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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晴雨
垂杨紫陌洛城东
”娘，娘！”约莫有五六岁的女娃娃一路笑着跑向宋阡陌，一下子扎进她怀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说到：”娘，爹爹好厉害，把守擂的人一下子就打趴下了。”
宋阡陌蹲下身来，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笑着说：”你爹爹的功夫自然厉害，小洛，你爹爹今日打的是哪家擂台，怎么不告诉我。”
小洛捂着小嘴，含糊不清地说着：”爹爹不让说。”
洛城人喜欢打擂，每逢有婚丧嫁娶，都摆上擂台，其实来打擂的都是守擂家的亲友，一定会败下来，为讨一个好彩头，渐渐成了规矩，所以打擂的虽多，总难得有人非把擂主打败，弄得大家都尴尬。
杨柳城却非常人。杨家武功一绝，杨柳城不仅学得真传，而且更上一层楼，在洛城若真有敌手，那只能是殷紫垂了。所以只要杨柳城前去强擂，每每必胜。杨柳城原本也不管他人闲事，如今却爱抢擂台，不孝子女之擂必抢，贪官污吏之擂必抢，市井恶霸之擂必抢，抢得最多的，却是婚嫁之时，郎不情，女不愿，硬凑的鸳鸯的擂台。被抢了擂台，亲该成还是得成，丧该办还是得办，只是大伙心里也都有了数了。
恨杨柳城的人不少，但在洛城，人们对他更多的是可怜与可笑，他其实才是洛城第一个被抢了擂的人。在他与宋家小姐宋阡陌的成婚礼上，抢擂的就是殷紫垂。
宋阡陌一抬头，便见杨柳城缓缓走来，脚步显得沉重，用内力强撑着在走，显然是受了重伤，这洛城，除了殷紫垂，有谁可以让杨柳城这般受伤，宋阡陌心中已经了然，今日的擂，是殷紫垂的。

宋阡陌装作不知，问杨柳城到：”相公今日抢得是谁家的擂。”
”阡陌，我不信你猜不出来，你也该知道，我不想说。”
”好，那我不问就是。”
”你是会难过，还是高兴？”
”我嫁给你的时候就说过，我只会因你难过，因你高兴，其他人，与我不相干。”宋阡陌语调平静，从她的话语读不到她内心的丝毫想法。
”可是我难过，”杨柳城眉头轻蹙，”我终于赢了他，可是发生过的还是改变不了，今天擂台下的那些人，看我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笑话，我是洛城最大的笑话。”
宋阡陌静了片刻，眼睛不去看杨柳城，缓缓说到：”我去看看晚饭可好了吗，今天家里有客人来。”
”阡陌，你不可能躲一辈子。”
”那你希望我如何，日日以泪洗面，还是去做什么越矩之事？真正在躲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不可接受呢？当初大义凌然的是你，如今优柔寡断的也是你，是我在躲吗？你们为什么不能有人为我想想。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小洛，我们不该让她受到来自我们的伤害。”
杨柳城转过身去，道：”阡陌，你的话还是那么会伤人，你去厨房看看吧。”

宋阡陌走去厨房，小洛眨着眼，仰起头来问杨柳城：”娘为什么要跟爹爹吵架？”
”因为爹爹做了错事。”
”那娘还会原谅爹爹吗？是不是娘不爱爹爹了，才会不原谅爹爹？”
杨柳城心里说不出的郁闷，面对女儿，半句怨言也说不出，杨柳城将小洛抱在怀里，说：”小洛想不想吃糖葫芦，爹带你去买好不好？”
”可是娘不让小洛吃糖葫芦，娘说吃糖葫芦小洛掉下来的牙就不长了。”
”爹偷偷带你去，不让你娘知道，你娘以前也爱吃糖葫芦的，可是你外公不让她吃，爹就偷偷买给她。”
”可是爹爹你受伤了。”
杨柳城笑着亲了亲小洛的脸颊，道：”小洛知道关心爹了，爹没事，在洛城谁能打得过爹爹呢，趁天还早，现在去还赶得回来吃晚饭。”
”好啊，好啊！”小洛笑着拍手叫好，被杨柳城抱着出了府门。

