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4

第八念　残缺的故事（1/6）

「喂，你知道医院该怎麽进去吗？」

「……」

「喂，你不要欺负病人啊！」

「……」

「喂，你、你、你这样对待一个瞎子，不会太过份吗？」

「这里是中庭，你是瞎子，能从门口走到这里？」

「哇靠，你怀疑我？没看见我眼睛上头缠了那麽厚的绷带，要是我能透视，哪用得著问你话？啊，总、总不会你跟我一样是瞎子吧？」

「……」

「喂，你在这里坐多久了？老是没人经过吗？我们两个瞎子陷在这里，难道得等主治医师巡病房了，才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

「……」

「啊，老大，求你说句话吧，我急著救命啊！」

「救命？」

「嗯，咳咳，那个，我、我急著上厕所，已经憋不住了。」

「……」





印暄自从景礼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后，难得对别人的话这麽无言以对。

原本是习惯，习惯了在景礼昏迷的一个星期中，总是来这里坐著发呆、等待某人的苏醒，后来，当景礼不在了，这个习惯出乎意料的保存下来。

说起来也怪，印暄有了那种奇怪的能力后，最讨厌的是医院。

也许，是景礼待过这里，也在这里跟自己诀别的关系……

印暄喜欢这个医院中庭的感觉，宁静之外，是寂寞中带点放松。

彷佛很多人身在医院时，总是特别体贴的，不会有人不识相的跑来打扰，毕竟他每天在这一坐是几小时，而且头很少抬起，有如打击过大的模样。

但是今天，却有一个人像地痞流氓般，一摇二晃的来到身边，然后不问一声落坐，开始攀谈后也很不客气。

印暄不是很喜欢这种人，要不是那种有点轻佻的发言，和过於主动、直接的作风，让他隐隐约约想起了景礼，他大概已经起身走人。

只是，想不到对话到最后，会听到这种回应。

印暄除了无言，实在是不知道该接什麽了。

「呃，老、老大你还在不在，救命，我真的不行了。」

听著对方哭丧著脸的绝望哀嚎，印暄迟疑了几秒，忽然扭头一看。

本想在几秒后飞快把脸低回去，偏偏印暄看见了一个在眼睛上扎著绷带，整体看起来清秀有型，年纪似乎跟自己差不多，顶多大自己两、三岁的少年。

令他疑惑的是，这个人……跟他一样。

从少年身上，不是看不见惨剧的发生，也不是看不到获救的瞬间，更不是什麽都看不见，而是全数皆有，彷佛他随时会死，却也永远都能获救。

完全不能相信的情况，同时出现在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身上。

印暄真的傻眼了，不自觉呆了一会儿。

突然，一股力道从旁边袭来，恍若要呼人巴掌。

可惜这个巴掌的准确度有点问题，也许是对方没想到旁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酷到惊人的家伙，是个年纪比他小，个头也比他小的男孩。

所以这一巴掌，居然从印暄的头顶上空挥而过。

「我靠，真的跑掉了？那、那现在该怎麽办？」少年语带惊慌。

印暄看得出来，少年的慌乱不安是真的，那呼来的巴掌也不是为了打人，而是为了确定对方还在不在，甚至，可能因为他声音过於低沉嘶哑的关系，少年认为他的年纪不轻，算准了这巴掌出去可以呼在对方肩上才打的。

遗憾的是，印暄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因巴掌而引起的小小不满，消散得一乾二净，再瞧著对方窘迫、热切的神态，他低下头，

「你想回医院，起身，倒退十五步，从右手边转身，就能摸到墙壁。」

少年大概是自认无望了，脸上在惨到不行的刹那，想不到听见了天籁。

「哇哇哇，想不到你这麽强，看不见也知道该怎麽走，只是，中庭这里本来有的黄线盲人专用道，是跑哪里去了？」

印暄淡淡扔出一句，「你不急了？」

「急，我好急，可是再忍一会儿仍是可以的，再说，大恩不报，可不是我的作风。」少年说得认真，表情看来倒是有些特别。

印暄吃惊的在闻言瞬间抬头，再度看向少年，先是为对方的神色一呆，再来，是想不到会从他口中，听见一句景礼的行为准则，这、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不过，大概有些不同吧，比如景礼认真时不会嘻皮笑脸的。

但是少年嘴边的笑，与其说真诚，直接用不屑来形容会更好一些。

或许是少年，真把他也当成了另一个瞎子的缘故。

印暄也不解释了，只在对方又问一次盲人专用道时，随口道：

「昨天弄掉了，中庭侧门这里有时会出现计程车拐错弯，来到这里的情形，万一撞伤人不好，所以把盲人能到这里的专用道清除了。」

「啊，是这样吗？难怪这几天有听到动工的声音，医院里却没有要住院病人做些什麽事，原来如此。」少年解开一个大谜般的开心笑了。

对於少年灿烂的笑脸，印暄不习惯的移开视线。

「又不说话了吗？不管了，我的名字是伊尔。」

「……」印暄没有回话。

「喂，大哥，你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吧？」

自称是伊尔的少年由话里听来是随口催促并不在乎，可是他说话时的语调，却有一种「不管你说也不说，没得到答案，休想摆脱我」的感觉。

少年真的越来越像……景礼了。

印暄突然将视线拉远，看著远方某层楼的病房，「小印。」

「嗯？嗯。」伊尔没有再度发问，站起身后，准备按他说的行动。

印暄收回视线，难得可以打量别人的动作，因为这个人背后的东西太多，杂乱到什麽都看不清楚，反而不会对他造成影响，让他不自觉会盯著看。

伊尔彷佛发现有视线直盯在他身上，有些不安的东张西望后，先一个深呼吸，开始往后倒退，十五步后，从右边转身，果然摸到了一面墙壁。

「谢啦，老大，有机会我会再来的。」伊尔开心的摸著墙壁，丢下话后，往前直走，进了医院。

而印暄再度垂首，想著的，是不想记起，却在脑中勾起的鲜活回忆。

景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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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5

第八念　残缺的故事（2/6）

「嘿，坐我隔壁的，你是昨天那个老大吗？」

「……」

「不说话？我知道这里有人在的，我从门口出来前，请护士来看过。」

「……」

「老大，你是昨天那个吧？这里的护士几乎都认识你，我随便问问，她们没一个说不出来你的事，不过，老大你朋友不是听说死很久了？」

「够了。」

「够了？老大你是嫌我吵，也嫌我不客气的踩人伤口是吧？」

「……」

「这也没办法，谁叫老大你不理我，而我没听你开口，根本认不出来是不是老大你本人，要不然这样好了，我们来对个暗号，从明天开始就报暗号相认吧，这样我也不用提这些会伤感情的破事，你觉得怎样？」

「……」

「老大你再不说话，景礼会伤心的。」




印暄没想到会从少年口中，听到景礼这个名字。

纵使少年说过，他向很多护士问了自己的事，但是当少年提到景礼时，那种不胜欷歔的感觉，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彷佛少年认识景礼，甚至跟景礼关系不浅。

「你是谁？」印暄忍不住想问。

少年摸了摸遮住眼睛的厚绷带，嘿嘿的邪笑两声，不答。

印暄没有再问，倒是视线不自觉的移开，落到远方某个病房的位置。

仍记得景礼那时候是住那里的，而他来医院时，不是在这个中庭发呆，便是坐在他床边，呆呆的发愣，然后从七岁那年已经毫无希望、不再祈求的他，第一次真心许愿，想要某个人早点醒来，恢复健康。

可惜景礼醒是醒了，却是已经太晚。

后来，景礼听说从他离开之后，还多拖了两天才走。

只是那两天，景礼移到了安宁病房里，而印暄总是在中庭里坐著，不曾再进去看他，却也不愿意放弃陪他到底的打算。

不知道景礼最后是什麽表情、什麽感觉离开的呢？

印暄莫名其妙的想著这些没有答案的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因为身边老是很聒噪的少年，令人意外的沉默著。

