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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部死亡通知单,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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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4-06-22 12:41回复
    慕剑云看着那株残花,目光中隐隐透出惋惜的感觉:"话是这么说的……可是长歪了又的确不是它的错——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
    "没有更好的方法。"罗飞终于再次开口,而这一次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坚定,"——因为它已经长歪了,为了整体的利益,就必须把它清除。"
    丁科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罗飞:"你说得没错。清除掉那些会妨碍集体利益的植株,这根本就是园丁工作中的守则。但无论如何,这种选择并不是在遵循' 因果分析'的理论。如果要分析因果,那我们往往就找不到最终的答案。罗队长,你当警察也有十多年了吧?在你手上破获的案子不计其数,应该很明白我说的道 理。"
    罗飞心中一凛,在丁科言辞的牵引下,他的思绪飞出了小院,将触角探入到诸多过往的时空中。
    那些曾经被他苦苦追寻的罪犯们一一出现在他的眼前,各自带着扭曲歪斜的人格。而当罗飞试图分析那些"人格"背后的因果时,他的脑袋却变得如涨裂般疼痛无比。叶子菲、李延晖、凌广锋、乔芸……当这些人走向黑暗歧途的时候,又是谁将那条道路铺在了他们脚下?
    这些问题罗飞以前也试图思考过,但终究会以放弃而告终。这一次也一样。
    "的确是找不到答案。"罗飞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我们的行为本来就不该受'因果'的想法支配。我们只是在执行规则,让整体利益变得更好的规则。"
    "你是在逃避这个问题……"丁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目光再次向远处望去。他的眼角微微垂下,露出悲伤、痛苦、歉疚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然后他又轻轻地说了句:"可如果无法逃避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罗飞心中一动:无法逃避?是了……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片刻之后,罗飞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当丁科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黄杰远。
    "我知道你会埋怨我——"老人用苍凉的语调说道,"——埋怨我当年不辞而别。可是我又能有怎样的选择?当你看到自己的儿子长成了倾斜的植株,你又怎么可能不去寻找那些导致他扭曲生长的原因?可找来找去,最终的源泉却在自己身上。"
    众人知道丁科即将言及一一二血案背后的隐秘,不由得全都竖起耳朵凝神倾听。而丁科此刻又转目看向了慕剑云:"慕老师,黄杰远向我转述了你们分析案件的过程。我很佩服你在心理学方面的见解,我的儿子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


    IP属地:广东4楼2014-06-22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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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6 02:3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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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剑云略一点头。能受到警界传奇人物的夸奖本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但她无法在这样的情境中露出笑意。
      却听丁科继续往下说道:"我妻子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我——我并不恨她,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忙着查案子,对家庭的付出实在太少,是个女人都会离开我 吧?只是丁震少年时无意中撞见了我妻子和情夫亲热的画面,而这个画面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当他长大之后,他不敢和女性交往,因为他只要一想到那个画 面,他就无法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男人。"
      丁科的话说得有些隐讳,但罗飞等人都听明白了:因为少年时撞见母亲和别人偷情,使得丁震患上了心理性阳痿。这应该就是慕剑云所说的"隐形自卑症"的根源。
      "不过这些情况我当时并不知道。"丁科幽幽地叹了一声,"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儿子三十出头了,各方面条件都那么优秀,但一直都不找女朋友呢?嘿,我不光奇怪,而且还很着急。于是我就总是催促他,希望他尽快成家。他终于被我逼得没办法,只好……"
      慕剑云轻轻打断了丁科的话:"丁老,您别说了。下面的事情我们大概都能猜到……"
      罗飞也默默地点着头。有了丁科这段自述,再加上先前慕剑云对案犯的心理学描述,当年那场血案的前后过程便基本清晰了:面对父亲的压力,丁震只好硬 着头皮去找女人。因为心理上的隐疾,他不敢追求自己心仪的女子,而是先把目光盯在了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的受害人身上,希望能从对方那里找回男人自信的感 觉。而受害人却对他进行了言语羞辱,最终酿成了惨案的发生。
      丁科知道大家不愿让他再继续那段痛苦尴尬的回忆,他便沉默着接受了这番善良的用意。片刻之后,他苦笑着说道:"现在你们该明白了:真正应该为那起血案负责的人,正是我自己——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隐居十年的原因。"
      是的。罗飞完全体会到了丁科当时两难的情感抉择:他既然认为自己才是这场"因果"的起始点,又怎么忍心看着儿子独自承受所有的罪过?但残酷的事实又让他无法面对,他只能选择退隐,直到那段孽债彻底结束。
      罗飞的思绪同时也由这一点引申了出去。等老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之后,他便又问道:"那您十八年前从警队辞职,也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原因吧?"
      丁科看看罗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罗飞"哦?"了一声,不太明白"对了一半"是什么样的概念。
      "十八年前我辞职确实和袁志邦有些关系。"丁科道,"不过即使没有袁志邦,我也不会在刑警队继续呆太久。"
      通过先前的交流,罗飞已经看出丁科是个洞察敏锐、思维极深同时又心性慈悲的老人,所以他猜测当年袁志邦堕落之后,丁科同样不忍心制裁对方,所以才会辞职。但现在看来,此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隐情。
      "那就是说您本来就有了退意?"罗飞沉吟着问道,"为什么?"
