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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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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07-09 16:35回复
    一、无法忘记,只能回忆
    等待温暖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洗澡。
    卫生间非常小,几乎转不开身,动作稍微大一点儿,皮肤就会贴到墙。阴凉而潮湿的冷意像是一条又小又快的蛇,迅速传到心尖,让人止不住的打哆嗦。2007年冬天,温暖和我一起洗过几回澡。她总是碰这儿碰那儿,哇哇大叫,后来干脆紧紧抱着我,不肯动弹,又不愿意走。我一手揽着温暖的腰,一手捏着柔软的水管,纤细而温热的水流,像我和温暖之间难有的亲密,缓缓滑过我们的手臂和肩头……
    我又开始想和温暖在一起时的事了。即便我用热水管浇几回头,在这几乎令我窒息的逼仄空间中制造几场大雨,也无法做到遗忘。它们反而伴着弥漫氤氲的热气,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就像温暖脸上经常流露的一半天真一半热情,我讨厌面对,不愿铭记,却无法躲避,不忍割舍。我知道它们热闹又狰狞,芜杂却吊诡,温馨但疲惫,是我在这座城市留下的最后一点儿青春,隐约美好,极端伤感,几近荒芜,些许黑暗。
    全部和温暖有关。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4-07-09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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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2:5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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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无法热情,只能孤单
      在温暖之前,我有过几个读书时结交的朋友。刚来岛城时,我还和她们保持着我认为“肝胆相照”的友情。她们的生日我按时发短信祝福,日志更新了几十添加一条认真的评论,周末找一小时打电话聊天,无非都是上学时的那些事儿,说够了也继续搜肠刮肚地说下去。
      渐渐地,她们熟悉了自己所在的城市,有了爱人,交了朋友,日子充实而精彩起来。有一个告诉我她年底结婚,我信誓旦旦地说无论我在做什么,一定飞到南宁参加婚礼。
      可最终我还是没有去。礼物我准备了,是一个玫瑰色的水晶花瓶,后来它被我当做雨伞筒,直到被温暖打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成了一个人。当她们开始越来越慢地回我短信时,当她们再也不回复我的博客时,当她们接电话和挂电话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时,我知道,我和她们结束了。
      距离会摧毁一切陌生人建立的情感。她们都明白,所以并没有花时间和一个远在岛城的人做亲密伙伴。
      毕业后我不顾家人和朋友的阻拦,雄心勃勃地离开县城,选择了这座“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北方岛城,一直认为我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它的多情大海、俊秀高山、异国建筑、时尚街市都符合我内心中向往的城市标准。我知道这里没多少适合的工作岗位,知道这里消费高工资低,知道这里离家一千六百公里远,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岛城,并且带着十足的信心和勇气对担心我的人说:“所有困难我都想到了,我会尽全力克服,我要留在这里,待一辈子。”
      我的确克服了我想到的所有苦难。费尽心思挤进了当地唯一的出版社。做着和绘画勉强有点儿关系的美编工作;挺过了只有八百块钱的三个月实习期,用一千六百块的薪水精打细算每一天;春运时和农民工一起排队买票,在火车的过道里坐二十二个小时……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也没有感到怨怼。
      我没有想到的困难是,在这座美丽多情、繁华热闹的城市里,我独自一人,非常孤单。