「你是存心找我吧？」

一听到景礼，再想想少年的态度，印暄是这麽认为。

少年不否认的点头，「有个人托我来『看看』你。」

印暄一时说不出话，以少年现在的情况，是要怎麽「看看」？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不过，我眼睛看不见，也能用心看呀，再说，原本我的眼睛是能看见的，这几天才看不见。」少年长叹口气，很哀怨的样子。


「这几天？」印暄不明白。

少年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也许是印暄主动发问的关系。

印暄淡淡瞄他一眼，再度回复垂首的模样，没有再问。

等了好一会儿，少年都没等到对方开口，疑惑般的沉吟了下，忽然很乾脆的道：「是景礼要我来的，他担心你接下来的情况，所以拜托我过来。」

「嗯。」印暄轻轻应了一声。

「你真是沉默啊，不过，跟景礼和我说得差不多，你没事就好。」

少年说完这句，将双手往左、右口袋里各掏了下，拿出两个饭团。

「景礼说过你们都喜欢这家饭团店的饭团，我请朋友买了一组，不过身上只能放两个，我吃一个，你也吃一个吧！我想应该不错吃吧？」

印暄没有回话，只是心里有点沉重，对他来说跟景礼的回忆，是应该要收藏起来的，不能被随意提起，可是对方脸上的表情，比昨天真诚很多。

「呐，老大，你挑一个吧，听护士说你眼睛没问题，那就给你先挑。」

少年没有追究对方昨天让他误导的事，一味的想要跟别人分享食物。

印暄不想理会，偏偏少年两颗饭团已经朝他推了又推。

看著对方热络的表情，和「一定要分你一颗饭团」的举动，印暄想起景礼那时候，也是这样，硬往自己手上放了一个「青木瓜加苦瓜」的饭团。

那时候，印暄看著到手的饭团，其实不怎麽高兴。

也许，是因为景礼一向对他很不错，却突然像要「整人」的塞来一颗很少有人愿意吃下去的奇怪饭团，让跟景礼还不算太熟的他，很想拿饭团砸人。

后来才知道，景礼根本是故意的。

那个人……老是这个样子，不愧是大公司里的重要人物，擅於谈判的他，给人设陷阱的技术一流，不知不觉就能坑杀对方。

只是比起景礼设计别人，是为了利益，印暄很清楚，景礼对自己的目标，永远仅有一个，那便是引诱他多说两句话而已。

「喂，老大，你在不在呀？无声无息也没动作。」少年不耐烦的催促。

印暄回过神来，下意识低头，正巧看见来到眼前的两颗饭团。

一颗是景礼最爱的「蛋包红烧牛腩」饭团，另一颗则是……

要不是少年真的看不见，印暄第一反应，是拿起饭团砸过去。

因为这颗饭团跟景礼当初给他的那个一样，是青木瓜加苦瓜。

简直是挑衅，却又勾起了怀念之外，令人难受的熟悉感。

「老大，你还在吗？呀呵，老大、老大？」少年使劲的叫。

印暄被蛊惑般的伸出手，将青木瓜加苦瓜的饭团拿了回来，「我选好了。」

「那我们一起吃吧！」少年将另一颗饭团拿回，上摸、下摸很久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拉开饭团包装袋的方法，艰辛的开了起来。

印暄直勾勾的看著他的举动，少年的态度很认真，跟景礼当时一样。

明明年纪也不轻，好歹比自己大，却在这时候表现的宛如一个孩子。

有时命运是这麽的奇妙，以为再看不见的场景，从另一个人身上出现。

可是再熟悉、再神似，一样不会是过往重新上演。

印暄望著手上的饭团，没有迟疑的拉开包装后，轻轻塞进嘴里。

一直都知道苦瓜的味道是苦的，只是没想到入口的味道，是如此、如此的苦涩，好像是从喉咙深处漫延出来般，苦的让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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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6

第八念　残缺的故事（3/6）

「呼，美好的一天，起自明亮的早晨。」

「……」

「喂，你说是吧？今天天气很好，是很棒的开始。」

「……」

「我说，你不能回我一句什麽吗？居然老是不回我话。」

「唔。」

「唔、唔个头啦唔，你不能死个朋友，就一副世界末日的凄惨模样，振作点，你的朋友不会想见到你这种情形的，不是吗？」

「……」

「又不回话，好歹笑一个吧，看，外头天气多美好——」

啪喀！哗啦、哗啦、哗啦。

「呃，好到闪电加下雨，似乎也不错嘛，别有情调，对吧？彼阿。」





医院病房Ｄ栋，眼科楼层中的３２３号病房中。

听著窗外的雨声不断，一个老是说外头天气好好的少年，表情有点僵。


如果有巡房的护士到来，肯定会发现，病床上的少年一直在自言自语。

可是，少年却非常肯定，在病房内有只恶魔，而且是个恐怖到无恶魔不知、无天使不晓的程度，这个恶魔就是——彼阿．劣多是也。

至於自称名字是伊尔的少年，正拆开绑在眼前的绷带，当绷带一散，滑落在病床上时，紧阖的眼帘掀开，露出了没有瞳仁的两只白眼。

「彼阿，你最近的搜索成果如何？」

即使没有瞳仁，少年的眼睛一转，在视野中，出现了一团奇异的黑。

而在那团黑色的雾气中，正盘腿坐著一个恶魔手捧两颗像黑曜石般的小黑圆珠，身体全长约为十五公分上下，穿著全套黑色军装，长长黑发随意披散，衬托出微白肤色的容貌加倍出色，背后还有一双黑色蝙蝠翅膀正在扇动。

「没有结果。」彼阿紧闭著眼，手上的两颗圆珠随著他的力量波动，绽放出奇特有如音符的图样，向四处波动散去，在刺入墙壁后，一阵有如记忆般的过往，从墙面浮出，以一千倍的速度播放，进行快速搜索。

少年见状摇了摇头，从见面开始，彼阿就持续用他的眼珠子强行搜索建筑物的过去回忆至今，不曾稍停，彷佛没有找到，他是绝不罢休。

「早点放弃吧，彼阿，这里的人类有句话说的好，『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的，毕竟你在医院里找了这麽多年，该窥看的记忆全看过了，再看下去，也没有可能找到『菲阿．珂瑟』散落的灵魂。」

「你别管我。」彼阿淡淡扔回四个字，手上的力量仍在释放。

少年撇撇嘴，有些想说，彼阿的前任上司九雷．嗜非是坑他的，那个死亡的天使灵魂，并没有存放在这间医院里。

可是自从那个天使消失以来，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彼阿，好不容易才有一点追求的可能，让少年再想这麽说，依然没有把话说出口。

问题是，找了三年多了仍不放弃，那彼阿是想再找多久？

少年叹口气，换个方式劝阻道：「我也不想理你，可惜你手上拿著的东西，是我的眼珠子啊，没有它，我的世界不是黑白，却也是仅有能量色彩、大小，而没有实体模样的悲惨情况，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是吗？」彼阿哼了一声，「我明明看你跟『目标』聊得很开心。」

「没错，那个小家伙很有趣，不愧是我新进手下最关心的人，我特地跑这趟来『看看』他，果真没有白来。」

「看看？」彼阿语调古怪的道：「……你的眼睛不是看不见？」

「但是我有心灵之眼，再加上用『听』的就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

少年笑得很得意，隐隐约约有种炫耀的感觉。

彼阿要是以前，肯定会针对「心灵之眼」四个字，跟这个朋友说笑几句，遗憾的是，他现在没有心情，更是全副心神放在了两颗黑珠上头。

先是再一次搜查了所有眼科病房中，留存在建筑物的记忆，确定没有他想找的灵魂，撤回力量后，才对上少年期待的表情，邪恶的笑了笑。

「听你的意思是，眼睛再晚一点还你没关系？」

「天啊，亲爱的彼阿，求求你不要如此残忍，快把我的眼睛还来。」

少年是希望彼阿恢复正常，会跟他闲聊、斗嘴，却不希望眼睛被绑走，毕竟看不见虽然不是多麻烦，但是能看见当然比较好。

彼阿换个目标，选定上一楼的骨科病房，手上力量一边输入，一边道：

「你不是有工作要做，不急著走吗？那跟我要眼珠子做什麽？」

「是啊，我是正在陪一个有前途的男孩，进行无比快乐的回忆之旅，要走也得先忙完这个，不过，我答应人家的，是来『看看』，再怎麽样，也是要用双眼确实看过一遍才行。」少年变相的想要回眼睛。

