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共澡堂17号卡间的窗角有一枝小树丫。 丘果洗澡时无意间瞟见了它。它虽然小却挺得笔直,上面有一颗拇指盖儿大的绿叶,在一片蒸汽中摇摇曳曳,丘果好奇地碰碰它,手上的一滴热水滴到了它的身上,顺着唯一的枝儿流到了窗角。 它一定渴了,丘果心想,又蘸了几滴热水滴了上去。小枝丫摆动着,似乎很受用。“果子!洗好了没,出来干活!”门外的大爷大喝一声,丘果忙草草冲了身上的泡沫,穿上衣服便冲了出来,临走时不忘再顾一眼那个小枝丫。 丘果是一个孤儿,是秋天的时候在果树下拾到的,也就顺便叫了丘果这个名字。丘果喜欢安静,喜欢读书,在孤儿院吵吵闹闹的氛围下,自然是被孤立的,有时候也受受欺负,但他并不在意。终于今年九月考上了市里的高中,孤儿院资助了部分,丘果勤工俭学了部分,也勉强能支撑下去。 吴大爷把扫把丢给丘果,不客气地说:“洗个澡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开水也要要钱啊!下次再这样磨磨蹭蹭的,要加收你的钱!”丘果忙接过扫把,练练道歉。洗一次澡要五角钱,一个月五块钱的开销,多一分他都凑不齐。“果子,帮我把院子清理下!我孙子今天回来,我得早点回去了!” 丘果应了一声,“对了,吴大爷,澡堂窗角那儿有一个小树枝,要不给移栽到盆儿里吧!” “什么小树枝?!你读书读傻了吧!”吴大爷披上大衣就出门了,临了丢了一句,“快把院子打扫干净,不然等会儿检查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扣你钱的啊!” 第二天丘果打扫澡堂的时候,又专门去看了那个小枝丫,还是跟昨天一样,直直地挺立着,甚至比昨天还精神的样子。丘果拿着杯子屁颠儿屁颠儿地端了点自来水,用手蘸着给小树丫,可是它却有点儿不喜欢的样子,摆动了几下,叶片上的冷水滴到了窗台上。 咦?! 丘果好奇了,又试了几次,小树丫还是不要冷水。“小坏蛋!”丘果无奈,只得又花了五角钱。 热水喷在丘果的身上,丘果揉捏着酸痛地右肩放松着。一会儿后又碰了碰小树丫,热水顺着丘果的手流到了小树丫上又流到它的根部。小树丫又摆动了几下,丘果总觉得它很开心的样子。“怎么最近洗澡洗的这么勤?”吴大爷接过丘果的五角钱好奇地问。“干活儿出了汗,洗了澡舒服。”丘果说着便跑到17号卡间,小树丫依旧立在那儿。 丘果今天不开心,被同学取笑不说,还跟人动了手。结果老师非但不主持公道还把所有的错儿都怪到他身上。丘果在哗哗地水声中嘤嘤地哭泣,碰着小枝丫的手也是颤抖的。小枝丫的叶子垂下,仿佛跟着丘果一起伤心难过。“小枝,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小枝你肯定会冷的,我找个小盆儿给你移走好不好?跟我住在一起?”小枝丫摇摇叶片,仿佛答应了丘果的请求。 丘果呵呵地笑了,“小枝,你真好!” 丘果今天在图书馆泡了一天,查看了各种关于移栽和培育小植物的资料。查罢,丘果又去了一趟超市,把那些要买的的肥料和小盆儿的价钱都记了下来,晚上在宿舍算了算,差不多要四十元。丘果心里算了算,现在每个月只能剩下五元,啊?!还要等八个月?!不行!! 丘果给自己制订了严密的计划,命名为“馒头革命”,每天只吃馒头,且不吃晚饭,这样算下来,一个多月后就可以攒下四十多了。 丘果每天洗澡的时候都会跟小树丫汇报自己的账目,虽然每天自己都饿到快要晕倒,却只要想到小枝就满心满意的欣喜。 今天丘果格外的得意,因为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刚好一个月,手头已经有三十了!没来得及跟小枝丫说,丘果就去超市把要买的材料都买了回来。 晚上干完活,丘果背着吴大爷,把小铲和小盆拿到了17号卡间,可是!!小枝丫却不见了!!! 丘果惊慌地找了一圈,直到再被吴大爷骂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小枝不见了。 那夜在宿舍,丘果闷在被褥里哭了好久好久,那个像自己一样坚强地生长在夹缝中的小枝死了,仿佛自己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