      丁科正色看着众人:"因为当时我已经认识到:刑警工作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样的话突然从一个警界传奇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罗飞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无法理解:惩治罪恶,维护正义,这样的工作怎么会没有意义?
      丁科早已料到众人心中的困惑,于是他紧跟着开始解释:"我们的工作,只是在清理那些长歪了的植株,而这些植株为什么会长歪呢?警察的职责要求我 们:不管长歪的植株本身有没有过错,我们都必须把它清理掉。当我们严格去执行这个职责的时候,就不得不回避对于'因果'根源的思考,因为这种思考往往会让 我们对职责的合理性产生质疑。"
      "难道他赞同袁志邦的理论?"慕剑云悄悄附耳对罗飞说道。的确,丁科这番话语中隐隐有质疑法律规则的意思,而袁志邦正是在这种思维的引导下走上了成为Eumenides的道路。
      在慕剑云说话的同时,丁科的眼睛一眯,目光已向着她急射过来。而慕剑云话音刚落,丁科便摇着头道:"不,你错了。"
      慕剑云脸一红,露出尴尬而又惊讶的表情。她说那句话时近乎耳语,不知数米之外的丁科如何能够听见?
      罗飞则心中有数:从丁科刚才注视慕剑云的神态可以看出,这个老者应该能读懂唇语——作为警界曾经的传奇,其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IP属地:广东5楼2014-06-22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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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剑等人并不知道慕剑云说了什么,所以听到丁科的驳辞后均有些茫然摸不着头脑。好在丁科紧接着又详细解释道:"我的观点不但和袁志邦不一样,甚至 是截然相反的。"他一边说,一边又转头看向脚下的那片花园,然后用诱导的口气问道:"你们想想,对刚才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菊花,如果按照袁志邦的观点,会怎 么来处理呢?"
        众人各自凝思了片刻,慕剑云则抢着回答说:"长歪了的那株菊花他肯定是要清理掉的。而那些遮挡住阳光的、根茎侵略到其他花株的,他多半也不会放过。"
        罗飞低声附和了一句:"不错。"
        丁科也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袁志邦把自己当成法律之外的审判者。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去追究那些制度之外的责任。所以他会用最无情的手段来整治这片花园,所有'不良'的花株都在他的清理范围之内。"
        "那您呢?"慕剑云目光闪闪地看着丁科,"您又是什么观点?"
        丁科幽幽地一叹。他背负起双手,仰头看着天空,良久之后才道:"我认为没有任何一颗花株是理应受到清理的——不仅是被迫长歪的那株,其他所有的花 株,不管它们是否妨害到别人,我们都缺乏足够的理由去惩罚它们。因为每一株花都有自己的'因果',我们根本无法追溯出一个真正纯粹的'罪恶之源'。"
        慕剑云颇为感慨地"哦"了一声。丁科如此的处事态度与他先前的诸多言辞能吻合起来,给人一种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清理之中的恍然感觉。而更加令人唏 嘘的是:同样都对制度本身存有疑虑,但丁科和袁志邦又分化出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心灵之路:一条是极端的无情,一条却是极端的慈悲。
        难道丁科就是因为这样的慈悲情怀,所以要抛弃陪伴其半生的刑警生涯?
        带着这样的疑问,罗飞终于再次开口了。
        "按照您的说法,难道我们就什么都用不做吗?"他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自己质疑,"因为找不到'因果'的根源,所以就任凭那些花株互相纠缠、干扰?这样下去,整个花园都会受到破坏吧?所以这种看似'慈悲'的方法,最终却有可能导致最'无情'的结果。"
        丁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理解错了——"他直视着罗飞的双目说道,"我并没有说什么都不做。当我们考虑整体利益的时候,清理歪斜的花株当然也是必 要的手段。事实上,我也曾把二十多年的时光投入到类似的工作中。在这二十多年中,我破获了无数的案件,一茬又一茬的倾斜花株在我手中遭到清理。可我却看不 到那花园变得更加美丽,反而有更多的扭曲的枝干在不断的生长出来。终于,我开始渐渐的明白:那个一直被我们回避的问题恰恰才是事情最关键的所在。"
        "我们一直回避的问题……"罗飞喃喃地愣了片刻,"说来说去,还是'因果'这两个字吗?"
        丁科凝起目光道:"是的。"
        "我大概明白了您的意思。你想说:那些歪斜的植株已是所有问题最末端的体现,仅仅去治理它们并没有太大的意思,我们应该去解决更加本质的问题。" 罗飞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科的表情,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示意之后,他又话锋一转,"可是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因果'的根源。就像您刚才说的,园子里的每一株菊花 都是一种'因',但它同时也在承受着另外的'果',诸多'因果'纠缠在一起,除了末端的治理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丁科微微一笑,回答说:"我们的确找不到'因果'的源头,但我们却可以切断'因果'传递的途径。"
        罗飞的眼神一亮,似乎品出了些味道。一旁的慕剑云也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俩人之间的交谈,她的思维丝毫没有拉下。只是曾日华和尹剑这两个年轻人此刻却显出了茫然的神色,好像越来越听不懂了。
        丁科仍然以院子里的花园作比喻,继续详述自己的思想:"你们看看这些花儿,每一朵都有自己的生长之道。它们在影响别人,同时也不可避免受到别人的影响。而一个好园丁究竟该做些什么?只是去清除那些歪斜了的花株?还是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
        众人的思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所谓更有意义的事情,会是什么?