彼阿眉头一皱，为少年句中某段话倍感无言。

「我说……你的眼睛最好再多借我几天。」

「为什麽？彼阿你太残忍了，你都到这里了，居然不还我眼睛就想走。」

少年怒叫著跳下床，想要扑上前去，争取自己的利益。

彼阿没好气的握紧黑珠，先飘开一段距离后，才冷冷道：「斯休．非莫尔伊，等你弄清楚对方真正的感觉，再来说我残忍吧！」


「我不懂。」少年摇摇头，实在是弄不明白。

彼阿却不想解释，因为他知道少年终究会明白的，只是他对这方面不够灵敏，又很少体验，才会一时半会儿间反应不过来。

说起来，这个恶灵一族之长，很少接触人类，不懂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之，你趁机会，好好理解吧，对你没有坏处。」

「也不会有好处吧？我那个世界的人跟这里的差很多，不过，既然你都开口了，也许，我是该体验一下。」少年最后点点头。

彼阿本来想再说点什麽，偏偏一道奇怪的漩涡正在他身边不停打转。

「看来地狱的前任阎罗又在找你了，那就不送啦！」少年挥挥手。

「嗯，先这样，我走了。」彼阿收起两颗黑珠，没有抗拒的任由漩涡逼近后，转瞬间，吞噬了他的漩涡越来越小，小到渐渐消失。

当眼前再不见一丝力量波动，少年摸索著回到病床上后，拾起落在棉被上的绷带，闭眼后，慢慢将绷带缠回，再度躺平的等待著护士巡房。

只是在早晨的护士巡房前，窗外的雨声仍然不绝於耳。

而少年关切的想著，今天周休，不知道那个「小印」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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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7

第八念　残缺的故事（4/6）

「呀呵，我想下雨天会跑来这里的人，应该只有一个吧？」

「……」

「老大唷，你不说话，我哪知道是不是你本人啊？说吧，我们的暗号是什麽？你老实一点说出来，我就不用再进行人身攻击！」

「……」

「老大你真酷，我都口出威胁了，你依旧半句话也不吭一声。」

「……」

「话说，会在下雨天跑来这种地方的人并不多，尤其对健康不太好，老大，你要不要到我的病房里暂歇一下，外头雨下得好大，你淋湿了吗？」

「……」

「啊啊，老大你真是沉默，不爱说话的话，随便回我一声，然后跟我走吧，要不然，哈、哈……哈啾，我大概会生病喔！」

「你居然不撑伞！」





印暄有冲动想暴打某人了，这种恨不得暗算对方的想法，实在很少有。

以往跟景礼相处时，倒是常常这麽想。

少年跟景礼真的很像，尤其在某一部份上，他们宛如稚子的天真，总令他不知所措，也格外担心关切。

「你别动。」印暄边拿著雨伞快步上前，边拉住少年。

等到距离够近了，雨伞顺势将少年罩於底下，只是印暄手握之处，已是一片湿滑，看样子，少年全身上下也湿得差不多了。

「你究竟在想什麽啊？」印暄无力的疲惫发问。

少年耸耸肩，「我刚想问你在想什麽，护士来巡房时，我才知道你跑来了，可是，你比以往晚了半小时，我原本以为你不来了，没想到我一松口气的想今天无大事，接著就得到这里来，呐，今天可是大雷雨的天候喔，你在这里做什麽？」

「……思考。」

「思考？想要思考的话，应该在哪里都可以想吧？像棉被里也很不错。」

「不。」

「不？」少年疑惑的微倾著头。

印暄紧绷的心思，猛地放松开来，嘴角也微微的勾动，他想笑……

少年给人的感觉像景礼，他一直都知道，但是每次见到景礼会做出的反应，出现在少年身上，那种违和感、熟悉感交接出现的冲突感，总让他哭笑不得。

只是比起哭，印暄更宁愿笑，再说，的确是件值得一笑的事。

很怀念啊，即使是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同样的举动，渐渐的，从不怎麽高兴，到会想笑的地步了，说起来他再想否认，也依然是这种想法。

想见到景礼。——这个念头很可怕，好像自己已经动摇了。

印暄忽然拉远视线，也许是不想承认吧！

「怎麽了，你为什麽不说话？」少年好奇的问。

印暄回过神来，看著被风一吹，开始微微发抖的少年，「走吧！」

「去哪？」少年明知顾问，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印暄没有回话，通常这种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反应。

果然，少年等了一会儿，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后，已经叹口气，主动走人，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的抱怨著：「怎麽搞的，一个、两个都一样，一个重要的朋友死了，就是其他的全然不顾了吗？那别的『重要的人』又该怎麽办？」


别的……重要的人？

印暄一时间呆住了，好像被敲了一计重重的闷棍一样。

「唷呵，老大，你没跟上来吗？或者是雨下大了？我有淋到雨的感觉。」

少年在前头叫著，一说完，是呸呸呸的好几声，大概是喝到了雨水。

看他在大雨中狼狈发抖的模样，印暄快步上前，将雨伞移了过去。

「对了，老大，我现在离门口还有多远？」少年呸完才发现，「我忘了自己刚刚数到第几步了。」

「……再往前三步、往右两步，伸出左手，你可以摸到墙壁。」

印暄顾虑著少年也许不想被人照顾，甚至一心想要帮忙别人的心情，跟以往一样，没有主动带领，而是目测后，说出前进的方法。

「谢啦，老大，我们快点到病房去吧！」

少年开心的回上一句后，按照印暄所说的行动，果然摸到了墙壁。

接下来，两人不再对话，其实严格说来，是少年进了仍在放冷气的医院后，立刻冷得不断抽气，还打了个喷嚏，结果连印暄有没有跟上都顾不得，脚下踩著黄色的盲人专用道，向目标快步前进。

大约走了五分钟左右，进了电梯，到达三楼后，右转拐个弯，抵达了病房。

一进房内，少年让印暄自由行动，而他打开衣橱，随意摸了一套休闲服和内衣裤后，转身进了浴室，开始洗他的热水澡。

至於被丢下的印暄，则是静静站立在病床前，即使明知道医院病房的格局都一样，也免不了一阵心神激荡，再加上移动前，少年的那句话。

重要的人，该怎麽办？

没有了一个景礼，印暄仍然有将近七十人的幸福家庭。

纵使他孤僻、冷漠，家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从来不曾改变。

如果不是家人对他那麽包容，也许，他早被不断出现的幻相给逼疯了。

印暄之所以可以不像一般人一样，非得参与各种学校活动，是因为父母够开明，才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让他以各种藉口远离，不用身处其中。

而且，在很多层面上，亲戚们、兄弟姐妹们对他同样是非常的好。

现在想来，印暄汗颜的发现，这阵子他几乎忘了家人的存在。

明明早就决定了，要以「守护」来取代过去的「舍弃」。

可是，当失去来得这麽突然、痛苦又难以承受，他下意识的，仍然选择舍弃，却没有想过，这样是不是应该的。

「我是放不下而已，再一点时间就好。」印暄闭上眼。

思考了这麽久，一直没有结论的无边思绪，终於找到方向。

一个未来该做什麽、现在该想什麽、又该收起哪些回忆的问题，好不容易决定了，印暄相信，再一点点时间，他终将会振作起来，一定会的。

也直到这一刻，印暄了解了少年出现的必要，和景礼真正想转达的话。

「到头来，你依旧在指引我方向。」印暄笑著张眼。

迷离的目光，彷佛在无人的病床上，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曾经的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的景礼，脸上是愉悦的笑，而这……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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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8