东城。
一座小城最有名望的就数杨家和宋家了。杨家从武，杨家剑法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杨父是戍边的将军，老家在东城，所以建宅东城。宋家从文，宋父为东州知府，政治清明，深受百姓爱戴。杨宋两家是世交，杨家只有一个独子杨柳城，宋家女儿宋阡陌小他三岁，因此两家定了娃娃亲。
宋阡陌十四岁，宋父调往京都洛城，做了京官，杨父也因立了战功，被皇上在洛城赏了一座宅子，命其居住于此，便于随侍左右，两家可巧又搬去了一处。
群芳楼。艳俗的名字，妖媚的装饰，无不告诉过客，这是青楼，住着卖笑女子的青楼。宋阡陌披着黑斗篷，在群芳楼里穿梭着，目光搜索着来往嫖客。正在看时，突然被人反过手臂，扭得宋阡陌痛得紧锁眉头。回头看去，一个捕快装扮的人表情凝重，浓眉下眼眸鹰般犀利有神，直勾勾的盯着宋阡陌，掷地有声地说着：”魅妖，还不束手就擒。”
宋阡陌挣扎着，无奈手臂被锁死，动弹不得，大声说道：”什么魅妖，你给我放手。”
”今日被我抓住，就别想逃走。”

正在纠缠之间，四处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各自低声交谈着，宋阡陌一抬头，却瞥见二楼房间里走出一男一女，女子妖娆美艳，挽着男子，将头斜靠在男子肩上。男子披着外衣，衬衣微解，发冠已经松散，一双深邃的双眼略带倦意。宋阡陌见他，银牙把朱唇咬得发白，恨恨地盯着二人，那男子分明是宋阡陌指腹为婚的夫婿杨柳城！
捕快见宋阡陌不再挣扎，便道：”跟我回去认罪服法。”
宋阡陌正是难过，回头怒道：”滚！”
捕快一时不知所措，二楼的杨柳城悠悠地飘来一句话：”她是宋大人的千金，不是什么魅妖，你这捕快抓人怎么也不查查清楚，这样鲁莽！”
捕快不服，向杨柳城道：”她一介女流，来这烟花之地，神情恍惚，不是做贼又能做什么。”
”你才是贼”，宋阡陌看向杨柳城，咬牙切齿：”我是来抓贼的，放开我，一会贼就逃了。”
”不行，”捕快说：”我如何知道你一定不是魅妖，你得跟我回衙门。”
”你！”宋阡陌气地无语，捕快拧着她就回衙门。

杨柳城身边的女子搂住杨柳城的脖子，娇笑着说：”不怕你家夫人生气。”
”我帮你躲过一劫，你不谢我，还来打趣我，小心一会儿我不给你疗伤了。”
女子声音发着嗲：”你怎么舍得不给我疗伤啊。”
杨柳城将女子打横抱回了房间，摇摇头，道：”你这功夫，对付那些陈世美吧，此生此世，我心中只有一人。”

”紫垂啊，你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这宋大人的千金先不说不会武功，再怎么也找不着原由去做贼人啊。赶快放了。”衙门老爷见被扭压着的宋阡陌，急得只摇头。
殷紫垂却不答应：”宋姑娘行迹太过可疑，不能放啊。”
”小女不懂事，看在老朽的薄面上，可否放过小女。”说话的是宋父，此时从门外踱步而来。
”放，放！”衙门老爷忙起身，行了个礼，道：”这个小捕快不明事故，得罪了宋姑娘，宋大人莫怪，莫怪。赶快给我放人！”
殷紫垂不情愿地松了手臂，宋阡陌揉着疼痛的胳膊，怒目盯着殷紫垂道：”你叫什么，我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你！”
”殷紫垂，宋姑娘要来找我麻烦，随你好了。”
”阡陌！”宋父喝住了宋阡陌，”跟我回家！”
宋阡陌撇着嘴出了衙门。衙门大人连连道歉，殷紫垂面色铁青，隐隐看见，他的嘴角好似弧上了些。

