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圆杀人夜
船至江夏，停泊靠岸，陆无锋付了钱，跟中年汉子挥手作别：“大叔，早些讨个媳妇吧。”
中年汉子憨笑几声，道：“这事还得看缘分。”
陆无锋笑了笑，转身往城门口走去。
江夏是座名城，繁荣程度自然没得说，街道上熙熙攘攘几乎挤满了人，叫卖声此起彼伏，花样频出。
不过，这只是表情情形而已。江夏是楚国都城，周国因为与西蜀大战七年伤了一些元气如今正处在恢复期，待到他们差不多恢复时楚国肯定会面临最为严峻的局势，因此楚王已经在考虑是战是降。
黄老三在江夏城买了两三年的“武功秘笈”，眼力早已练到能够看准人下手狠宰的地步。
“来来来，注意了，我这又有新秘笈了，《金刚不坏体》、《太玄》、《剑经》、《狂刀诀》……”黄老三见一个负剑少年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于是立即扯开嗓门大声叫喊。
那负剑少年听闻他的叫喊声之后似乎有些感兴趣，径直走了过来。
“小兄弟，买本秘笈吧，保证你不出三年肯定成大侠。”少年刚来到黄老三的摊位前，黄老三就开口说道。
负剑少年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是大侠？”
黄老三听闻此言愣了愣，然后立即又笑道：“是我眼拙，大侠一看就不是一般武夫，这样，我这还有本《九转金身决》，大侠买去练练，十年之内定然得到成仙，平地飞升。”
“还有这等奇书？”负剑少年似乎很是惊奇，看着黄老三手中的《九转金身决》，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黄老三觉得这次肯定能赚一笔，于是立即说道：“那是，要知道，这本书可是我用命换来的。”
“哦？”少年露出不相信的神情，“怎么说？”
见状，黄老三估摸着有戏，便咳了两声，道：“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燕国方灭，我几经辗转来到江夏城……”
见少年没有说话，黄老三又继续道：“我来的时候是秋天，江夏还没有现在热闹。那时，我就坐在黄鹤楼底下，看着悠悠江水，寻思着怎么才能赚点钱娶个媳妇。就在这时，江面上出现两个人影，简直就是活神仙。”
“神仙？”负剑少年皱了皱眉。
“对，神仙，他们两人赤手空拳，在江面上激斗飞过，当时江面不知道卷起几道百丈水龙，比那黄鹤楼还要高得多，就像是真的龙一样。后来，两人打上岸，恰巧落在我身前不远处，其中一人叫我赶紧离开，另一人说要我留下。我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又打起来了。”
“这一次，我差点被两人拳掌之间的余劲活活震死，要不是我命硬，挺到最后两人打完，其中一人说：“你能看完我们二人的战斗而不死，自有非同寻常之处，赠你一本《九转金身决》，自己勤加修炼，必能成道。”
黄老三一口气说完了这个故事，然后又说：“可我只是想赚钱娶媳妇成家而已，所以这书就放在身边八年了也没翻过几次，现在我见与你有缘，便卖给你吧。”
负剑少年听完他的叙说之后，点了点头：“确实厉害！能把江水打出百丈水龙也居然也没能把你震死，看来你起码是天人境的高手吧？”
“额，”黄老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在组织语言，便听闻少年又说：“我觉得那位神仙所言不假，这《九转金身决》你拿着勤加修炼，必能成道。”
随即，黄老三只见那负剑少年转身离去，口中还道：“估计你那脸皮不用练《九转金身决》也是无物可破。”
“鸟毛还没长齐也来逗爷爷，去你妈的，下次别让爷爷看见你。”黄老三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随之吐了一口痰，破口骂道。
远处，负剑少年笑了笑，轻声自语道：“外山那些家伙比你高明多了也没骗到我，你太嫩了。”
这个负剑少年自然就是陆无锋。
在江夏待了几天，陆无锋本想离开继续东行，却听闻这江夏将要举行五年一度的“天下弈”，据说到时会有很多棋手赶赴江夏进行角逐。“天下弈”的优胜者，便是新一代棋圣。
前几年老儒生带着刘瑞去剑山，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找宋青阳下棋，而这种时候陆无锋和刘瑞通常会在一旁观看，陆无锋虽然不是很懂博弈，但他觉得很有意思。也正因如此听说了“天下弈”之事后他才决定再待一段时间等看了“天下弈”这场盛会再走。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每恨天公无情道，圆月多照离乡人。
陆无锋坐在客栈窗边，有些想念西蜀的桃花。
忽然，一道黑影闪现，立身远处屋顶，遥对北面，似在等待什么。
陆无锋赶忙收敛气息，翻身蹲到一角仔细观看，直觉告诉他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不久之后，远方传来一阵娇笑：“呵呵，久等了。”
陆无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妖娆的美艳女子飞速前行，径直朝那屋顶黑影而去。
“砰”
一声爆响惊得陆无锋差点叫出声来，再看去，原来是那屋顶黑衣人突然出手朝着那美艳女子一掌劈下，掌力惊人，竟将方两三丈内的地面都给震碎。
屋顶黑影只出了一掌便不再动手，只是负手立于屋顶，一副傲人姿态。