        而丁科已经在给出一些答案:"如果知道花株的根系会互相挤压,那么在播种的时候,就该留下更大的空间;如果知道光线会受到遮挡,那我们为什么不创造出更多的阳光?当这些问题解决之后,便不会再有歪斜的花株产生,我们也就不会再陷入规则和情理的矛盾冲突中。"
        罗飞正在暗自点头之时,却听曾日华嘀咕着说道:"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呀?就比如说这阳光——我们怎么可能创造出更多的阳光来?园子里这么多的菊花,终究会有几株享受不到充分的阳光,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助它们的呀。"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丁科指着园子里的一株幼菊问曾日华,"你看到那朵菊花了吗?你觉得它现在有没有可能享受到阳光?"
        那朵幼菊长得尚矮,而且又处在花园东边的位置,渐渐西去的阳光便被前面高大的植株遮得严严实实,幼菊只能委屈在昏暗的环境中。
        曾日华晃了晃脑袋说:"除了把它东边的菊花清理掉,否则没有办法的。"


        IP属地:广东6楼2014-06-22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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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科没有直接反驳对方,他转身向着自己居住的小屋内走去。曾日华挠着头皮,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好在没过半分钟,丁科便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当他再次来到花园边的时候,曾日华发现对方的手中多了一面小镜子。丁科把那镜子举起来,迎着阳光调整了几下,镜子反射的光线照进了花园中,正好映在了那株矮小的幼菊上。
          "现在你觉得呢?"丁科笑吟吟地问曾日华。
          曾日华张了张嘴,"嘿嘿"地干笑起来:"还真是能做到的……"
          "让每一株花都享受到充分的阳光,这样的工作是不是比清理那些歪斜的植株更有意义?"丁科又转过头看着众人说道。
          "确实如此。"罗飞由衷地叹了一声。
          "这就是我离开警队之后所做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停过。"说完这句话后,丁科轻轻地把镜子放在一边,然后走到桌前,在罗飞对面坐下。曾日华也连忙跟过来,坐在了慕剑云和尹剑的中间。
          罗飞默默地看着丁科,眼神又平添了几分肃然的敬意。他终于知道:这个慈悲的老人虽然早已不是一名刑警,但他从来没有逃避过任何责任,他只是找到了另一种方法去化解世间的罪恶。这是一种更加温和、更加合理的方法,同时也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慧。
          黄杰远为丁科斟上了一杯热茶。丁科略略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的嗓子。再抬头环视众人,却见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辞。他便"呵"地一笑,自嘲道:"我是不是把话题扯得太远了?今天大家过来,可不是想听我的这些碎唠吧?"
          众人相视而笑。的确,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解开十八年前与Eumenides身世有关的谜团。只是不知不觉间思路却被丁科所引,纷纷陷入到关于罪恶因缘的思考之中。
          而罗飞此刻又理清了一些思路,便看着丁科说道:"您刚才说的很有启发性。如果能中止罪恶酝酿的过程,那很多案件根本就不会发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刑警全都失业才最好呢。"
          "那只能是理想中的状况了。事实上,中止罪恶的难度比惩治罪恶要大得多。我当刑警的时候,号称有百分之百的破案率;而我离开刑警队之后,对于那些 预料到的罪恶,最终能够成功阻止的却不超过一半。更惶论还有很多罪恶滋生的过程是如此隐蔽,在它爆发之前,你根本无法寻觅到它的踪迹。"说到这里,丁科沉 痛地摇了摇头,"唉,要举这样的例子,只要一条就足够了。"
          看着丁科黯然神伤的表情,罗飞知道对方肯定又是想到了丁震。这个老人一生都在与罪恶打交道,但最终却未能阻止身边挚亲的沉沦,这样的局面着实令人嗟叹。
          若再深究起来,丁震的异变又和丁科对工作的忘我投入不无关系。当丁科呕心沥血要把阳光洒满世间的同时,却没想到自家的秧苗正在黑暗中扭曲生长。其中的"因果"二字,又叫人如何能参得透?想到这里,罗飞也免不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不说这些了。"丁科仰头向天,像是要将那些伤心的过往全部抛入云端似的。良久之后,他终于收回目光,看着罗飞说道:"罗队长,说说你们的来意吧,是不是为了'一三零'案件?"
          罗飞异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阻止那个孩子?"
          丁科略略沉吟了片刻,说道:"昨天你一说袁志邦为Eumenides寻找了接班人,我首先便想到了那个孩子。我本来可以早一点阻止的,但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他竟能蛰伏十八年去培养一个新的Eumenides。"
          罗飞的心紧缩了一下,反问:"那就是说,十八年前您已经知道了Eumenides就是袁志邦?"
