去。
而没有多走几步，便感觉到脚下一阵震动，一下又一下，似乎是有什么大型的兽类跑了过来。陵越顿时警觉起来，剑拔出鞘横在胸前。掌门此次把给他的木剑换成了寻常铁剑，也有不少弟子用的是自己原来的佩剑，无一不说明眼下危机四伏的真实。只怕不比上次一样容易。突然，此起彼伏的不知什么的嘶吼声响起，陵越的面色瞬间黑了许多。
“不止一只！”人群中突然喊出一声，眼看那东西越来越近，弟子们也靠的越来越近，几乎缩成一团。
而这时，众人只觉眼前数道银光一闪，四只体形远超寻常兽类的妖兽围成一圈带着腥风扑向众人，而以陵越为首的几人率先察觉到，已然出剑抵挡。
这几只妖兽通身玄色，形貌更偏向于虎，却长着狮子一般的鬃毛，獠牙四尺来长，油亮的皮毛闪着异样的光泽，兵刃砍到身上竟是纹丝不动！
瞬间有一股绝望笼罩着人群。陵越也不禁有些腿软。
“既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若此刻以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陵越一声断喝，眼睛一闭，片刻之后睁眼竟也不再同初时一般害怕，开始挥剑而上。众人被激进的小师兄鼓励到，合力迎敌，几番恶战，竟也联手除去了三只妖兽。只是剩下这最后一只时，也基本伤了个遍，只有一个逃。不远处几位长老都负手而立，无疑给众人多了一份希望。
陵越呆愣片刻，旋即也飞奔出去，却不是为了争先逃命，令人出乎意料的，他突然停住，捡起了混乱之中被弃在地上的一把剑。那是一把精钢锻造的长剑，剑鞘略有磨损，却也依稀可辨其中纹路，当知绝非凡品。想来是主人逃命心急，为了跑得更快便扔了。用衣服下摆细心擦了擦，末了把它抱在怀里轻轻笑了，然后奋力小跑着想追上前面的师兄弟。
而这一切都看在紫胤眼里。他静静看着身量尚小的孩子吃力的抱着对他而言还是太重的长剑，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散落在空气中，谁都没有注意。陵越抬头，远远的正望见上首的紫胤，只见了那仙人一般的人物又冷着脸，却是小小的身子抖了抖，拔腿向前跑得更快，剑也抱得更紧。
而一转身，那妖兽已然逼近，磨磨爪子飞扑上来就把陵越扑到了身下，顿住半晌，然后一寸白亮的剑头从它的脖颈穿过，痛苦地嘶吼了一声动了动而后无声消散。
好痛……陵越闷哼一声，但是没有叫出声来。他本是抱着那么一丝微茫的希望挑了妖兽颈间的软弱部分狠狠刺进去，几乎是擦着胸腹，再压下来一寸只怕他肺都要从鼻子里被挤出来。刚才那一下也砸的不轻，简直快把骨头撞断了……
瘫倒休息了片刻，陵越一手抱着剑，一手越过剑柄扶着肩膀艰难的向前走。这一次，他是最后一个出的幻境。
试炼结束，陵越自然没有通过，今年也就没有被各位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的资格。
日头西斜，弟子们大多回房，唯有他有点沮丧的独自一人坐在石阶边，刚才受的伤虽然只是幻象并无大碍，可还是真实得让他有点害怕。但是怀里的剑还在，也没人来讨了去。抿了抿嘴，陵越无声笑开。今年输了没关系，明年……“……明年一定要赢……好想学剑……”
“你想学剑？”
“想！”不假思索的抬头，却见紫胤正站在他面前，逆着光，脸上一片晦暗看不清表情，声音也似记忆中一般清冷辨不清喜怒。惊觉自己心中所想竟脱口而出，陵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随后默默点了点头，“弟子……想学剑，很想……”
“那么，你因何执剑？”
“为什么那些人拿着剑，却要让他们死，学了剑，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陵越眼中满是疑惑，却异常坚定。
紫胤默然不语，静静看着眼前的孩子从初时的迷茫疑惑渐渐的变得低落，晶亮的眸中隐隐有泪花在打转，却执意抬头咬唇死死隐忍不让自己流出泪来。
“那么你学了剑又当如何，快意恩仇闯荡天下？之后呢？”
“我报了仇，又会有更多的人回来找我报仇，再杀光更多的村子……长老曾经问过我，如果我只有一把剑，拿了剑，是要杀人，还是救人。”陵越抱着膝盖，忽而摩挲着剑柄满是坚定，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那么，我救人，也杀人。我不想报仇，我只想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愿随我学剑？”紫胤仍是清清冷冷的声线，不带半点情绪。