“你好狠的心，还是这般不近人情。”那美艳女子躲过这一掌，已经来到黑影身后。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约有二十七八岁，眼如鹰隼鼻如钩，看起来很是阴冷。
他看着北面，开口道：“我要你去打探的事，如何了？”
那美艳女子迈着猫步走向黑衣男子，并道：“如你所料，云家高手几乎尽出，冷清得很。”
“几乎？还有几个人？”黑衣男子冷冷道，在走过来靠在自己身上的美艳女子臀上捏了一把，而后脚下一动，飞掠向远处。
那美艳女子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跟了上去：“只有一个，法相境中期的云远。”
“跟上去看看。”陆无锋拿上惊蛰，施展出当年被迫和况无心一起去偷看外山女弟子洗澡时使用的隐气术，悄无声息地尾随二人而去。
数盏茶的工夫后，江夏城西北角，这一男一女出现在云家大院前，陆无锋离他们只有一座民居的距离。
云家大院看上去很冷清，似乎没有多少人。
那黑衣男子当先走向云家大门，抬起手掌立劈而下。
“轰”
在一声巨响之中，云家大门被击成粉碎，尘烟之中，黑衣男子与美艳女子联袂走进云家大院。
“什么人？”云家培养的五十名护卫手持长刀走上前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动作快点，别让血溅到我身上。”黑衣男子这样说道，随即视这五十人如无物，不急不缓地向前走去。
那美艳女子露出不满之色，道：“你总让我干这种粗活，当真不懂怜香惜玉。”
不过，在她说话的同时，她的手已经在几个云家护卫的颈上划过。
悄无声息间，这几人的人头便被斩落，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黑衣男子独步向前，身边不时有人头飞起，却没有一滴鲜血溅到他身上，让暗处的陆无锋也不得不为这个美艳女子的细微控制力叹服。
跨过五十名云家护卫的尸体，黑衣男子与女修罗一般的美艳女子来到正厅。
陆无锋跟在后面，看着地上的五十具尸体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虽说这五十人都只是超凡境的修为，但能够如此轻松便将这五十人击杀，那女子定然有着法相境中期或以上的修为，至于那黑衣阴暗男子则是还要强上一些。
他思索了片刻，最终一咬牙，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等他来寻到藏身之处再看向云家正厅时，这一男一女正与一手持银枪的白衣青年对峙。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白衣青年死死盯着两人，咬牙切齿，“他们怎么样了？”
“活不成，”黑衣男子淡淡道，“修为最高的你爹也不过才堪堪入玄虚境初期，而我们的人之中有一个是玄虚境中期。”
白衣青年闻言怒目圆瞪：“我杀了你们。”
“不过法相境中期，也妄想杀我们一个法相境中期一个法相境后期？”黑衣男子笑了笑，“云远，你气傻了么？”
这个白衣青年，正是云家云远。
“杀不了，也要杀。”云远动身，一步踏出，已是如箭射出，手中银枪如龙，带有风雷之势。
“铮”
黑衣男子挥手，美艳女子扔给他一件物事，竟是她腰间的软剑。
软剑与银枪相击，火花四射，剑气枪芒凶猛无匹，无坚不摧。
“啊！”云远长啸，出手愈发凶狠，这是他达到法相境后杀意最浓的一次，同时，也是他此生杀意最浓的一次。
“砰”
两人对击一掌，云远吐血，黑衣男子嘴角亦是有鲜血溢出，两败俱伤。
不待黑衣男子回气，云远再次举枪而刺。
八十一枪，腾龙之势。
八十一剑，千回百绕。
黑衣男子身中十三枪，被刺出十三个血窟窿。
云远身中十八剑，被割出十八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时，那美艳女子皱了皱眉，就要出手，却被黑衣男子喝止：“你不要出手。”
闻言，她放下抬起的手立身在原处，静静观看。
“你们两人一起上又何妨？”云远虽受重伤，依旧持枪挺立，“不过就是我云远一死。”
“你自然会死。”黑衣男子冷声回道，而后一步迈出，移形换影，如鬼魅般袭向云远。
云远长啸，手中银枪横扫而出，枪芒十丈，宛若十丈银龙，怒击长空。
黑衣男子出剑，这是他最快的一剑，黑影如疾风般冲过，拼着肩部被云远的枪刺穿，他手中的软剑穿透了云远的胸膛。
“吼！”云远长啸，一手死死握住黑衣男子刺进自己胸膛的长剑，抬脚向前踏去，随后，他手中的银枪从黑衣男子肩部拔出，直指青天。
“以命换命！？”黑衣男子瞳孔紧缩，云远已经是山穷水尽，但还是杀意无限，即使死也要拉上自己！
银枪劈下，稳稳地朝黑衣男子头部而去。
“砰”
那美艳女子终于还是出手，一掌将云远击飞出去。
云远被一掌击飞，重重落在地上，狂吐鲜血，他靠在墙上，已处弥留。
陆无锋很憋屈，自己什么也还没有做，这云远居然就飞到自己身旁来了，此刻陆无锋就在角落屏风后看着他。
云远似乎发现了他，竟朝他微微一笑。
陆无锋依旧隐气，默不作声，云远也不说话，只是悄然间将一件物事丢到他的脚下，而后猛然起身，爆射扑向还心有余悸的黑衣男子。
他一把抄过地上的银枪，狂吼一声，枪芒达十余丈。
这是回光返照，最后一击。
“轰”
一切落幕，没有来得及防御的黑衣男子硬生生抗下这一击，单膝跪地，口中鲜血不断溢出。而云远则是颓然倒下，死不瞑目。
此时陆无锋已经捡起脚下物事，翻身跳到横梁之上，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