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桃花红
———鹿哥我跟你说,有时候我会假装没听见你在喊我,这样你就会再叫我一次。
———嗯,我知道。
鹿晗自从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校园,对他而言,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世界。
无数漂亮的孩子们和他擦肩而过,女孩子悄悄地回头在看他,鹿晗知道。
他想这些人都这麼漂亮灼眼,左不过是因为他们年轻。
但吴世勋的出众与年龄无关,是生命使他变得沉静并且庄严,像悄然落在布达拉宫屋顶上的雪。
吴世勋的戏在下午四点开演,三点二十分开放入场,是门票制的,鹿晗一行人就坐的时候距离演出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鹿晗不知道他到底该怎麼看待吴世勋,因为他靠太近了反而看不清。
他说可是鹿哥我身不由己,他流著眼泪亲吻自己胸膛上的疤,这是吴世勋。
他可以跟金钟仁靠在一起亲密地说话,拉著自己的袖口说要不我们上床,这也是吴世勋。
鹿晗有洁癖,物质上跟精神上都是,他想要一个东西,那就得完完全全属於他,不然他就不要了。
可是你看吴世勋还这麼小,小的如果鹿晗想得到他就必须将他囚禁,但这向来不是鹿晗想要的结果。
吴世勋不是笼中鸟,鹿晗不愿他就此折翼也亦不关上笼子的门,吴世勋想的话随时都能高飞远走。
鹿晗只是等待,等到他饲鸟的金丝台腐朽的那一天。
如果这次吴世勋再回来的话,那他真的就把门关上一辈子都要不放生了。
亨利˙詹姆士曾在仕女图一文中写说生命总有甚至连修伯特都无言以对的时候,对鹿晗而言,现在或许就是那一个无言以对的时刻。
第三场戏虞姬初次登台,鹿晗之前曾经想过无数次吴世勋的虞姬会是何等模样,如今他见了,远比想像里还要惊艳。
吴世勋穿的一身素白,却画著鲜艳的眼妆,红的像是盛开在三月里的桃花。
这场戏是虞子期到后宫和虞姬商议军事,希望虞姬能阻止项羽出兵。
虞姬后来终是劝说无效,但她似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也只是温顺地道,王心已定,妾妃不敢多言。如此,何日发兵?
———明日发兵。妃子随孤同行。
———领旨。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后宫备酒,与大王同饮。
这其实是很不合理的,虞子期怎麼会和女人商议军事,项羽又怎麼会听虞姬的话。
吴世勋对鹿晗说你知道你会影响我,可吴世勋不知道,他也同样地在影响鹿晗。
戏来到了第八场,也是虞姬的终场,项羽争战失利,喝了酒醉卧帐中,再次醒来已是四面楚歌之境,虞姬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都什麼时候了又叫项羽喝酒。
项羽唱虞兮虞兮奈若何,其实虞姬也不能怎麼办,你看都四面楚歌了她还依从项羽的要求在跳舞。
吴世勋跳舞真是好看,拿著这麼重的剑跳起来也丝毫不含糊———说起来那把剑还是张艺兴的友情赞助。
鹿晗向来知道他的身段非常柔软,这种半下腰的姿势根本难不倒他,面向观众席的时候吴世勋朝他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有意或无意,鹿晗后来想或许他们两个这时候脑袋浮现的是同一件事情。
突然太监来报敌军四路来攻,项羽要虞姬跟他一起走,但虞姬只是留在原地,低声讼吟了那天鹿晗在书房门口听见的那段话。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说完就要去拿项羽腰间的剑。
———使不得,使不得,不可行此短见。
———大王,汉兵……杀进来了。
————待孤看来。
趁这个短暂的空档,虞姬抽出了剑往自己的脖子一抹,终究还是死了。
项羽没有说话亦无叹气,算是对虞姬致了哀,最后也轻声说了一句带马,尸体连收都没有收。
虞姬的一生和项羽是绑在一起的,项羽死了她也不能活。
当她决定跟随项羽南征北讨的那一刻她便知晓,这将是她总有一天必定会迎来的结局。
可是虞姬依然没有退缩,或许她也害怕,但她依旧选择了这样的生存方式。
她知道且项羽亦明白,他们都对彼此的念头了若指掌,虽然明白却还是想劝说,即使他们也都知道这全是徒劳。
所以虞姬自尽,项羽也只是说了带马,他早就知道的。
虞姬不希望项羽出兵他还是出兵了,项羽不希望虞姬死了但她还是死了。
人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因为人与人之间一辈子都在与双方的执念相互地拉扯。