“……长老？可、可以么……”陵越有些迟疑，带了些许惊喜和不可置信。
紫胤极淡极淡的笑了笑，轻轻点头。
“弟子……拜见师尊！”陵越怀里抱着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却是紫胤一伸手接过了，取出一把木剑交与陵越。“此剑你眼下尚且不适用，便待年龄稍长一些，为师再铸一把赠予你。”
陵越双手接过，如获珍宝，又惊又喜，跪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师尊！”
紫胤伸手，陵越再未迟疑，小手放在略显宽阔的掌心里被师尊拉起，抿了抿嘴乖巧的又笑了笑。
夕日欲颓，柔和的光晕渐渐从两人身上褪去，陵越任由紫胤牵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步入晦暗。
陵越只觉，师尊的掌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凉。
居然头一次不那么惧怕黑暗。
+++++++++++++++++++++++++++++++++++++++++++++++++++++++++++++++++++++++++++++++++++++++++++++++++
各位长老选中的弟子，按例当向掌门汇报，其中天资极高者有，异常勤奋者有，入门试炼表现异常出色者亦有，涵素捋着长须一一点头，而听闻执剑长老新收了个徒儿，还是入门试炼不曾通过的一个新弟子时，涵素一时不察捋掉一根胡须。
“陵越……莫不是那个第一场第一个出幻境的孩子？除却心智果敢，似乎也并非……”从前那么多个资质极佳又勤奋自勉的人才任他挑选，都一一回绝，此刻却要了个五岁的幼童，涵素不由颇为费解，往众位长老身上扫了一眼，亦是多有不解。
末了，涵素摆摆手，一副我是高人我都懂的表情：“执剑长老收徒，自然是好事，便就如此吧。”而各位长老亦是点点头，天墉上下对紫胤礼敬有加，既然掌门都已经发话，便也人人一副高深莫测点到为止我们都懂的模样，硬生生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说到底，以紫胤真人的资历和辈份，掌门唤他一声“前辈”都不为过，几位涵字辈的长老当年或许也是执剑长老的崇拜者之一这种事……不可说，不可说。
长老们倒是我是高人我都懂，一干弟子们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自从得知执剑长老收了陵越大师兄为徒的消息，天墉城中不说炸开了锅，这个消息也算是轰动一时在弟子中间广为流传，乃至成了一连几日弟子们的谈资。
而身为话题中心的陵越不免有些尴尬，走到哪儿甚至吃饭都有人“陵越师兄”“大师兄”的喊，以至于他搭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于是最终决定效仿师尊，只是他尚未领略到日后被天墉某后援团称为“执剑家专有技能”的精髓所在，所以一切对策局限于，闭嘴装死。
至于这是什么后援团，我们暂且忽略不计。
而当日后得知他那惊才卓绝的师弟人送外号“木头脸”，于是似乎也有被称为“执剑家石头脸”的陵越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
当然，这是后话。
他当然知道执剑长老声名远播，可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
“嘤嘤嘤好羡慕陵越师兄，为什么执剑长老不收我嘤嘤嘤~”
“明明入门试炼我的分数比他高好么不公平啊啊啊！”
在弟子中间充斥着“执剑长老居然不收我收了他嘤嘤嘤不公平不开心”这种气氛影响下，以及在听了不下十遍诸如此类的抱怨之后，紫胤破天荒的设身处地想了想于是决定让陵越单独搬去玄古居住。