第八念　残缺的故事（5/6）

「人生是由很多意外跟惊喜构筑成的，当然，还有一点难以想像。」

「有这麽严重吗？」

「今天之前，要是有人说，我会被你吓到，我一定认为是梦话。」

「现在呢？」

「简直是足以杀死一个人的致命一击。」

「这麽吓人？」

「废话，我差点被你吓到噎死，九雷．嗜非你这混蛋——」



斯休．非莫尔伊身为恶灵一族族长，甚至在异世界筹组了百目鬼族，他从不计较手段的行事风格，曾让很多敌人要他好好小心传说中的天谴。

可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因为在他之前，肯定会有一个恶魔中的恶魔，也就是九雷．嗜非会先自食恶果。

无奈的是，能够当上阎王还不过劳死的九雷．嗜非，不是一般人能打倒的。

连自称伊尔的少年，也差点死在他手上。

尤其这位前阎王大人，从哪里出场不好，居然是从病房内某位普通友人的头上出现，使得少年大受刺激。

因为少年的眼睛被某恶魔恶意抢夺，根本看不见实体，仅能看到能量波动，结果从他的视点看来，那瞬间根本是友人被某种诡异力量「爆头」。


吓得少年倒抽口气，导致咬在嘴里的茶叶蛋吸入喉中，差点噎死他。

幸好友人小印平时看似没啥人性，其实很善良，愿意帮忙急救，要不然，少年已经不可能在送走人类友人后，可以瞪著飘在半空的九雷．嗜非发怒。

「我说，你突然过来，是要做什麽？」少年口气不善的问。

九雷．嗜非外貌活像个伪天使般闪闪发光，可是内心却比黑夜更黑，别人一点小小的不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见他仍旧热络的笑道：

「来跟你借样东西。」

「又来借？你们恶魔当我这里是什麽？借东西天堂？」

对人类用词不是顶熟的少年，认为某地方有所谓「步行者天堂」，那他同理代入，可以被随便借东西的地方，自然是借东西天堂。

九雷．嗜非因他的奇怪发言顿了下，却毫不在意的只管说自己要说的。

「这个东西，你听了用处之后，也会想借。」

「……我不听。」少年之前被某恶魔用同样的手法坑过，立刻双手掩耳。

「我说，你的手是能挡住我这个纯能量体穿过吗？」

「大不了我也恢复成纯能量体呀！」少年拍拍自己身体，得意的说：「别忘了，我可不是真的人类，我是恶灵。」

「是、是，那敢问恶灵族长，有什麽办法可以保存灵魂的记忆？」

少年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放开手，就听到了对方的发言。

只是，「你问这个做什麽？难不成——」

「就是那个难不成。」九雷．嗜非故作佩服的拍拍手，「你猜对了。」

「我倒希望不要猜对。」少年不想再借出任何东西的转身，趴倒在床。

九雷．嗜非也不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你不是才从重伤中复原过来？不用先修补身体？」

少年没好气的瞪去一眼，恨恨的问道：「我听彼阿说，菲阿真的被一分为三，能量、灵魂跟记忆都被分开？」

「是。」九雷．嗜非知道对於灵魂跟记忆，最能掌握这两种学说的，便是眼前这个异世界的恶灵族长，态度难得恭敬。

少年也没有刻意摆架子，低头沉思一会儿，就道：

「菲阿能在生死关头，灵魂跟能量脱离，得到逃脱机会的原因，是我在他身上施展了恶灵一族的『养灵』，用处是保护『受创的灵魂』，让它有自然再生、修复、还原的可能。」

「为什麽你会这麽做？」

说起来，九雷．嗜非是很感激，只是不懂少年这麽做的必要。

少年轻叹一声，「我本来是担心在彼阿找到我原来世界之前，会因为菲阿出事，而做出什麽无法挽回的事，让我空等一场，才特别帮菲阿施术，希望有机会的话，可以至少救他一次，没想到……」

「说起来，菲阿也不算是死亡。」

「是啊，顶多是分成三个部份，而且最重要的灵魂还丢失了。」

「唔，说话好狠，我不是故意的，单纯是为了救黑牙．落休，不能让他被彼阿当场打死，才会刻意先把灵魂寄放在这间医院里，反正依菲阿当时的情况，只要拼凑一下就会没事，想不到，灵魂却被什麽东西吸走了。」

「应该是被拼命想活下去的人类吸进去，充当残缺灵魂的补足部份，让重病的人可以再度活蹦乱跳，奇怪的是，不论是我或彼阿都在医院里找了很久，没有一段记忆，有纪录下来这瞬间。」

少年对这件事一直耿耿於怀，不信有情况会超出他能掌控的部份。

「另外，我有个疑惑，菲阿的记忆怎麽会脱离的？」

少年可不记得恶灵的术法，会导致这种异变。

九雷．嗜非倒是很清楚，「那通常是大天使长才会被施予的『记忆保存』术，好在新的能量身体被锻造出来后，可以直接植入，以确保很多重要知识、历史或人生经验，不会随随便便的湮没在时空中。」

「等等，菲阿是大天使长？」少年记得不是才对。

「就跟你为了彼阿动手一样。」九雷．嗜非诡异的一笑。

少年会意过来，令他不安的是，「我跟会施术保全菲阿记忆的那群大天使长一样，是为了彼阿才动手，你呢？我可不信你什麽都没做。」

九雷．嗜非不否认，「我确保的是能量，毕竟自很久之前，我这个阎王的用处，就是负责保存战力，好跟天使长久战斗，所以一知道大天使长会在菲阿身上下什麽术，我相对的，也下了我能使用的。」


「原来，这就是会一分为三的真相。」少年总算明白了。

「等等，那你来找我要可以读取记忆的方法做什麽？」

「当然是为了安抚暴走的彼阿，他这三年多来除了找菲阿，什麽事都不做，让许多天使跟恶魔心生不安，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菲阿……出事，而现在能安抚他们的，剩下一个彼阿而已，所以想让彼阿至少能窥看菲阿的记忆，借此想些美好的回忆，看他的精神方面能不能稳定点。」

「这样啊！」少年一想到被抢走的眼珠子，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只是，又要被借走恶灵一族的秘宝，少年有些迟疑。

见他陷入沉思的九雷．嗜非，静静的陪在一旁，等候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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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9

第八念　残缺的故事（6/6）

「我去可以吗？他不是说在我死之前，都不要见我吗？」

「那你真要到快死的时候，再求他见你一面？」

「……我、我没那麽想。」

「既然不是这种想法，现在有机会，你为什麽不去？」

「可是，他会不高兴吧？」

「你当初敢作，现在就提起勇气！」

「……」

「没有勇气吗？黑牙．落休，你得自己站起来才行。」



那多．厌生一边教训坐在一旁血红沙发上神色颓靡的恶魔，一边旋风般的批阅堆成叠的各式公文，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还得抽时间把完成的公文直接甩到一边的奇怪黑洞里，让它们自行投奔到各个阎罗手上。

