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着出府找个未曾去过的地儿透透风，未曾指明地点名字，进入车内连帘子也一并遮了，便对着驾着车的马夫言着想去哪儿去哪儿，他倒也不负厚望，地方倒真是个未来过的地儿，只是这名儿，知道的我是来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求姻缘。都嫁过人的，哪还指望姻缘，他不避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敛裙下了马车，抬头便瞧着那三个苍尽有力又藏着纤柔的字迹，往前走去。）

（月老祠前一树红线，随风飘荡，打眼得很）
（如蜜她们在里头拜愿求签，自己则寻了个借口，在树下百无聊赖等她们。雪指绕着那根温晏一定要塞来的红线，边绕边想事儿，一匝一匝，白皙与艳红分明）

（这里，似乎真不是该我来的，信男信女大都结伴而来，或是两两相携，这个车夫，也不知道是存了何样的心思，莫非是怕我在府里不受宠，特地求个姻缘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无稽的想法罢了。）
（风吹树响，一缕缕的红绳飘荡，一根被吹至眼前，伸手，将它勾住，转头看到身侧的女子，以为是她的）
这…可是你的？

（那边听得人问，漫不经心抬起长睫，见是一个福晋打扮的妇人。略一笑）不是都说，女子渴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么？红线，一根便够，哪个会求一双？
（将指尖上缠绕的红线予她看）我的，在这儿。
（来此的多半是待字闺中，她身后的随从婢女又两手空空，不似来还愿的，难道是……替人来求红线的？都说拜佛还讲心诚才灵呢，竟有人比我还看得开，连求婚姻都肯让人代劳）
不必再往前了，里头人挤得很。
（红尘里，多的是痴男怨女）
兴许，你手上的红线，便是月老予她的。

一双？求的不过是自己和他，却得到的何止会是一双
（低声呢喃，也不管这话儿被她是否听到，也许如她眼中，我是容不得她人在侧的妒妇，却不知，我连妒的资格都没有呢。自嘲一笑，手中的红线红的扎眼，扔了，可惜，不扔，攥在手中又那么奇怪。）
（索性转回头，将手中递给身后的婢女，笑道）
喏，你想求的，自个儿飞来了，好生拿着
（转眼看向她手中的红线，来这里多半都是痴男怨女，我瞧她，不像）
你说对了，便是月老予她的，姻缘天定，早晚都会遇到那一个，对么？

（世家贵门，说一双，太可笑，所以，前儿我看似问，实是嘲谑，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求一双）
（看她回身递红线，黑睫长长，如扇合了一弯笑。讥诮隐在眸底。看她衣着华贵，一个福晋，大老远来月老庙，却是为了她身后的奴才，你说，我信还是不信？只我同她也不过萍水相逢，不必认真）
（雪指尖一圈一圈的红线又绕松开来，半垂眸，笑同她闲聊）姻缘天定？那为何世上除了良缘，亦有怨偶？天若有情，不是应成全所有人么。

（若在女儿家时，许是遇到这样巧事，怕也愿往美处想，喜欢将所有一切美好都注于一身，宁愿相信是老天爷的安排，给我的姻缘。然事已成舟，知这一切不过妄想，现实，总归与想象中不大一样）
（婢女显然不知我会将此红绳予她，笑着谢过，那未经人事的脸蛋上浮出真诚的笑容，于我的心境，仿而似是远了。）
所有人？天朝律法男人三妻四妾都属平常，无法成双，又如何能够成全所有人？

（听她说得那般正经，捏红线的指一顿也未，仍是长睫低垂，唇角微挑）天朝律法，拘束得了老天爷？
（罢了，徐声反问她）宋人纳妾、蓄婢者众，典婢也是常见，为何王荆公却能只伴一妻，白头偕老？

天朝律法，自是拘束不得老天爷，却拘束得了世间凡人，束得了高官世家，更束得了这紫禁城内，每一个都逃脱不掉的人
（试问，这大朝天子，便是有喜爱之人，不也得娶妻纳妾，另树她人为侧？便是先帝，亦是逝后方立俪妃为后，弘显帝，生性风流，美人环绕不断，他的那一双，又为何？）
姻缘天定，但能不能守得住固的住，唯有看人

那不是束，那是纵，纵的是天下男子。（轻嗤一声笑，黑莹清冷的眸儿从长长的睫毛下抬起）
（她说唯看人，不禁又笑，上下打量了她）何谓守得住、固得住？福晋觉得，娶了三妻四妾的人，应该对发妻情有独钟，还是应雨露均洒，哪一，才是应？

即如此，为何王荆公却能只伴一妻，白头偕老？天朝律法再纵，也有懂得洁身自好之人
（闻得耳边一声轻嗤，亦是微微勾勒了唇角，律法不公不允，却耐何处于这世道之中，解不脱，挣不掉）
即以娶了三妻四妾，又谈何对发妻情有独钟，真若独钟，便该未有那三妻四妾之言，姑娘认为呢？

这不是我刚刚问你的？（似笑非笑乜她一眼，指尖上一圈圈的红线已松脱。梧桐枝头红线纷纷，只清清一笑，直接问她）福晋之前可也是八旗格格？

（别人话语里的矛与盾，我不在意。不过是等她们出来前，遇见一人，然后正好都无趣，聊几句打发光阴罢了，不是她，也是别人。而原她眼中，多妻多妾，便是不洁身自好；若对发妻情有独钟，便该逆父母之命，甚至抗旨不尊。要多顺遂娇纵的人生才能有如此天真的思量？）
（眸儿看她，笑道）我认为，既是八旗格格，便该知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动了动手指，雪指间捏的红线晃了晃。命运被别人捏在指尖里的人，谈情爱多可笑，何况，谈姻缘）
是么，大概吧。
（我觉时光沉沉，沧海还是沧海，桑田还是桑田，叶赫府里头，那个疯子还在嚣行叶赫府）
听你这般说，我倒不知，时光快，对你而言是喜，还是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