只是没想到这样更加让陵越为难。有道是“我不来就山山自来就我”，于是麻烦终于找上了陵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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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奇了个怪被度娘吞了不成？？

果然是用不惯啊度娘你上来就坑我，快吐粗来吐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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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陆续从幻境中出来，带了些许疑惑互看了几眼，陵越亦是往旁边扫了几眼，抬眼又看了看几位长老，又觉不妥，手背到身后攥着木剑剑柄略局促的低下头。
涵素点点头开口：“身居幻境，心念若有半点动摇，皆无法走出幻境。尔等方才幻境中所为，诸位长老皆看在眼里，能在一个时辰内走出幻境，沉着应对不失本心，不错，如此心境于修仙一途已是根基初成，日后须勤加修习，大有裨益。自去准备下一场试炼罢。”
“多谢掌门。”
至此，陵越不禁松了口气。而这第一场试炼，应是都通过了吧。
他一本正经垂手侍立，一副乖顺模样，眸中却是如水清澈，此刻因了淡淡的欣喜，不说灿若星辰，却也闪着光芒。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幼童身上，面容稍显稚嫩，偏生又沉静得很，不显锋利只觉温润，紫胤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而三天后，第二场试炼如期而至。如掌门所言，无论遇到什么，尽自己全力与其一战便是。
初时听到这样的要求，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我们刚刚入门什么都不会，掌门这不是坑我们嘛。”
“就是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听着身边同门所言，陵越敛眉，却是一言不发向前走去。似是被带动了一般，开始谈论的几个弟子也不再言语，犹豫半晌还是跟着陵越向前走去。
而没有多走几步，便感觉到脚下一阵震动，一下又一下，似乎是有什么大型的兽类跑了过来。陵越顿时警觉起来，剑拔出鞘横在胸前。掌门此次把给他的木剑换成了寻常铁剑，也有不少弟子用的是自己原来的佩剑，无一不说明眼下危机四伏的真实。只怕不比上次一样容易。突然，此起彼伏的不知什么的嘶吼声响起，陵越的面色瞬间黑了许多。
“不止一只！”人群中突然喊出一声，眼看那东西越来越近，弟子们也靠的越来越近，几乎缩成一团。
而这时，众人只觉眼前数道银光一闪，四只体形远超寻常兽类的妖兽围成一圈带着腥风扑向众人，而以陵越为首的几人率先察觉到，已然出剑抵挡。
这几只妖兽通身玄色，形貌更偏向于虎，却长着狮子一般的鬃毛，獠牙四尺来长，油亮的皮毛闪着异样的光泽，兵刃砍到身上竟是纹丝不动！
瞬间有一股绝望笼罩着人群。陵越也不禁有些腿软。
“既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若此刻以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陵越一声断喝，眼睛一闭，片刻之后睁眼竟也不再同初时一般害怕，开始挥剑而上。众人被激进的小师兄鼓励到，合力迎敌，几番恶战，竟也联手除去了三只妖兽。只是剩下这最后一只时，也基本伤了个遍，只有一个逃。不远处几位长老都负手而立，无疑给众人多了一份希望。
陵越呆愣片刻，旋即也飞奔出去，却不是为了争先逃命，令人出乎意料的，他突然停住，捡起了混乱之中被弃在地上的一把剑。那是一把精钢锻造的长剑，剑鞘略有磨损，却也依稀可辨其中纹路，当知绝非凡品。想来是主人逃命心急，为了跑得更快便扔了。用衣服下摆细心擦了擦，末了把它抱在怀里轻轻笑了，然后奋力小跑着想追上前面的师兄弟。
而这一切都看在紫胤眼里。他静静看着身量尚小的孩子吃力的抱着对他而言还是太重的长剑，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散落在空气中，谁都没有注意。陵越抬头，远远的正望见上首的紫胤，只见了那仙人一般的人物又冷着脸，却是小小的身子抖了抖，拔腿向前跑得更快，剑也抱得更紧。