      没有机会找男朋友,连朋友都交不到。这座城市始终像一个和我无关的光鲜女子,我可以站在她身边,感受她散发的魅力和香气,却始终无法和她说一句话——哪怕她看上去那样热情。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07-09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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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去过八大关,没有爬过崂山,没吃过“必胜客”,没逛过阳光百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很孤单。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07-09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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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无法平衡,只能羡慕
          据说大脑里控制记忆的不是脑细胞,而是一种叫做“神经元”的东西。这些小玩意儿对记忆的选择让我感到毫无道理。很多时候,我会记住那些微笑轻盈,倏忽而至的细节,却忘记一个关键无比、意义深远的转折。
          那天我得知每个月工资涨了七十块,是一向八卦的小叉告诉我的;主编毙了我做的第三十四次封面,让我用第十个反感的背景和第八个的字体;刚到“札幌”就毫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店门口停放的一辆摩托车被吹倒;坐在我旁边的中年人在求一个叫“老邢”的人还钱,他一边说“可怜可怜我吧”,一边张开嘴,像个扫灰的簸箕,咕咚咕咚地往里倒面条……
          我记得温暖的藕色半裙和麂色长靴,黑色挎包的拉链没有拉,露出银色钱包的一角;我记得她一头长到腰际的黑发,有几缕缠在她的手腕上,像一个意义不明的文身;我记得她手里那碗牛腩面,热气不停向上蒸腾,熏着她的脸;我记得那瓶辣椒油,被温暖像下大雨似的整个倾倒在自己的面碗里。
          我记得和温暖相遇的一切蛛丝马迹,就是忘了,为什么宁肯订手机报也不远发短信的我,宁肯自己在家看听不懂的综艺节目也不远参加单位组织的集体活动的我,宁肯迷路转向,走错十几里也不肯开口询问的我,宁肯孤独至死,也不远展开友情的我,为什么会在温暖默不作声地吃着她那碗红彤彤的面时,开口问她:“你为什么倒这么多辣椒油?”
          这么大的岛城,这么高的大厦,这么宽的马路,这么多人坐在我面前吃面,这么多人往碗里倒辣椒油,为什么我选择了温暖?
          我一直想不起来,这是我唯一不想遗忘的和温暖有关的一个细节,可我偏偏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我问过温暖好几次,当时为什么要回应我,吃完面后还邀请我去星巴克坐坐。
          “你看上去很寂寞。”每次温暖都这样说,然后再加一句,“陪你做个伴儿。“
          事情或许就是这样吧。我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在谈不起恋爱的前提下,终于为自己找了一个朋友,或者像温暖说的那样——一个伴儿。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4-07-0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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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无法平衡,只能羡慕
            据说大脑里控制记忆的不是脑细胞,而是一种叫做“神经元”的东西。这些小玩意儿对记忆的选择让我感到毫无道理。很多时候,我会记住那些微笑轻盈,倏忽而至的细节,却忘记一个关键无比、意义深远的转折。
            那天我得知每个月工资涨了七十块,是一向八卦的小叉告诉我的;主编毙了我做的第三十四次封面,让我用第十个反感的背景和第八个的字体;刚到“札幌”就毫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店门口停放的一辆摩托车被吹倒;坐在我旁边的中年人在求一个叫“老邢”的人还钱,他一边说“可怜可怜我吧”,一边张开嘴,像个扫灰的簸箕,咕咚咕咚地往里倒面条……
            我记得温暖的藕色半裙和麂色长靴,黑色挎包的拉链没有拉,露出银色钱包的一角;我记得她一头长到腰际的黑发,有几缕缠在她的手腕上,像一个意义不明的文身;我记得她手里那碗牛腩面,热气不停向上蒸腾,熏着她的脸;我记得那瓶辣椒油,被温暖像下大雨似的整个倾倒在自己的面碗里。
            我记得和温暖相遇的一切蛛丝马迹,就是忘了,为什么宁肯订手机报也不远发短信的我,宁肯自己在家看听不懂的综艺节目也不远参加单位组织的集体活动的我,宁肯迷路转向,走错十几里也不肯开口询问的我,宁肯孤独至死,也不远展开友情的我,为什么会在温暖默不作声地吃着她那碗红彤彤的面时,开口问她:“你为什么倒这么多辣椒油?”
            这么大的岛城,这么高的大厦,这么宽的马路,这么多人坐在我面前吃面,这么多人往碗里倒辣椒油,为什么我选择了温暖?
