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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重生之酾酒有衍】BY焰焰烧空红佛桑 (重生、互宠、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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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授权,侵删=============================
一楼文案:
夏越与生俱来一种异能,能够感知人的真实情绪。
这个便利的异能让他与人交往轻松自在,却又害怕有天异能突然消失,于是借着异能学习真正才察言观色。
然而直到他这一世突然死亡,异能也一直好好的没离开过他。
这是一个小攻失去了曾经的异能,重生在另一世界,得到一个拥有神赐般的才能的表情障碍小受,一边读解自家夫郎情绪,一边发展自家酒藏的故事。
主攻视角,不洒狗血不施虐,不渣不贱不忠犬,无后宫无三角无暧昧,微种田,有酒香。
==============================镇楼=============================


1楼2014-07-09 14:20回复
      1、楔子(修) ...
      最开始,夏越只是有一种感觉。比如说,他会觉得不动声色父亲是在生气,会觉得面带微笑的母亲是在难过,没有理由,就是单纯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自己知道,这种感觉每次都是准的,都是对的。
      夏越的父亲原本是当地望族的独子,只是大学刚毕业就要结婚,夏老爷子恼他,不说要先立业后成家了,虽说已经找到了工作,可连养家的钱都没赚来一毫,还敢领了证再来先斩后奏,不管是对他老子还是对那个女孩子,都太不负责任。于是夏老爷子一脚把夏爸爸踢出家门:既然成了家就滚出去立业吧,实在有困难可以说,但家里绝不养你,在外头自己奋斗个几年,证明有本事养家了再回来。
      夏爸爸也懂得老爷子的苦心,就带着夏妈妈乖乖地住到了公司宿舍里,乖乖地努力奋斗,硬是没跟夏老爷子要过一分钱。老爷子看着儿子的成长心里很满意,小孙儿也长大了,于是就开口让一家三口搬回主宅。
      刚刚搬到主家时,有个不相熟的阿姨在街上叫住了带着自己散步的母亲,摆出一副亲切担忧模样说了半天,夏越当时就是觉得,这个笑吟吟的阿姨散发着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才五岁的男孩并不懂那种由嫉妒艳羡而产生的复杂情绪,但并不妨碍他感受到对方的非善意,以及母亲的微笑后隐忍的烦躁。所以从不插嘴的他第一次打断了大人之间的对话,狠狠地瞪了那个阿姨一眼,嚷嚷着要吃雪糕,任性地将母亲拖走。
      母亲脸上挂着歉意顺势被自己拽走,小夏越却感受到了母亲心里松了口气的喜悦,虽然那情绪并不强烈,感受也不鲜明,但他一直都忘不了。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而让人心情变好的喜悦。
      过了好几年他才懂得那个阿姨的心态,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大人眼里的小人精了。十一二岁的少年,待人接物周到得体,尤其懂得察言观色,极少任性,细心体贴不说,嘴还很甜,总能把大人们哄得心里熨熨贴贴的。夏家其实环境不复杂,虽然是望族,有地有房,家产也算可观,不过没有电视剧里那种乱糟糟的争财谋权的戏码。可也免不了一些亲戚有点套套近乎寻点好处的小心思,逢年过节家族聚在一起时,虽然看着都言笑晏晏,各自心底是怎样的,只有自己知道了。
      夏越从小就在这些大人中间打转,把他们当做最好的研究材料。在他看来什么玩具都没有这些吸引他,他不大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心里难受还要笑,为什么明明很高兴却板着张脸,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勉强说喜欢。小夏越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他总想让大家都开心,也始终记得当初让妈妈高兴时自己也感受到快乐,所以他总试图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让人真正开心起来,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感受到对方高兴的心情时,夏越自己也会很高兴。
      慢慢地夏越长大了,也终于知道不大可能让大家都开心,但想要做些什么让人开心的心态已经成了习惯,只是他已经懂得,不需要对所有的人都这样,更明白有些人,不是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哄得开心的。只有自己在意的人,才值得千方百计去探究去讨好。
      即使这样,到了现在,二十三岁的夏越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已经是周到得几乎滴水不漏了。他习惯了面带着微笑与人打交道,也喜欢与人打交道。虽然不再有小时候的天真想法,但对他来说,人的情绪依然很有魅力。在他开始真正学习察言观色之后,更是对此充满了兴趣。
      是的,夏越学习真正的察言观色。
      能读懂别人情绪这件事,夏越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在小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有别于人的。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这份能力虽然不能媲美读心术,但在人际交往中也是相当的作弊利器了。夏越比谁都清楚这项异能带给自己的好处,然而越是清楚,就越开始担心,万一有一天,这毫无理由属于自己的能力突然毫无理由地消失了的话,原本那个不需要观察毫不费力便能探知他人情绪的夏越所构筑起来的生活,失去了能力的夏越绝对无法继续。
      为了让自己即使失去异能也依旧还是那个别人眼中擅长察言观色、周到体贴的夏越,他下定决心要真正学会察言观色。下这个决定时,夏越正好初中毕业。
      升上高中,换了新环境,对夏越来说正好。他根据异能的感知去观察别人的神情与动作,捕捉那些细微的变化及差异。他本来就很清楚,情绪的表现因人而异,越是认真观察研究,他就越觉得人类真是太有趣了,本来就乐于与人交往的他这下更是喜欢跟人接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喜欢人类,即使不交往,单纯的观察都很有乐趣。
      就这样努力到现在,二十三岁的夏越觉得,自己就算随时失去异能,应该也能维持原本的交际能力了。
      然而,直到那辆货车撞进路边的咖啡馆,将正悠哉哉品着拿铁的他卷进车轮底下的那一刻,这异能都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他不知道货车司机为什么将车子开进这家咖啡馆,也不知道出了自己之外还有多少倒霉孩纸莫名其妙失去了性命。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残留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早知道就不用那么努力去研究神马察言观色了。
      但是,在他再度睁开眼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相当的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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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4-07-09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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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8 09: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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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也没了之前的尴尬顾忌,直接手一捞把人搂了过来,额头抵着额头对式燕说:“别理会那些人,我们式燕是有表情的,只是没那么明显,是看不出来的人不好。你看,我就看得出来,我知道你笑了,知道你吃惊了,知道你害羞了。就算有看不出来的,我也会努力看,认真看。所以以后在我面前,式燕一点勉强都不需要有。”
        式燕愣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那里面真的没有厌弃,没有不满。他突然想哭,可是他觉得自己的眼眶大概都还没来得及泛红,就被夏越的大拇指轻轻抚上了眼角。
        “不哭,不需要哭。式燕并不是没人要的,不要你的人,是他们有眼无珠,错过了这么好的人。那些人不要,我要,我来疼式燕。放心,父亲和爹爹也会喜欢你的,祖父和祖爹爹也会喜欢你,我说过了,云家绝对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你就安心的,给我当夫郎,嗯?愿意的话,就再笑一个给我看。”
        式燕看着夏越,眸中仿佛有水波荡漾。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父亲、爹爹,还有弟弟们虽然都不嫌弃自己,但他们是亲人,亲人总会无条件爱护亲人的。可是夏越,夏越是那么优秀的一个郎官,城里那么多卿倌都喜欢他,他却对着从不受人青睐的自己说,以后会疼自己?
        式燕真的想哭,比上一刻更想哭,可是夏越叫他不要哭,他便生生忍着。然后努力地,尝试露出一个笑容给夏越,不仅因为是夏越的要求,更因为他自己真的很开心,又想哭又想笑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而这一次,他终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唇角在一点一点弯出一个弧度。
        夏越满意地笑了。想着今晚说了这么多,式燕也该累了,便起身把灯吹了,再躺回来。他此刻心里还有些悸动,很有冲动想给式燕睡腕枕,可惜考虑到自己身子状况,只得作罢。作为补偿,他捉着式燕一只手,另一只手揽过式燕,在式燕额上落下一个吻。
        他之前就想着,既然成亲了,就算不能洞房,也总该做些亲密举动,不然本来就觉得这桩亲事只是不得已的新夫郎心下只怕更是不安。夏越其实还是有些见不得人难过,有心安抚,却又顾虑两人尚无感情基础,违心的亲昵他做不来。
        但才一个晚上,他这个捉手搂抱亲吻一系列动作做下来流畅自然无比,间中的心理变化,也许夏越自己也还没意识到。
        “夜深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敬酒呢。”
        式燕听着夏越温柔的声音,因为亲吻而倏然加速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他乖乖地“嗯”了一声,便贴着夏越闭上了眼睛。而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察觉,一直到他入梦,他的唇角依然上扬着那个小小的弧度。
         --窝萌萌滴小尾巴跟不上来,我拖~~拉~~拽住~~好啦,小尾巴来了哟(=^.^=)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4-07-09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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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夏越的心动(捉虫) ...
          方管事身高虽不及夏越,却也身材颀长,面上沉稳,站在正堂里微微垂首。
          看到夏越进来,方管事才抬头,夏越上前问了声好,看他眉眼间隐隐有些疲色,赶紧让人坐下,又唤小厮送来舒缓疲劳的香茶。
          热茶顺着食道滑入腹中,冻得有些僵的身子顿时舒畅了些,看着小厮依夏越的吩咐又抱了火盆放在自己脚边,方管事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
          这个聪慧的少爷睡了三年,终于醒转后似乎做事比以前更为周到细致了。
          方管事年纪不大,却也是从十几岁开始看着云夏越长大的,所以他看夏越多少还是带着看孩子的眼光,想到当年那个手短脚短喜欢在雪地里扑腾的胖娃娃如今长成了眼前这个英挺郎官,方管事心里莫名有种欣慰感。
          夏越知道方管事在云夏越接受喜久醉时对他多有教率,可说是云夏越的老师,对三十来岁的方管事眼中流露的慈爱便也不觉奇怪,只是微笑着说起病愈后会重新接手喜久醉之事。
          方管事听了很欣喜,这三年云老爷的忙累他看在眼里,只能竭尽心力管理好喜久醉,不愿发生任何问题给云老爷添乱,有时候突然忙停下来,他都会想起昏睡不醒的云夏越,成掌柜也总是会念叨少爷怎么还不醒过来。
          终于等到夏越醒来,见到他是在喜堂上,看到他面上还带着病容,虽然被喜服罩着也看得出清减了不少的身形,方管事和成掌柜也不好说希望他尽快回喜久醉的话,只是敬了酒道了喜便罢。
          原本以为少爷还要将养至少一个月的,谁知今日夏越就叫了他来,说病愈后会立刻回去接手,方管事自然开心,又心疼他身子,于是担心地询问起大夫可有同意。
          “现下快过年了,生意已是淡季,可是开年之后随着新酒上市,马上就会是忙季,还有品酒会要办,你这身子突然忙起来怕是不行的吧。要不,你就还是先看着账目,其他琐事还是交给我和成子处理,大事我们再上门来找你商量,你就不用在外面辛苦跑了,天这么冷。”
          夏越笑了:“谢方管事关心,沈大夫严格得很,不到真无大碍时他是不会放我出去的。”
          “什么方管事,”方管事斜他一眼,“睡一觉起来就又生疏了,叫我方哥。”
          “谈正事时还叫方管事的好吧,”看到方管事瞪他,夏越施施然又加了一句,“方自明管事。”
          方管事继续瞪他,夏越还是笑。在他所见过的云夏越的记忆里,方管事对于称呼不知为何异常执着,云夏越又坚持公私分明,接手喜久醉后就再未叫过方哥。夏越心想,一直把云少爷当弟弟看待的方管事大概有些失落吧,比如……弟弟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之类的?
          夏越是很想如了方管事的愿叫一声方哥的,不过突然改口万一方管事觉得奇怪呢,夏越决定还是理所应当地继续只叫方管事。
          “方管事,今天父亲已经把喜久醉这三年的账本给了我,所以我才请方管事来,不知方管事有没有把明细带来。方管事,你在听吗?”
          方管事瞪着眼前一口一个方管事的夏越,半晌才狠狠吐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卷纸甩了过去。
          夏越接过翻了翻,看得出是字迹是新的,估计是家仆去传话后方管事特地写了一份。
          “有劳方管事了。”夏越笑眯眯地道谢。
          方管事已经连瞪都懒得瞪他了。
          “我以为你睡了三年能变得可爱一点,没想到睡着也能越长越坏,”他盯着脚边的火盆,之前感受到的夏越对他的周到体贴对比着此刻感受到的坏心眼,让他越发郁闷,“当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叠声叫着方哥的可爱孩子哪里去了啊……”
          夏越默,居然真的是这个心态么……
          待两人终于正经谈完正事,已经快到饭时了,夏越想留方管事吃饭,被他用不忍心抛下成掌柜一人为由婉拒了,于是夏越只能送他出门。
          再回到房里时,夏越吓了一跳,他家夫郎酡红了一张脸,听到声响便转过头望过来,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放松。
          夏越走过去看看桌上,又看着眯着眼睛抬头望着自己的式燕。
          “你这是喝了多少?”
          式燕反应有些迟钝,他愣愣地看了看皱着眉的夏越,然后突然一颤。
          “对、对不起,我擅自喝了这么多新酒……我、我不应该……”式燕说着猛地站起来,结果一个不稳又坐了回去。
          夏越赶紧按住他的肩,放柔了声音说:“别慌,别慌,我不是在怪你,不要慌。”
          式燕抬起眸子看他:“真的?”
          “真的,你想喝就可以喝,喝多少都可以,只不过……”夏越笑着摸上式燕红通通的脸颊,感觉手下的肌肤带着不似平常的温热,“怎么能空腹喝了这么多呢,你看你都有些醉了。”
          夏越安抚地拍拍式燕的肩,走到门外唤来小厮,索性饭时也已到了,直接在房里布菜好了。
          式燕有些懵懵懂懂:“我醉了?”
          夏越走过来点头:“醉了。”
          “这就是醉吗?”式燕觉得很新鲜,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的确是有些热。
          “我觉得心里很高兴,很高兴,”他偏过头,用漫了层水雾的眼睛看着夏越,“身子好像轻飘飘的,好轻松,很舒服的感觉,这就是醉吗?”
          夏越看式燕歪着头,似乎对第一次醉酒的体验非常好奇。
          “头不晕吗?”他问式燕。
          “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晕,坐着不觉得。”
          “眉间,或者额头,觉得重吗?”
          夏越这么一说,式燕就伸手去摁自己眉间,然后蹙起眉。
          “好像……有点。”
          夏越忍不住失笑,拉下式燕的手,自己伸手用大拇指去给他揉眉间。式燕觉得很舒服,就闭着眼睛乖乖不动。
          有人敲门,夏越继续揉着,扬声说了句进来。
          小厮推门进来,看到内间床前桌上的石盆梅瓶酒盏,便问是否需要另开一桌。
          夏越颌首,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家仆搬了桌子凳子进来安放在外间,接着有侍从进来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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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4-07-09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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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喜久醉(捉虫) ...
