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ing Trees
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被浓雾一般的夜色包围着的路上。
这是一条不太宽的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树。树木沿着笔直的道路一直到达我无法看清的尽头。
没有转弯,路永远是笔直的。因此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往前走着。
夜很深了。我抬起左手,但却无法辨认出时间来。两旁的树木真的好高好大呀,把浩翰寂静的夜空中月亮、星星们发出光亮都给完全的遮蔽了,我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这才发现原来我跟本没有戴手表。
不要紧吧——
风冷飕飕的,刮过我的面颊,让人觉得像是被婴儿稚嫩的小手触碰着……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的……
我不由地用手紧了紧领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晚清冷的空气吸进干涩的鼻孔,令人感到格外舒心。这股清冷随即窜入我的大脑,刺激了我已被酒清麻醉的神经。我突然发觉前方的道路正一点一点地在变窄。
两旁参天的大树也正逐渐地靠拢。风吹着树枝摇晃。树叶彼此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木们并不是从原来的平行线变为相交的直线这样靠拢排列,而是呈半圆弧状。前方的道路已被树木给挡住了。于是我转身,却发现身后的树木竟也排成了半圆弧的形状。换句话说,我的四周被一圈大树完全地包围了起来。
这怪异的景象惊得我张大了嘴巴站在被树木围成的圆的中心不知所措。我发觉四周正逐渐地变亮。原来我的头顶正对着月亮,被云遮住的月亮正慢慢地探出头夹。
这感觉就如同我身为一名表演者置身子一个圆型舞台,所有的聚光灯都向我集中着。
有高大的树木挡着,没有人能进来防碍我的演出。可是,我又该如何才能出去呢?我感到十分困惑。
沙……沙沙……沙……沙沙沙……
风渐渐地大了,借着月光我能看清树枝上的叶片随着风毫无规则地晃动的情景。四面八方都是如此。这时我发现正对着我的那棵树的树干向左侧晃了一下,接下来,紧挨着它的那棵树同样也向左侧晃动了一下,这样一棵接着一棵,如同多米诺股牌似的往下延续。不知从哪一棵开始,树木们又换成了顺时针的方向扭动着。
就像是为我伴舞的舞者,穿着用绿色叶片做成的衣服,整齐地晃动着枝干,还不停扭动着挺拔灵动的身躯。
沙……沙沙……沙……沙沙沙……
这时,仿佛是伴奏音乐一般的“沙沙”声中传出了令我吃惊的声音。
——快来啊,快和我们一起跳啊!——
——跳吧,跳啊!哈哈哈——哦呵呵呵——
树木们邀请我和他们一起跳舞。我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不知不觉地开始跟着他们的节奏跳了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忘乎所以地跳着。我觉得我的身体有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之感,耳畔回想着树木们愈发清晰的笑声。
——哈哈哈哈——嘿嘿——噫嘿嘿——哦呵呵呵呵……
最后的那种笑声让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寒而粟的感觉,那是种阴冷的笑。
我倏地睁开双眼。
此时的树木在我面前显得更加高大了。他们正一边跳着一边一步步地向处于正中心这儿的我逼近。
呼呼——呼——
耳边风的声音逐渐加强。此刻我好想化为风,因为它们只要有空隙便能来去自如。
没时间了……
这样下去我会被树木们吞噬的。树木依旧一点点地在逼近我,现在只要我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它们,可是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依旧在舞蹈着。
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萦绕在我的头脑中。不断地有风在我的脚底下聚集。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这样想着,然后努力地使自己不听话地双腿弯了下去。
我现在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脱离地心引力笔直地向天上飞去,树木们纷纷伸出了枝条想要将我拉下来。
——不,不,你不能这样做——
我仿佛看到了他们懊丧的面容。
我现在只有唯一的念头,那就是冲破这些邪恶的树木的包围,但我发觉自己正在逐渐地减速。我瞄了一眼下方,数百条枝干簇拥着以极快的速度向我飞来,仿佛一大群饿狼正在争抢食物。
在我的脚即将被枝条缠住时,我飞上了树顶,枝条们没有继续追过来,而是集结着退了回去。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天空……浩渺的夜空……我觉得身体轻得如同一阵风一样。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正在下坠,身体的重力又似乎恢复了,我怀着从天堂堕入地狱般的心情不断向下加速着。我的头朝下,瞳孔不断地放大。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地上已经瘫成一团肉泥的我的身体。
远处摇摇晃晃地走来了一个人,他先是抬起了左手,然后紧了紧领口。
我瞥了一眼身旁整齐排列着的树木,然后快步地走到了路边,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