明明已经这麽忙碌，那多．厌生桌上却从来没有空旷过。

原来是天花板上也有个黑洞，会把各式公文自动从上方投递的关系。

所以那多．厌生一听到刷刷刷的降落声，额上黑线会自动多三条。

「可怕的九雷．嗜非大人是变态！」

「喂，突然骂我变态做什麽？」

随著公文一起从天而降的九雷．嗜非，差点忘了飘开的直接撞上满桌公文，幸好他应变能力一向不错，背后蝙蝠翅膀一扇，顺利闪到一旁。

这时黯然垂首许久的黑牙．落休抬起头，下意识接话道：

「唯有变态的九雷大人，可以处理完公文后，每天跑到外头闲逛做坏事。」

「说的没错，这麽多啊，到底是怎麽完成的？」

那多．厌生天天忙到心力交瘁，也不见桌子空过，但是印象中，前任阎王的桌子大多时间都是空的，到底是哪门的绝活，才能有如此效果？

那多．厌生想休息，肖想很久了，「九雷大人，给点良心上的建议吧？」

九雷．嗜非很无言，「那多，恶魔有良心这种东西吗？」

黑牙．落休吐嘈道：「某些恶魔可能有，不过，九雷大人不可能有！」

那多．厌生翻翻白眼，「是我问错话了，九雷大人给点恶魔的忠告吧！」

「……恶魔会有忠告？」

「我说，某些恶魔可能有，不过……」

「小黑牙，你不说话，没人会无视你的存在啦！」

九雷．嗜非瞪去一眼，甩手一个漩涡般的能量团冲出后，被漩涡吞噬的黑牙．落休眼前一黑，像是被强制传送。

当室内突然少了某个恶魔，那多．厌生停下手边的工作。

「这样好吗？直接让他们见面，我们不在场的话，不会太危险？」

「有什麽好危险的？」九雷．嗜非耸肩笑笑，「彼阿想要的是菲阿活过来，可不是送恶魔下去给他做伴。」

下去哪里啊？这里已经是最底层的地狱了。

那多．厌生懒得挑九雷的语病，他关心的是——

「彼阿说过，死前才肯见黑牙一面的。」

「有些话不能当真。」九雷．嗜非话完望向远方，「再说，黑牙手上拿著的，可是菲阿的记忆，彼阿不可能不要。」

「是啊，那是现在的彼阿最需要的东西。」

那多．厌生同样感叹，而当两个恶魔陷入沉默，忽然喀喀两声，整个天花板诡异的被由下往上掀开，下瞬间是不约而同的两声尖叫。

「天啊——不要一次性的倒公文下来啊，会压死恶魔的！」





人间，就在地狱某处有前后两任阎王差点被公文压死的同时。

某个医院内，翘班很久的彼阿，依然在各个病房中游荡。

好死不死绕了很久、努力很久之后，疲累的彼阿恰好来到某位友人的病房中，那个硬被挖出眼珠的可怜被害者，正无辜的……酣睡中。

名字是斯休．非莫尔伊的百目鬼一族族长，才刚睡得死沉，没想到一声突来的碰撞，加上狂风暴雨袭来，将他从睡梦中打醒。

一张开眼，在人间以少年姿态出没的他，愣愣对上玻璃破掉、两个恶魔对峙、窗外疾风吹送雨势飘入的场面。

「你们——没事不要乱砸玻璃！」

「反正是你付钱，又不是我付。」黑牙．落休白目依旧。

彼阿下意识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冷沉著一张脸。

少年通常对於这种不识相的小白，有很多种对付的方法，可是，从他的视点看出去，能够发现某恶魔友人身上狂乱的怒火，他突然知道病房内的另一个恶魔是谁，看样子，是那位在传说中宰了菲阿．珂瑟的黑牙．落休吧？

「你们有事慢慢讨论，记得先拿根树枝从外头把玻璃敲得更碎点，我去找护士过来，看能不能帮我换个病房，再顺便省掉赔偿。」

少年丢下这句，明明看不见，偏偏行动迅捷的闪身出门。

望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彼阿垂下眼，伸手向外头的树一勾，一根树枝断裂的被风吹来，啪磅的巨响后，已经按照要求将整面玻璃击碎，碎片落满地面，大雨跟著呼啸而来。

彼阿完成破坏的工作，加上冰凉雨水落在身上，心情似乎稳定一些。

「你来做什麽？」彼阿难得可以这麽心平气和。

黑牙．落休眼睛一亮，立刻掏出那多．厌生交给他的小盒子。

「什麽？」彼阿不想多说的扔出两字。

「这是菲阿的记忆，你可以从中看到跟你有关的部份……」

黑牙．落休说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只是前头的那个恶魔冷著一张脸，竟没有高兴的表情，也不过来将盒子接走。

「彼、彼阿？」黑牙．落休怯怯的往前飘了一小段距离。

站在窗边滂沱大雨中的恶魔，神色漠然的彷佛什麽都没有听到。

黑牙．落休迟疑了一下，猛然咬牙后，翅膀急扇的冲了上去，直到差点撞上彼阿时才停止，他全身止不住颤抖的抓起彼阿的手，把小盒子塞了进去。

「拿著，菲阿不会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菲阿会……会没事的，你要让复原的他，看到一如往常的你，所以，虽然回首过去、沉溺回忆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你也不要忘记，菲阿曾经让你拥有多少幸福的日子，你必须全部想起！」

吼完这一句，黑牙．落休顿感全身乏力的缓缓飘到地面上，像缺氧般的猛力喘息，他已经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彼阿会是什麽表情。

可是，同样失去过最重要的存在，那些话……是黑牙．落休的真心话。

而仍是面无表情的彼阿，正看著小盒子，神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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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黑牙．落休什麽都不能思考了，连被攻击击中的九雷．嗜非都不想关心，他的目光直直停留在琳最后消失的位置，看著最后一小块七彩菱片跌坠在地，就像他的心跟思绪一样，什麽都碎了……碎得彻彻底底。

剩下一首歌，不断的在脑海中响起。

当初，黑牙．落休笑著说，这首悲剧叙事诗对他而言绝对是大吉，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宣示悲剧的预言。

那首歌，随著琳的灵魂碎片，一片片、一句句的不断交叉出现。

黑牙．落休不自觉的开口，轻轻唱著，唱著他的失去，他的悲剧。

「命运的捉弄，生与死交界的嘲讽，没有那瞬间的心痛，不会有聚首时的暗暗心动，原本是玩笑般的瞎起哄，没有想到换来的是无止尽的茫然哀恸，身为恶魔也懂得的心碎失控，真的不是天使才会有梦。」

不是天使才会有梦，恶魔也懂得的心碎失控……

是啊，没有错，恶魔的心也是会痛，可是黑牙．落休的心再痛，眼泪偏偏连一滴都哭不出来，也直到唱完这首歌，在失去的痛苦之后，紧接而来的是忿怒、是怀恨，是想要其他恶魔或天使比他更凄惨百万倍的报复欲望。

而对象，理所当然是让琳宁愿灵魂自爆，也要同归於尽的天使菲阿。

不，其实琳最主要的目标，是要让彼阿痛苦才对吧？这才是她挑菲阿下手的原因，黑牙．落休平时不是这麽敏锐的，可是在恨与怒之下，他却马上懂了琳的想法，如果要报复彼阿的话，现在该做些什麽才好呢？

黑牙．落休冷静到诡异的视线，缓缓移到了九雷．嗜非的身上。

果然不愧是活得最久的前任阎王大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被灵魂自爆的同归於尽攻击完全命中，还能侥幸活下来，这真是碍眼极了。

为什麽不跟琳一起死呢？琳一个人从世上消失，那是多麽孤单啊！

所以为了琳，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这样，才能让该死却没死的菲阿，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里。

黑牙．落休决定了，琳没有做到的事，他会帮她全部做完，其中包括让彼阿痛苦，以及杀了菲阿，这些事他都会一一达成。

因为自己的名字是落休啊，不到落幕绝不罢休。

到自己甘愿之前，这份恨意是永远都不会消止的，黑牙．落休在成为使魔之前，是个一事无成，只有报复心强到骇人，专门寻仇惹祸的恶魔，一直到见识了彼阿的付出、执著，以及遇见让他愿意升级成为判官的君上，他才改变个性。