          丁科点头解释道:"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我虽然已经离开了警队,但对于这么大的案子,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我去你们宿舍调查过,也看过你的询问笔录。 你对案发时间的描述出现了两分钟的误差,而我知道你对时间的把握是极其严谨的。正是从这一点出发,我看破了Eumenides作案的手法,他的真实身份也 就不言自明了。"
          罗飞露出苦笑。的确,那两分钟的时差正是袁志邦完美计划中唯一的疏漏,只可惜自己在十八年之后才能看破,而当年就已看破的丁科却为何要掩藏起这个秘密?
          丁科明白罗飞所想,歉然长叹了一声:"当时袁志邦已经被炸成了废人,我认为他不可能再继续自己的疯狂计划了。而对于他的转变,我又实在不忍心再进行追责——因为这件事情说起来,我们两个都有摆不脱的干系。"
          罗飞一愣,他之前猜到在"一三零"案件中,丁科和袁志邦之间或许发生过一些隐情,而这段隐情正是令袁志邦转变的真正根源。可丁科为什么要说自己也牵扯在其中呢?
          "就像我们刚才讨论过的,这世间诸事的因果真是纠缠不清。"却听丁科又在感慨地说道,"当年我有了退出警界的想法,于是就开始物色自己的接班人。你们知不知道我第一个选中的目标是谁?"
          罗飞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以他的性格可不愿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一旁的慕剑云则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脱口而出道:"难道是罗队?"
          "警校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性格沉稳、思维敏锐、有着极为出色的捕捉细节的能力,这样的人的确是最出色的刑警选材。"丁科看着罗飞说道,他的言辞中充满了溢美之意,但又毫无做作的感觉。
          罗飞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酸甜交织。当年丁科到警校选材的事情他也知道,作为刑侦专业的学员,有谁不是跃跃欲试?只可惜丁科最终选定的却是袁志邦, 而罗飞则注定要踏上充满荆棘的坎坷之路。现在知道丁科第一选择原本却是自己,在自豪之余,罗飞心中更增添了几分沧桑难耐的感慨。
          慕剑云问丁科:"那您为什么又没有选他呢?"她的语气中也藏着深深的惋惜之意。
          "因为在后来深入考察的时候,我却发现他身上有一些'污点'——"丁科在回答慕剑云的问题,但眼睛却看着罗飞。
          听到这句话,众人全都露出讶然的神色,目光也纷纷往罗飞身上聚焦过去。凭他们对这个刑警队长的了解,真是想不出那所谓的"污点"会是什么。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丁科一字一句地给出了具体的答案:"是他最先创造出了'Eumenides'这个角色。"


          IP属地:广东7楼2014-06-22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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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片恍然。罗飞则黯然闭上了眼睛:竟然是这件事情,出人意料但又合情合理——他和孟芸在警校里的那番作为能瞒过别人,但又怎能瞒得过丁科呢?
            "可那只是情侣间的游戏而已。"慕剑云忍不住要为罗飞打抱不平,"虽然做法不太妥当,但也不能上升到'污点'的高度吧。"
            "我要挑选是此后几十年里警界的栋梁,必须非常谨慎才行。"丁科看了慕剑云一眼,用长者般的告诫口吻说道,"而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选,他各方面的条件也非常出色,我本来就有些难以权衡。正是罗飞的违纪行为让我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慕剑云当然也知道另外的人选是谁。"袁志邦——"她苦笑着说出了那个名字,"这次选择恐怕是您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吧?"
            丁科立刻摇了摇头:"不,单从选择上来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袁志邦和罗飞都足够优秀,而且又各有特点。罗飞性格内敛,有着冷静和坚韧的品质,如 果选择他的话,他的发展会比较平稳,一步步走得非常扎实;而袁志邦则恰恰相反,他性格外向,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和冲劲,所以我当时更看好他在短期内的发展 前景。"
            "可这样的人往往不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慕剑云紧跟着说道,"如果他的热情受到不当的引导,会很容易走上歧途。"
            "你说得有道理。"丁科沉吟了片刻,"不过我当时并不担心这一点。因为我选中的人会成为我的弟子,他又怎么会受到不当的引导呢?"
