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玉堂唤我起来喝药。睁眼一看,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的是骥儿。
“爹爹,喝药了。”骥儿将药碗往前凑了凑。
一股苦涩的味道直直钻入鼻孔,先生果然改了方子,这下只怕更苦了。
骥儿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赶紧说道:“爹爹不要怕苦,骥儿有糖给爹爹甜嘴巴。”
说着将碗递给坐在旁边的玉堂,取出他的小荷包,从里面捏出一颗粽子糖,在我眼前晃晃,“看,不骗人吧!”
他挑高了眉梢眼睛瞪得溜圆,样子实在可爱的紧,不由得起了促狭之心,于是便逗他说:“先给颗糖才喝药!”
他一愣,随即倾身趴床沿上,歪着头斜挑着眉眼,肉肉的指头点着我额头说:“爹爹,你狡猾了哦!”
他那神情动作竟然将玉堂学了个十成十,果然是亲爷儿俩!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玉堂也忍俊不禁。
看我们笑骥儿也咯咯地笑,然后将糖塞到我嘴里,“就依爹爹,先吃糖再喝药。”
那糖果然很甜,再喝药真的没我想象的苦了。
一日醒来,看到先生坐在床前,手指搭在我的腕上正在诊脉。过了一会将我的手放进被里,微微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
看来又让先生为难了。
“先生。”
“唔?”听到我唤他,先生才回过神。
“先生不要叹气,这几年已经是赚来的了,如今有玉堂骥儿在身边,展昭心里很安宁。”如今的生活是之前没想到的,已经得到太多了,不敢再有过多的渴求。
先生按了按眼角,嗔道:“你这孩子,就会惹人心疼!”
我笑着拉了拉先生的衣袖,讨好地说:“先生本就最疼我。”
他微笑着戳戳我的额头,“你呀,嘴倒跟那耗子学得油了。”
“先生,大人怎样?”
“就知道你得问这个。”说着将我的手重新塞进被窝,“大人好着呢,公务不怎么繁忙很少熬夜了,睡得好吃得香,就是体重又增加了。”说着轻笑了一声,“你看人家庞太师那叫一个白白胖胖,咱们大人倒好,整个一黑胖子!”
先生说得风趣,我也忍不住笑出来。
只听先生又接着说道:“张龙他们也都好,赵虎媳妇今年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
“哦,这倒是件喜事。”
“是啊,一口气生三个丫头才如了愿,赵虎美得都找不到北了。”顿了顿又说道,“大家都惦记着你呢,大人也是,每次提起你言语里都是挂牵。他对当年引你入官场的事一直是存有心结。”
我一听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先生,当初展昭入官场没有半点勉强,正是因为遇到大人和先生展昭的抱负才得以施展,对此展昭一直是心存感恩的。请先生一定劝大人宽心,不要让展昭内心不安。”
过了许久,先生才低低说道:“你呀,总是想着别人。你安心养好身子,我们这些人才能宽心哪。”
“嗯。”我会尽力的,为了所有人。
又说了会儿话,先生看我精神又有点儿倦怠了,就拍拍我说:“歇会吧,白玉堂去镇上接卢夫人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
先生说的卢夫人难道是玉堂的大嫂?卢夫人怎么会来?定是玉堂……想着想着意识就迷糊了。
听到玉堂喊我才知道已经快酉时了,秋天天黑得早,此时房内已经掌了灯。
“玉堂,接到卢夫人了吗?”我一边撑起身一边问。
他微微一怔,“你知道大嫂来了?”
“先生说的。”伸手掀开被子准备穿衣,“天冷了,再过段日子可能就该下雪了,何必辛苦卢夫人跑一趟。”
他拿过架上的外袍帮我披在身上,说道:“猫儿,我知道你最不爱给别人添麻烦,可大嫂的医术你是知道的……”
“不是有先生在吗?”我打断他的话。
他弯腰帮我将衣带系上,束好腰带,才开口说:“并非我信不过先生,不过医者也都是各有专攻,多个人总多个主意,猫儿,你……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吧。”
他话说得哀戚,听得我心如刀绞。忍不住上前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颈窝,“玉堂无需担心,展昭必是要与你在一起的,生生世世不分离!”
他也紧紧抱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片刻,我抬起头来问他:“卢夫人呢?”
“在厅里与先生说话呢。”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好歹我也是这里的主人,哪有客人来了主人反倒卧床睡大觉的!”我忍不住埋怨他。
他捏捏我的耳垂,笑着说:“就你这猫爱讲究俗礼,大嫂才不计较这些呢!”
说着将一件披风裹在我身上,一边系带一边说:“走吧,咱们去见大嫂。”
我与玉堂才走到正厅门口,就听到了说话声,声音清脆爽朗。推门进去只见靠右边的椅子上坐着位妇人,眉目清秀中透着英气,梳着发髻,穿着打扮很是干净利落,正是卢夫人。
我推开玉堂的手上前施礼,被她一把拦住,眉头微皱,语气略有责怪,“展昭,你不歇着专门跑来与我见礼的吗?”说着瞥了玉堂一眼,“你也不拦着,就知道由着他。”
卢夫人性情颇豪爽泼辣,玉堂他们兄弟几个在卢夫人面前可没人敢造次。
我赶紧说道:“松江府离这儿千里之遥,辛苦卢夫人跑这一趟,展昭实在心有不安。”
她一把拉我坐在椅上,柳眉一竖,“你就是想得太多,我跑这一趟也不全是为你。”说着又瞟了玉堂一眼。
玉堂眨眨眼,抹了下鼻子,没说话。
这时,阿久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招呼大家用饭。
骥儿连跑带颠地进来,揉着肚子嚷嚷饿了。
我急忙唤住他,故意板着脸说:“骥儿没规矩,有客人在呢!”
骥儿听了马上站好,“公孙爷爷,大伯母,吃饭了。”
先生笑眯眯地点头,卢夫人一把将骥儿抱坐在圆凳上,笑着说道:“咱们家可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珍儿哥哥他们都皮得跟小猴儿似的,骥儿不用拘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骥儿立马笑弯了眼,“大伯母最好了!”
把卢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捏着骥儿的小脸说道:“这嘴巴跟你爹似的,就会说好听的,回头你祖母看到了不知得有多开心!”
我听了扭头问玉堂:“婆婆还没见过骥儿吗?”
玉堂边帮我盛粥边低低地说道:“没来得及呢。”
卢夫人边给骥儿夹菜边说:“他呀,刚从骥儿口中听出些端倪就火烧火燎地带着骥儿跑来了,其他的哪还顾得上!”
我不禁在心底叹口气,“玉堂,回头一定得带骥儿去见见婆婆……”
“行啦展兄弟。”卢夫人出声打断了我的话,“这你别操心,吃完饭我好好帮你把把脉。”
我不再说什么,低头专心对付碗里的粥。这粥是用先生开的方子熬的药粥,说是最润肺养胃,不过味道实在怪异的很。稍微吃两口就觉得难以下咽,心中不禁嘀咕:“这到底是养胃还是倒胃?”不过看看先生盯着我的眼神,又赶紧用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小口。