而一转身，那妖兽已然逼近，磨磨爪子飞扑上来就把陵越扑到了身下，顿住半晌，然后一寸白亮的剑头从它的脖颈穿过，痛苦地嘶吼了一声动了动而后无声消散。
好痛……陵越闷哼一声，但是没有叫出声来。他本是抱着那么一丝微茫的希望挑了妖兽颈间的软弱部分狠狠刺进去，几乎是擦着胸腹，再压下来一寸只怕他肺都要从鼻子里被挤出来。刚才那一下也砸的不轻，简直快把骨头撞断了……
瘫倒休息了片刻，陵越一手抱着剑，一手越过剑柄扶着肩膀艰难的向前走。这一次，他是最后一个出的幻境。
试炼结束，陵越自然没有通过，今年也就没有被各位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的资格。
日头西斜，弟子们大多回房，唯有他有点沮丧的独自一人坐在石阶边，刚才受的伤虽然只是幻象并无大碍，可还是真实得让他有点害怕。但是怀里的剑还在，也没人来讨了去。抿了抿嘴，陵越无声笑开。今年输了没关系，明年……“……明年一定要赢……好想学剑……”
“你想学剑？”
“想！”不假思索的抬头，却见紫胤正站在他面前，逆着光，脸上一片晦暗看不清表情，声音也似记忆中一般清冷辨不清喜怒。惊觉自己心中所想竟脱口而出，陵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随后默默点了点头，“弟子……想学剑，很想……”
“那么，你因何执剑？”
“为什么那些人拿着剑，却要让他们死，学了剑，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陵越眼中满是疑惑，却异常坚定。
紫胤默然不语，静静看着眼前的孩子从初时的迷茫疑惑渐渐的变得低落，晶亮的眸中隐隐有泪花在打转，却执意抬头咬唇死死隐忍不让自己流出泪来。
“那么你学了剑又当如何，快意恩仇闯荡天下？之后呢？”
“我报了仇，又会有更多的人回来找我报仇，再杀光更多的村子……长老曾经问过我，如果我只有一把剑，拿了剑，是要杀人，还是救人。”陵越抱着膝盖，忽而摩挲着剑柄满是坚定，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那么，我救人，也杀人。我不想报仇，我只想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愿随我学剑？”紫胤仍是清清冷冷的声线，不带半点情绪。
“……长老？可、可以么……”陵越有些迟疑，带了些许惊喜和不可置信。
紫胤极淡极淡的笑了笑，轻轻点头。
“弟子……拜见师尊！”陵越怀里抱着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却是紫胤一伸手接过了，取出一把木剑交与陵越。“此剑你眼下尚且不适用，便待年龄稍长一些，为师再铸一把赠予你。”
陵越双手接过，如获珍宝，又惊又喜，跪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师尊！”
紫胤伸手，陵越再未迟疑，小手放在略显宽阔的掌心里被师尊拉起，抿了抿嘴乖巧的又笑了笑。
夕日欲颓，柔和的光晕渐渐从两人身上褪去，陵越任由紫胤牵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步入晦暗。
陵越只觉，师尊的掌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凉。
居然头一次不那么惧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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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长老选中的弟子，按例当向掌门汇报，其中天资极高者有，异常勤奋者有，入门试炼表现异常出色者亦有，涵素捋着长须一一点头，而听闻执剑长老新收了个徒儿，还是入门试炼不曾通过的一个新弟子时，涵素一时不察捋掉一根胡须。
