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该繁华》
文/繁华【
@本该繁华 】
图/蔡八斗【
@厨子蔡八斗 】
傅婧娆从镜前取过梳子,替她理顺一头墨发,指尖尽是春意的薄凉。
洛槿言就要出嫁了,对方是个高富帅,她爱他,他爱她。
婚纱轻薄,洛槿言如同一个寻常女子一般,眉目间尽是将要嫁人的期待。傅婧娆看她瘦弱的肩胛,拿过外衣替她披上,语气淡薄,“小心着凉。”洛槿言转头,拢紧外衣,噙了一缕笑意,轻声道谢。瓷声糯糯,言语泠泠。
傅婧娆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镜中的美人,朱唇黛眉,顾盼倾城,美眸深处流转着雀跃,是激动抑或是欣喜。不管那一个,都是如此刺目,扎得她心里生疼。是不舍亦或是甚么欲望?
春日和煦,婚礼在室外举行。一袭白衣的她享受着上天给她的恩赐,她这一生最重要的礼仪。只是她心中有块空白,不是她的爱人可以填补的。阳光倾泻在她爱人的脸上,使她看不清他的悲喜。无论悲喜。
傅婧娆站在一旁陪她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日光晒得她眼眶灼热,双眸盈盈。她看着新郎拉起她柔若无骨的手,将戒指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据说这里有根血管连通心脏,套住它就套住了心。完美切割的钻石反射着和煦的日光,映在傅婧娆眼眸深处。她睁不开眼,也不愿睁开眼,掩耳盗铃地以为这样就能逃避。胭脂泪落,她控制不住悲伤肆意在心头汹涌,如今她只能庆幸,这场婚礼的主角不是她。
宴席在婚礼后开始,洛槿言换下了那件繁复的婚纱,只是一件礼群一双高跟,与新郎浓情蜜意。
已经是深夜,众人皆去,只有傅婧娆一个人坐在酒席上,举着酒杯冲她痴痴地笑,饮尽苦涩。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女子踩着细碎的步子走来,翩若游龙,宛若惊鸿。这名洛神一样的女子对她的爱人轻声喃语,“你先回去,婧娆醉了我送她回去。”
待到她身上清淡的体香萦绕身侧,傅婧娆才确认以酒麻醉自己掩耳盗铃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看见洛槿言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眸,心仍旧是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划成碎片。凌迟一般。
“槿言...”她气若游丝,言语酥入人骨,“我难受。”洛槿言扶起她,春风仍旧带着几分北风的凌厉,吹乱了一头墨发。她也不拢好,故意避开她的目光,“谁让你喝这么多的,我送你回去。”
傅婧娆的公寓并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只是她意识模糊,唯有不停地唤着洛槿言。洛槿言心里也是难受,进了公寓就让她躺好,起身就要去泡些浓茶给她醒酒。
“槿言...”傅婧娆仍是唤着她,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紧紧攥在手里。如同一个陷入泥潭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垂死挣扎,“我好难受...”洛槿言心头一紧,转身抓住她的手,“没事我泡些茶给你醒醒酒。”
傅婧娆没有理她,反手握住她的手,搭在心口,“我心里难受...槿言,不要走。”洛槿言搂着她将要倾倒的身体,替她脱去外套,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我不走...”
“槿言...今晚留下来。”她声音哽咽,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洛槿言不忍拒绝也应了。傅婧娆忽然立起身子,“槿言...”她唤着她,慢慢凑近,吸取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这是最好的醒酒药,“我爱你。”随后她便吻上她的红唇,将上面的胭脂吃近腹中。她不需要回答,她也不想听到回答。一切由她。
两具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傅婧娆将她也拉入了泥潭,一切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傅婧娆抚上她背脊上的青紫,一言不发,直到洛槿言靠在她肩头低声哭泣,她才慢慢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你会恨我么?”洛槿言似乎没有听见,带着哭腔吐出一句让傅婧娆用一辈子去思考斟酌的话,“我的爱人不是我爱的人。”傅婧娆微微一怔,却不答话,只有替她顺气。
天亮后洛槿言就离开了,然后和她的爱人去了远方,那是她爱人的家乡。浮生若梦。世人总以为一生漫长,回望才会发现韶华易逝,可往前看仍旧是漫漫长路。
洛槿言在那个冬天去了,她的爱人走在她之前,只有子女在她坟前哭悼。傅婧娆也已年迈体衰,行动不便。她坐在窗台前戴着老花镜回望今生,悲欢离合,七情六欲。还有那句让她懵懂余生的话,“我的爱人不是我爱的人。”那她爱的人也不是她的爱人。她不恨她,或者她爱她。不过既然她都去了,再多的猜想都是无用的。
初冬的雪静静地洒落,素净庄严,如同一个素衣的少女一般单纯无害。
只记得今年冬天的寒意不比那年春。
屋内柴火正旺,一只老黑猫趴在她腿上,蜷起身子一动不动。老式的录音机里播放的是一个中国歌手的歌,《太阳从西边升起》。她不以为意,若太阳从西边升起,那她的爱也不至于如此支离破碎。细细听下来,也真真是首不错的歌。
爱是个看不开的色彩,她是她漆黑中的色彩。
只是算来一生浮梦。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