            夏越兀自纠结。
            他习惯有事独自解决,由于上一世很小就察觉自己拥有特殊的能力,很清楚不能随便让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夏越,只能一个人烦恼,无法与人商量。这个习惯保持到长大成人,他从未找人商量过任何事,连倾诉的念头都没有。他喜欢与人交谈,也愿意听人倾诉,别人找他商量他也十分欢迎,只是从来不说自己的事。说白了,夏越就是个闷葫芦性子。
            他很清楚,他心里的纠结只是他自己的事,与式燕无关。夏越毕竟是个没动过情也没谈过情的人,因为觉得式燕很好,式燕对自己的感情是很单纯的倾慕,无关云家,所以他才更难接受在察觉式燕天赋时条件反射在心里开始计算的自己。
            心里纠结着的夏越虽然想表现得平常,却也难免对式燕有些闪躲。不敢对视而避过几次式燕的视线之后,夏越心里又有些惴惴,担心式燕发觉自己的躲避会胡思乱想,也怕式燕难过,想到式燕本来对两人间的关系就抱有消极思想,若是觉得自己冷待他了可不好,于是又仔细观察式燕的样子。
            式燕看起来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夏越仍不放心,毕竟式燕脸上不显神色,夏越不能确定,是式燕真的没有发觉自己的不对劲,没有难过,还是只是自己没看出来?他没有了感受情绪的异能,只能看神情举止琢磨,可是所谓察言观色,言色上若是观察不出,他便有些无计可施了。
            于是夏越心里既纠结,又不忍心让式燕有任何难过的可能,只能忍着心里的纠葛,尽量保持原先的态度,甚至在刻意为之的情况下,对式燕的好有些胜过之前。
            式燕倒不是毫无所觉,夏越第一次避开不与他对视时他就发现了,毕竟夏越总是看着他的眼睛与他说话的。要说式燕没有多想,那是假的,但因为夏越很快又恢复了态度,他便决定不去猜测这个变化背后的原因。
            夏越对自己的好是真的,式燕很清楚。只是式燕从来不觉得夏越对自己有情爱方面的意思,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期待。在他看来,丈夫对自己很好,疼爱自己,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他不敢,也不会渴望更多。看到夏越似乎心里有事,夏越不说,他也就不敢逾越去问。可以说,因为式燕从没想过夏越会喜欢上自己,不如说他原本就认为夏越与其他人一般,对自己厌恶不喜才比较正常,所以夏越的态度变化对他影响并不大,失落是有一些,但也不至于十分难过。
            再加上夏越看他对酒感兴趣,就买了好几种酒回来给他,式燕很是感激夏越的体贴和包容,毕竟从未听过哪家丈夫是愿意让自家夫郎成天饮酒的。夏越愿意让他喝酒,在式燕看来,既是疼爱自己,也是信任自己。
            不过这次式燕学乖了,大概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哪里,没敢再喝到醉,也不在白天喝酒,只在晚上该做的事都结束之后,才关在房里细品,试着练烫酒。
            夏越没有陪着式燕喝酒,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时间花在纠结上了。年末已近,骆越过年期间无人外食,过了廿八喜久醉就要歇业,夏越想在歇业前去一趟。那日他让方管事带来给他的是喜久醉这三年的菜谱明细,包括撤下过哪些,新推过哪些。夏越对应着账本一一看下来,心里慢慢有了些想法。
            他去磨沈大夫,这几天他已经可以抛弃流食,吃些寻常饭菜了,身上的酸痛也很少出现,药浴都已经减为一日一次了,出门一趟总该可以的吧。沈大夫给他磨了一炷香的时间,把了脉,塞给他一颗药丸看他服下,再嘱咐他带上暖手的袖炉,穿厚实些,不许徒步走太久,便放他出门了。
            夏越裹着厚厚的大氅,让小厮先到喜久醉给方管事和成掌柜通报一声,又到北院给正忙着过年准备的式燕与云爹爹交待了自己的行程,安抚了他们的担心后,就出门坐上了马车。
            马车倒没有夏越想象中颠簸,赶车的马夫技术很好,一路跑得相当平稳,夏越坐在车里轻晃,沈大夫和云爹爹都特地交待了在车上不许掀开窗帘让冷风灌进来,于是无事可做的夏越被这规律的节奏摇得有些昏昏欲睡。
            在夏越打起第四个呵欠时,马车停了下来。下车的夏越被风吹了一个激灵,他抓紧了袖子里的袖炉,吐了口气,看一道白雾在自己眼前团起然后消散。
            马车停在喜久醉的后门,方管事已经在门前等着,看到夏越下车赶紧迎上前。
            “快进来,外面冷。”
            夏越跟着方管事缩进了喜久醉的后院。
            年关将近的喜久醉冷清得一如夏越的想象,只偶尔有客人上门买酒回去,坐下来喝酒用餐的寥寥无几,成掌柜坐在柜台后闲得几乎快要拍乌蝇。听小二来报说少当家到了,他精神才一振,把小二塞进柜台里,自己赶紧往后院跑。
            后院的小屋里生着火,很暖和。平时方管事就在这里看帐,处理事务,成掌柜溜进来时,夏越已经跟方管事围着摊了一桌的账目明细坐着交谈了。
            “赶紧把门关了。”感觉冷风灌进来,方管事缩着脖子回头瞪了成掌柜一眼。
            夏越笑着打招呼:“成掌柜好。”
            成掌柜笑着应了声,坐过来仔细看夏越脸色。
            “这天冷得够呛,你怎么偏挑今天过来了。”  夏越苦笑:“成掌柜,我可不是病秧子,哪至于非足不出户不可。”
            成掌柜上下打量他,“好了?”
            “虽然大夫没说全好了,可至少出门来这一趟是全无问题的。”
            成掌柜点点头,又看了看夏越身上穿着的灰蓝色外袍,转头在屋内找了找,果然看到衣桁上挂着一件黑色大氅,便放了心,这才与他们谈起正事。
            “少当家是打算换菜单?”
            夏越点头:“嗯,我想把菜单与酒挂上钩。”
            “挂钩?”
            “喜久醉虽然也是吃饭的地方,但毕竟是个酒馆,比起卖出菜肴,我们本就更希望卖出更多的酒,至少,也要让客人知道云家的酒的美味。若只如寻常饭馆那般做生意,一是失了特色,二则对酒生意无太大帮助。这几年城里也开了不错的饭馆,论饭菜美味,我们不一定能比得过。”
            云夏越昏睡的第二年,胤城城西开张了一家独乐楼,大厨手艺很好,很快就招揽了不少顾客,现在独乐楼已经成了胤城最大的酒楼,风头极盛。喜久醉要以料理的美味做正面胜负的话,确实胜算不大。
            告诉夏越独乐楼的出现的正是方管事,他本身就因为独乐楼对喜久醉的威胁有些心焦,才特地对夏越说起,没想到没过两日,夏越似乎就已想出对策,方管事目光炯炯地看着夏越,等着听下文。
            “我的想法是,让喜久醉的菜品,都以云家的酒为中心来安排,酒才是主要的,菜肴都用作下酒。”
            “下酒?只做下酒菜吗?那东西吃不饱,来吃饭的客人怎么办?”成掌柜不解。
            “不,不是只做下酒菜,是把所有的菜肴当作下酒菜,”夏越笑着道,“好酒能让饭菜变得更美味,也能促进胃口,增加食欲,我们要做的,是把适合的酒菜相搭配起来。客人点这道菜,就推荐适合的酒,点这种酒,就推荐搭配的菜式。”
            成掌柜听懂了,他觉得很新鲜,“听起来不错,只是,这个搭配要怎么决定?而且该怎么推荐,让小二记熟了背给客人听吗?”
            夏越笑着摇头:“记熟是必须的,不只小二跑堂,我希望成掌柜也能记下,不过背给客人听有些强行推销的感觉,不大好,不必这样。我们做餐牌吧。”
            “餐牌?”
            成掌柜和方管事对视了一眼,不明夏越所指何物。骆越的饮食行当多是在柜台的墙上挂若干木牌——这原本是客栈用的,所以取名栈牌——上书酒菜名称,方便客人看着点菜,也有客人直接找了位置坐下,也不看柜台,直接让小二介绍或是上招牌菜的。只是夏越说的餐牌,似乎不是指那些栈牌。
            “做几本册子,将酒菜名称、分量以及价格都在上面标明,当然,以酒作大类,底下小类再写菜名。客人坐下时,把餐牌递给客人,也不用小二背菜名了,客人也可以坐着慢慢考虑,不需要盯着柜台看。”
            夏越说得有些口干,低头喝了口茶,想了想又补充:“当然,柜台的栈牌还是要保留的,不过布局要改,以酒分大类,不同类之间间隔大一些,好一目了然。”
            他说的餐牌,也就是现代用的菜单,虽然不能上图片有些可惜,但只是文字也足够了,菜单永远是能最直观地向顾客展现店家想要表现的东西的最好方式。
            喜久醉要打出自己的特色,不能像原来那样只是做个普通的小酒馆,既然是云家旗下,自然要重点推云家的酒,其他的菜肴,那就都是为卖酒服务的。夏越考虑制作餐牌,除了更为便利之外,也是打算将它作为喜久醉特色之一的。
            夏越拿出自己写的餐牌样稿,递给方管事和成掌柜看。
            “这只是个大概的样子,二位可以出出主意完善一下。至于菜色与酒的搭配,趁着过年歇业,咱们一起想想,试着整理出来。当然,搭配只是推荐,客人不愿意按照搭配来也没关系。”
            方管事仔细看着餐牌的样稿,上面以酒类分,每页一种酒,酒名写得很大,非常醒目,还注上了酒的口感特点,旁边再细细列上菜名,这样看起来,酒就不再是用餐时的附属品,而是唱起了主角。吃菜顺便喝酒,还是喝酒顺便吃菜,对于他们来说,两者差别很大。他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这样坐着闲闲翻看餐牌,不仅方便,还多了些悠闲雅致,应该可以吸引到读书人或是比较斯文的卿倌。
            成掌柜也觉得很不错,虽然似乎有些不为普通吃饭的客人着想,可是这里是云家的酒馆,卖的就是云家的酒,谁来这儿是单纯吃饭的啊,要吃饭干脆上独乐楼得了。
            “如此,也许过年期间,我们还需要来这里品酒试菜肴。”方管事有点想在年后开业时就用上这个点子。
            成掌柜也点头,“那王厨子就也得过来了。”
            这些事项交给管事和掌柜决定,夏越没有说话,他心里其实还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不到时候,有些是还需要考量,有些是希望找更合适的时机说。一次性说太多效果不会好,总要让方管事和成掌柜慢慢接受。
            三人又大致讨论了一下餐牌的制作,需要选用较为柔韧的纸张,方管事提议做成摺本,在正面写菜单,背面画些雅致的画。于是餐牌交给了方管事负责,柜台墙上的栈牌就等酒菜搭配正式决定之后,由成掌柜考虑怎么重新挂放。
            夏越又问了喜久醉各种菜式的风味,一一记下来,想着回去做个暂时的搭配,真正试吃时再修正。
            屋内暖和,也没开窗,三个人都浑然不知时辰,直到夏越的马夫敲门问少爷是否要回家用晚膳,他们才惊觉已经快到饭时了。
            夏越虽然不用吃药粥了,沈大夫却给他安排了每顿一道药膳,自然是不能在外头吃的。方管事收拾桌上的东西,催夏越赶紧回去。
            “啊,对了方管事,你可知道有什么材质的容器隔热效果很好的?”
            穿起大氅时,夏越突然状似不经意地问。
            “隔热?”方管事低头忖思,“容器我不清楚,不过暖房的墙隔热就很好,烧一个时辰,一晚上也散不去。”
            “暖房?”夏越想起自己的卧房,决定回去看看,顺便查查书。
            方管事好奇:“少爷为什么问这个?”
            夏越笑笑,没说话,方管事看了便也没多问,开了门和成掌柜一起把他送出了后院,目送他上了马车离开。
             ————窝家机油可前可后~可上可下~可卖萌~只要一打节操!!换不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4-07-09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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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除夕(捉虫) ...
              除夕那天下了雪。
              夏越把式燕裹得圆圆的,扣了顶毛茸茸的帽子,围了围脖,又从自己的大氅里挑了件最小的把他包起来,不过夏越的大氅对于式燕来说还是太大,拖了好一段在地上。
              怨念式燕的大氅还没做好的夏越只能叫来小厮,把云夏越少年时的大氅给翻找了出来,终于是找到了件可以把式燕正好包住的。
              式燕其实很不自在,如果不是夏越霸道不许他反抗,他才不会这样乖乖地任由夏越摆布呢。从来都是夫郎伺候丈夫,哪儿有丈夫给夫郎张罗穿衣的,还不让他自己穿,他最多只需要听着夏越指挥,抬手、抬脚、转身,反正不能动手。旁边小厮还在呢,虽然人家机灵低着头一副没在看的样子。
              看着夏越脸上的笑,式燕都无奈了。
              可也不能否认,被夏越这样对待,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甜甜的感觉。就算夏越是一时兴起把他当娃娃般照顾,可找遍整个胤城估计都没有谁家丈夫会这么做,这是一种疼爱,式燕感觉得到。
              夏越是不放心,让式燕自己穿的话,肯定不会穿这么厚,看他之前不单不带袖炉,连厚靴子都不穿,在家里走一趟手脚就全冻了,进了房之后好久才能暖回来。夏越本身是有些霸道的,式燕自己既然不够上心,那他就索性强制了。
              确定把式燕裹得好好的了,夏越摸了摸式燕搽好了凝膏的脸蛋和手,也不管小厮还垂着头站一旁,直接就往式燕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把袖炉往式燕手里一塞,才放他出门。
              式燕庆幸夏越给自己套了顶帽子,不然自己那通红的耳朵就得被所有人看去了,家仆是不会说什么,可要让爹爹看见了,总会调侃自己几句的。
              只可惜,式燕没想到,虽然红耳朵没被云爹爹发现,他这厚厚的一身云爹爹看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被调侃一番是躲不过去的。
              夏越留在房里,他其实有些闲。筹备过年什么的在骆越都是卿倌的事,除了伺候人的,郎官基本都不需要干什么活。
              喜久醉的酒菜搭配已经初步拟好了,剩下的需要实际品尝后才能进一步完善。酒具的事他也已经差人去打听了,只是大家都要过年,夏越也不好催太紧,想着过了初一再去问问。
              夏越又把账本打开翻了翻,这三年喜久醉一直都是黑字,盈利很稳定,但是夏越知道,这个状况其实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云夏越接手打理的那两年,再加上他昏睡的三年,也就是五年间喜久醉一直维持这个水准,收益一直没有涨过。
              这种不功不过的状态无法让夏越觉得满意,虽然云家主业是酒藏,这个酒馆云老爷也是特地留给无心继承酒藏的儿子作为事业的,并没有太高的期望。但是现在夏越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去做得更好。
              而且,与云夏越不同,夏越喜欢酒藏,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继承酒藏。
              只是要怎么告诉云老爷,他从小不近酒藏的的儿子在昏睡三年之后,突然愿意继承酒藏了呢……
              需要循序渐进,一点点表现出转变吗?