第九场的布幕拉起之后已经没有吴世勋的戏份了,鹿晗起身离席,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后台,像是所有正值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后台堆满了桌椅,道具散乱著到处摆放,似乎只剩吴世勋一个人在更衣室换戏服,服装太过繁琐他脱不来,於是鹿晗走到他身后,替他解开一个又一个的绳结。
「你这样会被发现的。」
「没关系,我锁门了。」
吴世勋突然觉得世界是这麼安静。
然后他说,鹿哥,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退让一步,如果我不是飞蛾你也不要做烛火,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於是鹿晗忽地笑了。
「鹿哥你笑什麼。」
「我曾想如果你说你喜欢我,也许会用鹿哥开头,想不到真的是。」
吴世勋愣了一会,发现说什麼好像都不适合,只好转过身去要卸妆。
但鹿晗却将他的身体又扳过来,拉开了吴世勋戏服上最后一条系著的结。
「戏好像快结束了,你听那个音乐。」
「所以我也会快一点的,你不要发出声音。」
吴世勋推开鹿晗,眉眼垂的很低,低的鹿晗眼中只映得出那抹桃色眼影。
「你身上有伤,不好动………」
「那麼你来?」
吴世勋咬著嘴唇没有答话。
素白的单衣在地板铺展开来,他跨坐在鹿晗的胯骨上,体内被涨得很满。
「唔……鹿哥……」
戏真的结束了,门外开始喧哗,这里的隔音很差吴世勋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鹿晗伸手按住他的脑袋舔去了他嘴唇的血,然后在吴世勋身上咬出了细密的齿痕,红的像是桃花的花瓣。
「鹿哥我跟你说。」吴世勋伏在鹿晗的右肩,即使是伏著还是怕压痛他,鹿晗嗯了一声,随即把吴世勋半个身体都按在自己身上,「说什麼?」
「有时候我会故意假装没有听到你喊我,这样你就会再叫我一次我的名字。」
鹿晗看著吴世勋的眼睛,伸手抹掉他睫毛上的汗,腻腻的妆於是染到了他手上。
「嗯,我知道。」
鹿晗但你不知道,如果我被你囚禁,那也只是因为我愿意,唯有你才是我终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晚上吴世勋跟了吴亦凡回家,明明这里才是他本来的归宿可是他好像都不认识了,他的印象里他的房间应该会有鹿晗挂在墙上的画买给他的围巾塞满了整个柜子甚至叠到地上的书,而不是这麼空荡的一间房。
虽然空荡但是却很整洁,管家说吴亦凡还是吩咐她要每天打扫,如果小少爷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吴世勋默然地走下楼但不见吴亦凡的踪影,也没有在房间,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他,他背对著自己在抽菸,他注意到阳台旁菸灰缸是空的甚至还蒙了灰,吴亦凡已经戒菸好久了。
吴亦凡意识到吴世勋靠近想把菸掐了,却快一步被吴世勋给捉住了手。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似乎就和现在差不多,说起来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吴世勋听过很多关於吴亦凡的传言,说他铁血说他无情说他阴狠说他是个最像吴家的吴家人,可是这些吴世勋真的很少感受到。
「哥你什麼时候要娶嫂子啊,别老把心思放到我身上,你看你都二十七了,」吴世勋低声地说,之后停顿了好长一会,终究还是开口,「我可能真的没法替吴家留后了。」
「你真的这麼喜欢鹿晗,他那个人,什麼话都闷在心里,像个葫芦一样。」
「你现在才说,来不及了。」
「说的好像如果我提醒你你就会煞车似的,」吴亦凡笑了下,又说,「留不留后都无所谓,你高兴就好,如果吴家真绝后了也是命吧,都作孽了多少年。」
所以吴世勋真想不透,怎麼会有人说吴亦凡没有情。
「哥,我想你了。」
吴世勋说,眼泪就这麼忽地砸到地上。
「我在中东有一个朋友,他有几个自己的炮台,如果鹿晗真的对你不好,你就把他敲晕塞进炮管里,我可以提供炸裂性最好的弹药。」
吴世勋把这段话转述给鹿晗听的时候,鹿晗写字的手不禁歪了一下,在文件上画出了一道诡异的痕迹。
「这真是我听过最可怕的威胁,我没骗你。」
吴世勋也是这麼想,但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鹿晗到底要怎样才算对他不好?
鹿晗把自己丢掉鹿晗跟别人在一起,即便如此吴世勋也不会恨他,或许会吧但他想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爱不过是人的意念,吴世勋说他不会恨他,这样的念头就像十字架,他说了然后他就必须去背负。
爱不过就只是背负著十字架。
因你鞭伤我得医治,因你受刑罚我得平安。
若我能用我的血换得你的一生平安,那麼鹿哥,喜欢你我从来就是忏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