”杨柳城，你也太过分了。”
杨柳城语气生冷，却略有挑逗之意：”你小声点，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好不好。你是想告诉大家，宋知府的千金混入青楼里去了。”
”大家闺秀？呵，群芳楼的姑娘是大家闺秀了？”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杨柳城柔下语气来哄宋阡陌。
”你别这么跟我说话，我才不原谅你。除非你发誓再也不去那种地方。”
杨柳城沉默片刻，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宋阡陌一拳砸向杨柳城：”你混蛋！”
杨柳城想了一下，道：”你在这里等我”说罢跑了出去。
宋阡陌在原地，猜到杨柳城定是去买糖葫芦来哄自己，以往和他吵架，他总拿这个法子，给宋阡陌个原谅自己的台阶。宋阡陌正考虑着要不要原谅杨柳城，一个糖葫芦已从身侧递了过来。转头看去，却不是杨柳城，而是那日抓了自己的殷紫垂。

”怎么是你！”宋阡陌惊讶。
殷紫垂缓缓说道：”对不起，那日没问清楚就抓了你，所以来赔罪。”
”你是怕我找你麻烦吧？”
”是。”
宋阡陌一怔：”你还挺诚实，我还以为你还要嘴硬一番呢。”
”错了就是错了。”
”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过我爹骂了我，我很不开心，把这个糖葫芦给我，我心情也许会好点。”
”本来就是卖给你的。”
宋阡陌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葫芦。”
”我看见杨公子满街问要买糖葫芦，可巧我运气好，比他先找到。”
宋阡陌笑了：”你倒也不笨。”说着咬了一颗红红的山楂果。
殷紫垂也笑了：”真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都爱吃糖葫芦。”
宋阡陌咬着山楂，含含糊糊地说道：”不告诉你，我们走，我才不要等杨柳城。”
”好，前面有家面馆，宋小姐若是不嫌弃，我请你吃面。”
”示好啊？我同意了，走。”宋阡陌拉着殷紫垂便走，眼角余光看到街拐角一点山楂颜色，眉眼飞舞着喜悦，心里莫名愉快。

以前杨柳城也带宋阡陌从家里逃出来吃东西，那还是在东城的时候，吃的总是糕点，五颜六色的摆满一桌。宋父管得严，不许女儿满街乱跑，可是有了杨柳城，这规矩如同虚设，杨柳城每次带宋阡陌偷跑出来，回去给宋父带几件礼物，就什么事都没了。宋阡陌爱吃甜食，最不爱吃的是面，今日难得的好胃口，道：”我最讨厌吃面，觉得面都是一大团一大团的，怎么都吃不下去，今天我居然吃完了一整碗，真是可喜，以往我的面都是让柳城代劳的。”
”宋小姐喜欢就好，还请宋小姐原谅紫垂无礼。”
宋阡陌笑道：”要是不原谅呢？”
殷紫垂低头吃面，不作回答，宋阡陌性子急了，摆摆手道：”原谅你了。你说你，该冷静的时候那么鲁莽，现在又变得那么闷，真不知道哪个才是你。”
”也许都不是呢。”
”你说的我真的很好奇，不如交个朋友吧。”宋阡陌弯了眉梢，向殷紫垂说道。
殷紫垂静静地看着宋阡陌如花笑脸，一言不发，低着头吃面。
在东城，宋阡陌对杨柳城说过：”你大聪明了，不过我喜欢笨人，那种傻乎乎的，但又对我好的。”
杨柳城问她：”如果我成不了那样的人呢？”
”那我说不定会爱上另一个人。”这是宋阡陌在东城的玩笑话。

宋阡陌十七岁那年，嫁给杨柳城。成亲前，殷紫垂带她逃离宋家，杨柳城亲自带人寻找，宋阡陌在成亲那日早晨，才回到宋家。
洛城人爱打擂。在杨柳城和宋阡陌成亲的擂台上，殷紫垂将杨柳城打得昏迷，不省人事。那是宋阡陌第一次哭，不知为谁。殷紫垂拉着宋阡陌要离开，可宋阡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话语，只有泪水。殷紫垂一个人离开，最后说了一句：”我比不上杨柳城，真的比不上。”

宋阡陌十七岁那年，嫁给杨柳城。成亲前，殷紫垂带她逃离宋家，杨柳城亲自带人寻找，宋阡陌在成亲那日早晨，才回到宋家。
洛城人爱打擂。在杨柳城和宋阡陌成亲的擂台上，殷紫垂将杨柳城打得昏迷，不省人事。那是宋阡陌第一次哭，不知为谁。殷紫垂拉着宋阡陌要离开，可宋阡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话语，只有泪水。殷紫垂一个人离开，最后说了一句：”我比不上杨柳城，真的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