            慕剑云不太忍心和老人再继续争辩什么,但是对方要用袁志邦把罗飞比下去却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又说道:"可是事实已经做了最好的印证。您选择了袁志邦,而最终他却成为了真正的Eumenides。"
            "那并不是选择的错误。"丁科再次强调。然后他沉默了许久,又喃喃地补充说,"如果一定要追究袁志邦转变的根源,或许只有两个字能够解释……"
            "什么?"慕剑云追问的同时,罗飞也非常关注地凝起了目光。
            丁科长叹一声,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来:"宿命。"
            "宿命?"这样的回答似乎太过玄妙,罗飞等人纷纷皱起了眉头,一时间并能不理解。
            "宿命。"丁科把那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罗飞身上,"你、我、文红兵,甚至还有那个孩子,每个人都牵扯在其中。很难说有谁 做错了什么,但当所有的因素都揉杂在一起之后,便促成了袁志邦的转变。对袁志邦来说,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的宿命。"
            罗飞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要说自己创造出Eumenides这个角色,或许的确对袁志邦有所影响,但那个孩子当年才六岁,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袁志邦?丁科的这番说辞,实在是令人越来越困惑。
            "那个孩子?"慕剑云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他怎么可能影响到袁志邦?明明是袁志邦影响了他的一生……"
            丁科的目光在罗飞和慕剑云的脸庞上缓缓地扫过:"我能猜到你们的想法。当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希望对一三零案件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说, 一个非常清晰的是非因果:到底是谁促成了袁志邦的堕落?到底该由谁来为那个孩子的悲剧命运负责?而真相却是如此复杂,就像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菊花,所有的 因果都纠缠在一起——每个人都是源头,每个人又都是受害者。"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罗飞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直截了当地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抛了出来,"在一三零持劫案的现场,局势已经得到控制,袁志邦为什么要射杀文红兵?"
            丁科默然不语,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时刻。当时袁志邦在屋中对劫持人质的嫌疑人文红兵进行规劝。或许是因为袁志邦的口才的确了得,又或 许是爱子的出现融化了文红兵心底柔弱的亲情,总之文红兵强硬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下来,按照丁科的经验判断,这场劫持案很可能会以和平手段解决,于是他对身 边的干警做出准备行动的手势,同时继续通过耳麦监听着屋内的动静。
            可那耳麦中随后却传来了令丁科难以接受的讯息。这段讯息忠实地记录了现场的情势变化,其中的事实真相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IP属地:广东8楼2014-06-22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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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剑云则看着丁科:"您应该很快就查到袁志邦了吧?不过您再次把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丁科并不否认:"是的。"
              "如果您当时没有袒护他的话,以后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曾日华似乎颇有些抱怨地念叨了一句。
              "那倒未必。"慕剑云摇着头道,"以袁志邦的性格,即使这起劫案让他受到惩处,他成为Eumenides的计划也不会改变的。最多也只能拖延他展开杀戮的时间而已。"
              丁科也点头喟然叹道:"唉,因果已经酿成,再要挽回就难了。而且我当年袒护袁志邦,也是出于无奈……"
              "您就是心地太过慈悲。"慕剑云抢着说道,"您既不忍心追责袁志邦,更不忍心从文红兵妻子那里追回赖以救命的钱款,所以您干脆从警队辞职,一走了之了。"
              丁科露出苦笑,算是默认了对方的分析,然后他又说道:"不过我早就有退意了,一直拖着,只是还想培养一个接班人出来。而袁志邦的转变让我心灰意 冷,从此在警界也就再无留恋。至于那起让我难以决断的劫案,更是让我坚定了要从因果相连处化解罪案的想法。所以我很快便辞了职,专心去研究罪恶滋生的因缘 关系。那时候谁能想到:袁志邦竟然正在策划一个极为可怕的血腥阴谋。"
              "您的确是想不到。"罗飞看着丁科说道,"因为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您可能并不知情。"
              丁科的目光闪了一下:"什么事?"
              罗飞反问:"那年的'三一六贩毒案'您应该也参与了吧?"
              "参与得不多,那起案子当时是由副局长薛大林直接指挥的。"丁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记得薛大林有个亲信线人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好像叫邓什么的……"
              "邓玉龙。"罗飞报出了那个名字,然后开始解释此人和袁志邦之间的干系,"邓玉龙在案发后侵吞了一半的毒品和毒资,他的行为虽然被薛大林发现了, 但后者出于重重考虑,却决定把这件事情私压处理。不过他们之间的密谈却被局长办公室的实习秘书无意间录了下来,这个秘书名叫白霏霏,是袁志邦的前女友。邓 玉龙为了灭口,随后把白霏霏害死,同时伪造出情变自杀的假象。袁志邦正是为了给白霏霏报仇,这才彻底走上了成为Eumenides的不归路。"
              "还有这一节?"丁科讶然之余,又唏嘘着叹道,"这样的话,袁志邦转变的整个历程就非常清晰了……"
              "嗯,一三零案件是他思维的转折点,他无法摆脱文红兵之死带来的压力,并且从此对警察的职责产生质疑;而白霏霏遇害则让他彻底背叛了警察之路,他 坚信只有用自己的力量才能真正申张正义;在这个时候,罗飞创造出来的Eumenides一角就成了指引他反向前进的路标……在这一系列因素的共同作用下, 袁志邦终于变成一个了常人无法理喻的怪物。"
              慕剑云又把这个过程详细地描述了一番。而罗飞等人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颇以为然。
              "现在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会用'宿命'来解释袁志邦的转变吧?"丁科感慨万千地说道,"那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却偏偏都作用在了他的身上:如果罗飞 没有创造出Eumenides,我就不会把袁志邦选在身边;如果那个孩子没有特别喜欢他,我也不会派袁志邦进入一三零案发现场;如果那孩子没有突然索要蛋 糕,案件很可能就会和平解决;如果当时狙击手的位置好一点,就不需要由袁志邦来完成射击;如果白霏霏没有遇害,袁志邦也不至于要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去展开复 仇的计划……当上述一切都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除了'宿命'两个字,还能怎样去解释呢?"