              不,就算是表现出对酒有一些兴趣,估计在云家人眼里都是突变。
              夏越这时都忘了自己当初在云老爷面前毫不掩饰的对那两瓶新酒的兴趣。
              没等夏越想出个自己觉得自然可行的方法,小厮就来敲门,告诉他裁缝来了,云夫人请少爷到正堂去。
              正堂虽然不是暖房,不过内间里火盆烧得旺旺的,也很是暖和。
              云爹爹已经坐在内间里翻看这次新做的衣裳了。式燕在裁缝来之前就去了厨房查看年夜饭的食材,夏越到的时候,他还没过来。
              夏越随手翻了翻自己的那几件,也不试,就搁在一边不理,跑去看式燕的,云爹爹在旁边噙着笑斜眼睨他他也不管。
              自己前几天临时追加的大氅做了两件,一件兔毛,一件水貂,都小巧精致的,夏越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多摸了几下,心想到时穿在式燕身上自己就有借口多摸个几下了。
              在夏越心里想着这种事的绝佳时机里,式燕走了进来。
              夏越手里还摸着兔毛大氅,回头看到他,顿时勾起了一个笑,招手让他过来试新衣。
              式燕给云爹爹问了声好,才走到夏越旁边,怕夏越当着爹爹的面也帮自己穿衣,赶紧先把大氅接过来,抿着嘴暗暗瞪了夏越一眼。
              夏越自然不会当着云爹爹的面那样做,他当然知道没有婆婆乐意看到儿子服侍媳妇的,这种事他只打算在房里做,就当闺房乐趣。
              至于小厮,他要说就去说,夏越是乐意让整个云家上下都知道自己对式燕好的。穿衣服这点小事,听说的人也只会认为丈夫疼爱夫郎,除非嫉妒,否则不会多想什么。就算是云爹爹听到了也不会不高兴,只是亲眼看到就不一样了。
              式燕看夏越站着不动,只是笑着看自己,也安心了,自己脱下夏越的厚大氅,换上新做的兔毛氅子。
              一旁的裁缝说剩下的料子他们给多做了顶帽子,夏越一听来了兴趣,把帽子找了出来,摘了式燕头上戴着的,把白白的兔毛帽子扣了上去。
              这下式燕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雪白的兔子了,偏他还没从夏越换帽子的动作里反应过来,眼睛圆圆的睁着,看起来有些憨,有些呆,可爱得不行。夏越退了几步,看着他直乐,连云爹爹都笑了,说这可不就是只小兔子么,就少两只长耳朵而已了。
              式燕抬手摸脑袋上的帽子,这顶帽子暖和多了,兔毛摸着也很舒服,身上穿着的兔毛氅子他很喜欢,那边那件还没试的水貂毛的肯定也是好的。式燕知道这是夏越特地让裁缝给自己加急做的,他从来没穿过裘皮,原来裘皮比自己想象过的要暖和这么多。
              他看了看一旁的镜鉴,觉得自己被调侃成兔子一点也不冤。
              夏越看式燕也喜欢,就让他不要换回去了,就这么穿着,其他的衣物都是穿在里头的,也不好在这里试,夏越便让人全送回房了。
              云爹爹笑吟吟地称赞了一番裁缝的手艺,付了钱,又给了个红包,把人送走之后,回头吩咐侍从把其他新衣服都送到各人房里去,除了云家人,所有在云家做事的家仆都有新衣,沈大夫和他的药僮还各有两件,另外还要给酒藏里的酿酒工人送一份,喜久醉的在廿八之前就送过去了。
              夏越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感慨云爹爹这才真是做的滴水不漏。
              云爹爹问了式燕厨房的情况,又问了管家其他的筹备,看着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琐事都是由下人做的,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了,他们不需要操太多心,于是就放式燕跟夏越回去了。
              他现在乐得让儿子夫夫单独相处多一会儿,云爹爹看得出来,那两个人是越来越好了,当初还担心夏越不满这桩亲事,现在看来,他们是做对了。
              夏越牵着一只白兔子回房。
              他现在还要吃药膳,也有些忌讳的食物,所以还是要另开小灶在自己房里用膳。白天云老爷也基本不在家里,祖父和祖爹爹早就躲到有温泉的别院里避寒去了,也少有机会真正一家人一起吃饭。
              这样说起来,今晚的年夜饭,无论对夏越还是对式燕来说,都是第一次全家坐一桌用餐。
              午饭时,在夏越的鼓励下,式燕烫了酒来小酌。看着式燕已经很熟练的动作,以及说起酒的美味时眼中的神采,放下心结的夏越突然觉得,他应该让式燕参与到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业中。不只为了会对自己有所帮助,也因为他看得出,式燕是真的很喜欢酒。
              做好决定的夏越笑着摸了摸式燕的脸颊,用大拇指蹭了蹭,问他:“初二中午,我们到外面吃饭吧?”
              “外食?”式燕愣了一下,“初二外头的馆子不开的。”
              夏越看他不说过年不该外食,只在意没有馆子可吃,忍不住笑得咧开了嘴。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夏越问他。
              式燕眨了眨眼,然后点头:“相公不会害我。”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我要是骗你呢?别人你也这么相信?”夏越不淡定了,要是这么容易相信人,以后万一被拐跑了怎么办。
              式燕直直地看着夏越:“旁的人我不敢说,但是相公就算骗我,也不会害我。”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说着他转了转眼珠,又问,“相公会骗我吗?”
              “……”
              夏越一时语塞,忍不住伸手遮住式燕的眼,那眼神太直接太信任,让他莫名有些心慌。
              “式燕,抱歉,我回答不了你,”舔了舔下唇,他斟酌着语言,“也许我不会刻意骗你,但我肯定会有事瞒着你,现在有,以后也会有。而且,也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说。你不要这么相信我,我……”
              没等夏越说完,式燕拉下盖住自己眼睛的手,打断了他。
              “相公,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也知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不管我是否在你心里。”
              夏越惊讶地看着他。
              式燕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我说了,相公就算骗我,也不会害我的。我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不是吗?”
              式燕的眼睛很干净,本就不是那种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也并没有波光流转,干净得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这份干净,却仿佛更有力量。
              夏越默默地看着他,然后回握住他的手。
              “是的,你不需要担心,我永远不会害你,不愿,也不会。”
              式燕红着耳朵垂下头,唇角隐约可见带着笑意。
              夏越把人拉进怀里,吻上微微翘起的嘴角。
              “多笑一些,多试着笑一些,笑给我看,”他一边说一边轻啄,“我喜欢看你笑。式燕,不要放弃,你会笑的不是么,再努力一点,一定能笑起来的。”
              其实夏越想说这些很久了,又怕式燕会误会自己嫌弃他没有表情,所以迟迟没有开口。他知道式燕并不是面部神经的问题,又或许是已经不是神经的问题了,如果神经麻痹了,估计式燕连这小小的微笑都做不出来。
              夏越不知道为什么式燕面上会僵硬,不知道能否用地球现代的方法解释,还是只是这里特有的障碍,但是他知道,曾经连嘴角都弯不起来的式燕,现在可以很自然地露出个小小的笑,虽然这个笑也许只有夏越能察觉到,但是足以证明,式燕在好转。那么总有一天,式燕一定可以如其他人般随意表现喜怒哀乐的,一定可以。
              式燕摸上自己的唇角,不确定地看向夏越。
              “不是说相信我吗?我说了,式燕一定可以的。如果你怕,就只在我面前努力吧,不只是笑,生气也好,难过也好,皱个眉撇个嘴都好,不要忍着,不要收敛,全部都给我看,嗯?”夏越轻轻摇了摇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式燕?点头,答应我。”
              又过了一会儿,式燕才终于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夏越这才满意了,又嘱咐了句不许反悔,便抱着他趁机多亲了几口。
              式燕乖乖地任他亲,心里却按捺不住震动。
              所有人都放弃了,大夫说治不了,父亲和爹爹说是不在意,更像是无计可施,弟弟们偶尔也还会很遗憾地看着自己,其他人更是因为这个而冷落他,排挤他。
              式燕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然而上天竟然如此厚待他,给了他一桩人人羡慕的亲事,一个英俊温柔的丈夫,一个亲切温暖的夫家。云家没有一个人排斥他,丈夫不仅接受了他,还多加体贴疼爱,他幸福得每每想到都会眼眶发酸。
              式燕其实也怕,怕哪天注意到夏越看向自己的眼中,像弟弟们那样带着些许惋惜,些许遗憾。
              就好像,“若是会笑就更好了……”这样毫无恶意,却会让他有些受伤的眼神。
              只是他一直没有看到,他觉得是因为夏越体贴大度,却没想到夏越会认为自己还有露出表情的可能。
              


            15楼2014-07-14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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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听到夏越让他努力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果然夏越也是不喜欢自己的夫郎是这样一个无趣的面部僵硬的人偶,所以才希望自己能再努力一下,也许可以改变。
                当然,夏越的要求,他都会去做。为了夏越,式燕真的都愿意。
                可是听到后面,式燕就愣住了,怎么夏越的意思不是“可能可以恢复”,而是“一定可以恢复”呢?这是哪里来的根据,哪里来的信心?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好转,所有人都放弃了的式燕的脸,为什么夏越会觉得它还有可能?
                看着夏越毫不动摇的眼神,式燕说不出话来,说不出曾经那几个大夫的诊断结论,说不出自己觉得不可能。他在夏越的眼神里都找不到任何遗憾和惋惜,所以夏越是真的认为自己还能再露出表情?
                想到夏越不只一次猜对自己的情绪,从成亲那日开始,也不只一次说自己笑了,式燕也觉得夏越可能真的看得出来……所以,夏越是对的吗?自己真的是可以做到的?真的可以不再僵硬,可以再次笑起来,哭出来?
                这简直是比自己能许进云家更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夏越那么笃定,甚至还霸道地要自己必须点头答应,式燕一片混乱的心里也开始觉得,他应该相信夏越,夏越说他可以,他就一定可以。
                对,他可以的,他会笑的,夏越说喜欢看他笑,他要努力,不能让夏越失望,总有一天,要露出夏越喜欢的笑容给夏越看。
                这一刻,式燕彻底以夫为天了。


              16楼2014-07-14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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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父子对酌(捉虫) ...
                  用过午饭后,夏越搂着式燕小憩了会儿,直到厨房让人过来请式燕过去。
                  骆越虽然在夏越眼里是古代,但过年的规矩并不多,没有中国古代那种“过个大年,忙乱半年”的程度。只是式燕是新夫郎,年夜饭必须是他操持,不仅是云家那一桌,家仆们的年夜饭也需要由式燕来安排。
                  夏越把式燕裹好,开门招了个侍从来,让他去穿上棉外套之后到厨房外头等着,自己再慢慢送式燕往厨房走。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穿着氅子不仅热还不方便,夏越是让侍从在厨房门口帮式燕拿着氅子的。
                  式燕总是不肯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侍从,不然哪儿需要夏越临时抓一个来。
                  被夏越抓的小侍从很开心,回房穿棉袄时还对着其他人说少爷人可体贴了,怕站在厨房外候着会冻着,还特地让回房穿多些。
                  听得其他人都跟着感慨,少爷真是想得周到,对下人也是真的亲切。
                  送了式燕,夏越信步往回走,在游廊里碰上管家,便问父亲回来没有。
                  得知云老爷现在正在北院堂屋里,夏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过去。
                  云老爷在堂屋里独自小酌,看到夏越进来,笑着说:“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要红包,我可不会给的哦。”
                  夏越一听也笑了:“父亲,我有那么渴财么……爹爹没陪着您?”
                  “他去陪你祖父祖爹爹了,”云老爷招手,让夏越坐过来,“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最近身体怎样?”
                  “身子是已经不会酸痛了,就是沈大夫说里子还是虚的,要慢慢调养,害我顿顿吃药膳。”
                  云老爷哈哈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
                  “是要慢慢来,我看你气色已经比上次见你时好了不少,你爹爹也开心多了。”
                  夏越也知道云爹爹的变化,自己醒来初次见到的云爹爹,几乎可以用面容憔悴来形容,沈大夫不仅要给夏越开药方,也给云爹爹开了方子养着。想到今早看到云爹爹那面色红润的样子,夏越心里也是高兴的。
                  “儿子让父亲和爹爹担心了。”
                  云老爷笑着给夏越倒了杯酒:“就说你是傻小子,小时候就知道怨我总在酒藏里不陪着你,我们要不担心你,你还不得怨翻了天?再说了,倒下三年难道是你愿意的?”
                  云夏越幼时的事情,只看过一些记忆残片的夏越自然没有印象,但这并不妨碍他顺着父亲的话往下说。
                  “父亲,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您怎么记这么久。虽然病倒非我所愿,可这三年实在是累您和爹爹伤心操劳了。”
                  “都过去了,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个,醒了,康复了,就好了。”云老爷说着,把酒杯推到夏越跟前,“上次你拿了两瓶酒回去,看来是可以陪父亲喝两杯了吧?”
                  夏越笑着点头,举杯饮了一口。
                  第一次喝到的味道让他有些意外,夏越小心翼翼地将酒聚在舌尖细品。
                  云老爷原本只是想与儿子一起喝酒,以前因为儿子不喜欢酒,所以很难说动儿子陪自己小酌,云老爷心里其实有点遗憾的。每年送酒上京参加品鉴会,与其他酒藏的藏主见面时,看到别人家的儿子陪同,甚至是作为少藏主代理父亲出席,云老爷都会感到一些失落。虽然儿子不愿继承酒藏的不只他一人,但毕竟他家是独子,别人家长子不肯继承,好歹还有老二老三啊。
                  就算他已经放弃,知道勉强不来,不如让儿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继不继承酒藏没关系,可是作为父亲,作为一个喜欢喝酒的父亲,他还是很希望能与儿子一起喝酒谈天的。他家这个明明是郎官,小时候自己不常在家,儿子比较亲近爹爹也就罢了,长大了怎么也不能像别人家那样,爷俩儿喝个一宿呢。
                  所以上一次看到夏越对酒突然有了兴趣,云老爷都懒得去想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管他原因是什么,如果儿子能喝酒了,那是不是就能陪自己好好喝一次了?