而现在，没有想到经过了几百年，他居然绕回了原路。

又回到思思念念想著该怎麽报复的生活，不一样的是，这次目标的实力跟靠山都非常坚强，因为那是足以让彼阿受伤的天使菲阿。

拥有地狱里难得一见的地狱三头犬守护，菲阿不是一般恶魔可以靠近的。

再说到琳意图跟天使菲阿同归於尽的事情发生，当黑牙．落休努力装成无事的转过头去，举步想靠上前，去看九雷．嗜非的伤势时，彼阿却已经隐隐在防备他，让他的计划将为此多添难度。

不过幸好恶魔跟天使的生命都很长，而黑牙．落休自认自己的怨恨够持久，即使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都无法成功又怎麽样，他有的是时间。

於是，在琳的灵魂碎成无数片，在疾风中落地的十分钟后，呆愣许久的黑牙．落休，眨著眼睛像回过神来，却没有表现出对琳的过度在乎，反而敛下了惊愕，变得像以前的他一样，不顾彼阿瞪来的防备视线，加速冲上前就是一句。

「九雷．嗜非大人，你没事吧？你坏事还没做绝，现在死的话就太浪费了！」

「……」一瞬间，原本看著黑牙．落休隐隐防备的几人，都呆住了。

「小黑牙，你再白目一点啊，你真的学不会说点好话吗？」原本痛得要死的九雷．嗜非是讲不出话的，可是对於黑牙．落休这白目依旧的发言，还是让他咬牙切齿的忍不住开口大骂。

而黑牙．落休一脸疑惑的转头看看其他人，「我、我说错了什麽吗？」

「那个，某程度上没有错，可是不应该在这时候说。」那多．厌生想了一下，才丢出这句，可惜要是黑牙．落休能学会看场合说话，他就不会是恶魔中被公认为「说话最白目」的恶魔。


彼阿脸上倒是为此露出了微笑，像是庆幸什麽事没有发生。

对於彼阿脸上的笑，和才刚刚经历过的狙击，菲阿仍旧处於一无所知中。

而在怒气中瞪著黑牙．落休，全身伤重抽痛的九雷．嗜非，却没有那麽容易被骗，他看著说话依然白目的黑牙，只觉得情况不妙。

当黑牙的名字是落休，事情绝对不会这麽简单就结束。

九雷．嗜非很想要其他人多多防备他，不要让黑牙．落休有机会对菲阿跟彼阿下手，只可惜，能在灵魂自爆中侥幸保住一条命，他却伤得实在太重，於是，在他找到机会跟那多．厌生交待提防黑牙的事之前，一片黑暗已经袭来。

当恶魔伤重到超过肉体负荷的极限，自动休眠就是唯一的下场。

九雷．嗜非无法避免的，就此陷入昏睡，而且一睡就是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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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26

第六念　怀念葬送曲（3/4）

没有机会再重头，一切已经难以收手，你说，他会不会恨我？我想，不管恨不恨都不是我想在乎的结果，很多事在一想到的时候，就明白了结局有多覆水难收，可是依然想做，只为了一瞬间的甘愿执著。

——伪天使之歌谣．傻也是甘愿




宁静的大街上，深夜里微风轻拂，响起一阵树叶的沙沙声。

除此之外，是一个急喘著气，呼吸中还带著奇怪抽气声的小小黑影，在高空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又像是单纯喘不上一口气，而被迫不断深呼吸。

「终於成功了。」那个黑影边喘著气，边看著手上诡异闪动的白色光团。

「你真的做了……」一个无法相信的质疑声突响。

黑影抬起头向上看，在那月光底下，一道睽违两百年的身影再现。

有如天使般，金发、白衣，俊美精致的容貌让人心惊，只是出现在这道身影之后的，不是如白鸽般的雪白羽翼，居然是一双黑色的蝙蝠恶魔翅膀。

原本黑影还有些心惊胆颤，可是一看清来者，反而悠哉的笑了。

「是你啊，九雷．嗜非大人。」彷佛没有动摇的黑影冷静回应。

倒是天上被称为九雷．嗜非的他一脸错愕，「我还以为你会想扑过来对我下手，以你过去『落休』之名，应该不会放过我才对。」

「哦，为什麽呢？九雷大人，我的目标其实不用多，重要的一个就够了，虽然都是因为大人您，才让我花在报复的事情上一转眼就是两百年，可是，我并没有因此非杀您不可啊！」黑影笑得很开心，连气都不喘了的高声回答。

九雷．嗜非没有看过这样的他，「黑牙．落休，真实的你原来这麽可怕。」

「唉，您说错话了吧？我再怎麽样也比不上您可怕，真正坏事做绝的可是您这位九雷．『嗜非』大人，而不是我。」被称为黑牙．落休的黑影认真的说。

一时间，九雷．嗜非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如果当一个背叛者，完全没有自己做出背叛行为的自觉，那是该说什麽来数落对方？

「那时候，你就打算即使要花两百年去策划，即使要杀的是曾经跟你很要好的天使菲阿．珂瑟，你还是决定要这麽做？」九雷．嗜非开始后悔，当时的他为什麽把力气用来骂黑牙．落休的白目发言，而不是对其他在场者提出警告，要是当时没有想著给黑牙留下放弃的机会，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九雷大人，您的表情好奇怪。」黑牙．落休看著天上模样有如伪天使，个性也的确在被公称为「坏事做绝」之外，会对重视的对象有如天使般过度仁爱，要是跟他不熟的恶魔，说不定永远看不到这一幕。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自己，脸上出现哀伤痛苦表情的，却是他。

「为了这一个，伤害了另一个的感觉，九雷大人，您现在懂了吗？不是任何事都有两全其美的可能，尤其恶魔是唯我独尊、随心所欲的生物。」这也是黑牙．落休想对菲阿下手，就算等了两百年，还是按计划动手的原因。

「没有失去过不会明白，为什麽一定要这麽做……」黑牙．落休呻吟著说，可是这句话，与其是他对自己行为的感言，倒不如说是想说给谁听的。

而那个谁正从阴影处，慢慢一步步走了出来。

没有怒，很诡异的，那个人的脸上半分怒气都没有。


黑牙．落休挺疑惑的，「彼阿，菲阿死了唉，你为什麽不难过？」

「白痴黑牙。」九雷．嗜非忍不住想骂。

因为彼阿那种漠然的表情，与其说他不难过，根本是……套句人类的话说，是难过到哀莫大於心死的地步了，所以才会是那一脸异样的平静。

「彼阿，我有办法让菲阿活过来的，你、你不要杀了黑牙。」九雷．嗜非知道他这句话一说，就像是威胁一样。

果然，原本彼阿淡漠的表情上，咧出了一个骇人的恶魔微笑。

曾经看过彼阿笑成这样的生物，不是聪明到自行退去的，就是被他直接动手杀掉，可是，就算彼阿再忿怒，九雷．嗜非依然不希望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

「我们不是曾经允诺，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是彼此的最佳战友吗？」没有道理都在一起三百多年，不，九雷加上他昏睡的两百年，这一共是五百年的时间了，黑牙跟彼阿之间的交情，难道这麽简单的就此一笔勾销？

「就因为是曾经允诺，失去了菲阿的彼阿，才会加倍受伤吧？」另一个意外的访客，旁听了这麽久，不自觉的为此开口。

没有想到，最初在五百年前一起许诺的人，现在全部都到齐了。

九雷．嗜非愣愣看著身为当任阎王又偷跑成功的那多．厌生，「你的话听起来，像是同意让彼阿杀死黑牙？」

「如果菲阿家的彼阿决定这麽做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我的名字是『厌生』嘛！」那多．厌生话说的轻佻，可是他隐在身后的右手却握成了拳。

那多．厌生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彼阿不会动手杀黑牙。

毕竟按九雷．嗜非大人的话听来，菲阿还有活过来的机会，可是九雷大人大概是睡太久了刚起床，脑子产生混乱，通常在这种时候，身为战友该做的，是跟受害者站在一起，而不是一味的帮忙加害者啊！