“陵越……莫不是那个第一场第一个出幻境的孩子？除却心智果敢，似乎也并非……”从前那么多个资质极佳又勤奋自勉的人才任他挑选，都一一回绝，此刻却要了个五岁的幼童，涵素不由颇为费解，往众位长老身上扫了一眼，亦是多有不解。
末了，涵素摆摆手，一副我是高人我都懂的表情：“执剑长老收徒，自然是好事，便就如此吧。”而各位长老亦是点点头，天墉上下对紫胤礼敬有加，既然掌门都已经发话，便也人人一副高深莫测点到为止我们都懂的模样，硬生生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说到底，以紫胤真人的资历和辈份，掌门唤他一声“前辈”都不为过，几位涵字辈的长老当年或许也是执剑长老的崇拜者之一这种事……不可说，不可说。
长老们倒是我是高人我都懂，一干弟子们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自从得知执剑长老收了陵越大师兄为徒的消息，天墉城中不说炸开了锅，这个消息也算是轰动一时在弟子中间广为流传，乃至成了一连几日弟子们的谈资。
而身为话题中心的陵越不免有些尴尬，走到哪儿甚至吃饭都有人“陵越师兄”“大师兄”的喊，以至于他搭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于是最终决定效仿师尊，只是他尚未领略到日后被天墉某后援团称为“执剑家专有技能”的精髓所在，所以一切对策局限于，闭嘴装死。
至于这是什么后援团，我们暂且忽略不计。
而当日后得知他那惊才卓绝的师弟人送外号“木头脸”，于是似乎也有被称为“执剑家石头脸”的陵越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
当然，这是后话。
他当然知道执剑长老声名远播，可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
“嘤嘤嘤好羡慕陵越师兄，为什么执剑长老不收我嘤嘤嘤~”
“明明入门试炼我的分数比他高好么不公平啊啊啊！”
在弟子中间充斥着“执剑长老居然不收我收了他嘤嘤嘤不公平不开心”这种气氛影响下，以及在听了不下十遍诸如此类的抱怨之后，紫胤破天荒的设身处地想了想于是决定让陵越单独搬去玄古居住。
只是没想到这样更加让陵越为难。有道是“我不来就山山自来就我”，于是麻烦终于找上了陵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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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此事，涵素掌门震怒，以“不知轻重，误伤同门”为由罚陵越思过崖面壁半月。陵越本也伤得不轻，却自知有愧，甫一醒来便要去往思过崖。凝丹长老也是有些不放心，派了个稍微小些的女弟子同去，一并通知了执剑长老。
尚未伤愈，步子有些虚浮，陵越捂着胸口站了片刻，当即打坐调息，周身隐有真气缭绕。这是方才女弟子临时教给他的，虚弱的冲师妹笑了笑，挥手让她回去，那女弟子当时也是在场的，觉得掌门只罚陵越一人实在不公，而陵越却是摇摇头，只道是自己鲁莽，还嘱托她回去好生照料陵卫。见师兄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跺了跺脚离去，去寻执剑长老不提。
陵越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而后轻轻阖眸。一时之间，也忘了问师妹的名字。不如下次再去凝丹长老处道谢吧。
紫胤得知此事已是入夜，却也不动声色，去了思过崖。
以陵越的修为自然察觉不到师尊到来，更何况伤还没好干净。紫胤所见，便是自家徒儿自行梳理经络，真气四处游走之态，这等行气吐纳之法，他尚未教授，许是从别处学来，却也初见雏形掌握的差不多了。有那么一瞬间，紫胤觉得自己收这个徒儿的选择是对的。
不多时，待他困倦睡去，缓步走近，并起二指以自身仙气替他再一次疏通了尚且有些滞碍的真气。睡梦中的陵越自是不觉，耸起的眉峰却也渐渐平缓。枕在手臂上露出颈侧，发带松松束起，发尾搭在肩上，半遮半掩露出安详的睡颜。紫胤微微喟叹一声，侧身坐在他身边，看护了大半夜。