            我一直想不起来,这是我唯一不想遗忘的和温暖有关的一个细节,可我偏偏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我问过温暖好几次,当时为什么要回应我,吃完面后还邀请我去星巴克坐坐。
            “你看上去很寂寞。”每次温暖都这样说,然后再加一句,“陪你做个伴儿。“
            事情或许就是这样吧。我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在谈不起恋爱的前提下,终于为自己找了一个朋友,或者像温暖说的那样——一个伴儿。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07-0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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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时,主编希望我把封面改完再走。我第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对她说和朋友有个六点的约会。主编尽管有点儿吃惊,似乎想不通我从哪儿整出个“朋友”,但还是同意了我按时下班的请求,不过代价则是——“那封面明天一早发给我看吧。”
              和温暖一起吃饭很舒服,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很感兴趣。太久没有遇到倾听者了,我一时兴奋,将自己工作上的烦恼也向温暖抱怨。
              “这破单位还待什么?辞职算了!”温暖非常激动,她挥舞着叉子,不顾别人侧目,大声喊。
              我笑笑,“哪有那么容易,辞了这个,我再去干什么?”我知道紧接着的那句话不该说,可我还是忍不住,把它从喉咙眼儿里拎了出来,“你以为人人像你呀,那么好命,不上班也这么有钱。”
              温暖调皮地笑了,她并没有介意我流露出的不公平情绪,讳莫如深地随我说:“我不上班,但我有工作哟,我也很辛苦的,赚钱也不容易哟!”
              “那你做什么?”
              “我是个会计。”
              “瞎掰。会计?小会计工资很低的,大会计哪像你这么悠闲。”
              “我是个特殊的会计。”温暖前倾着身子,凑近我,黑色的瞳孔闪烁着两小把若隐若现的光,脸上全是见不得人的神秘表情。她小声说,“我专门给那些贪官污吏做假账,从中抽成,有时很忙,有时很闲。我掌握这他们的犯罪证据,可以借此要挟他们。”
              “真的假的?”我半信半疑地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对温暖说,“如果真有这种事,那你快放手吧。这不是玩的,很危险——”
              “哈哈哈……”我还没说完,温暖就大笑着打断了我的话,“哎,我心里有数。再说,你也真信啊?”
              “我哪知道是真是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了。”我有点儿恼火,为自己的好心被温暖毫不在意地敷衍。
              “哎。”温暖又把身子靠近我。
              “嗯?”
              “报答你对我的关心,这顿饭,我请。”温暖起身。
              我连忙拦住温暖,“说好了AA了。”
              “别和我争了,下顿你请吧。”温暖将一张卡递给服务员,“结账。”
              我只好将钱包重新放回去。“必胜客”的东西果然美味,一顿饭就吃掉我半个月的伙食费,就算吃不惯,也要花大力气赞美。我宁肯下周苦一点儿,也不想在温暖面前落下风,可她一点儿也没给我维护自尊的机会。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4-07-09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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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对她们说,我找了一个有钱的伴儿吗?不能说,对温暖都不说,对自己也不说。
                我知道心里的毛竹已经长成了竹林,那些竹叶遮天蔽日,呼呼作响,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我哪根敏感而邪恶的神经。每天回到放假,看着光鲜华丽的自己和简陋破旧的家具,心里就被那些罪恶的竹叶撩拨得奇痒无比。我恨不得将温暖给予我的这一切都劈头盖脸的朝她扔过去,同时不顾死活的骂她一顿:你凭什么?凭什么!