要是等下彼阿气急的动手宰了黑牙，幕后帮凶肯定是九雷．嗜非大人。

那多．厌生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明明要救人却得装成是要同意杀人。

可是身为战友……五百年，彼阿又哪有可能不懂身前的这三个恶魔。

黑牙．落休有仇不报，他的名字就不可能叫落休，可是报了仇之后，他偏偏很容易后悔，只是死性不改，没把那口气咽下去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冷静。

这样的他，现在会站在前方连逃的打算都没有，还刻意表现出不悔改的一面，为的就是激谁去宰了他吧？

再说到那多．厌生，这个家伙最喜欢欺负的是黑牙．落休，可是除了他唯一在乎的君上以外，在所有的恶魔之中，他说不定最重视的就是黑牙。

彼阿可不以为当自己发生这种惨事，做事只凭自己心情喜好的恶魔那多．厌生，就会可怜自己，然后同意自己把黑牙宰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至於最后的九雷．嗜非大人，外表像伪天使的他，也只有在最重视的恶魔发生事情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如同白目的反应。

如果，死得不是菲阿，彼阿说不定会生气，但是……

「只要他还有活过来的可能，就算要我死，我都会笑著接受。」没有错，在这守护均衡的五百年生涯中，彼阿唯一觉得亏欠的对象是菲阿。

所以，生气、痛苦那些事留给菲阿就好了，彼阿现在满脑子想得就剩一件事，一定要让菲阿再活过来，什麽均衡他都不在乎了，就算要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彼阿都很乐意。

因为没有了菲阿，彼阿就没有继续守护均衡的必要。

毕竟彼阿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说不定也会像人鱼跟海妖的世界一样，有一天会痛恨天使跟恶魔的存在，而他之所以还守护著所谓的均衡，要的不过是让菲阿不会因为天使跟恶魔又回到互相开战的局面时，被卷入无聊的战争。

彼阿一直以来还不放弃均衡，真正想守护的是菲阿不变的幸福生活。

「我只要他活过来，只要活过来就好。」彼阿声嘶力竭的再次重申。

而分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想法的另外三个恶魔，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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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27

第六念　怀念葬送曲（4/4）

往前看，在挣扎得到了救赎之前，不要懦弱的只懂得期盼，没有付出就没有资格感叹，说是回头太难，就算再残忍的背叛，一定有可能全面扭转，不是为了自己虚伪的意图偿还，而是为了有个人将因此笑著说他再无遗憾。


——伪天使之歌谣．挣扎是为了扭转




那一天，在前任阎王九雷．嗜非的蛊惑中，黑牙．落休在当上使魔后，成功的煽动许多恶魔，为了给天使添麻烦，而接二连三成为使魔。

自从使魔的数量增加了，黑牙．落休怀著几分急切，在不怕死的死缠烂打之下，终於被彼阿．劣多认同，可以相处起来，就像普通朋友。

即使两个恶魔之间还有距离感，当时黑牙．落休却以为，这样已经足够。

直到后来，很后来、很后来，和彼阿成为了最好战友的黑牙．落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份感情会变质，会无法再像当初一样，一心为了彼阿．劣多著想，反而思思念念的，就是该怎麽样，才能重重伤害他。

之所以会从战友，一下子变成恨不得杀掉他的情况，是因为黑牙．落休最喜欢的人，再也不存在了，当灵魂灭亡，就代表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穷尽一切，都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了。

如果可以，黑牙．落休也不想跟彼阿翻脸成仇，毕竟是几百年的朋友，对方有多辛苦的努力挣扎著活下去，他知道的，曾经也是因为认同，才想成为对方的战友，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不去复仇，心里就会空洞的像是永远填不满。

为什麽一切是这麽巧合，琳恨得是彼阿，而自己选中的是琳？

如果一切还能重头该有多好，可惜这种想法是个天真的笑话，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再来一次，有的就是非常残忍的又无法抗拒的命中注定。

为了复仇而存在的生活，努力伪装成一如过往，没有半分不同。

将重伤沉眠的九雷．嗜非带回地狱后，黑牙．落休从判官身份正式卸任，当上了阎罗，一眨眼，就平静的过去快要两百年。

其间，彼阿在地狱中来来去去，前后换过了十任君上。

话说能跟彼阿合作的人类，怎麽平均都在二十年左右顺利阵亡，难道是跟彼阿一起做事，就是注定会过劳死吗？

不过也托彼阿这些早死的君上的福，总是忙著找君上、找搭挡的天使，又没有前任阎王九雷．嗜非大人会三不五时跑去打扰，再顺手拖他回来聚会，因此有好久没有碰面好好促膝长谈。

真的，很幸好彼阿太忙了，不然黑牙．落休不知道该怎麽跟他相处。

可是，彼阿是普通工作狂的话，菲阿恐怕是朝著「过劳死」目标迈进的超级工作狂，总是忙到不见踪影，一时在天堂、一时在地狱，一时又谣传在人间，让老是想堵他的彼阿数次扑空。

使得前阵子现任阎王那多．厌生，在被彼阿烦到不行之后，下达一道命令，要是有恶魔在地狱里见到菲阿，一定要当场补获，送去给找他找到快疯掉的彼阿。

只是，彼阿找菲阿找到快发疯，黑牙．落休倒是觉得他看菲阿的次数，多到他有时都会杀机一起，差点忍不住就想把菲阿扑倒在地——当场宰掉。

可惜还不能够动手，在地狱里杀菲阿，一个不好，很容易被彼阿撞见，毕竟有菲阿出没的地方，彼阿总是会后脚跟上，在出场相差不到十分钟的误差中，就会急忙赶来。

无奈的是菲阿每次出现，就为了送点东西来，两个人相对著喝点小酒，讲两三句闲话，然后五分钟一到，立刻像赶场般消失在门外。

通常菲阿消失的五分钟后，彼阿才会姗姗来迟，让黑牙．落休实在不知道该说他找菲阿的速度很快，还是该说他手脚太慢，每次都刚好错过。

总之，越是跟菲阿相处，黑牙．落休越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真的要杀吗？杀这个每次来都会关心自己工作忙不忙、累不累的菲阿？

可是不杀，每见到菲阿或彼阿，就会从心底漫起的杀气跟恨意又是怎麽回事？为什麽痛苦的都是自己，而他们却可以笑著过日子呢？

世上果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吧，既想让日子一如既往，又想杀了菲阿、重伤彼阿，好了却心底的愤恨，黑牙．落休迟疑的想了两百年，至今没有定论。

在事发当时还能想著，就算等上两百年都要下手的黑牙．落休，早就被菲阿的关心驯服的难以下手，偏偏剩下一口怨气时不时的在胸口翻腾。

「真的好痛苦。」嘴里咽下一口苦酒，黑牙．落休感叹著。


「怎麽，又在发呆？」景礼继续含糊不清的边吃边说。

印暄有时会这麽想，「你是存心要逗我笑吗？」

「一半一半吧？」景礼这次是吞完了，才认真的回答。

这是印暄喜欢的部份，景礼每次该认真时，绝对不继续装疯卖傻。

如果可以，真想看看景礼现在的表情，那张脸认真起来……一定跟之前见过的那种孩子气的表情不一样，只可惜，印暄没有勇气。

很害怕看到景礼的死，很害怕看见景礼出事，於是努力杜绝一切。

其实，真的想避免，就应该从今天起绝对不再见面。

偏偏习惯了这麽一个人，总是突如其来的到访、邀约跟对话，从一开始的每天都来，到后面是两、三天内一定会出现一次。

景礼很忙，却真的是「再忙也要跟你见个面」，然后珍惜相处的时间。

而且从不能天天来开始，景礼总会预告下次出现的日子，不过出现的时间未定，有时是中午跑来拖他去吃个午餐，有时是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还有时候是半夜从他家对面的公园内飘出来，然后打印暄手机说要一起吃宵夜。

