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青空
凌晨三点半,段朗从浅眠中醒过来,旁边的座位空的,环顾一下整个商务舱里也没有几个人。
他暂时离开了那个令他感到压抑和窒息的工作环境,尽管十个小时后他必须出现在巴黎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尽管他已经是公司最年轻的高层,倍受重视。
机舱里的空气不算好,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向窗外看去,是一片茫茫的黑夜,没有星,只能依稀看到团团的云朵漂浮着,机翼上的小灯闪着光,就像在暗夜里闪烁的孤星。
想必白天的时候应该会很美丽吧,湛蓝的天空做背景,大团大团的白云,还有金色的阳光落下来,像极了,那年宿舍楼下开出的美丽的白色花朵。
但凡看到那些大团的白色的东西段朗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当年宿舍楼下的白色花朵。
当年只是不忍拒绝身边小人儿的要求,随手在楼下空着的花坛里插下不知名的树枝,并未抱着什么希望,结果却在第二年的春天意外看到了柔嫩的枝芽和美丽的白色花朵。……还有那张欢欣鼓舞的笑脸。
段朗觉得他这生是定逃不出这个美丽的笑容了,那个清晨的伦敦,没有雾,他看着旁边人清澈的眼睛,竟似看到了三月让人微醺的阳光,几乎就要到她的身后去寻找翅膀。
便是那时,他知道自己终究沦陷在这样的光彩里。
在登机之前给钟先生打了电话,对方在听到自己要去伦敦时明显吃了一惊,除了保证会在开会之前准时赶到,段朗并未多做解释。
因为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向窗外望去,天还是黑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碧蓝色的天空呢?
◆贰. 开始到现在
无论如何是再也睡不着了,段朗在心里暗笑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如何,自己在紧张什么?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清理一下内存,鼠标轻点,不经意就看见了那个“时光祭”的文件夹。
踟躇了之后还是打开了,那张清晰的笑容跃入眼帘,就像当时灿烂的阳光一样温暖了他的脸。
他当年学校并不像牛津剑桥那样鼎鼎大名,甚至在他去后的一个月里,在校园里都没有见到过一个同样国籍的人,直到有一天一个清俊的男孩和一个明丽的女孩来敲开了他的门,握手的那一刹那,每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命运就此重叠。
从此以后在学校常常可以看到三个中国人并肩行走的画面,在段朗的记忆里,这是那几年里最美丽的图景。
虽然是一个文件夹但是图片很少,多是自己从照片里面扫描上去的,但是质感还是颇为清晰,段朗一张一张地往下看,三个人,两个人,一个人。不知不觉就翻到底,才突然发现自己和她的合照只有两张。心中一寒,不算短的岁月里,留给回忆的东西竟只有这些。注视着最后一张照片,是三个人坐在大楼前的草坪上笑得灿烂,蓝绿色的薄荷冰融化在六月的天气里,也融化在他们的笑颜里。
鼠标在中间那张柔美的脸庞上勾勒出动人的弧线,萧棠,萧棠,他嘴里轻念着女孩的名字,仿佛这样一叫,那人便会一如从前扬起飞扬的脸用最爽快的声音回答他。
但是终究回不去了吧。
◆叁. 格林尼治时间5:00 a.m.
空姐清脆的声音传过来,段朗从大白鸟的窗口俯瞰整个雾都。
清晨的伦敦还在浅浅的睡眠中,但他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存在着一种蓬勃的张力,专属于这个国际大都市的气派与它与生俱来的疏离。
萧棠曾经讲过,伦敦其实有着一种安静又忧伤的气质,只是多数人未曾发觉。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却发现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段朗提着轻便的包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走进机场大厅,突然接触到的环境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从灯光明亮的大厅望出去,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似乎还下了些许小雨。
可能是睡眠不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有些微微的疼,自己真是自找苦吃不是么,竟为了没有结果的寻找做这些,也许到自己离开的时候,别人根本不曾意识到有他这样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出现过,他只是过客。
“段朗?真是你么?”似曾相识的气场,段朗伸了一半的懒腰就这样以一个相当古怪的姿势僵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