直到晨光熹微，紫胤起身离去，末了还为他拂去了身侧草尖上的晨露，命古均暗中好生看护，又转身看了一眼，方放心离去。
陵越醒来之时，周身顺畅许多，只当是师妹教的方法真是有用，忽略了周围满是晨露湿气极重，而自己躺过的地方却半点湿气也无。
那晚之后，紫胤每晚都会亲自来看一眼，往往一看就是大半夜，陵越逐渐伤愈身体好了许多，紫胤竟也因此不觉疲累。约莫是三日之后，陵越开始练习往日所学。思过崖中寂静无人，倒是刚好提供了绝佳的研习之所。
只是这玄真剑……许是凝气之法尚有欠缺，他到底是未能参透。
这一日紫胤前来，看到的就是一手执剑冥思苦想偶尔比划几下，复又掌心撑着肘部一拳虚握支着下颌自言自语的陵越。如此故作老成的姿态，似乎泛着那么点儿……傻气。
想到这里，紫胤不禁莞尔，嘴角勾起了连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弧度。
又隐了身形看了半晌，抬手并起二指操纵着地上的树叶开始慢慢打旋。
“……咦？起风了？”又过了许久陵越才注意到脚下的树叶，微微一愣，竟是整个人被树叶卷起的气旋围在了中间，一时不察给糊了一脸的叶子。陵越嘟起嘴，胡乱的往脸上抹了几把扔掉叶子，又往树叶旋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你别跑！”不知怎的，隐隐透着些许兴奋，那就……先玩一会儿！
半晌之后才发现，那气旋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陵越提了一口气，运起身法追了过去，似乎风越来越大，又被树叶裹在了中间。这一次，陵越执剑往几个方向刺去想要打乱树叶的轨迹，竟也无迹可寻。真气流转片刻，一声“破”，气旋果然有如裂开一般，顿时树叶四散。陵越站在地上沉思良久，也不管给树叶落了一身。片刻之后如梦初醒一般开始挥剑，不止身上的叶子抖落一地，头顶上的花树也扑扑簌簌落了他一身的花瓣。香风四散，剑气引导着地上的落叶落花渐渐又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气旋，然后在剑气划出的寒光中四分五裂，陵越以手撑地一剑指向天空，周身落花簌簌，竟是说不出的美感。
陵越不禁喜出望外，刚才那一下，他似乎想通了！
紫胤早已收回了手，微微颔首，而后一拂袖转身施施然离开，眸中不掩赞许之意。
而陵越沉浸在如何将剑招与方才所悟相结合，又开始了初时犯傻一般的思考状态……
一转眼，已是七日之后。
连着几日有师尊暗中指点，陵越进境可谓是突飞猛进。
而这一日，正是深秋时节，下了一天的雨，此刻雨停之后透着丝丝沁骨的凉意。紫胤有些事务耽搁了，只道陵越不会笨到不去找地方避雨才是，因而想着晚上再去便是。而后古均来报，方沉了脸色往思过崖去了。
古均说的是，陵越公子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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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我就坑了闹哪样……快吐粗来！

“何出此言，况且你已受罚，日后莫要再鲁莽就是。”紫胤突然停了脚步，负手而立，“是为师大意，休息几日，便教你玄真剑。”
“……诶？多谢师尊！”陵越轻轻扯了扯师尊的袖子，又觉得不妥松了手，静静跟在师尊后面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一阵欣喜。
是夜，陵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天花板一阵出神。一阵轻风拂过，烛火微微摇曳，几番明灭，陵越揪紧了被子定定望着跳动的烛火，复又往里缩了缩。
“为何还不睡？”
“……师尊？”陵越翻身坐起，一双眼睛晶亮晶亮望着师尊，不知怎的就开了口，“睡不着……”
紫胤坐在床沿抬手往陵越额上探了探轻轻松了口气，而后示意他躺下掖了掖被角。似是成了习惯，这几日每每要等玄古居熄了灯确认陵越睡下后他才离去。之前分明是熄了灯的，却不知怎的又亮了起来，还当陵越又有何处不适。沉默着看了半晌，陵越躺在枕上，眼睛微眯，却还是执意望着师尊没有睡过去。