                  云爹爹身子不好,就算陪着也不能喝多,总是只能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云老爷是真的很寂寞。
                  他今天独酌着,看到夏越送上门来,自然是不会放过,想着哪怕夏越只喝两三杯也好,总之要拉着儿子坐下来陪自己喝酒。
                  不过,本来也只想让儿子喝两杯的云老爷,看到夏越一副品酒的样子,突然觉得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云夏越不会喝酒这句话,不只是说他喝不了,还有喝不出味道的意思。这点云老爷比谁都清楚。
                  他不只一次想要教会儿子分辨酒里的各种味道,以及不同酒味道上的差别,无奈云夏越就是学不会。这才是云老爷放弃让云夏越继承酒藏的最大原因。
                  此刻看到夏越在品酒,云老爷不由得惊了,却不表现出来,只不作声望着,看他将酒咽了下去,才开口问觉得如何。
                  夏越也知道云老爷发现不对了,这其实就是他的目的。他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觉得云夏越不喜欢酒的印象已经那么深刻了,他再怎么一点点装改变怕都是突兀的,干脆就直接突兀到底吧。至于原因什么的,他决定用上无法检验真伪的招数。
                  所以听到云老爷试探地问自己,夏越也不收敛,坦然地开口:“虽然有点涩味,但是酒的整体感觉很柔和,也有很不错的酸味……”
                  夏越每说一句,云老爷的眼睛就亮上一分,他握了握拳,抑制住心里涌上的激动。
                  “作为新酒来说,很不错了,放上些日子,应该可以更有深度。”夏越说完抬眼迎上云老爷的视线。
                  他心里有些忐忑,只是云老爷的眼神虽然锐利,却带着更多的喜悦。夏越心里一暖,心下定了许多。
                  “你以前喝不出来的。”云老爷看着夏越的眼睛,平静地问。如果不看他紧握的拳头,会觉得他只是随口一问,心里并不在意。
                  “是,在三年之前,我的确是喝不出来的。”
                  云老爷听出了夏越言下之意:“你是说你醒来后就发现可以了?”
                  夏越摇头:“是在昏睡时学会的。”
                  “昏睡时?”
                  云老爷听到夏越这么说反而移开了视线,蹙着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
                  待云老爷再次看过来示意自己继续时,夏越才深吸了口气,开始讲故事。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我喜欢喝酒,也会品酒,喝过不少好酒,也有很差的酒。本来以为只是梦,醒来也没太在意,只是那天看到新酒,突然就有想喝的冲动。”
                  他不敢说什么灵魂出窍去到别的世界之类的,这种话自己说出来反而可疑,他就只说是梦,也不说具体内容,只说在梦里自己是会喝酒的。
                  骆越有不少志怪小说,多是讲述奇幻经历,其中不乏描写梦中世界的,虽然不知是作者亲身经历还是单纯幻想,但在民间却有很大的接受度。
                  夏越原本认为这类小说也就是卿倌或者孩子们爱看,不过云家的书房里摆了有十几本……他知道这个书房放的基本是云老爷的藏书,云爹爹的都自己收在房里,所以其实云老爷也喜欢看这种的?
                  这才让夏越最终决定不费心思去圆谎,干脆就说得飘渺模糊,既判断不了真假,也抓不到疑点。反正谁都不会怀疑这个云夏越不是原装的。骆越神话系统单一,神灵数量不多,人们对神明普遍敬畏,至于精怪之类的传说极少,所以谈及不可思议之事,大家基本都会认为是天意神赐,并不会往妖魔鬼怪身上去想。
                  夏越不知道的是,云老爷是信这个的。或许该说,所有酒藏的人,都信神。
                  骆越的酒藏都供奉着酒神,在酿酒人的心目中,酒神至高无上,是酒神保佑酿酒顺利,不会出现腐造。在不知道微生物的时代,酒产生的过程自然是神秘的,但若只是这样,云老爷是不至于对夏越的说辞深信不疑的。
                  在云爹爹怀孕时,云老爷曾陪着他去找城里有名的相士看过,那相士说了,肚中孩子长大后会发生异事。本来云爹爹以为相士说的是云夏越身染怪病昏睡三年,现在看来,云老爷倒是认为相士指的,是夏越所说的梦。
                  夏越不知道这桩事,他看着蹙眉沉吟的云老爷,心里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说辞,很不缜密,在他看来漏洞百出,但是放在骆越这里,就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疑点。
                  云老爷并没有沉默太久,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对儿子的这个变化感到很高兴。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以至于他觉得之前儿子昏睡了三年都是值得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笑得开怀:“这下好了,我有儿子陪着喝酒了。你爹爹可不爱跟我喝酒,以后我不怕一个人了。”
                  夏越看着云老爷像个孩子似的笑容,心里舒了口气,也笑着回应:“是,以后儿子会陪着您喝酒的,如果父亲同意,我还想陪着父亲一同酿酒。”
                  云老爷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夏越,目光倏地变得幽深。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夏越笑着点头:“知道。”
                  “当真?”云老爷的眼神突然有些热切。
                  “当然,父亲,”夏越坐直了身子,语气很是认真,眉目间透着坚定,“以前是儿子任性,也没有本事,让父亲伤心了。今后,我会为父亲分忧,请父亲给我这个机会。”
                  云老爷深深地看着夏越,没有说话,抿紧了唇,夏越察觉到他有些发抖。
                  “好!好!好!”半晌,云老爷突然大笑起来,连叹了三声好。
                  夏越低头敛眉,不敢看云老爷的脸,听他笑声渐渐停歇,眼角瞥见他抬袖,过了一会儿放下,才抬起头。
                  云老爷是不大情愿被儿子看到自己眼角有泪的,看到夏越特地垂首,待自己擦去眼泪重整神情,心里也不由得为这份玲珑贴心赞了一声。
                  重新摆出了平常的严肃面孔,云老爷在心里快速做了一番打算。
                  “明天初一,藏里要祭酒神,你就跟我一起去吧。祭完酒神之后,我带你熟悉一下酒藏。”
                  夏越没想到这么快能进酒藏,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点头应是。
                  云老爷喝了杯酒,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三月的品鉴会,你跟我上京去。这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我面前得瑟儿子,我要让那几个家伙都来羡慕我。”
                  额……
                  夏越看着越说越开心,一口接着一口笑眯眯地喝着酒的父亲,一时无言。
                  似乎父亲以前被别人家的儿子刺激了不少啊。夏越无奈地想着,看来这趟出门,除了品鉴各家酒藏的新酒之外,还要负责给爹爹找足面子才行了。


                17楼2014-07-14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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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8 09: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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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年夜饭 ...
                    云老爷一杯紧接一杯,喝了不少。
                    夏越一开始看他开心,就也微笑着陪喝,只是云老爷的速度实在太快,等夏越回过神来,发现一瓶两升的酒都被他喝去了一大半,吓得夏越赶紧去拦,晚上还有年夜饭呢,现在喝多了可怎么办。
                    云老爷觉得儿子醒来之后不仅喜欢酒了,说要来继承酒藏了,连对着父亲都亲近了许多,于是心里更是高兴,就乐呵呵的听话放下了酒杯。
                    正在这时,夏越的小厮寻了过来,说请少爷到宅子大门去换桃符。
                    这下更不能喝了,夏越应了一声,云老爷看着不能喝酒了,索性也跟着一起去。
                    骆越过年要挂桃符,倒不是像春联那样讨个吉祥,而是纯粹为了辟邪。夏越在大门口拿着两块桃符偷偷研究,长方形的桃木木板,上面刻的不是神荼郁垒,而是他看不懂的符画,据说是净除邪气的咒文。
                    在不兴鬼怪之说的骆越,所谓的辟邪,说的也就是邪气,任何不好的东西在这里都叫做邪气。
                    夏越把旧的桃符摘了下来,用袖子拂了拂上头的雪,看到旧符比起新符颜色暗沉了不少,仔细盯着看还有种泛黑的感觉。
                    他心想,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邪气吧。
                    他将两块旧符叠起来,旁边有小厮捧着摊开的红布候着,夏越将旧符放上去后,小厮麻利地用红布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据说这些吸收了邪气的旧符都要送到庙里去焚烧。
                    自身经历让夏越不由得对神怪之事心怀敬畏,他小心翼翼地将新符挂上,心里暗暗祝祷,希望看不到的神明能保佑云家一切安好。
                    既然不明正体的神明给了自己这番奇遇,总不会是让自己来到这里一事无成,甚至搞到家业败落的吧?夏越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命中注定的被选上的人,只想好好的在这里生活。
                    在夏越一脸肃容望着新桃符在心里祝祷时,旁边候着的小厮默默往外头街上扫了一眼。
                    云老爷注意到了,顺着小厮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摇了摇头。
                    拐角处,大树后头,都有适才路过云家门前的卿倌躲着偷看,自家儿子的魅力原本让云老爷很是自豪,但是经过冲喜那次之后,云老爷对城里卿倌喜欢他儿子这件事就有些觉得不喜了。
                    身体健康、风度翩翩的云家少爷你们是喜欢,到了落难时,这些喜欢到哪儿去了呢?云老爷当然不会认为让别人家卿倌为了自家儿子赔上一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身为父亲,实在无法没有怨气。当初无人愿意上门许亲,前去询问的又都拒绝了,那个时候心里的滋味现在回想起来还很鲜明。
                    既然在患难时你们放弃了,何必在看到人康复了,依然是一位翩翩公子时,又摆出这样一副倾慕的样子?
                    看着有几个卿倌朝着这边走来,似乎想要搭话,云老爷一点都不想保持风度,视若无睹地开口叫夏越回屋。
                    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夏越,听到父亲发话,便抬步跨进了大门,也没有回头。小厮关上大门,回过身扫了一眼顿足在几步之外的几个卿倌,鼻翼翕动,吐出一道白烟,便抱着红布包裹的旧符,转身走了。
                    他要赶去庙里,忙着呢,这几个只看上少爷身家外貌的,跟少夫人完全没法比,哼。
                    小厮回到云家宅子时,停了一下午的雪又下了起来,他缩着脖子跑回夏越住的东院时,便被夏越叫进了房里。
                    递给小厮一杯热茶暖身子,看对方欢欢喜喜地捧着喝,夏越笑了笑,等他暖和起来,才开始交待晚上要他做的事。
                    太阳完全沉下去时,云家的年夜饭开始上桌了。
                    骆越没有饺子,这让夏越多少有些遗憾,心想要不明年尝试一下。
                    年夜饭的主菜是鱼,取年年有余之意。胤城周边有不少靠海的渔村,鱼虾贝类的供应很足,因此鱼也成了胤城人餐桌上最常见的菜肴。
                    桌上四道荤菜,除了鱼之外,还有猪肉、鹿肉、鸡肉。鱼是红烧的,鹿肉做了汤,鸡肉去骨切成小块用肉酱烧烤。猪肉就最麻烦,做的是炮豚,做法似乎有些复杂,夏越听式燕说了一遍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只知道是把去了内脏的乳猪塞上枣子,先烤再炸,之后切片上锅炖个两三天,吃的时候再用醋和梅子酱调味。
                    夏越似乎听说过鹿肉不宜与鱼虾同吃的说法,只是看其他人都没有疑问的样子,就拉了式燕悄悄的问,式燕说没有这种忌讳,夏越便也安了心,想起上一世似乎是听说癌病患者不宜同食,非癌病患者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式燕指挥着家仆布菜,夏越就在一旁站着,等祖父祖爹爹、云老爷云爹爹都来到正堂落座之后,他才拉着式燕一同坐下。
                    年夜饭并没有太多规矩,云老爷是当家,动筷得在他发令之后。
                    在家人都入席后,云老爷端着酒杯,笑容非常放松。
                    “一年过去了,年初云家酒藏发生过问题,幸好顺利解决,没遗留下什么影响。新酒的评价很好,喜久醉和其他产业都很顺遂。但什么都比不过的是,夏越醒了,时隔三年,我们云家终于又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过年了。”
                    夏越有些在意云老爷所说的年初酒藏发生的问题,但他也知道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了看家人微红的眼,想到此前三年云家在除夕夜晚或许都是愁云惨淡,心里也不免有些发酸,连忙低头回话。
                    “是夏越让大家操心了,请父亲、爹爹、祖父祖爹爹都放心,沈大夫说了,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云爹爹听了不停地点头,看得出在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祖父也一把搂过老伴的肩,轻轻拍着安慰。
                    这边云老爷接着说:“夏越醒了是喜事,成了亲更是喜事。我很高兴是式燕这么好的夫郎进了我们云家的门。”
                    云老爷微笑地看着式燕:“式燕,你把夏越照顾得很好,持家方面也学得很认真,父亲在这里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许进我们云家。”
                    式燕连忙摇头,即使脸上没有表情也能看出他有些惊惶。
                    “父亲不要这样说,能够许进云家,是式燕的福气。父亲和爹爹、祖父祖爹爹愿意接纳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照顾相公是我的本分,怎么能让父亲说谢谢呢。”
                    “怎么不能说谢谢了,”云老爷哈哈笑了起来,式燕这孩子他现在是越看越喜欢,“不过,你为我们张罗了这么丰富的一桌年夜饭,我是不该再谢了,否则饭菜凉了,反倒是对不起你的辛苦了。”
                    式燕又是一阵摇头,夏越笑着在桌下抓住他的手,安抚地握了握。
                    于是在云老爷发令开席时,式燕是红着耳朵动筷子的。
                    夏越喝着酒吃了几口菜,忽然眼睛一亮,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年夜饭是式燕筹备的,酒也是式燕选的。式燕喝过的酒不多,除了那天的两瓶新酒,就是自己买给他的那几瓶。式燕选择的,就是其中一种酒。
                    而这个选择,让夏越有些惊喜。买给式燕的酒他自然也喝过,他可以确定,式燕选的,是那些酒中最适合搭配今晚菜色的。
                    夏越凑到式燕耳边问:“这酒是你特地选的?”
                    式燕搁筷,看着他点头。
                    “为什么选这个?”
                    “今晚的菜多是烧烤,比较油腻,这个酒有很清爽的酸味,我觉得很适合用来搭配。”
                    夏越笑了,伸手捏了捏式燕的耳垂,转身叫了旁边候着的家仆来吩咐了几句。
                    式燕好奇地看着,夏越回头看他这样,就笑着说:“这酒选得不错,只是你喝的种类少,我换一种更适合的,你没喝过的。”
                    听到夏越肯定自己,式燕很开心,他相信夏越重新选的一定是更好的酒,于是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期待,看得夏越心里痒痒的,好想拖到旁边去亲上一口。
                    长辈们看着小夫夫俩的互动,都笑眯眯的,也不去打断。
                    不一会儿,就有家仆和侍从过来撤下式燕安排的酒,换上夏越吩咐的。
                    云老爷知道夏越要在喜久醉出新,只是很放心不去过问细节,这时隐约猜得到夏越的意思,便率先举杯喝了一口,然后露出了个欣喜的微笑。
                    云爹爹和祖爹爹不清楚夏越的意图,也不问,酒好喝他们便也喝得开心,祖父倒是跟云老爷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赞许。
                    酒过三巡之后,有家仆在一旁摆上小几,端来了烧着炭的石盆和酒具。
                    式燕看到心下一喜,睁着大眼睛问夏越:“相公要烫酒?”