              说这番话的时候,丁科再次展现出悲天悯人般的慈悲情怀,而"宿命"的理论显然也包含着对袁志邦的宽容意味。他身旁的听众们也都随之露出感叹的神色,唯有罗飞黯然神伤,似乎仍然藏有解不开的心结。而沉默良久之后,他终于决定把这个心结倾吐出来。
              "就算一切都是'宿命',可有一件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红着眼睛说道。
              "孟芸的死,是吗?"丁科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心思,"——你无法原谅他杀害了孟芸。"
              罗飞仰头向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心中的痛楚勉力压了下去。一旁的慕剑云则背过脸去,似乎不忍心看到他的这副神情。
              丁科却又看着罗飞说道:"你知道吗,他杀害孟芸,除了计谋上的需要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罗飞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
              丁科道:"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他最尊敬的对手。"
              罗飞蓦然一愣,而旁边的尹剑等人也露出茫然的神情。唯有慕剑云若有所悟般地点了点头。
              "袁志邦是个感情强烈,甚至无法自制的人。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他准备踏上Eumenides之路的时候,你就成了他心中最为忌讳的障 碍。"丁科看着罗飞展开分析,"他无法割舍与你之间的深厚友情,但同时他又知道,你们必将成为誓不两立的敌人,而且你的实力是他永远也无法轻视的。这要求 他必须彻底断绝对你的情感,因为日后交锋的时候,这种情感很可能成为他的致命死穴。"
              罗飞皱起眉头,似乎并不太理解。
              丁科便问罗飞:"当你们成为不同阵营的敌人之后,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情感而放弃原则?"
              罗飞断然摇头:"不会。"
              "你能够控制自己的情感,而袁志邦却不能。这样的话,如果你们将要生死相博,在交手之前袁志邦就已经输了三分。"
              的确如此……罗飞假想出自己和袁志邦兵戎相见时的情形——那个家伙有着丰富而又强烈的情感,而自己在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得多。他渐渐品出了一些意味,痛苦地喃喃自语道:"他就是因此要杀死孟芸吗?"
              "很大的原因确是如此。袁志邦心思的细密与谨慎绝不亚于你,他很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断绝和你之间的情感退路。与此同时,在他的计划 中又需要一个能证明自己死亡的无辜者,于是他便选择了孟芸来担任这个角色。只要孟芸一死,你们就会从朋友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永无回旋的余地。他的情感弱 点也就不再存在。"丁科这样分析一番之后,又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从各方面来看,孟芸又都非常符合计划的要求。甚至可以说,他的计划正是因为孟芸的 存在而变得完美。"
              "不!"罗飞听到此处忽然抬起头来,非常坚定地反对道,"恰恰相反,是孟芸让他的计划出现了瑕疵。他的如意算盘正是被孟芸击得粉碎,如果运气再差一点,他可能在十八年前就灰飞烟灭了!"
              丁科一怔,转念想想,似乎又的确如此。他黯然摇了摇头,心中唏嘘不已:袁志邦、罗飞、孟芸,这三个难得的警界天才却偏偏要纠缠与那段无奈的纷争中,而他们的实力又是如此接近,因此注定要走向一个三败俱伤的、令人无比痛惜的结局。
              随着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被一幕幕地呈现出来,太阳也在这个过程渐渐西沉下去。丁科此刻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过话题说道:"快到五点了吧?你们难得到我这里来一趟,今天不如就留下来吃个晚饭,大家也可以多聊一会。"
              "怎么好意思打扰您?"罗飞连忙推辞说,"我们一块找个饭店聚聚吧,我来请客。"
              丁科笑道:"有什么打扰的?我在屋后辟了几块菜地,各种时令果蔬都长得不错,只要去采摘一些,洗洗弄弄,一顿饭也就出来了。"
              "是吗?"慕剑云立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还有菜园子?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呢。"
              "就在屋后。"丁科伸手一挥,"黄杰远,你带慕老师过去,拣最新鲜的果蔬,多摘一点过来。"
              黄杰远应了一声,领着慕剑云往院外走去,曾日华便坐不住了,打了个招呼也跟在了俩人的身后。
              "尹剑,我们也过去帮帮忙吧。"罗飞一边吩咐自己的助手,一边也想站起身来。但这时他的身体却一滞,被丁科在桌下用脚尖勾住了小腿弯。
              罗飞心中一动,便顺势凝住了身形。一旁的尹剑不觉有异,自顾自地追出院子去了。
              丁科目送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后,这才转头对罗飞道:"罗队长,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哦?"罗飞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既然对方搞得这么神秘,这东西必然会有些玄机。
              丁科把手探入上衣口袋,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罗飞认得那是一卷微型磁带,在电脑时代之前,警方常用此作为监听录音的工具。
              而丁科不等罗飞发问,便主动解释道:"一三零案件的时候,袁志邦进入现场时佩戴了监听设备,因此当时的状况是有录音资料的。当年因为我出于保护袁 志邦的目的,在警方记录中隐瞒了许多事实。为了不让真相埋没,这卷录音资料我一直保存着。你拿回去听听吧,文红兵被射杀的前后经过都在里面。"
              罗飞伸手收起那卷录音,同时略有些奇怪地问道:"您刚才怎么不拿出来呢?"
