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之后每天入夜时分，天空开始出现稀疏的星点时，他都会带伊莲娜在习惯的路线上散步，让她跟在自己的右后方。有很多次，他们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也有几次，他会发表几个陈述句，不需要伊莲娜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她在听，或者至少她跟在后面就好。走到终点时，伊莲娜给他一个晚安，他还她一句“但愿你明天还在”。
一个月后，走在右后方的伊莲娜忽然赶上来，拍了拍阿诺德的肩膀。她说话了。
“我要走了，阿诺德。”
他继续向前走，步调变得有点不规律。
“我要走了。”伊莲娜清楚地重复了一遍。这时很容易就能发现他在强装镇定。阿诺德凝视着她，前所未有地、认真地凝视着她。他预感到一些人和事将要走到结局。
“陪我走完这程。”他搭上她没有触觉的肩，艰难地迈上剩下的路途。走近伊莲娜的住处时，他开始追溯他与伊莲娜的回忆，从而分析他对伊莲娜的真正感情。
前几天最后一次家族聚餐，他踱到约定的地点时聚餐已经结束。Giotto从彭格列宅邸出来正好看到了他。
“我们要各奔东西了。”Giotto说，“两星期后我就要去日本了，连伊莎贝拉的婚礼都不能参加。”
阿诺德微微挑眉，并不表现出预想中的依依不舍。Giotto这次话特别多，仿佛要把所有他能对阿诺德说的话都倾倒干净。每当临别时他总是喋喋不休的样子。
“四年前看<葛蓓莉亚>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不止是好奇。”阿诺德对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语气十分不满。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
回忆就此中断，他蓦然看到满地的银白月光，从起点漫延到他所站立的终点。伊莲娜在关上门之前，阿诺德低眉垂首，目光移向别处。
“如果你明天还在，就跟我去巴黎。”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接近虚无的她，随即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暗自将最后一幕铭刻于心，当他入睡，会再想起伊莲娜幸福的笑容。最后，他沉入无边黑暗的梦境，伊莲娜在前方不远处，对他伸出手，同他走完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程。

顺便提一句，《吉赛尔》和《跂望》共用一个背景，也就是在这之后，阿诺德定居法国巴黎，Giotto、G以及朝利雨月到了日本。之后Giotto遇到心理（怎么说来着）障碍时，曾到巴黎和阿诺德住过（什么都没发生）一阵子。关于伊莎贝拉详见《跂望》，再详细的见@独孤凌荫 的《双面印象》。

4.
“一直向前走。”这是伊莲娜唯一的指示。然而放眼望去除了黑暗再没有其他色调，连大地在何方都不甚清楚。方向感在这个世界失灵，他只能机械地重复一个步调。
他不曾如此仔细地观察她的眼睛，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什么——海沟一般神秘而深不可测，千万年来无人问津，再仔细一点，他几乎要一股脑儿落入这个黑洞。这不是他所习惯的那种沉静——无比寥廓的夜空下只有他一人孑立，仰望到辉煌摄人的星空，星星有条不紊地密布。它们旋转着，没有圣经所描写的太初，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终结。它们在这里诞生，在这里毁灭，再于原地诞生、毁灭……对这片星空而言，不存在生死亦不存在言语，当主宰它们的终极规律崩塌之时，另一座大厦又拔地而起。
永恒的孤寂。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从相遇到现在，她都没有给过一个完整的回答。也许阿诺德永远也不能摸索到答案，在他眼前的伊莲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说得唯物一点，她可能不是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思绪随着两人的脚步四处漫游，他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她叫伊莲娜，来自法国里昂，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舞女。他不愿再想下去，藏在她背后的庞大的未知让他悚然止步。
不久前他看了莫泊桑的《霍拉》，本以为那纯粹是个关于魔障的故事，现在，他感觉霍拉就在他身边。无形之中有那么一股力量四处游弋，不可触及，不容窥视，无法知晓。如果想毁灭它，那必须等时间枯竭，等无限之路延伸到尽头，等自己毁灭之后。霍拉仿佛就在伊莲娜身上。
“你到底是……”
恍惚间她抬头，张开嘴极力尝试发声，却没有结果。倏地，像上次那样，她眼圈一红，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走了很久景色才稍微清晰起来，阿诺德对这条路产生些许熟悉感，但路途的黑暗却不能把这熟悉感具象化。
“就在这里……”他们在无边黑暗之前停步。
“再会。”她往前踱了几步，又停下来，
“再会，阿诺德。”她莞尔而笑，微微欠身，仿佛一场演出结束。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伊莲娜穿着吉赛尔的舞裙，冥冥之中他开始对伊莲娜的宿命有所体会。
“再会，伊莲娜。”他目送她远去直到被黑暗吞没。
虽然他知道他们再也无法相会。

5.
破旧的神庙也曾有过这样的辉煌——小天使在穹顶上舞着，沉静的雅典娜执盾伫立，人间万象在她身后展开，犹如最后的审判。
“跟随我，归怀我。”穹顶上荡出这分不清源头的声音，一遍遍重唱，最后在伊莲娜内心引起共鸣。
记忆如雪片一般坠落，她看见了自己的今生，以及阿诺德的今生，看见了所有人类情感必将面临的结局。即便是最狂热的崇拜，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明白自己也逃脱不了。
“我会死吗？”
“你会长存。”那个声音回答。
一切都在淡化，自己的身体，这个世界。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留恋这里，她才想起自己对阿诺德远远不止是倾慕——离终结越近，这种感情就越是浓郁，甚至让她开始产生对结束的恐惧。
到这时，她将接受人生的最终伴侣：死亡。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又是重生。
小天使执着她的手，仿佛正拉起一件没有重量的东西。他们一同升空。
伊莲娜从此消失，不复存在。

6.
他们终于来到那座破败的露天神庙，正中央安静地躺着一条纯白舞裙——吉赛尔死后化为维丽所穿的，周围只立有一根完整的柱子。在那个柱子上，有一行用石头划出的意大利文。这也是她从落下舞台后写的唯一一个完整的句子。她以这种斯巴达的悲剧语气结束了她的一生。
行人，如果您看见了阿诺德，请告诉他，吉赛尔已经回家。
阿诺德知道，伊莲娜早已踏上虚无之途，在无限的时间之中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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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完结了
@流年浅殇_98 @4reyt @1102090393 @霉馨_霉废___

来了~完结了……我明天再更文哦

好悲的赶脚……

默默哭……

先mark表示我又来了。有种写评的冲动（没那本事其实），话说又悲了【QAQ】

@霉馨_霉废___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你评了我都会很开心~我已经忘记喜剧怎么写了……如果你还记得朽木蓝，那是我唯一的喜剧

嘿我来的有点晚~文写的真的很好！！！原谅我电脑白痴现在才找到你的文QWQ...

太棒！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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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让心灵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