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龙
“你就扯吧。”坐在后面的成小才伸了个懒腰,“啪、嗒”两条腿交替地架在了前座的靠背上。
“你这孩子跟谁学的?——放下!”本来就被劫色的事儿(成小才语“V”yeah!)弄得颇为不爽的高城猛地扭过头来。
要是换一般人看到高老七瞪着的这双虎眼早就吓得连气都不敢出了,可是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回特别多,成小才仿佛没听见一样把帽檐往下一拽,一双沾了点草叶的迷彩大头鞋随着车子的颠簸在老七脑袋旁边晃动。——睡着了!
成小才是从小就敢梗着脑袋跟老七对着干的小祖宗,别看年纪比老七还差那么几岁,但论起辈分,老七还得叫她表姑呢。所以当初任务一下来,高老七就派人直接把分到师侦营的成小才送到老A,连师侦营的门槛都没进。
本以为把她发配到在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至少可以落得耳根清净,没想到任务开始才半个月这小祖宗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电话那头的军长大人都虎啸了,他这只装甲小虎也只有乖乖地亲自去接小祖宗的份儿。不过话说回来,吵归吵,烦归烦,但高城心里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还就爱跟这成小才说,可能是没有压力的缘故吧。
“除了老A还有谁知道这次任务?”“不像是自己人。可为什么要留下线索呢?”“会不会是国外派来的?她的功夫是有点像传说中的日本忍术,之前站在我背后一点气息都没有。”“但那双蓝眼睛又不像是亚洲人的。”高城靠着车座椅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脑海中飞快地搜索拼贴起那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一会儿冒出一句,语气既像是提问,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可那汉语说得也……”评价还没出口,高老七一下子怔住了,他想起了耳边那声娇滴滴的“高城”。
“耳朵红了。”成小才的嘴巴在帽子后面动了动。
“跟我装睡是吧?”老七用手背朝成小才裤腿狠狠地一敲,不知是为了躲避袭击,还是凑巧成小才刚好想把腿放下,老七的手在空气中划了个空,气得他瞪着眼珠子顺势就转过身来。只见后座的成小才已经坐直了上身,双腿自然垂下,两绺软软地发梢从耳朵后面落在肩头,齐眉的刘海儿下一双眼睛平静得好像刚才那个四脚拉叉(东北方言)横在这里家伙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长大了,老七在心里发出一声长辈似的感叹,虽然“辈分”这东西有时候正相反。
“东西再给我看看。”成小才把帽口向上递到了高城的面前。
高城从上衣兜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的银针闪着锐利的寒光,仿佛从冬夜的星空中抽下的一丝,刺得老七不由地后背发凉。
“刻那三个数字就一定和他有关系吗?”老七问道。尽管车子已经在向预定的地点行驶,高老七的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成小才隔着手绢从帽子里把瓶子取出,捏住两端上下左右仔细端详,“能在这么精细的尺寸间刻字,而且这字体……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但也可能是别人托他加工的。”老七还是有点不甘心。
“西域色目人。”成小才举起瓶子突然说道。
“色目人?”老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同时嘴巴也跟着眼睛一起呈O字造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这都年代了还还还叫什么色目人?”
成小才摇了摇瓶子接着说道:“色目人古时多为游牧民族,擅长制作金属器皿,这种银针是典型的吸入式暗器,药水顺着小孔进入针管,尽管药物可能改进,但工艺原理还是没变,——再看这成色,”说着把小瓶抛到空中,银光一闪,然后成小才再隔着手帕把小瓶接住,就这样一抛一接地,好几次差点撞到车顶。
“别拿手绢垫着了,那瓶子是我装的。”老七目不转睛地盯着成小才纷飞白手绢,生怕她一个闪失小瓶子就会粉身碎骨。
“咣当!”车子突然驶入一个大坑,把成小才震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啊!瓶子!”当成小才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被高城像安置布娃娃一样放到了他身边的座位上,并系好了安全带。
成小才攥着手绢,惴惴地望着坐在右边的高城,夕阳黄昏的余晖中,高城棱角分明的面庞仿佛雕塑一般。高城也不瞅她,只是把头偏向了另一边,伸开的左手里,装着银针的玻璃瓶安然无恙。
“他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跟我说,用得着派一个色目高手来找我么?”夜幕降临,老七向窗外看了一眼,两边的风景已经看不清了。
“还有一种可能,”成小才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的侄媳妇快有着落了。”
“你就给我继续装睡吧你!”老七懒得再跟她讲理,挪了一下身子,把自己架在前面椅背上的腿交换了下位置。
车子驶入一个大厂区,门口的牌子上遒劲有力地写着和银针上一样的三个数字:5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