                    “嗯,”夏越点头,“你去。”
                    式燕一听便紧张了起来,看到夏越鼓励的微笑,又看了看长辈们的脸。云爹爹虽然不甚明白,却也鼓励地点了点头。式燕这才站起来,走到一旁去专心烫酒。
                    “烫酒?”云老爷问。
                    夏越笑着点头。
                    “可是,不是说烫酒不仅气味刺鼻,味道也很呛人吗?”云爹爹不好说烫酒太浪费,只说了骆越人普遍的看法。
                    “爹爹,烫得不好,酒烫太热了才会那样,烫好了的酒可是很好喝的。”
                    “真的?”看夏越一脸笃定的笑,云爹爹好奇了,既然儿子这么说了,他倒是愿意试试,毕竟就是烫坏的酒他也没喝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难喝,所以现在要他试试,他是没什么抵触的。
                    式燕已经很熟练了,他先试了一个他觉得普遍适用的温度,然后自己斟了一杯试了一口,白家酒米独特的米香就盈满了口腔,比常温下更为明显。
                    他想了想,决定再稍微烫热一些,比体温再高上一些,应该更能发挥出酒的芳醇味道,也更适合今晚味道浓郁的饭菜。
                    第二次试饮,式燕找到了想要的温度,他又把梅瓶放回水中多烫了片刻,才拿出来给长辈们斟酒。冰冷的酒杯会夺走酒的温度,因此他想着烫热一点点,这样倒入杯中时酒便会下降到合适的温度。
                    式燕相信,大家都会被烫酒的魅力迷住的。
                    夏越一点都不担心大家喝了烫酒的反应,他自顾自抿了一口,然后笑着夸式燕烫得很好。
                    式燕很开心,也自己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有些忐忑地去看长辈们的反应。
                    云爹爹表示很惊奇,他小心地一口接一口地轻嘬,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光。
                    “烫酒居然这么好喝,这真的是我刚才喝的酒吗?好像完全不一样似的,太神奇了。”
                    祖父和祖爹爹也都是同样的反应。
                    云老爷默默地品了一会儿,才抬头问夏越:“这也是你在奇遇中学会的吗?”
                    夏越点头:“是的,父亲。”
                    云爹爹以及祖父祖爹爹听到这对话,都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想来是父亲已经将下午的那番说辞告诉了他们。倒是式燕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看他。
                    夏越有点被萌到的感觉,忍不住又捏了捏人家耳垂,笑着说:“回房再告诉你。”
                    听到夏越愿意说,式燕很高兴。
                    这顿年夜饭云家人吃得很尽兴,等到大家都放下筷子,唤来家仆撤下筵席时,云爹爹突然惊呼了一声。
                    看到大家都转头看自己,云爹爹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头说:“我……我好饱,好像吃撑了……”
                    大家都吓到了,云爹爹胃口不佳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食量小得让云老爷一直都很担心,调理的方子也只能管用一时,过段时间又吃不下了,怎么今天居然能吃到撑呢?
                    看云爹爹站起来都辛苦的样子,云老爷赶紧扶着他坐到一边。
                    云爹爹一边觉得自己吃太多了很不好意思,一边抚摸着鼓起的肚皮念叨:“奇怪了,我怎么居然吃了这么多呢,我觉得我吃了能有两顿的量了,是怎么吃下去的啊……”
                    夏越忍不住笑了出来,让式燕去找家仆准备消食的草果,自己坐到爹爹旁边解释。
                    “因为您喝了烫酒啊,烫酒会增进食欲,不知不觉能让人胃口大开的,刚刚我就看爹爹一口菜一口酒的吃得很开心呢。”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醒我呢,虽说胃口开了是不错,可也不是吃撑成这样的啊,”云爹爹拍了夏越胳膊一下,又说,“不过,烫酒原来还有这个好处啊,不知不觉就能让人吃这么多。”
                    云爹爹脸上一副我家儿子就是棒什么都知道的自豪神情。
                    旁边的云老爷倒是沉吟了一会儿,看草果送来了,喂自己夫郎含在嘴里,才开口。
                    “你想在喜久醉弄的,就是这个?”
                    夏越看向父亲,点头。
                    云爹爹听了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客人在不知不觉间吃得多了,他们自然也就赚了。若不是嘴里喊着草果不方便开口,他真的很想好好夸儿子一通。
                    云老爷肃着脸看夏越:“你也知道人们对烫酒的看法,要让客人接受不是那么容易的。”
                    “父亲放心,我有办法,一定做得到。”
                    夏越迎着云老爷的视线回答,笑容里满是自信,式燕在一旁看着,第一次看到夏越这样张扬的神采,有些看呆了。
                    父子二人就这样对视着。
                    半晌,云老爷才露出个笑容,对着夏越颌首。
                    “那就去做,喜久醉是你的,你就放开手脚去做,若有需要的,只管开口说。”
                    夏越起身鞠了个躬:“谢谢父亲。”


                  18楼2014-07-14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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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初入酒藏 ...
                      初一早上,夏越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醒来。
                      “爆竹?”
                      式燕窝在夏越怀里眨巴眼睛,一副醒了但是还不舍得起来的样子。
                      夏越看他这个样子可爱,亲了亲他额头。
                      声响离得不近,断断续续的,夏越心想应该是家仆在外院烧竹节。
                      烧竹节应该就是开宅门了,想到今天要去酒藏祭酒神,夏越不敢怠慢,心里也有些兴奋,赶紧从床上起了身。
                      式燕看夏越起了,也不好意思继续赖着,起来伺候夏越穿了衣,两个人洗漱一番,拈了些小点心吃着,给进来服侍的小厮侍从发了红包。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夏越就带着式燕去给长辈们拜年,然后留下怀里揣了好几个红包的式燕,跟着云老爷往酒藏去了。
                      酒藏其实就在云家后面,占地不小,围着大院子,格局看着也是个四合院,北屋建成了很高大的两层楼房,那里就是酿酒的藏,背后有很高很大的烟囱。酿酒学徒们在院子里刷洗着大小尺寸的木桶,白色的烟源源不断地从烟囱中冒出,空气中传来阵阵香气。
                      云老爷领着夏越走进藏里,酿酒工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年纪比云老爷要大些,个头不高,但是一脸坚毅,有种不能忽视的威压感。
                      “这是我们云家酒藏的杜师,”云老爷向夏越介绍,“他的酿酒技术在骆越都是数一数二的。”
                      夏越连忙行礼问好。杜师是酒藏的灵魂,用现代的说法来说,就是首席酿酒师,酿酒的过程及所有事务都由杜师负责。杜师的技术直接决定的酿出来的酒的味道和深度。喝过云家的几种酒后,夏越就很想拜见一下这位技术精湛的杜师了,此刻见到了,自然是恭恭敬敬的。
                      杜师笑了,“老爷过誉了,数一数二不敢说,排个第三还是可以的。”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夏越更是喜欢这样的傲气。
                      “上一次看到少爷,少爷还小,我也还是个麴师呢,一晃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杜师眯着眼看夏越,语气里有些感慨,“不过不知道少爷今天来,我可没准备红包啊。”
                      云老爷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杜师你不必给他红包,往后还要他来给你红包呢。”
                      杜师愣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老爷。
                      “老爷,您的意思是……”
                      云老爷很自豪地拍了拍儿子的肩,“我今天可不是带他来看看而已,以后他可是会常来的。”
                      “少爷要来继承酒藏了?”不只杜师,其他酿酒工人都很惊喜地看着夏越。
                      夏越感到自己身上聚集了许多人的期待,想到以前那个连酒藏都不踏进一步的云夏越,心情实在有些复杂,身为云家唯一的儿子,他到底是辜负了多少人的期望啊。
                      “是的,”夏越微微弯下腰,很诚挚地看着杜师的双眼,“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会很认真来学习的,希望杜师还能多指点我。”
                      杜师很激动,拉着夏越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好,身后的其他人脸上也都是欣喜的神色。继承人的问题不只是云老爷的烦恼,也是酒藏所有人的担忧,少爷的人品教养是极好的,偏偏不肯来继承酒藏,这让杜师他们也是很伤心遗憾的。
                      于是在所有人都满心欢欣的气氛下,云老爷带着夏越,领着酒藏众人,一步一步上了楼。
                      祭酒神的场所在阁楼,阁楼不宽敞,也不高,夏越的身高只堪堪能站直,遇到稍低的梁就需要低头。神坛就设在阁楼深处,四周飘荡着一种很特别的氛围,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容低声交谈的众人,一踏上阁楼就一下全安静了下来,人人表情肃穆。
                      酿酒人越是爱酒,就越是敬畏酒神,无人敢对酒神不敬。酒藏每年要祭两次酒神,一次是在寒造开始前,打扫干净酒藏之后,就要所有人一同祭拜酒神,另一次就是在正月初一。
                      所谓的寒造,指的就是酿酒。酿酒季从秋分开始,直至春分,大部分酒藏都选择在一年中最为寒冷的隆冬时节进行酒的酿造工作,因此称为寒造。
                      神坛上已经燃着蜡烛,摆好了供品,云老爷双手执香上前,身后跟着杜师,夏越与其他人站在杜师身后,一同跪坐于地,阖眸默默祝祷。
                      云老爷在心里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酿酒顺利,请酒神保佑不会出现腐酿。酿酒不是完全的手艺活,也需要看天吃饭,气候对酿酒的影响不小,毕竟酿酒需要长时间的低温状态、适宜的湿度温度,以及相对洁净的空气,暖冬是酿酒人不希望看到的。
                      默祷完毕后,云老爷上前上香,然后敬酒。上香只需一次,敬酒要每个人都参与,神坛前摆放着一个酒瓮,每个人依次上前,斟上一杯酒,然后恭敬地倒入瓮中。
                      祭酒神的整个过程十分安静,没有多余的声响,每个人都庄重认真。
                      所有人敬完酒后,杜师将酒瓮封坛,这一瓮的酒要留待所有酿酒工作结束后,洒在酒藏门前,以示这一年的酿酒顺利完成,感谢酒神的护佑。
                      祭完酒神后,藏里的酿酒人就各自回到岗位继续工作,云老爷则带着夏越去参观酒藏。
                      酒藏里的酿酒工人又称为藏人。在酒藏,杜师是最高负责人,往下有协助杜师的头司,接下来是负责制麴的麴师,这三者是酒藏的核心。酿酒除了制麴,还要制酛,酛即是酒母,专门制酛的藏人称为酛师,此外还有负责蒸米的釜屋,负责上槽的船头。剩下的就都是学徒。
                      学徒们每天都要清洗酒藏,刷洗各种酿酒工具,夏越认得那个一尺来高的木桶用来运送水与醪的,那个浅平的大圆盆是用来洗米、加热、制酛的,还有长方形的麴盖,搅拌醪的棹棒,翻弄蒸米用的木铲,这些只见过图片的工具都出现在眼前,夏越看得很是入神。
                      云老爷看夏越只是在院子里就趣味津津地盯着不肯挪步了,才终于是彻底相信了儿子对酿酒产生了兴趣,原本有些担心只是一时热度,此刻可是完全放下了心。
                      不过总不能让他一直站在院子里看学徒们洗工具,云老爷还是叫了他跟上,往酿酒场里走。
                      “这是在蒸米,你说你看了酒书,应该知道蒸米有多重要,”云老爷指着热气腾腾的巨大木桶说,“蒸米是酒藏每天早上要做的第一项工作,蒸米的好坏直接决定了酒的好坏。”
                      旁边有藏人在洗米,夏越蹲过去看,得了允许后,伸手抓了一小捧米放在眼前细细地看。
                      米粒很饱满,看起来很是白皙,夏越知道这是磨过的米。
                      “这是七成的精米?”夏越问旁边负责洗米的藏人。
                      那个藏人笑着回答:“是的,少爷看得出来?”
                      夏越点点头,拈起一颗米,抬头对着光亮端详。
                      米是酒的生命,酿酒米和普通的食用米不一样,颗粒很大,这是因为米的中心有称为心白的白色不透明的部分。心白富含淀粉,淀粉会因麴而糖化,而后配合酵母使酒精发酵,因此能否酿造出好酒,与酿酒米的碾磨程度有很大关系。
                      未经碾磨的酒米称为粗米,碾磨后称为精米,碾磨是为了去除粗米的表层,尽可能只留下心白部分,因为粗米表层所含的蛋白质和脂肪成分,会导致杂味的产生。七成精米,即是指碾磨掉三成表层,留存七成的米。当然,精米比率越低,造出来的酒就会越好。在现代,通过碾米机可以将米碾至五成、四成,甚至三成五,用于酿造品质优秀的好酒。
                      骆越没有碾米机,能碾磨出七成的精米已经让夏越很惊讶了,他很好奇骆越碾米的技术和方法,不过这只能等到今年收割酒米之后才能看到了。
                      夏越将手中的米放回水中,起身去看蒸米。
                      几个藏人站在高处,用木铲不停翻弄蒸米,身影隐在氤氲的蒸气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对话,只是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工作,仿佛在进行仪式般安静。
                      夏越被蒸米扑鼻的香味与热气包围着,很想上去尝试一下,不过低头看了看今天穿的宽松袍子,因为要祭酒神,他特地穿着正式,只是这样就不适合干活了。而且,突然开口说想尝试,大概也会给大家添麻烦。夏越默默忍下了冲动,想着以后总有机会。
                      夏越跟着云老爷走到另一个房间,这里是干燥场,地上摆着十数张宽大的木板,上面铺着厚白布,蒸好的米就倒在上面,由酿酒工用手不停揉搓翻弄蒸米,让米尽快散热干燥。
                      杜师这时也走了进来,有藏人看到杜师过来,便抓起一团蒸米,来回拍握后,在木板上压成饼,递给杜师。
                      “老爹,这是今天的捻饼。”
                      杜师是酒藏的老大,一般称为杜师的人年岁都不小,藏中藏人会尊称一声老爹,年纪较轻的杜师会被称为老大。藏里的人几乎很少会叫杜师的姓名,连藏主也都是称呼杜师的。
                      杜师结过捻饼,仔细揉捏着。做捻饼是酒藏早上的重要仪式,捻饼不仅好吃,还能通过它确认当天蒸米的品质。
                      “少爷,您试试看,”杜师笑着将捻饼递给夏越,“合格的捻饼要很有弹性,揉捏时可以很好的拉长,咬下去的时候,米的外层是硬的,里面是软的,这样的蒸米,才能制出好麴。”
                      夏越接过捻饼,没敢直接咬下去,他知道每天做的捻饼是要拿去供奉酒神的。捻饼很热乎,揉捏的手感很好,拉伸也很顺利,夏越捏下一小块放进口中,蒸米很香甜,嚼下去口感很好。
                      “真的如杜师所说,外硬内软,蒸米的品质很好。”夏越认真记下这手感和口感后,将捻饼还给杜师。
                      杜师看他一副认真在学的样子,忍不住看向云老爷,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蒸米散热结束后,用白布包起移到麴室,铺在制麴台上,将麴菌散在蒸米上,然后由酿酒工们开始用手揉搓,让麴菌布满所有蒸米,将麴米揉搓均匀后,再次将白布包上扎好,放置一昼夜。
                      在这段时间里,麴菌会悄悄开始繁殖,再度打开时,米粒上会出现白色的斑点,这个现象称为破精,是麴菌侵入米粒的证明。
                      云老爷带夏越来到麴室时,看到的正是藏人们将破精的米揉开口,逐升移到长方形的麴盖中,这道工序叫盛麴。
                      麴室很热,夏越是知道制麴必须保持平均三十度的室温的,但是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走进来,依然被迎面扑来的热浪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他没敢出声,不敢说一个热字,麴室里的所有人都神色凝重,极为认真地做着各自的工作。
                      夏越只是走近麴米,低头嗅了嗅,记住了那种软甜的香味,也没敢伸手触摸,便跟着父亲走出了麴室。
                      原本云老爷还打算带夏越去看制酛,出了麴室却有藏人过来说夏越的小厮找了过来,因为酒藏不能随便进入,人就在门口候着。
                      夏越出去问了才知道,方管事和成掌柜上门拜年了。
                      云老爷也知道那俩人来拜年,估计也是想顺便说说喜久醉的事,便让夏越先回去,参观酒藏以后有的是机会。
                      夏越向杜师道了别,答应了以后会常来,才带着小厮赶回云宅。


                    19楼2014-07-14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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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忙碌 ...