              "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丁科眯着眼睛说道,"因为这录音带里的某些内容是不能让那个孩子知道的。"
              听到这话,罗飞心中不由得一惊,同时品出了两层隐义。他立刻便压低声音问道:"您觉得我身边的人会有问题?"
              丁科没有直接回答,他沉吟着说道:"据我了解,一一二案件的档案只保存在公安局档案室里,并没有录入到电脑库中。如果说Eumenides从来没看过那些档案,你觉得有可能吗?"
              丁科的话语有些跳跃,但罗飞非常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Eumenides凭一己之力查到了一一二案件的真凶,如果说他从没有参考警方此前的档案记录,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但警方的记录又只保存在公安局内部,Eumenides要通过什么渠道才能得到呢?
              这个问题不想则已,越是深想便越是骇人。须臾之间,罗飞的额头竟细细地渗出了汗珠。
              "你也不用太紧张了。"丁科此刻反又宽慰罗飞道,"我也只是随便猜测,并没有什么凭据。不过既然你有心阻止那孩子继续作恶,我们就得格外小心才行。所以这带子里记录的真相,暂时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
              第一个问题尚未解决,第二个问题又紧跟而来。罗飞紧蹙起双眉:"难道您刚才描述的都不是事实?"
              "事实是事实,只是并不完整。"丁科意味深长地直视着罗飞,悠悠说道,"既然我们想要阻止罪恶继续发生,那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切断罪恶滋生的因果联系,而不是去追求因果的根源。"
              罗飞似懂非懂地舔了舔嘴唇,而他的目光则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磁带——在那里面到底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IP属地:广东10楼2014-06-22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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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好长。。。
                追根溯源的目的终归是为了解决问题。。。这里提出的切断因果联系,还是一种预防性的东西——只对未来有借鉴价值。。。对于已形成的、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要怎么去化解,其实还是没有确切答案的。。。
                当然,掌握越多的信息,越有利于制定可行的解决方案。。。这也是罗飞最后可能会成功的原因吧。。。
                就像现在的英吧,有今天的果,都是之前众人种下的因造成的。。。
                厘清了历史又如何(何况根本就理不清)。。。毕竟历史不可能重来。。。根本没有对“过去”拨乱反正的机会。。。
                有的人无法忘记伤害,有的人无法放下自己的执念。。。
                怨念既在,结终不可解。。。
                或者,你可以说一说,最后罗飞到底有没有成功。。。


                11楼2014-06-22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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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6 02:3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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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还算可以。
                  罗飞正要解释这一点:“那个Eumenides素来以正义的执行者自居,他为什么要杀钱要彬?因为钱要彬违反了法律,但却没有受到制裁。如果我们继续袒护钱要彬,那就是在进一步扭曲正义。或许我们可以挫败杀手的行凶计划。可那又怎么样呢?哪怕那杀手被抓住了,我这个专案组也远远配不上‘胜利’这个词语。因为只要法律的尊严仍被践踏,Eumenides就会仍会孳生,那绝不仅仅是一个杀手的问题,那是躲藏在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阴影。而摆脱阴影的唯一方法,就是让阳光照耀进来。”
                  台下有人开始点头,应是领悟到了罗飞话中的深意。台上的宋局长也愣了一下,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现在我们逮捕了钱要彬,重新侦查那起爆炸案件。这才是真正击败了Eumenides;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给予钱要彬公正的法律裁决,这也是保护他的最恰当的方式。”罗飞顿了顿,又转头道:“宋局长,韩灏的堕落您肯定非常痛心吧?如果他最初犯错时能勇于接受惩处,又何至于越陷越深,直至不可收拾?”
                  宋局长这次没有和罗飞对视,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罗飞再次面向观众席,他扶了扶话筒,道:“或许有人会说:钱要彬的错误是有情可原的。他卧底那么多年,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黑势力分子,行事难免要采用一些非常手段。他那天针对的目标更是身负死罪的黑势力首恶,至于伤及无辜,那纯粹是个意外嘛。既然是为了打黑除恶的大目标而行事,对于这样的小错误,何必要抓住不放呢?”
                  听罗飞这么一说,台上台下均有骚动——看来持这种意见的人还不在少数。
                  罗飞“嘿”了一声,反问:“如果通过动机来判断一个人行为的正误,那我们又该如何看待Eumenides的杀戮?他发出‘死刑通知单’的时候,哪一次不是以正义自居?既然维护正义的大目标不错,我们又何必要阻止那个杀手?”