                温暖根本就不在意我对她的复杂心思和矛盾感情,她对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以前我都以为那是一种虚情假意的施舍,知道我知道了温暖的真实情况,我对温暖后来说的每一个“谢”字,都当仁不让、受之无愧的接纳了。
                温暖,并不是什么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她只是个“你们看书和看电视时最讨厌的小三、二奶、情妇、见不得光的贱人”。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4-07-09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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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2:4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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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无法理解,只能讽刺
                  出版社逢年过节就组织爬山活动,我只参加过一次。这种事最体现人的交际能力——灵活圆滑的同事自然会成为众人拥簇的焦点,少言寡语的人也有几个私交,最不济还可以带家属同行。只有我这样的外地单身青年,默默无闻地爬一场下来,只说过几句话,还不认得对方是谁。
                  劳动节的爬山活动通知两个星期前就贴到了大楼前的宣传栏,我只把它当闲话说给温暖听,没想到温暖却动了心。看温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也兴奋地在小叉那里报了两个人的名。
                  爬山那天,温暖早早就来找我。她一改往日旖旎裙装的打扮,将满头长发绾成一个大髻,扣一顶银色棒球帽,戴一副茶色太阳镜,穿一身粉色运动服。肩上背一个硕大无比的登山包,手里拎着一只专业登山杖,看上去很有运动健将的风范。
                  我们做出租车去市郊的集合地。一路上,温暖亲热地搂着我的胳膊,不停地讲她参加过的大小爬山活动。
                  “哎,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上大学时还爬过华山呢!我还参加过徒步二十公里的急行军!”
                  “真是想不到,我一直以为你是属猫的,就知道往炕上钻。”
                  “切,你低估我的时候有的是呢!”温暖撇撇嘴,将头靠在我肩上,又开始撒娇,“人家可远不是你想的那样!”
                  “嫚儿,去爬山吗?”出租车司机开了口。
                  “对啊!我们去爬崂山!”温暖热情地回答。
                  “你们一上车,听你们要去的地方,看你们的打扮,就知道是去爬山了。”司机说。
                  “哈,师父你眼光厉害呀!”
                  “哼哼,这不算啥,我还能看出来你们是什么关系!”
                  “咦?”温暖和我互相看了看对方,同时感兴趣地追问,“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别看我这个岁数了,也很跟潮流的!你们不就是那个嘛!同性恋,是吧?”
                  “啊?”
                  那天我和温暖爬了一路,笑了一路,一直笑到爬上山顶。只要温暖模仿司机的语调,用正宗的岛城发言说“同性恋”这三个字,我们俩就笑得几乎抱成一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4-07-09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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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当时真该亲你一口,让那师父瞪一回眼!”
                    “那你什么不亲?”
                    “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补上!”
                    “别,别——怕了你了!”
                    休息时间,我和温暖找到一块小瀑布边的平坦青石,并排躺在上面。天空蔚蓝如水,瀑流叮咚作响,我们很长时间都不说话,只是想着各自的心事。
                    “哎,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
                    “找不到,家里倒是经常介绍,不过都是当地的,又不能来这里。”仲春午后,阳光犹如浸满蜂蜜的金水,懒洋洋、暖洋洋地洒遍周身,就像温暖的发丝不经意触到我时的感觉,又体贴,又俏皮。
                    我翻了个身,看着温暖,问她:“你呢?”
                    “我有,”温暖用手遮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可他结了婚。”
                    四处微风阵阵,身下巨石巍峨,耳畔溪水淙淙,我不动声色地又翻了个身,手搭凉棚看远处树林郁郁葱葱。我的表情无比从容,心中却如沸水翻腾。
                    为什么温暖从来不工作却那么有钱?为什么温暖这么悠闲却一到周末就没时间?为什么温暖对我如此慷慨却总是说“谢谢”……我心中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所有嫉恨都有了归宿。透过一尘不染、万里如洗的碧空,我看到了我的内心。我眼睁睁看着那片竹林中的毛竹一根根消,那些芜杂繁茂的竹叶全部烟消云散。温暖的一句话,让我周围的空气充满了温柔和怜悯。同情和善良包围着我,缓缓钻进我的毛孔,我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温和的好人。
                    “温暖,你爱他吗?”
                    “原来爱过,可他没时间接受我的爱。他在香港,只有来岛城谈生意的周末才能和我见面。对他的爱随着一个人的生活越来越淡薄,到现在,不过是靠着他的钱打发日子罢了……”温暖转头,对我露出古怪的笑容,“与其爱一个天边的人,不如和你来一场同性恋。”
                    “去死!”