                        喜久醉的筹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比起天天都在背菜单的跑堂小二和成掌柜,方管事几乎不见人影。
                        不是他躲懒去了,而是需要去酒藏抽不开身的夏越给了他一个任务,方管事就赶紧出了胤城,赶到了二十里外的一个窑厂。
                        之前夏越问了管家胤城手艺最好的窑厂,便遣了两个家仆带上自己的信函过去,夏越在信上详细写了自己想要何种酒具,又提了暖房外墙用的砖石作为例子。他不知道骆越烧纸陶瓷的工艺如何,既然这里有许多神奇的矿石,想必已经不是自己上一世的知识可以猜测的,因此只稍稍提及,期望对方会想到方法。
                        那边的窑主还很年轻,不过三十五岁上下,技艺却是胤城数一数二的,收到夏越的信后很感兴趣,当日就让家仆回来通报说单子接了。只是那种砖石本身就是石头,不是烧制的砖,价格也颇昂贵,并不适用,倒是有一种粘土可以试试。
                        窑主想到的是一种叫落桃的粘土,在窑厂附近的一处荒山上有不少。窑主曾经试着用落桃烧制容器,却不知为何只有小杯小碗能够成功,稍大一些的碗盆都会烧坏。所以虽然发现它隔热保温很不错,但因为不能做成大容器,小容器即使保温效果好也用处不大,窑主便放弃了开发的念头。
                        夏越的要求让他想起了这种粘土,如果只是一合大小的酒具,应该没有问题。窑主决定试试看,如果能成功,不仅能与云家订下长期契约,也能不再浪费难得现成直接取用的落桃,很是划算。
                        年初一那天晚上,窑厂那边传了信来,说试制好了第一批,效果一般,保温也就能持续一个时辰,问云家少爷什么时候过去看看成品。
                        夏越是没法去了,初二一整天也都用掉了,接下来藏里会不断有新酒上槽,他几乎每天都要去藏里,因此酒具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方管事处理了。
                        初三一大早,方管事带着拟好的契约直接过去了。一个时辰对于他们来说足够了,一合酒也就十分之一升,喝得再慢也不至于喝上一个时辰,绝对够用了。需要担心的只是外观,方管事不清楚成品的样子,难免有些担心,毕竟是要端给客人的,难得喜久醉设了餐牌,店里也布置得很是雅致,总不能酒瓶拿出来是个黑乎乎的丑家伙吧。
                        成掌柜知道方管事的担心时,拼了命去憋笑。不是他觉得这担心没道理,只是……他自己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啊,少当家做这个的目的本来不是为了保温么,怎么这个方自明担心的不是保温隔热的效果好不好,而是外观丑不丑呢。
                        看着人走了才背过身偷笑的成掌柜绝对不敢说方管事心思太细像个卿倌之类的话。
                        傍晚方管事回到喜久醉时,满面笑容。
                        落桃之所以叫落桃,据取名的窑主说,因为它的手感很像落到地上摔过的桃子,以及,它是淡粉色的。烧出来的酒具,没上釉也相当好看。
                        毕竟是喜久醉里要用到的,到底还是要上釉,这批酒具十二个,方管事与窑主定下了海水纹和缠枝纹图案,然后又自己拿走了一个素的揣怀里。
                        “你怎么私吞一个?”成掌柜看方管事喜滋滋地从怀里捧出个瓶子来,瞪眼看他。
                        “我付钱了,”方管事掏出手帕擦了又擦,很是爱不释手,“你放心,少当家没那么小气,这不还定了第二批么。”
                        “谁跟你说这个。”成掌柜伏上柜台,一脸哀怨地看方管事,“我是说你怎么就私吞一个?我的呢?”
                        方管事手中动作一顿,沉默着扫了他一眼,想了想,最终还是没理睬。
                        成掌柜差点没把方管事手里的瓶子盯出一个洞了。
                        夏越几乎每天都要出门,忙碌得完全不像是在过年。
                        早上寅时就得起床,洗漱穿衣吃几口早点,半个时辰后赶到酒藏,能正好赶上洗米蒸米。
                        云家酒藏背靠一座小山,山上有山泉流下,被引入藏中,洗米及酿酒都是用的这道山泉。 寒冷的冬天洗米很辛苦,碰冷水基本是学徒们的工作,但是夏越为了体验酿酒的每一道工序,还是卷起袖子扎好下摆加入了进去。
                        洗好米后,要把米运到藏里蒸。
                        进了酒藏夏越就脱掉外袍,里头穿的是方便活动的短装,跟着其他藏人干活。爬上木梯,在高处用木铲来回翻弄木桶里蒸的米,腾腾的蒸气笼罩上来,根本没办法觉得冷。
                        蒸米的巨大木桶叫做甑,站在上面看着比在下方看觉得更大,大概可以轻松站进去八、九个成年郎官。蒸好的米用木铲盛进一尺来高的木桶里,藏人们把木桶架到肩上扛到干燥场,铺开散热。不少藏人是光着膀子翻弄蒸米的,夏越也没有例外。
                        这项工作每天都要重复,枯燥,却意义重大。而每一天,都是在给蒸米散热时,酒藏迎来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在散好热的蒸米上撒第一次麴菌,用手揉搓,铺平,等待一个时辰后再撒第二次麴菌,揉均匀后,把全部蒸米堆成一团,裹上白布放置。
                        做完这道工序时,通常已过晌午。
                        在等待第二次撒麴菌的时候,杜师会将夏越叫走,带他去看制酛。
                        酒是用米和水酿造的,在名为半切桶的浅平大圆盆中倒入蒸米、出麴的麴米、水,然后每个半切桶由两个藏人负责使用棹棒在相反方向不断搅拌,这个过程叫做酛摺。是利用长年累积下来,漂浮在酒藏空气中的自然酵母制造酛的古老方法。
                        酛摺讲究的不是力气,而是节奏,可谓是比给蒸米散热更为枯燥闷人的工作,需要不停循环重复着单纯的一个动作,但是这个单纯的工序,会在半切桶中营造出一个让复杂的微生物生长的环境。
                        用现代的语言来解释就是如此,这个半切桶里有不同的菌在生长,乳酸菌、硝酸还原菌、酵母。这些菌在制造出适合下一种菌生长的环境后就会消失,就仿佛是各种菌在名为半切桶的的战场里互相厮杀,不断的有菌被消灭,最后,乳酸菌会赢得最终胜利。但乳酸菌并不是半切桶中世界的最后主人,它们的作用只是抑制杂菌的繁殖,创造出适合酵母生长的环境。当完成这项任务后,乳酸菌也会从桶中世界消失。
                        酛摺就是为了让这个乱斗战场产生而做的工序。夏越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完全没有微生物概念的骆越,以及上一世的古代,为什么人们能够发现这样的酿酒方法呢?
                        微生物的不断地消失、出现,最终会让如此美味的酒诞生于世。
                        夏越心想,正因如此,好酒才会带给人们无法言喻的感动吧。
                        晌午过后,夏越与酒藏里渐渐混熟的藏人们道别,匆匆赶回家吃他的药膳,稍作休憩后,带上式燕出门,去喜久醉。
                        式燕需要在初八开业之前,教会成掌柜与跑堂小二们烫酒。
                        因为没有式燕的黄金手指,只能让他们先凭触摸酒瓶记住温度的感觉。在他们用热水尝试的时候,式燕和夏越则在一旁研究,用多少颗墨炭,烧热多久,烫多久,能达到怎样的温度。
                        没有温度计,好在有一个能当温度计用的夫郎。夏越尝试自己定下温度等级,现在冬日要烫酒,到了天气转热时,就要冰酒了,毕竟有些酒不适合烫,反而需要冰过才更美味。夏越盘算着要趁现在建个冰窖。
                        日本酒的温度分级有多种,夏越觉得虽然这里做不到那么细的温度变化,但可以参考一些。没烫过的酒常温是二十度左右,人的体温是三十五度,再往上夏越决定只取四十度与五十度即可。
                        式燕看着夏越写下名称,跟着念了出来。
                        “常温、肤温、暖烫、热烫?”
                        夏越笑了笑,搁笔起身,取来三个新瓶,分别烫了大约三十五度、四十度与五十度的热水,让式燕感受记下。他很庆幸自己曾经嫌弃用温度计显得太不专业,刻意练出了烫酒技术,否则他就是知道烫到多少度的酒味道如何,也教不了式燕。
                        式燕一一记住,然后尝试自己烫出同样的温度,并记下需要的墨炭数量、烧热的时间、烫酒的时间,再反复试验。夏越在一旁协助,夫夫俩花了三天最终定下这份喜久醉独家的烫酒方法。而这时,成掌柜他们也摸了三天的热瓶子,终于是能分辨不同温度的差别了。
                        窑厂在初六那天送来了第一批的十一个海水纹与第二批的十个缠枝纹成品。夏越拿了一个海水纹的塞给式燕,让他带回家,于是喜久醉最终用上的就是二十个桃樽。
                        桃樽是窑主给起的名字,夏越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每个桃樽容量为一合,长身、细颈、圆肚,口比梅瓶略大,并非圆口,而是捏出了个尖嘴,方便倒酒。桃樽的壁比较厚,仅仅用来盛酒及注酒,烫酒依然用梅瓶,烫好后再倒入桃樽再端给客人,不仅可以让客人慢慢享用美酒也不会变温,还能防止有心人将喜久醉的烫酒技术偷学了去。
                        这期间,成掌柜已经将栈牌重新挂好,酒作大类,底下跟着各式菜肴。新酒价格容易接受,味道活泼有力,而熟成的酒较贵,味道也更深邃,成掌柜按照年份排了顺序,在酒牌子旁边挂上标明年份的栈牌,再挂上价牌。
                        餐牌也全部做好,方管事亲自写的菜单,字迹秀雅,刻意走了空灵隽秀的风格,看惯了他平时一手狂草的成掌柜很有些适应不良。
                        等一切就绪时,众人才发现,日子已经是初七,明天喜久醉就要重新开门迎客了。


                      24楼2014-07-14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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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年初八 ...
                          初八这一天,酒藏倒甑。
                          倒甑即倒蒸桶,意味着从这一年酿酒季开始,每天都要进行的蒸米工作,到今天就全部结束了。
                          酒藏里喜气洋洋,因为倒甑是酿酒告一段落的大喜日子。这天之后,藏人们不需要再紧张地早起洗米蒸米,酒的酿造已经全凝聚在一个个大桶中,接下来就要靠杜师的经验和技术,给酛加温,搅拌,小心地呵护,等待它慢慢孕育出酒。
                          藏人们开心地清洗甑和其他木桶、木铲,脸上挂满笑容,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杜师也露出了笑纹,眉间舒展了开,向来锐利的双眼也眯了起来。整个酒藏都是轻松愉快的氛围。
                          夏越跟着大家一起打扫蒸米室,彼此有说有笑。
                          “对了,少当家,”釜屋擦着地,突然回头道,“今儿个初八,喜久醉要开门了吧?”
                          擦着木梯的夏越笑着点头:“对,今天开张。”
                          “那少当家您怎么还在这儿?”别的藏人问,“不需要到喜久醉去吗?”
                          “开张在正午,还有一个时辰呢,我在那之前过去就可以了。”夏越说着直起身,“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喜久醉的管事掌柜都能干着呢。”
                          “少当家您就逗我们吧,大家都知道了这回喜久醉要有大动作,不都是您给筹划的么?”
                          听到釜屋这么说,其他藏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好像是听说了会跟以前不一样,少当家您出了什么主意,喜久醉会变成什么样?”
                          “少当家,会有咱们新酿的酒吗?”
                          夏越笑了笑,刚要回答,突然听到杜师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新酒还没火入呢,怎么能卖出去给客人?”
                          火入指的是低温消毒,由于新酒酿好后,酒中还有活着的酵母存在,处于活跃状态的酵母和其他酶会继续发酵,让酒质和口味发生改变;另外,也担心会混入杂菌,让酒变质。为了避免此类情况,让酒能够在常温下长期保存,在酒的味道稳定下来后,需要杀死这些酵母和酶。但是过度加热会让酒中的酒精和香气蒸发掉,因此采用的是低温加热法。
                          将新酒装瓶后,放入热水中,隔水加热到大概六十多度即可。夏越知道,在六十五度的温度下,只需要二十三秒,便能将会让酒变质的杂菌杀死。
                          适才说话的藏人听到杜师的话,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笑了。今年已经上槽的新酒实在是很不错,他们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客人品尝后的评价。
                          夏越笑着对那个藏人说:“今年的新酒我尝过了,真的非常优秀。火入之后会马上登上喜久醉的酒单的,相信会很得客人喜欢。”
                          蒸米室的藏人顿时欢呼了起来。
                          杜师等他们稍微冷静下来,才笑眯眯地开口:“赶紧把活干了,今天酛的情况稳定的话,晚上我就带上你们到喜久醉去。”
                          马上有藏人喊:“老爹请客吗?”
                          “行啊,我请客!”