眼看一盏残烛将尽，陵越仍是眯着眼半梦半醒模样，许是睡了过去。紫胤起身刚要离去，衣袖被轻轻扯住，而后又被放开，再一转头，陵越已翻身往墙里睡了，分明是还醒着。
“越儿？”轻轻唤了一声，却未有回应，紫胤摇摇头，拂袖坐下，轻轻拆了发冠，侧身躺在外侧，伸臂一卷把陵越抱在了怀里。
“别怕，快睡。”
“师尊？你怎么知道……”陵越又翻过身来，犹豫片刻，双手轻轻环住师尊往里挪了挪，不自觉地把脑袋埋在了他怀里。
抱着小小一团，紫胤忽然漾起一阵暖意，又将陵越搂紧了些许。不多时，怀里喘出匀匀的呼吸声，陵越揪着他的衣襟，枕在他手臂上睡得香甜，紫胤对着他的睡颜端详了片刻，不着痕迹地轻轻捋了捋他的发尾，轻轻阖眸。
待陵越第二日醒来时，身侧床铺已冷，师尊已离去多时了，有些淡淡的失落，却又不知怎的，很开心。
又愣了片刻，方想起这个时辰才起来怕是要迟了早课，急急忙忙穿戴洗漱好夺门而出，而后才想起师尊说过今日不用上早课的……笨死了。陵越小声嘀咕了一声。
说是好生养病不用上课，陵越还是一脸好奇地偷偷往展剑台去了。方一赶到，不说是人山人海，弟子也是平日的数倍，陵越还当是自己迟了已是到了上课的时辰，芙清远远的向他挥手，给他挪了个位子，陵越也便没有推辞，拍拍衣摆席地而坐。
“陵越师兄？你伤还没养好怎么……哦，你也是来旁听的么？”
“……旁听？”

“啊，是这样，师兄你也知道，我们刚入门还不能学太高级的剑术，虽然不能执剑长老亲自教……可是他授课还是可以来旁听的。”
“这节课是师尊的？……难怪人多。”
“师兄不要急，过些日子你伤好了长老一定会教你的。”
“不是，我……”
“嘘，长老来了。”
闻言，陵越抬头，师尊果然负手而立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间议论声说话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安静的望着，紫胤扫了一眼后轻轻颔首开始开口讲课。
说到底还是来迟了，隔得有些远，师尊的面容有些模糊，似乎连声音也忽近忽远如梦似幻。
陵越揉揉眉心有点眼晕，身体还是有些不适，有些闷闷的扫了一眼无一例外一脸或敬仰或痴迷的师兄弟，看到有几位师妹眼中竟露些许娇羞神色，陵越嘴角一抽，心中不由腹诽。
其实你们根本不是来听课只是来看人的吧看人的吧看人的吧……
只是陵越也不是来听课的，他勉强打起精神想要听，可是还是觉得有些难捱。
芙清感觉到一丝异样，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陵越摇摇头复又抬头，却只觉有一道目光穿过一众师兄弟投到自己身上，心有所感，抬眼与那道目光相接。
他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师尊是不是在看他。
紫胤一开始便看到了陵越，他不断抬头又低头，往这边扫了一眼，眉峰微微耸起，辨不出喜怒。
陵越又低下头，闭目半晌，而后，听见弟子们一阵骚动，忙慌乱睁眼，不想看见这一眼心又慌了。
那人左手并起二指往剑身一抹，有意无意弹了一下，而后，开始旋身而起演示身法。剑阵一出，银光四起，他整个人被裹在剑芒里面，冷冽的眉眼与平日一般无二。而后亮银剑光释出，几乎有破空裂天之势，他规整束着的银丝被罡风带起，袍袖也灌了风一般烈烈作响，倒显得身体有些单薄，一式终了，长袍扬起的下摆悠悠落地，拂袖收剑，让众人仍觉如梦一般。而后，又是第二遍，这一次的剑式演示得极慢，陵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慢了半拍。
那一日的清晨，天光乍破，惊鸿一掠，陵越只觉得自己就看到一个画面，昆仑天光里，那人长身玉立，淡然负手转身，逆着光，身后是整个世界。他就像是昆仑山巅一抔不化的冰雪，一丝天光垂落，折射着他的脸，满是柔和。
不禁又想起，师尊的怀里，其实很暖很暖。
紫胤有些不解。
自那一日陵越去听了课之后，陵越不知为何变得越加勤勉，好几次大半夜不放心过来看看，陵越在月下把一把木剑舞得赫赫生风。
除了叮嘱几句不可贪功冒进，陵越竟也乖巧的让他挑不出错来。
事实上陵越天资确实不错，剑术学得好不说，还学会了板着个脸说胡闹，不过紫胤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