                    “哎,”温暖收拾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地对我说,“真的谢谢你。”
                    “没事。”我第一次接受了温暖对我的谢意,“我们做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4-07-09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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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我在温暖面前摇身一变,再也不是点缀她的陪衬,而是一个独立自主、努力奋斗的楷模。一有机会,我就喋喋不休地向温暖灌输诸如“女人要自爱”“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做不得”之类的大道理。
                      我坐在温暖付账的高级咖啡店里,穿着温暖送我的名牌衣服,喝着温暖请我的昂贵热饮,一脸正气、苦口婆心地对温暖说:“你会觉得我的话难听,可我是为你好。既然你对他没了感情,你还用他的钱,你这不是——”
                      “是,我就是你们看书和看电视时最讨厌的小三、二奶、情妇、见不得光的贱人。”温暖不耐烦地打断我,“可是我过惯了悠闲的生活,如果不靠那男人,我干什么?像你这样朝九晚五地给别人打工吗?”
                      “虽然我很苦很累,可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花得心安理得啊!”
                      “你赚的钱能干什么呢?”温暖不服气地看着我,眼睛里除了质疑,就是挑衅,“只能去小面馆吃面。”
                      我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很想生温暖的气,骂她不知好歹,又觉得不能跟行事不端的温暖一般见识。我真心为温暖着想,总觉得她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可一旦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我被温暖顶得无言以对时,我就喜欢在她面前表现出充实忙碌的样子,以此刺激温暖的无所事事。好像这样一来,我的优越感就能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我对生活的怀疑和犹豫,从而更加理直气壮地指责和讽刺温暖的不劳而获。
                      温暖不高兴听这些,被我逼急了,就耍赖般地发小脾气,不是把勺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扔,别过脸不理我,就是跺着脚,头也不回的跑开。每到此时,我就后悔自己说得太过分,又违背了想对温暖好的初衷,就好言好语地哄她回心转意。两个人像年轻不知事的小冤家,三天两头地吵架赌气。
                      我和温暖的关系就像坐一条硌屁股的硬板凳,虽然不舒服,又不想站着,只能继续磕磕绊绊地坐下去。
                      “哎,我要是搬过来,你觉得怎么样?”五月底的一个晚上,温暖来找我。我们看了一会儿片子,闲扯了几句,温暖目光忧郁地盯着床上一条没来得及收拾的内裤,沉默片刻,忽然问我。
                      “搬过来?和我住一块儿?”我本能地感到此事不妥——我太复杂,温暖太简单,我们无法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4-07-09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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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起做个伴儿,自己睡太寂寞。”温暖回答得很干脆。
                        “房东……就是隔壁那个南方女孩可能会不同意。”我开始找理由。
                        “给她点儿钱就是了,要不你也搬出去,我们再找个地方一起住,就我们俩。”温暖倒想得很周全。
                        “这个,我……”我应该拒绝,却不想开口。我一直看着床上那条内裤,居然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内裤我和温暖买了一模一样的,如果住在一起,用混了怎么办?
                        “哎,你说得对。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决定了。”温暖转过头,认真的看 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放弃原来的生活了。”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先住在你这里过渡过渡。”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07-09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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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和我,一个是上去就摘甜葡萄的乐天派,一个是永远只吃苦葡萄的悲观者——我们不可能在一个空间平安相处。
                          温暖随意而自在,生存状态是活在当下。她记不住钥匙放在哪里,牛奶过没过期,不知道物业费去哪交,也算不清楚水电费我们占多少。
                          我却严谨而刻板,生存状态是担忧未来。我知道每一笔钱花在了哪里,记得住温暖透支的信用卡还账日期,很清楚鸡蛋价格的涨幅,也明白如何最低限度地节约用水。
                          温暖不在意任何小事,不高兴了就蒙头睡觉,高兴了就拉着我出门逛街。回家翘着脚涂指甲油,把瓜子皮扔到我刚拖好的地板上。
                          我希望一切物品都摆放整齐,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当我迈着疲惫的脚步打开房门时,我不想看到一片狼藉,也不想听温暖用天经地义的口吻要求我为她做点儿饭。
                          “叫点儿外卖吧,今天累了。”这天晚上下雨,我忘了带伞,湿漉漉地赶回来,哪里还有做饭的心情?我连鞋都没脱就倒在床上,只想从此睡去,永远不醒。闲了一天的温暖爬过来,靠在我肩膀上,对我说:“哎,我没钱了。”
                          “没钱了?”