                          杜师豪气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停止闲聊,手脚麻利地各自干起活来,只是每一个人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杜师很开心地看着手下的小伙子们,今年酿酒真的很顺利,去年留下的阴影不小,幸好酒神保佑,坏运气没有延续下来,一路顺利到了倒甑,杜师心里松了很大一口气。
                          他转身对一旁正打算弯身继续干活的夏越说:“少当家,这里也差不多了,不出半炷香就能清扫完,您就先赶去喜久醉吧。”
                          夏越起身环视了一圈,的确清扫工作已经快收尾了,便点点头,将手中的抹布交给旁边的藏人。
                          “那我就先走了,晚上在喜久醉等着大家过来。”
                          出了酒藏大门,夏越抬头看了看天色,按捺住心里的兴奋,快步赶回云宅。
                          在酒藏出了一身的汗,他匆匆把自己清理了一番,挑了件低调不张扬的苍青色卷云杯纹外袍换上,让式燕重新给梳了个圆髻。夏越给式燕挑的反而是藕色的茱萸纹锦袍,衬得那脸蛋嫩嫩的,让没有表情的五官柔和了许多。
                          看着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夏越拉上式燕,到北院跟父亲爹爹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小厮坐上马车,往喜久醉去了。
                          喜久醉并不忙乱,一切井然有序。倒是人都很紧张,从管事掌柜到跑堂小二。只有厨房里热火朝天,王厨专注地看着炖了两天的汤底,旁边的小学徒认真地洗菜择菜,没有闲暇紧张。
                          夏越好笑地把方管事和成掌柜的肩膀都拍了一遍,式燕自觉地到酒窖里张罗烫酒工具,烫酒暂时还不打算让客人看到,夏越心里有另一番打算。
                          方管事和成掌柜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么紧张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兴奋。夏越已经把预想的情况跟他们说过了,头几天是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出现的,要让骆越人接受烫酒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耐得住一开始的冷清。他们都有信心一定会在胤城掀起烫酒的热潮,云家的酒都是好酒,烫过之后又有如此美妙的风味变化,没理由不受欢迎。
                          临近正午,小二抱了青竹放入店门旁的大石盆里点燃,然后挂上望子和门帘,喜久醉这就开张了。
                          夏越和方管事到里间坐着,成掌柜坐在柜台里。少顷,就看到门帘一掀,有客人走了进来。
                          成掌柜一看心里就乐了,来的是常客,是隔了两条街的大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人称叶老板。胤城里喜欢听他说书的人可多,他三天说上一回,回回座无虚席。叶老板喜欢在开说前跟听书的客人闲聊,磕去一碟花生米,这才开讲。成掌柜心里盘算,叶老板爱酒得很,要是能得他在说书前讲上几句,对喜久醉可是多大的宣传啊。
                          叶老板进门,跟成掌柜寒暄道了新年好,才抬头看墙上的栈牌。
                          “哟,变样子了啊。”叶老板眯起眼睛仔细看,“这是酒菜搭配起来了?”
                          “是,”成掌柜笑着答道,“您看您最喜欢的盐烧牛肉,最适合搭配的是去年酿的如水,这酒不仅味道芳醇,入口后的酸味也很开胃的。”
                          叶老板微微扬了下下巴,勾起个笑:“嘿,有点意思。”
                          “变的不只这个,我们少当家接手,弄了不少新东西呢。”
                          叶老板看向成掌柜:“云家少爷醒来没多久吧,这就回来接手了?身子全好了?”
                          “还吃着药膳呢,”成掌柜笑着叹了口气,“少当家对喜久醉实在上心,还没好全就过来筹备打理了,我们也不敢怠慢,就想着多努力些,尽量给他分担点儿。”
                          叶老板点头:“云家少爷是个孝顺能干的啊。”
                          “叶老板今天要说书么?”成掌柜伸手招小二,一边试探着问。
                          “今天不说,明天说。”叶老板继续眯着眼睛看栈牌。
                          成掌柜看他这样子就笑了,赶紧招呼:“叶老板,叶老板,别站着看这么辛苦,您去找着座位,坐下慢慢看。”
                          “坐下怎么看?”叶老板奇道。
                          这时小二凑了上来,笑眯眯地说:“叶老板,您跟我来,还坐窗边可好?咱喜久醉现在有餐牌,您可以坐着喝口茶,慢慢看。”
                          “餐牌?”
                          小二赶紧把手里的餐牌双手捧着奉上,叶老板接过来翻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就是餐牌?”叶老板趣味津津地看着,“有意思,这东西不错啊。行,我就去坐着慢慢看。”
                          小二赶紧把乐呵呵的叶老板引到惯常坐的位置,倒上热茶。叶老板也没顾上喝,就专注地看餐牌上的菜单。
                          还没等他决定好要尝试哪个,这边小二倒是给他端来了一个小碗,摆在桌上。
                          叶老板一看,是一小碗汤,还有一小杯酒。
                          “这是怎么,我这才刚要点呢。”叶老板看小二。
                          小二笑着道:“这是咱喜久醉送的,算前菜。这是萝卜鱼丸汤,这杯是去年酿的庭莺,您先喝着暖暖身子,等着咱给您上菜。”
                          叶老板笑了:“嘿,这贴心的。这也是你们少当家的主意?”
                          小二笑着称是。
                          “行,我就还是点个盐烧牛肉,配上刚刚成掌柜推荐的如水吧。”
                          “哎,您稍候,马上来,”小二听了,回头对着厨房喊,“盐烧牛肉一份,熟成一年的如水一合。”
                          这边叶老板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愣住了,一脸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酒杯。
                          怔忪了片刻,他又把酒杯送到嘴边,嘬了第二口。
                          “小二,小二!过来过来!”他保持着低头盯着酒杯的姿势,高声叫道。
                          小二其实正等着他呢,赶紧几步过来,弯下身殷勤地问:“叶老板有什么事?”
                          “你们这酒,是烫酒?”叶老板垂着头问。
                          “是的,是烫过的酒,您觉得怎么样?”
                          叶老板猛地抬头,狠狠盯住小二:“烫酒怎么会是这个味道?别唬我,烫酒我喝过,刺鼻呛人得很。你们是做了什么,能让烫酒变成这样?”
                          虽然半句没提好喝,但小二和柜台里的成掌柜哪里会听不出来叶老板的意思?成掌柜低头记账,不动声色地弯起一抹笑。
                          小二可高兴了,这可是他一展口才的地方,为了这个时刻他都已经在腹中来回默背了多少遍了。
                          “叶老板,烫酒也讲究方法,平时用来擦身的酒都直接烧滚,把酒都烫坏了,酒的味道全都跑了,留下的自然是刺鼻呛口的味道。这是咱们少当家想出来的烫酒方法,说是烫,其实是温,把酒温到适合的温度,那可是非常美味的,这里头学问可不小呢。”
                          叶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脸不可置信,可是那芳醇的味道是自己实实在在尝到了的,骗不得人。他不可思议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瞪大了双眼。
                          “温度降了,这跟刚才的味道又不一样了。”叶老板满脸惊奇地看向小二。
                          “叶老板您果然懂酒!是这回事啊,温度不一样,酒的风味也会改变的。您放心,咱少当家把喜久醉里每种酒都仔细品过了,端出来的绝对是最适合的温度,最佳的美味。”
                          叶老板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显然还未能完全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小二在一旁候着,等了一会儿,才出声唤他:“叶老板,叶老板?”
                          “哎?”叶老板才回过神来。
                          “您点的盐烧牛肉一会儿就好,您先喝口汤?不然该凉了。”
                          叶老板这才点点头,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夹了一颗鱼丸放入口中。恰到好处的温热程度,海带吊出的细致的咸味,以及鱼丸弹性十足的嚼劲,让他缓缓露出了个微笑。
                          身体暖和起来的叶老板心情很好,他默默回味着适才喝到的烫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小二招来,有些急切地问:“我刚刚点的如水,也会给我烫好吗?”
                          看出来叶老板对烫酒兴趣颇浓,小二很是开心,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您要不喜欢,我这就给厨房说一声让别烫?”虽然高兴,但小二还是以退为进地试探了一下。
                          “这如水烫了也能这么好喝?”叶老板显然有些上瘾。
                          “那当然,庭莺味道比较沉稳,如水活泼得多,烫过之后酸味更鲜明,回味更深呢。”
                          叶老板乐了:“嘿,我说你这小二,说得天花乱坠的,看着也不像胡说,这可是喝了不少好酒吧?”
                          “嘿嘿,那是啊,”小二挠了挠头,“不尝过怎么能给您推荐呢?咱觉得好的才敢给客官们尝不是?叶老板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上菜来,酒可要烫的?”
                          本来胃口就被吊起的叶老板一听最后这句话,忙迫不及待地挥手赶人。
                          “我可不就等着呢吗?行,就试试你这烫的,赶紧去。”
                          给叶老板上好菜,小二跑回柜台,冲着成掌柜一顿傻笑,笑得成掌柜忍不住给了他脑瓜子一下。
                          “该干嘛干嘛去,这才第一个客人呢,看把你傻乐成这样。”
                          嘴上这么说,成掌柜自己都抑制不住笑意。第一个客人是叶老板,看样子还成功勾引了人家对烫酒产生了兴趣,神明是多么眷顾喜久醉啊。叶老板这里成了,明儿要在茶馆里对着满座的客人一提,喜久醉完全不需要宣扬,就能有不少好奇的客人上门。
                          果然不吱一声,直接让客人在不知情地情况下喝下烫酒,比花唇舌去推荐要管用得多。这边说得多动听,都比不上客人自己尝到的味道。本来成掌柜和小二都有些担心,这算不算是骗客人,要是客人生气了,掌柜和小二可都得挨骂,对喜久醉的名声也不好。
                          结果,顺利送走几个客人之后,成掌柜不得不承认,少当家这招着实有用。不花钱的酒客人不会有太大抱怨,不明说是烫酒,客人也能没有抵触地喝下,而体会到烫酒的美味之后,这几个客人都选择了尝试烫酒。
                          成掌柜乐滋滋地记着账,叶老板临走前还特意问了桃樽,想必是真的打算在茶馆里说上一说,想象着明天下午听过书的客人会有多少上门光顾,成掌柜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来。


                        25楼2014-07-14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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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逛街 ...
                            过了正午的饭时,进来用餐的客人就少了,几乎都是来买酒的。本来喜久醉作为酒屋,生意真正红火的时候是从黄昏才开始。成掌柜估计着大概没什么客人上门了,就留了个小二在柜台,自己抱着账本跑进了里间。
                            式燕已经坐在里间里了,正给夏越与方管事烫着酒,看到成掌柜推门进来,很有礼貌地欠身问了声好。
                            “成子你这就跑进来了?”方管事看他。
                            “这都什么时辰了,外头又下雪了,估计是没人来了。”成掌柜挤到方管事旁边坐下,接过式燕递过来的酒,笑着道了声谢。
                            夏越待成掌柜一口温酒下肚,才问:“客人对烫酒的接受程度如何?”
                            “少当家你神了,”成掌柜眼睛亮亮的,满面笑容,“我原来还是担心的,虽然咱的烫酒是好东西,但毕竟骆越长久以来都认为烫酒难喝,我是真怕客人喝了也不接受的。”
                            说着成掌柜抬首将杯中剩余的酒干掉,继续道:“不过今天来的几个客人,喝了送的那一杯之后,全都要了烫酒。我真想不到会这么顺利。”
                            “顺利就好,”夏越也笑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是不能松懈,不可能所有的客人都能马上接受的,如果有客人实在排斥,也不必坚持,客人要喝普通的常温酒,就给他常温酒好了。”
                            成掌柜连忙点头。
                            “对了,”成掌柜看向方管事,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你猜今天第一个上门客人的是哪个?”
                            “常客?”方管事在心里把会踩着刚开张时上门的熟客数了数,突然有些激动地瞪圆了眼,“莫不是……”
                            成掌柜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是啦,就是叶老板。”
                            闻言方管事也难掩喜色,追着成掌柜问:“叶老板怎么说?他可喜欢?今天是说书的日子么?”
                            “哈哈哈,”成掌柜笑得开怀,“看你急的。叶老板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一共喝了这个数。”
                            看着成掌柜比出来的指头,不只方管事,连夏越都吃惊了。
                            “四、四合?”
                            “四合如水,都是烫的,点了一份盐烧牛肉,又追加了一碟子盐焗鸡肾。我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就没停过,走的时候脸红红的,哈哈。”
                            方管事心里一阵振奋,叶老板嗜酒,可也没这样一顿喝去四合过。这要不是觉得好喝,哪会不停口地喝了这么多?
                            “喝了这么多,今天不说书吧?”方管事有些担心。
                            “叶老板一进来我就问了,今儿不说,明天说。他走时还特地来问了我桃樽怎么这么神奇,里头的酒一直都没冷掉。”
                            听成掌柜这么说,方管事心里更有底了。
                            “看样子,叶老板很可能会在前说时提到我们啊,少当家,这真是不得了的幸运啊。”
                            前说指的就是叶老板开始说书前磕着花生米跟客人闲扯的那段。夏越也是听说过这个城里有名的说书先生的,在成掌柜说起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心里也很是欢喜。
                            原先还想着要靠常客在平日里对熟人提及,成为谈资,然后再一点点渗透到城里,带起话题,才算是完成对喜久醉的宣传。可是叶老板如果能在前说上讲上那么几句,就能省了不少功夫和时间,夏越就算把每一步都计算到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的确可说是天赐的好运。
                            三个人又商谈了一会儿,互相补充了一些意见。
                            申时过后,喜久醉陆续迎来了用晚饭的客人。夏越依然留在里间,式燕不放心,去了酒窖,方管事也出去招呼几位熟客。
                            晚饭时间过后,喜久醉开始坐满客人,这些客人都是吃过饭,来酒屋喝酒的,这叫晚酌。晚酌才是酒屋最主要的生意。
                            酒藏的藏人们就是在晚酌时来到喜久醉的,一同来的还有云老爷。一行人在柜台与成掌柜打过招呼后,被引到里间,夏越微笑着在里头等着。
                            烫酒的魅力给藏人们带来的震撼,比普通酒客要大许多。
                            他们的职业就是酿酒,尤其是杜师,他酿了一辈子的酒,从不知道一种酒的味道还能有如此多的变化,这里的酒几乎都出自他的手,但他喝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是自己酿的酒。
                            杜师震惊地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温和的少爷,又看了看在一旁低眉敛目认真烫酒的少夫人,最后看向云老爷。
                            “老爷,这真的是我酿的酒吗?”杜师的声音颤抖着,眼眶泛起了红色。
                            云老爷笑得很自豪,他一把拍上相识了几十年的杜师的肩:“老伙计,这千真万确是你酿的酒,是你用心制麴制酛,精心培育,掐准了时机上槽的酒。”
                            “我的酒……我的酒原来可以这么美味吗?我还以为是少夫人用了什么仙法呢。”
                            式燕闻言连忙摇头,藕色锦袍衬得他一脸柔和:“我不会什么仙法,烫酒是相公教的。”
                            “少爷!”