                  众人讨论得愈发热烈。事实上,Eumenides的行为早就在市民中引起过极大的争议,有人厌恶,有人恐惧,但也有一帮人热情追随。这些追随者会为Eumenides的每一次行动喝彩叫好,并且在网络上发帖转帖,鼓吹所谓“残酷的正义”。今天的会议现场中便不乏这样的人。
                  罗飞等大家讨论了一会之后,又道:“今天在座的很多都是警察,惩治罪恶是我们的天职。不过Eumenides认为自己的使命也是惩治罪恶。还有钱要彬,当他准备谋杀饶东华的时候,肯定也把自己当成正义的一方吧?那到底什么才是正义?我们和他们的行为最根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有人陷入沉思,也有人跃跃欲试,似乎很想表达自己的看法。不过罗飞这时却转过头来,目光投向了隔离区里的阿华。
                  “饶东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阿华略一点头,表示出配合的意愿。
                  “对于那个杀手——自称为Eumenides的家伙,你恨不恨他?”
                  “当然恨。”阿华眼中闪着冷光,“是他害死了邓总,我怎么能不恨?”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找他报仇吗?”
                  阿华毫不犹豫地说道:“会!”
                  罗飞又问:“那钱要彬呢,你恨不恨他?”
                  “恨!”阿华说话的同时回过头,远远地看向观众席,愤然找到明明的身影。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罗飞——那个女人的惨遇就是他仇恨的来源。
                  “你会找他报仇吗?”罗飞重复着先前的问题。
                  “当然了。”阿华耸了耸肩膀,似乎这根本就不值一问。
                  这样的答案其实也在罗飞的意料之中。他问这些是为了给接下来的话题做好铺垫。罗飞用一种坦诚的目光看着阿华,片刻后他提出了第三组类似的问题:“那你恨我吗?”
                  这次阿华一怔,对这个问题感觉有些突兀。
                  罗飞提示对方:“是我抓住了你。为了抓你,我盯了你整整一年,我还设计了一些圈套让你钻。现在你被判处死刑,你恨不恨我?”
                  阿华却笑了,然后他很认真地回答说:“不,我不恨你。我只是输给了你,有点不服气而已。”
                  罗飞也微微一笑,又问:“那你的亲朋好友呢?他们不会来找我报仇吧?”
                  阿华摇着头反问:“我自己犯了死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一个执法者而已。”
                  罗飞抬起头感慨道:“是啊。我当刑警也有十多年了,这些年抓住的罪犯数以百计。如果他们都来找我寻仇,我有几条命能活到今天?事实上,被我抓住的罪犯很少有人会恨我。他们中间甚至有人还希望和我交个朋友。”
                  阿华道:“这话我信。如果我阿华有命,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罗飞便又阿华问道:“为什么呢?你既然认罪,为什么Eumenides,还有钱要彬,他们要对你动手,你就恨之入骨。而我把你送上了死刑台,你不但不恨我,还想和我交朋友?”
                  “因为你是于公,而他们是于私!”阿华非常清晰地答道,“我阿华犯了罪,按法律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毫无怨言。但任何人都没资格用私刑来治我!谁如果敢对我动私刑,那我就要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你说得不错。”罗飞高声道,“你不会恨我,正因为我从不凭私欲抓人。在我抓过的罪犯中,有些人的遭遇令我非常同情,但我仍要将他们绳之于法;而另有一些人,我虽然对其行径极为厌恶,但我却不会动他们分毫。我仅以法律作为执法行为的最高准则,在任何情况下,个人的好恶都不会影响到这个准则。只有这样,法律才能保持住她的尊严。法律有了尊严,人们才能安心地接受法律的保护,犯罪者也会心服口服地接受法律的制裁。当我以法律的名义去惩治罪恶的时候,罪犯们没有怨言,受害者一方也会感到由衷的欣慰。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是Eumenides,我只凭自己的是非观就制裁了那么多的罪犯,那么今天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会场内一时间无人说话了,即便是最激进的私刑支持者,此刻也禁不住要郑重思考这个问题。
                  在静默的气氛中,罗飞继续自问:“我还敢这样安然站在灯光下吗?我又该怎么去面对当事人的亲属?或许我仍然可以说:我是为了维护‘正义’,可这样的正义又有什么意义呢?鲜血只能引发更多的仇恨,人们的情绪将更加狂躁,社会矛盾也会更加尖锐,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罗飞用目光扫视着全场,自问自答:“——不,绝对不是!真正的正义应该能化解仇恨,抚平人们心头的创伤。我今天抓了钱要彬,那个受伤的女孩便可以得到宽慰,她会感谢法律,她会相信这个社会仍有公平存在;可如果让Eumenides制裁钱要彬,女孩又会怎么想?她感谢的是暴力,是私刑,而遭遇不公的仇恨感将长存在她内心深处,那仇恨在社会中侵蚀蔓延,最终将影响到你我的生活。”
                  郑佳在人丛中远望着罗飞,她或许是最理解对方话语的人。那饱含毒液的发簪就藏在她的衣兜里,无声地印证着罗飞的判断。而明明颇为动容,她的目光在罗飞和郑佳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悄声但却诚挚地说道:“我应该谢谢你们。”


                  IP属地:广东13楼2014-06-2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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