                          “昨天见了他最后一面,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了他。”温暖自在地摊着手,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一条腿压在我身上,满不在乎地说,“我再也不用去那里睡觉了。”
                          “哎,以后,我就跟着你。”温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她的头发太长了,像水底那些讨人厌的水草,死皮赖脸、勾勾缠缠地铺满了我的胸口。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4-07-09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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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你是说,你一点儿钱都没有了吗?”
                            “是啊,我把卡、房子都还给他了,手机号也换了,我相信他找不着我了。”
                            “哦……”
                            “怎么了,难道说你也没钱了?”
                            “我倒是还有……”我知道我应该像温暖大方地对待我一样,给予温暖无私的帮助。可是挥霍惯了的温暖,怎么能明白我的这些钱是多么来之不易。
                            “哎,怎么不高兴了?”温暖摇我的胳膊,“你不肯帮我?”
                            “怎么会?只是……今天主编跟我说,上半年的末位淘汰我排第一,我有点儿害怕会被炒鱿鱼……”
                            “我看你挺努力的呀,怎么会被末位淘汰?”
                            “我哪里努力了?这半年来,我经常早退,同事们都看见了。”
                            “到下班的点儿照常走人也算早退吗?什么烂单位啊,不用他们炒 ,你辞职算了!”
                            “我辞职了上哪儿?我能上哪儿!”我直起身,粗鲁地甩开温暖的腿,拨开她的长头发,对她大声喊,“这半年来我几乎每天都陪着你玩,现在你和我说,你没钱了,要跟着我,可是我的生活已经被你搞得一塌糊涂了!”
                            我本来想就算辞职,靠温暖的钱,也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可是温暖居然自作主张,为了自己的自由,把我的希望也交出去了。难道她从来不想今后的生活吗?难道她只知道被我罩住,由我照顾,却不肯为我付出吗?
                            温暖下了床,站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辩解着:“我……我以为这样做,你会开心呢。你不是一直鼓励我自己活出来吗?”
                            “是,没错,我是这样说过,可是!”我烦躁得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我的确劝温暖离开那个男人,可是我没有想到,温暖离开他,却靠上了我。自己的生活已经令我焦头烂额,我不怎么有精力对温暖负责!何况,她凭什么?凭什么!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4-07-09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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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2:3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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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回到了六个月前我的生活状态——吃面,看网页,别人笑的时候我就笑,他们哭的时候我也哭。街边的路灯一个接一个亮了,马路上的车子来来往往,这城市如此繁华热闹。可是全部和我无关。
                              除了温暖。
                              我已经不习惯没有温暖的日子了,我需要她,无论她是伴儿,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想身边有一个人,陪着我。无论她打算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我拨通温暖的电话。“温暖,你回来吧。”
                              “哎,我饿了。”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我自己回来。”
                              温暖半夜才回来,进门就要吃的。我去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馄饨,她吃得头也不抬。我问她这两天去哪儿了,她只是摇头。
                              “温暖,原谅我吧,我情绪不好。”
                              “哎,你从此以后别这样对我了嘛。”吃完饭,温暖抱住我,像只猫似的用头蹭我的背——她在撒娇。就像以前一样,温暖对我,就像对着一个好脾气的小男朋友。她俏皮,又狡黠,有时候还带点儿小风情。
                              以前,温暖一撒娇,我就打心眼儿里感到厌恶,但是那天看着温暖可怜可爱的模样,我的心却很柔软。
                              我明白,温暖只剩下了我。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4-07-09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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