                            夏越看着满桌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想笑,可看到这些藏人眼中的激动,他又觉得心里有些酸胀。酒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切,再没有谁能比藏人们更热爱酒了吧。
                            这么想着,夏越露出了个轻柔的微笑,慢慢地给藏人们解释烫酒,让式燕示范给他们看,还拉着杜师亲手教他烫酒。他相信云家酒藏的藏人们,也嘱咐过了,他们不会把烫酒方法泄露出去的。
                            “热气不会夺走酒的美味,相反,如果温度适宜,酒的味道会得到升华。”
                            “升华……”藏人们重复这个词。
                            “对,”夏越笑着给杜师斟酒,“老爹酿的都是好酒,所以烫好后,会有更让人惊艳的美味。不同的温度有不同的风味,让人欲罢不能。”
                            他说着举杯,与杜师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正色对席间的所有藏人道:“各位酿造的,就是这样神奇而又美妙的东西。各位精湛的酿酒技术让我拜服,我云夏越还有许多要向各位学习的,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教导。”
                            看他说完仰首一饮而尽,藏人们赶紧举杯回敬。
                            云老爷在一旁高兴地看着,心里又是自豪又是激动。他甚至开始觉得,夏越倒下三年,是因为酒神要教授他烫酒的神奇与魅力。夏越也许是被酒神选中了,要通过他向世人传授更多关于美酒的知识,让世人对酒有更多了解。
                            云老爷越想越深以为然,却不敢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暗自激动。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么他可以相信,云家酒藏在儿子手里,会越来越好。而喜久醉,搞不好,还有可能会扬名骆越。这天晚上,云老爷和云家酒藏的藏人们都喝得开怀。
                            夏越悄悄去找成掌柜,自己掏钱把这一顿请了。他感受得到父亲与杜师、还有其他藏人对他产生了不小的期待。他觉得胸中聚起了一股豪气,第一次,他想要在骆越狠狠地干出一番成绩来,不辜负这些期望。
                            云家酒藏的人一直喝到喜久醉打烊。送走众人后,夏越回到后院小屋,与管事掌柜算了算今天的账,结果让方管事和成掌柜十分振奋。夏越又叫来小二,仔细听了今天的情况,指出了些问题,提了些改进的方法。
                            等说完了,天也很晚了,夏越才带着式燕坐进马车,穿过夜晚的街道回到云家。
                            第二天初九,藏里已经倒了甑,不需要蒸米,也没有新酒上槽,夏越突然闲了下来。看看左右无事,他决定带式燕到街上走走。
                            早上下过了雪,式燕听话把兔毛帽子戴好了,右手抓着袖炉用袖子盖好,刚想把左手也塞进去,却突然被往左边一拉,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夏越低头看他,眼里都是暖暖的笑意。
                            式燕眨了眨眼:“要这样走吗?”
                            “嗯,要抓着,以免我的兔子不见了。”夏越笑着逗他。
                            式燕语塞,收回视线不再看夏越,不知该说自己不是兔子,还是该说自己不会不见。
                            不过听到夏越说自己是他的,式燕又觉得,自己就当只兔子也不错。
                            城东的商店街就在喜久醉的背面,两个人在街口下了马车,慢慢逛过去,没走一会儿就听到了热闹的人声。
                            


                          26楼2014-07-1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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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下过雪,但还是有不少人上街,卿倌尤其多。夏越看了看两旁的店铺,胭脂铺子是没必要进去了,也不知道式燕喜欢什么,要不都逛逛?
                              式燕一走进这条街就发现了,不少卿倌都偷偷拿眼看他相公,尤其是未束腰的。骆越的卿倌许了人家之后才能束腰,把腰身的曲线展现出来,未许的卿倌都穿着宽大的衣袍,不能束扎腰带。
                              英挺俊朗的夏越吸引了街上几乎所有卿倌的目光,式燕心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己的丈夫有多出色,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虽然不少卿倌的眼神相当露骨,不过式燕连吃味的心思都生不起,夏越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还时不时侧过头跟他说话,让式燕平白有一种自己在炫耀的感觉,有些难为情,又实在开心,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
                              夏越看到式燕露出的小小笑容,心里有些痒痒的,又顾忌这里人多式燕脸皮薄,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亲上去,就在心里先记下这一笔,想留着之后补上。
                              就在这时,夏越感觉式燕的视线停在了某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是个菓子摊子,热气腾腾的。
                              “想吃?”夏越低头问式燕。
                              式燕盯着那个摊子摇了摇头:“贵的。”
                              夏越乐了,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你吃不穷你相公。”
                              说着就拉着他往摊子走去。
                              摊主正手脚麻利地用铲子烙着,看到有客上门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又低头把菓子翻了个面。
                              夏越看着摊子上架着个烧得直冒热气的铁板,旁边的碗里盛着白色的面糊,不知是什么做的。摊主勺一勺面糊上铁板,也不摊平,等了一会儿,在面糊上舀上分量很足的红豆馅儿,双手用两个小铲子看准时机给菓子翻身,压平整。最终成形的菓子看着像是一块白色的小砖,面衣微黄,表面上留有烙烧的黑色纹路,很是好看。
                              “师傅,这叫什么?”夏越问。
                              “这个叫金糍粑,”摊主笑吟吟地介绍,“面衣是我独门的秘方,绝对好吃。客官来点不?”
                              夏越好笑地看着自家夫郎盯着那几个金糍粑都移不开眼了,掏了钱,买了两个。
                              “客官您拿好,这是刚做好的,小心烫嘴。尤其是里头的红豆馅儿,能烫起个泡呢,小夫郎要当心。”
                              谢过热心的摊主,夏越和式燕一人拿了一个,接着逛。
                              担心太烫,夏越没急着吃,只拿在手上。式燕倒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咬了一口,果不其然就被烫着了,急忙用手掩着嘴,一个劲儿地吸气,眼里都浮起了一层雾气。
                              “小心点儿,不是说了烫吗?”夏越心疼地看他家夫郎,等他坚持着把口中的菓子咽了下去,又叫他张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式燕的舌头没有被烫起泡来,夏越松了口气,伸手捏了捏馋嘴小孩的脸颊。
                              “怎么这么馋,过会儿再吃它也不会跑掉啊。待会儿可要小心了,里头的豆沙馅儿都半融化了,更烫嘴呢。”
                              式燕乖乖听夏越叮嘱,眼里的雾气散去,异常明亮。他点了点头,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好吃。”
                              夏越顿时哭笑不得,被烫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只想着好吃,他怎么才发现自家夫郎还是个小吃货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夏越对自家夫郎的新认识,这一路逛下去,式燕对各种小吃根本移不开眼,夏越也乐得满足他,看他吃得开心,自己也高兴。
                              吃了好几摊之后,式燕终于还是不好意思了,哪儿有这样光顾着吃的夫郎,夏越人温柔所以才由着自己,可看在旁人眼里是真不成样子的。
                            “相公我还是不吃了,你有什么要买的,我们就去买了吧。”式燕不肯再往小吃摊子那边挪步了。
                              “你要想吃就吃,你又吃不穷我,我身上带的钱肯定够你把这里的摊子都吃上一遍。”
                              夏越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十八岁的式燕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他就喜欢宠着这个乖顺的兔子。谁让这小孩平日里太老实,一个要求都没提过,娇也不撒一个,让夏越想放开宠他都有点难下手。
                              式燕还是摇头。他其实只是没吃过这些东西,城东的商店街比城西的高档,小吃也很出名,出名的好吃,也出名的贵。虽然白家并不穷困,可到底孩子太多,分下来每个孩子的零花就没多少了,式燕又都让着弟弟,自己拿最少那份,所以式燕就从来没来过这边。
                              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第一次看到了以前听说过的菓子,他才会这么馋的。其实式燕自己兜里有钱,但是丈夫一副要吃什么都给买的样子,让式燕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就想多享受一会儿这种疼爱。
                              只是真不能再吃下去了,式燕很清楚,这街上不少眼睛盯着他们呢。不管是看上夏越的,还是想给夏越说侍郎的,又或者是想看他这个没有感情基础许进云家的夫郎的笑话的。式燕可不乐意被认为是恃宠而骄的夫郎,让别的卿倌产生以为可以趁虚而入的心思。
                              式燕不愿意再吃,夏越也不继续劝,只是他这宠夫郎的瘾头刚上来,有点意犹未尽。本来出来逛街就是想给式燕买些礼物的,因为式燕都不看其他物件,眼睛都盯着吃食,他才想宠着他由着他吃的。现在不吃了,该给式燕买什么呢?
                              胭脂式燕不怎么用,房里的胭脂盒几乎没动过,买了也是浪费;开春的衣服已经跟裁缝订下了,没必要现在买;在骆越这儿又不可能送花……夏越心里回想着上一世听说过的女朋友收到会开心的礼物,发现没什么可作参考的。
                              要不,珠宝首饰?珠宝太高调,式燕也没什么场合需要佩戴,不过首饰嘛……夏越突然心里一动,便拉着式燕往回走。他记得刚刚路过了一家看着很上档次的铺子。


                            27楼2014-07-14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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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8 0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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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越有新房一月不能空房的风俗,新夫郎家里若是离得较远,势必要在外头住宿,为了避免空了新房,久而久之,回门就都是在成亲满月之后了。
                                这天早上,夏越与式燕在房里用过早餐,给父爹打过招呼后,便出门坐上马车。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上头堆着回门礼,是夏越跟云爹爹精心挑选备着的。
                                式燕在车里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夏越没给他看回门礼的单子,他也不知道后头那辆车里到底堆了多少东西,都是些什么。他自己是开始努力习惯云家的花销水准了,可他父亲和爹爹不习惯的啊。式燕怕吓着双亲。
                                “相公,”式燕抓着夏越的袖子问,“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吧?”
                                夏越笑着把他搂过来,亲了亲额头:“放心,你相公不挑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选的都是能用得上的,岳父岳爹爹会喜欢的。”
                                夏越是个实用派,白家的情况他在云夏越的记忆里看过一些,是很朴实的一家。白家就式燕一个卿倌,底下五个都是郎官,生的实在有些多,好在也不是养不起,就是相对拘谨一些。毕竟是跟云家签了契约,专门给云家酒藏种植酒米的,云家本来就大方,白家的酒米品质又极佳,对得起一个好价钱。
                                对于朴实的白家,夏越并不主张做一份华而不实的礼单。跟云爹爹商量之后,他们两个把传统的回门礼单做了不少改动。
                                衣着方面,绫罗绸缎之类的料子估计他们都舍不得做了衣服穿,但也不能完全没有,不然显得云家小气、不看重他们。夏越挑了两匹缎子,可做些正式场合或是过节时穿的衣裳,其余的都选的质量上好又结实的棉布,方便做些平日里居家干活穿的常服。还做了几件现成的衣服,怕没细量不合身,只给岳父岳爹爹各做了两件棉袄,又做了两双麂皮靴子。小舅子们都在长身子的时候,式燕记得的身形码数怕是做不得准了,只能让白家再找裁缝做了。
                                食的方面,夏越在逛了街市回来后便问过式燕,也知白家极少吃上外头的东西。这次他便选了十几样精致点心,特别挑的是易于保存,能存放不短时候的。顺便也捎上了那天式燕吃过后赞不绝口的金糍粑,以及一些外来的水果。不用说,云家的酒是必不可少的。
                                其他的用具,夏越剔掉了不少纯享受类的物什,像香炉什么的就完全没必要。礼单上定下了洗梳用具、被褥枕头、蜡烛灯盏、厨房的锅碗瓢盆,还有三两套瓷餐具,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石盆,二十斤墨炭。给岳父岳爹爹挑了几枚簪子,还给岳爹爹买了一副手镯,另外也给小舅子们备了十几册书籍和一些新奇的玩具。
                                这些物件加起来,用了云家最大的马车,家仆们小心翼翼地仔细堆好满满一车厢,两个家仆挤在车厢里头护着,两个家仆坐车辕上驾车跟在夏越他们后头。
                                式燕听夏越这么说,也知道他虽然有些少爷派头,但也不是胡乱花钱的,便放了心。
                                马车穿过城西的街市,渐渐进入城郊。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田地,冬天里显得很是冷清,田间少有人影,马车就在田埂上哐当哐当的跑过去。
                                有孩童在干涸的田里蹲着玩耍,听到声音便抬头看去,看到了马车上的云家家纹,便一路叫嚷着往田的另一头跑去。
                                “白家卿倌回门咯,云家夫郎回门咯!”
                                叫声惹了不少农户从温暖的屋里探头出来张望。
                                种植酒米从春季开始,入秋收割,需要劳作的就这么大半年,入了冬,即使不干活也不会饿着,并不需要辛苦一整年。云家酒藏开始忙碌的时节,恰恰是白家最闲适的时候。马车到白家门口时,白父和白爹爹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夏越先下的马车,周围聚了不少围观的人,隔了三年才又看到云家少爷,虽然也许瘦了些,但似乎比以前更英挺出色了,顿时惹来一阵惊叹声。
                                夏越也没在意,只专心看向马车里,仔细地扶式燕下车,那种细心体贴的姿态看红了好几个卿倌的眼,白家双亲看着更是欣喜。
                                扶了式燕下车,夏越让式燕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后头。头一次回门,按习俗要让卿倌在前头带路。
                                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双亲,式燕虽然面上没有表情,急切的步子却也暴露了他的心情。他快步走到父爹跟前,仔细打量,看到他们面色红润,放了心,这才开口喊人。
                                “父亲,爹爹,式燕回来看你们了。”
                                白父白爹爹笑着点头应他。这时夏越走上前去,牵起式燕的手,鞠躬行礼:“岳父,岳爹爹,儿壻带着式燕回门了。”
                                “哎哎,好,好。我们一早上都等着云少爷呢。”白父笑得非常开心。
                                夏越也笑着回道:“岳父大人,您是长辈,唤我夏越便好。”
                                白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忙点头应着。
                                “岳爹爹,”夏越从怀里掏出一份单子,递给白爹爹说,“这是回门的礼单,您收好,我让他们把回门礼给送进去。”
                                白爹爹道了谢,双手接过来,也没看,就招呼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家仆说:“先放到院子里吧,麻烦几位小哥了。”
                                看夏越点头,家仆们就开始卸下车里的礼品,往白家院子里搬。
                                这边,白父已经把夏越和式燕迎进家门。
                                白家看着也是个四合院格局,只是大门一侧没有房屋,是用土砖砌了院墙。进了院子,正对着的是主屋,右侧是孩子们睡的偏房,左侧则是厨房。隔壁还有个大院子,院里盖着高大的仓房,应该是用来存放粮食和种子的,大院子估计是用于堆放收割回来的稻子,以及碾米装袋。
                                式燕跟着白爹爹回房,夏越知道白爹爹有不少话要问自家卿倌,式燕肯定也有不少事要跟爹爹讲,只是笑着对他点点头,自己跟着白父进了主屋。 白父让夏越坐上主屋的上座右侧,倒了热茶给他,自己在左侧坐下,笑呵呵地和他聊天。听说夏越要继承酒藏,白父也很是开心。不只是因为自家卿倌许了给他做夫郎,白父跟云老爷相识多年,自然是知道云老爷对儿子无意接手酒藏一事有多么遗憾,如今夏越愿意继承,云老爷想必是非常欣喜的。
                                俩人聊了今年的新酒,夏越真心称赞白家酒米的品质,酿出来的酒香醇可口,都是佳酿,听得白父更是高兴。夏越又问起一些酒米的知识,白父乐呵呵地给他一一作答,岳壻二人相谈甚欢。
                                聊到倒第二杯茶的时候,夏越见小舅子们到现在都没露面,便向岳父问起。
                                “几个小的一早就到山里去了,”白父笑着说,“说要给哥哥打斑鸠吃,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29楼2014-07-14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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