印暄也算是终於习惯景礼不正常的出没时间，只是偶尔会想对「景礼」大声说不，这应该是朋友间的趣味吧？景礼跟他还满享受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你在想什麽？」发现印暄呆了很久，景礼凑过来。

抢先在景礼的头卡进自己视角前，印暄将他用力推开。

「唔，小印真凶残。」景礼坐了回去，拨开第二颗饭团外的保鲜膜，语气哀怨的张大嘴，用力咬下，接著抱怨，「公司里的事真麻烦，我下次要两天后才能来，啊啊，真的好希望可以不要上班。」

印暄迟疑很久，才低声回了句，「不要像个孩子。」

「可是人有作梦的权利。」景礼恨恨的再咬一口饭团。

「所以你能够作梦就会满足了？」印暄才不相信。

景礼不语的将咀嚼声音刻意放大，那种怀恨咬饭团的举动，真的很幼稚。

印暄看著手上的饭团，轻轻的扯动嘴角，像是笑了。

有多久没笑过呢？却在这时候觉得轻松快乐，好像在跟同年龄的朋友相处，即使做著很白痴的举动、说著很无聊的废话，也不难受。

刹那间，好像明白景礼上次说过的话，原来这就是不要移开视线吗？

其实，应该要说成不要逃避，去做自己还能做的事，这样才对。

把一切都舍弃了，也不会有半点好处，可是认真的去对待、去思考，一定会有所收获，不是有句话这麽说吗？

生命，总会找到属於它的出口。

印暄似乎发现了另一条不同於「舍弃」的道路，在他得到一个朋友的现在。

「怎麽了？」又发现他沉默很久的景礼关切的问。

印暄回过神来，没有转头的把手中饭团递了回去，「我考虑过了。」

「嗯？考虑什麽？」景礼故意装作不懂的回问。

「这个青木瓜加苦瓜综合饭团还给你，我要换正常的。」印暄很认真。

「……不要啦，谁要吃这麽莫名其妙的东西！」景礼跳起身大叫。

印暄很无言的真想瞪一眼过去，「你不吃，还敢塞给我？」

「可是，这间店的三合一饭团组里，每次都有两种很好吃、一种很诡异，我非常喜欢好吃的那两种啊！」景礼振振有词的大嚷。

「那诡异的那种呢？」印暄不太想问，总觉得依景礼的个性来看……

「我撕掉标签，拿回公司给加班的辛苦员工当宵夜。」景礼低声回道。

「心虚了吧？」印暄就知道，景礼实在是个极恶上司。

「谁、谁心虚了？」景礼突然抢过印暄手上的饭团，「哼哼，我吃、我吃就是了，然后我买一份给你带回去，我就不信你会把这第三颗自己吃掉！」

感觉上，景礼这番话有特别的期待？——印暄敏锐的发现了。

「呐，要跟家人一起吃喔，每天改变一点点也就够了。」景礼说归说，还是没有勇气当场吃这第三个饭团，反正印暄不会转头盯著他吃，他把饭团放进了公事包，打算故计重施，设计可怜下属吃掉它的站起身。

「我出钱。」印暄突然开口。

「不要哩，小孩子要认命，想跟我抢付钱这种能展现男子气概的大事，你再等一百万年吧，哇哈哈哈。」景礼搞笑的说完，起身选饭团组合去。


听著脚步声走远，印暄偷偷抬起视线，一晃而过的扫过景礼的背影。

印暄知道的，如果有人马上会出事，就算是一瞬间，也会看见幻象。

而他偶尔会抬头偷看，为的是让自己再拥有多一点的勇气。

真的只要知道近期内，景礼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那就够了。

每天改变一点点吗？——印暄笑著低头，盼望自己真的能够改变。

新死神职业之长思风华31

第七念　眼泪的故事（4/6）

「小印，这个你真的喜欢吗？」

「嗯。」

「一定非它不可？」

「嗯。」

「除了『嗯』，没有更能够说服我的句子了吗？」

「……唔，嗯。」

「喂，你这是在搪塞我吗？多个『唔』的音，就想说服我？」

「反正我要吃。」

「唔，啊啊啊，好啦，吃就吃，我会让你看看我的毅力！」




虽然是这麽说，不过嘴里说著毅力，景礼却是难得一见的偏食大王，真的到了各种蔬菜水果都努力少吃，最喜欢鱼、虾跟肉类的地步。

所以要把蔬菜水果塞进景礼的嘴里，简直跟印暄能正视人类是差不多困难。

幸好印暄的坚持，总是能够轻松战胜偏食大王。

於是景礼开始了出入素食餐馆的可歌可泣奋战生涯，当然，这是他本人的哀怨说法，事实上没有那麽惨烈，甚至近来他也开始享受乐趣。

「小印，我跟你说，这种东西实在很好吃。」景礼右手拿夹子，伸到某个食盒里，夹著里头的东西赞叹出声。

印暄本来想直接略过油炸物，不过，还是好奇的看向了食盒。

没有想到出现在景礼夹子前端的，居然会是——

「这个口感跟味道，真是神秘。」景礼一夹再夹，在盘子里堆起小山。

错愕看著景礼盘子上的食物，印暄很怀疑，「之前是谁说他讨厌青椒的？」

「我啊，小印你都不知道，吃青椒偶尔会吃到种子，要不然就是口感太硬，要不然就是吃起来太油太软，那种东西不是人类能够吃的。」景礼振振有词。

印暄迟疑了下，撇过头往前，决定不告诉他，他现在夹的是炸青椒丝。

景礼果然是神秘的某星球生物，居然一边批评青椒的难吃，一边夹他可能是第一次吃，就吃到料理手法出众的炸青椒丝，然后深深爱上。

不过，明明没有裹粉，怎麽会认不出来那就是青椒呢？

真是神奇的反应，印暄忍住笑的看准喜欢吃的食物伸出夹子。

「喔哦哦，新品种。」景礼的声音随后出现。

印暄纠正道：「请说是新料理。」

「唉呀，反正是新的嘛，对了，这个好吃吗？我还没吃过好吃的烫青菜，这些东西的口感都很像在嚼草，不好吃。」景礼撇撇嘴，孩子气的哼了一声。

「有些草反而咬起来很有趣。」印暄刻意笑了下，然后夹起眼前的龙须菜，轻轻摆到景礼的盘子里。

以往会大呼小叫，像是被谁偷袭即将阵亡的可悲将军景礼，对於印暄难得一见的笑容，是不自觉呆了一下，因此错过拒绝的时机。

「好，还有这个是茄子。」印暄刚夹起来。

这一次，景礼抢先跳开一步，用著准备死战的凶狠表情冷声道：「不要。」

「我也不给你吃。」印暄哼著歌，把食物放进自己盘子里。

景礼就像小孩一样，说给他时他不要，说不给时，眼巴巴的想要。

「很好吃吗？」快步走近的景礼，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问。

「你吃一个就好，要吗？」印暄问归问，夹子却从别的食盒里，夹起他想要的食物，像是根本不在乎景礼要不要吃。

让在一旁拼命窥看他表情的景礼，陷入了两难，常常被骗的他，虽然很享受这种别人为了他好的强迫推销蔬菜，外加引诱、逗弄，可是他讨厌吃蔬菜。

如果是好吃的就算了，但是事实上有好多都很难吃。

所以到底这个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呢？

景礼没发现印暄走远，还呆呆望著食盒里的茄子，不知道该不该夹。

即使只夹一块，到时候大不了视死如归的吞下就好，问题是景礼遇到讨厌的东西，都是宁愿吐出来的，可是那麽做，印暄的脸色会变得很难看。

这个小朋友是很难交到的，景礼不希望惹火他。

再说对方可是救过自己一命的人，当然，自己也救过他，不过，景礼实在很不想告诉印暄，当初如果没有被他拉开的话，自己应该要站在那个街口，等一个公司里的重要经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