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于我们一年毕业的老羊,保送北大深圳研究生院了,初中的这帮老伙伴,竟只剩下我在为他祝福。
认识老羊十一年了,这十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有我得知的,也有我不得知的。我们相识在初中,一个破烂到看上去根本不像学校的地方,孩子们说着俗气的东北方言,教师没几个上过大学,只有一栋红砖教学楼,和连水泥路都没的尘土操场。犹记得那时老羊又瘦又小,其貌不扬,声音像女孩子,还特别爱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了解到了他的特殊家庭:一个不知所踪的生母,通过当工人勉强支撑家用的父亲,性格蛮横的后母,经常欺负他的妹妹,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奶奶。一心要强的老羊,在这个家庭里,承受了太多不符合年龄的压力。在班里几个名列前茅的孩子里面,老羊格外沉稳内敛,或者像别人说的那样,略有心机。
而在当时,我比而今天真的自己还要天真,一直是老羊的玩伴,我,老羊和猪,就像个三人组一样,每天上学,回家,相互调侃,打打闹闹。
中考前夕,老羊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我们所向往的实验中学,一旦没有考上公费名额,就要承担几万元学费,这对于老羊的家庭来说,根本不可能,更何况……为了安慰他,奶奶向他保证,考不上奶奶就卖了现在住的平房,供他上学。这个举动反而增加了老羊的压力,也让老羊愈发疏远我们这群不愁吃不愁穿的朋友们。老羊开始泡网吧,翘课,大家都以为他自暴自弃,可老羊成绩依然非常好。最后,班主任无心的表扬,彻底摧毁了老羊和同学们惨淡的友情,班主任告诉大家,老羊去网吧是下载学习资料的,让我们也长点心。这一言论散播后,同学们只觉老羊太有城府,相继疏远了他。
幸运的是,老羊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公费生,而且是重点班,初中时代的那群好朋友,除了我和赵大雪子四五个人走了公费以外,其余的都没有来实验读书。
高中时老羊见了我们依然是打打闹闹,只是语气更加圆滑,对于自己的学习,生活,感情,都会幽默地岔开话题,没有人知道他过得怎样,只知道他和几个同班的死党玩的很好。
高考时老羊考了很高的成绩,却只报了北京一所普通的211,有人说他固执,有人说他明智,有人说他另有苦衷,他每次也只是笑而不语。再次聚会,老羊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玩得开心时,我甚至会忘了他的存在,有时干脆就不参加聚会,朋友们最终不乐意,说他装B,说他不合群,听到后我总会感伤,从前那个有说有笑的老羊真的变成这样了么?
而今,老羊有了修长的身材和帅气的脸,只是再不会和我们这般亲昵了,聚会时总会忘了他,也不见他有什么死党了。我不敢妄自评论他过得好不好,只知道他这些年默默忍受着孤独,也默默奋力前行,他得到的不知和失去的哪个更多。18岁生日那年,我收到了老羊的礼物,一本七堇年的《少年残像》,还记得他一把塞给我,磕磕巴巴的说,这是他第一次送女生礼物。我打开书,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精致的书签,上面是老羊隽秀的字迹——
“我将诵读我的忧郁的诗句
幻想终有一日能远涉重重山冈
去寻找失乐的荒园
野花遍地
月光如泪
沿着迟暮的白色海岸
春天终将来临
我只面对漫漫长夜
我只带着夜的灵柩”
那之后,我读了七堇年全部的作品。
PS:老羊在高中时代和初中时代分别有两位挚友,一位是大二时坠楼身亡的唐,一位是大三时患上鼻窦癌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